依靠————GHER

作者:GHER  录入:12-19

「你的脸是怎麽回事?又跟你爸打架?」脑里转来转去几种开场白在来人告退声中一下全部消失不见,穷於说辞的他也只能以最明显的表徵打开话题。低沈的声音及时阻止开门的手,带著难以察觉的关心。
「没什麽,」若是在平时,这样一句普通的话就能让吴又勋灰暗的世界充满阳光,他自己也承认。但是现在,听到这种类似"今天天气很好"或者是"今天过得怎样?"的閒聊,吴又勋没有一丝的喜悦,只觉得满满的失落。「心情不好发泄一下,没事我走了。」
「等等你到底在闹什麽别扭!」急急地出声,绝对不要再看到他的背影!尤其是在现在他清楚的知道心里想法的时候!
「闹别扭?」吴又勋豁地转身,心中似乎有一股禁锢已久的怨气往上冲,直达脑门:「妈的你怎麽不说说你自己猪脑!脑袋里装大便,有脑浆没脑子!」
「什麽?」路承翰被骂得一愣:「你发什麽疯?」
「对!我发疯!」心中涌起暴力的冲动,语气放狠起来:「才会妄想一个白痴变天才!」
「你说什麽!」盘旋数日的莫名情绪突然变成怒气,整天想著一个笨蛋就算了,现在竟然被这个笨蛋骂白痴!「全班倒数的有资格说别人?脑筋不好就算了,罗唆聒噪跟个女人一样,整天杵在这里看了就碍眼,抹布都比你的衣服乾净,东西不吃完还喜欢乱丢......」
「总比你在床上吃掉得到处都是好吧!没看过这麽没品的家夥,心情不好就乱发脾气,我又不是你的出气筒,讲话恶毒不留口德,整天顶著一张臭脸到处吓小孩,你是在凶给谁看?啊?房间比垃圾堆还乱,猪窝都比这里乾净!还得劳动本大爷帮你收......」
「我什麽时候掉得到处都是?你是智障吗!不高兴可以不要来啊!谁叫你这麽鸡婆,又没有人拿刀架著你来......」
「就是有!你才白痴ㄌㄟ!我就是爱来你管得著吗!你这个......」
「什麽!......」
碰!地一声,房门再度以非寻常速度与墙壁亲密接触。
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出现在房间唯一的出入口。

10
「我说过,在房间里讲话不要太大声。」看样子刚下班的中年男子语气斯文,却隐含咬牙切齿的语气,以他的脸部表情来看,极力掩饰也遮不住额头上暴起的青筋,让他整体看起来有点不搭调,不过由於现场过於吵闹,实在是没人有这个时间去帮忙注意这个第三者的形象。
全心全意地要在言语上扳倒对方两个人,丝毫不自觉自己的吵架等级已经退化到幼稚园程度,根本无暇去注意闯入的外来者,互相揪著对方的衣领,骂得正高兴......
突然吴又勋表情一变,左手改抓爲拉,同时右手向右上方挥去挡住外力的侵袭。路承翰甚至还停在上一个动作画面就已被护在後方。
「这是怎麽回事?」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行动受到阻挡,中年男子情绪变得非常糟糕,连带原本注意在外人面前维持的翩翩风度也荡然无存,「这个不良少年是谁?小翰,我早就告诉你不要带什麽乱七八糟的人回来,你还想要邻居看笑话吗?我就知道!你们全都跟那个贱人一样,拼命扯我後腿,巴不得我一败涂地,太久没教训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面对中年男子的叫嚣,吴又勋冷冷地没做任何表示,身後的人却从连接的左手渐渐加重的力道明显感受他的怒气。路承翰想要出来却被示意阻止了。
「还不出来!」厌恶的眼光像是在看一件垃圾,「你以爲躲在後面就没事吗!不过是一个杂碎,收拾他看我怎麽教训你!」说著拳头就挥了过来。
吴又勋仍是一招挡住,他皱著眉头,右手跩住对方的手腕。
