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少爷又歪过头去,指了指旁边站着的严鹤仪,“这也是教我的先生么?”
元溪轻轻捏着小娃娃的手,与他一同歪着头看严鹤仪:“这是严先生,是你的先生,也是我的先生。”
“先生的先生?”小周少爷一脸好奇地看着严鹤仪,“怪不得长得这么大。”
严鹤仪明白,小周少爷想说的可能是「高」或者「壮」,说是「大」,也对,是瞧着比清瘦的元溪大上许多,几乎都能把他装进去了。
元溪莫名其妙地红了脸,赶紧调转话头:“你的衣裳呢?”
“在这儿。”小周少爷扯过来床头叠放整齐的一套衣裳,塞进了元溪怀手里。
“好。”元溪抱着小周少爷的腰把他放旁边,环着肩把手伸到后头,给他系着身后的红带子,“小家伙是不是睡觉不老实?肚兜的带子都开了。”
小周少爷肚子圆滚滚,胳膊腿儿的都开始抽条了,但上头还是裹着一层软乎乎的肉,倒是同早上吃的嫩藕有些像。
“手臂打开,”元溪拍了拍小周公子伸过来扯他头上绸带的手,“小家伙儿不乖哦。”
严鹤仪瞧着元溪这副认真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
平日里,小祖宗简直是比小娃娃还黏人,能躲的懒绝对不会犹豫,今日晨起时,还嚷嚷