「你、你这流氓作什麽,还、还不放开我,」这种场面大概是从小一路顺利到大的路先生所没见过的,嚣张的气焰一衰,剩下的就只是无所谓的杂音了。「光是你擅闯民宅我就能叫警察来抓你了,敢动手我就告你伤害罪,识、识相的话最好快给我滚出去,免得到时候难看了再求我就别後悔来不及!」
看来这位先生平时很喜欢看香港警匪片啊!那些搔不到痒处的废话吴又勋十句听不到五句,他一心只想要把眼前的混蛋踩在地上狠狠揍一顿才能满意,不过......他也不希望以後踏不进温馨的小窝,这是妈妈说的:做人总要留点後路。
「我是跆拳道黑带差一点上段,」吴又勋右手收紧,对路先生皱成一团的猴子脸当作没看见,「在我进警察局之前可以让你进医院一个月都出不来,如果你想叫警察来的话。」
「你、你、你这个......」
「听说您是某大公司的部经理,做到这麽高位子的人脑筋应该都很好,也很注意个人的风评言行才对。」吴又勋冷冷地说,极力忍住一脚踹过去的冲动「如果让人知道您以往精采的事迹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啊?」
「我、我做过什麽事!谁、谁会相信你这小混混说的话!」路先生满脸涨得通红,一半是因爲觉得手骨快断掉的关系。「我一定要请警察处理,叫你的家长好好管教!」
「我是不知道你做过什麽啦!基本上我的父母一向很相信他们的孩子。」吴又勋慢条斯理地说:「我想我那当警察的爸爸一定很乐意处理家庭暴力这种案子,当然我那当辅导老师的妈妈一定也很关心心灵受创的学生......」
「你、你、你......」
「重点是,你并没有资格伤害任何一个人,无论是阿翰还是路小妹」表情转爲严肃,努力张大眼瞪著那个已经快要站不住的猪头,打算用气势吓人:「不然我刚刚说的话都会实现。」
「你算哪根葱......」
「我当然不是个葱,」吴又勋拖著人走到门边,「我是不良少年嘛!」将人丢出去,砰!一声门关上。
转过身,吴又勋对自己的表现真是太满意了,忍不住嘿嘿傻笑出声,瞥见路承翰似笑非笑的表情,声音才刚到口边竟又缩回去。
沈默一会「有什麽好看的?」
路承翰没有回答。
镜片反射光线亮灿灿一片,营造出莫测高深的气势,这时候就可以发现深度近视的好处了,镜片厚得可以完全让人看不清你到底在想什麽。
比耐性的话吴又勋当然远远不是对手,没多久就收起刚刚翘得老高的尾巴乖得像只小猫一样回到眼镜仔身边。
「你竟然骂我白痴。」
吴又勋一下愣住。
「你这个笨蛋竟然敢骂我白痴。」最没有表情的表情已经明显流露他的不悦:「从小到大没人敢这样说我。」
「你爸也没骂过?」这下他可好奇了。
回答他的是惯有的挑眉动作:「他没资格。」
「哦~~可是这又不影响你是白痴的事实,」很容易转移注意力的吴又勋最厉害的地方就是他真的要说话的时候路承翰是绝对插不上嘴的。
「你不但白痴,还是缩头乌龟,以爲自己龟壳硬得很,躲在里面作春秋大梦,整天悲情装可怜,以爲自己是全世界最辛苦不幸的人,肩膀背著别人难以想象的重责大任,又觉得自己应该很厉害,再大的危难尽管来不怕,苦苦撑著也要爬到喜马拉雅山,你以爲你在演哪一出垃圾八点档,啊?一点都不知道人家关......」不知道想到什麽,唠叨还没完,吴又勋的脸竟然莫名其妙红了。
厚重的镜片完全无法阻挡路承翰彷佛闪著刀光的眼神,不要说小猫了,那种被透视的感觉让吴又勋缩得像快要被丢进锅子的虾子。
「你真会逞英雄,」口中仍是无关紧要的问句,两只眼睛没放过对方任何变化,「这一搅局,你怎麽知道他不敢再发作?」
「......应该是不会啦!」紧张到失落的转变只有一瞬间,别过头,吴又勋乾脆乾脆靠坐在地板上,「这种人典型怕死、怕痛、怕坏人,一生光辉灿烂的事迹不能有任何污点,不敢把事情闹大的,叫路小妹最近小心一点,顶多我每天再来看看,你放心吧!」一种淡淡的伤心浮上心头,苦笑无力,还是朋友好啊!
又安静下来。

不想待在这里,又不甘愿这样离开,进退两难的情况吴又勋觉得现在比上课不能睡觉还难过。
他没看见的是,路承翰温柔的微笑。

11
时间飞快,忙碌的高三生活,在一次又一次考试,不论是校内校外的交替消磨下,一点一点的走到尽头,学测过後,6月一下子也就到了。
今天照例又窝在路承翰家跟习题奋斗,虽然外面天气好得让人想冲出去溜达一整天,可是路承翰已经下最後通牒,再不专心不要怪他不客气。
路承翰不客气也就那一千零一招──随便他!(换句话说:不管他了。)可是吴又勋偏偏就怕个半死,虽然已经有觉悟了,可是心里总有一个角落在挣扎,希望不只只这样而已,面对一步步逼近的日期,总是提不起劲。
也不知道他怎麽想出这种办法的,吴又勋心不在焉的想。不会是被发......想到这偷偷看了路承翰一眼,发现他正盯著他看,心惊胆跳的低下头用功。
哎!好不容易路小妹最近比较乖了说(看在保护他哥哥份上,态度比较好了),心中遗憾地想。
爲什麽不说出来看看?可是万一不行怎麽办?依照他那一板一眼的个性可能连朋友当没得当了,哎!好闷啊!
路承翰第n次停下手中的笔,事实上他专心的时间也不多,吴又勋躁动的样子他全看在眼里,连带他心里也不平静。看看对方又神游不知道哪去,叹口气,投降。
敲敲桌子,「你现在在干嘛!」口气已经是无奈多於责备。
「啊......?喔!有在写有在写......」手赶紧动了几下,又停下来,「学测我看是拿不到好学校,目标放在7月不是很好?」灰心丧志的语气,其实心理想的完全不是这件事。
「你倒有自知之明。」路承翰的打算本来就是这样:「所以现在就要开始准备......好了,今天就这样好了。」说著把桌上的东西全收起来。
吴又勋呆呆看他的动作,心想他是不是吃错药了,竟然这麽轻易放过他,不会生病了吧!
路承翰把额头上那只手拿下来,没好气道:「你在干嘛!」
「你今天很反常欸!怎麽这麽不专心?」
路承翰忍不住翻白眼,到底是谁不专心!「没有!」紧紧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有没有什麽话要跟我说的?」
「我............」才一对眼吴又勋便马上移开视线,盯著被抓住的那只手,「没有啊,就刚刚说的那些......」干嘛心虚,我又没做坏事,吴又勋心中暗骂,压抑角落里挣扎的心情。
「那你发什麽呆?」
「发呆......」向应声虫一样重复一次,「哦!那个啊......」尾音消失。
「哪个?」
「就是......」吴又勋猛然起头,「我......在想说不知道能不能跟你上同一所大学啊。」
口气软弱,理不直气不状,心虚!「是吗?!」
「......」吴又勋疑惑地盯著他,「你今天怎麽啦?脾气这麽大!心情不好?」
......难道他现在是在跟单细胞生物沟通吗?
「没有!你真的没话跟我说?」
没有回答,吴又勋盯著那只手。耳边突然听他果断说「那好!』心里一跳,赶紧将欲离开的那只手抓在手中。
脑中一下子浮现当时将路承翰护在身後的画面,彷佛是这个动作给他勇气般,吴又勋重新抬起头,露出只有在当时才有的坚定表情,他紧紧地抓住他,眼神也对上他的。
「我告诉你,」深深吸口气:「我、喜、欢、你!」说完,露出一个笑容,一个像平常一样开朗、无畏的笑容。
虽然是早就知道的答案,但感受手里传来的热度,以及几乎没法预料的亲耳听到的冲击,路承翰根本无法克制脸部表情,那也可能是他这一辈子笑得最开的时候,禁不住抱住他。
眼睛瞪得大大的,吴又勋没法想像会有这麽好康的事情,心中努力消化刚刚的讯息,双臂交叉收拢,忍不住的笑意。
「你......是不是应该也有话要告诉我才对。」
「我?!」路承翰一回神,发现自己掉入困境,「哪、哪有什麽话!」
「是吗?」反正有得是时间,「你不说我不放手。」想一想总觉得怪怪的,他该不会是被整了吧?
「没有!」由於刚刚等於是扑进他的怀里,根本没有使力点,「你放开我!」
「不要~~」感觉真好「你可以不说没关系。」
「你......」
「翰!我们......」两个声音同时顿住。
路小妹临时想到要跟哥哥联络感情,当然毫不客气开门进来。正对上吴又勋那笑得极度张狂地亮得刺眼的笑容,及附带的,路承翰毫无用处的挣扎。
「你们在干什麽!~~~~~~~~~」

12
「所以,你到底在想什麽?」难得的亲密时间让吴又勋几乎乐上了天。平时路承翰就是不苟言笑,学测前赶著跟时间拼命,他就算吃了天大的狗胆也不敢拔暴君的毛,被拖出去砍头怎麽办!考完学测後等联考,更不用说,他这个当事人是不急啦!可是他的阿翰已经接近暴走的状态,他也只好命苦跟著把命拼啦!
还好终於是有惊无险的滑垒成功(不然他应该会被赶出房门吧!路承翰的房门!),考上同一所学校,现在又有这种好康的,他最近一定是福星高照啊!福气啦!哈哈哈哈............
「我是在想......」路承翰压根不知道身後依靠的那人已经陷入妄想状态,舒服的靠著,背後传来规律的心跳声和身体的温热,一种叫安心的感觉弥漫开来,思绪不禁游移。
其实决定发展成这种关系,只花了不到半天的时间。但是他花了很多时间在思考吴又勋这个人对他的重要性。对他而言,性别不是绝对的重点,男人跟女人的组合不一定会幸福,更多的只有下一代痛苦,而他正是其中体认最深刻的,这种家庭的假象不要也罢,一个人可以过得更好。
然而,一个原本只有上课点名才会念到名字的人突然走进他的视线,他那开朗聒噪的个性老实说真的让他很讨厌,明明成绩烂的要死也可以笑得这麽高兴?来求他帮忙的理由竟然是可以玩得更快乐?但是他还是屈服了(当然一开始是屈服在他的聒噪之下),他发现他开始喜欢下课後那一段学习时间,原本安静沉重的房间充满无挂碍的欢笑声,生活好像都变得生动起来,他发现他开始会注意他的一举一动,然後习惯他有时夸张无厘头的举动,最後,他的离去令他非常的慌张,寂静的空间失去了依靠又变得沉重起来。
他知道了,这个人很重要。
可是......
「什麽?......」手指交缠著,轻轻地抚摸,吴又勋充分享受这亲腻时光,神情愉悦地应道。
「我是在想......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呢?」上了大学,进了大社会前的小社会,周遭会变得复杂,他们毕竟是同性。
「什麽日子......当然是一直到永远啊!」回过神来,紧紧握住路承翰的手,「你想要说什麽?」该不会来个八点档芭乐剧吧!他们的人生才刚开始啊!
「没有,」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路承翰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样是同性恋。」
「我知道,然後ㄌㄟ?」这种事情被他爸揍过之後就通啦!有什麽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周围的人会说什麽?」路承翰有点奇怪为什麽自己这麽轻松,是因为身边的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吗?
「管他们说什麽......是你爸?」
「关他屁事!」回他的是一道冷冷的眉毛。
「喔!......」这样吴又勋就不懂了,「那你又在担心什麽?」
路承翰差点晕倒!「你的家人呢?你完全不担心?」
「呃......这个嘛......」
「你没跟他们说过吧!』路承翰一副了然的样子,「果然是有困难的。」
「不是,这个......」跟路承翰想的不一样,吴又勋深吸一口气,快速低下头:「他们已经知道了,很抱歉没跟你商量。」
「你说什麽?」
「他们已经知道了。」吴又勋一本正经地重复一次。
「他们......你的家人......」路承翰突然觉得自己有语言障碍。
「已经知道了。」吴又勋好心地接下去。
「他们已经知道了!」现在进步到九官鸟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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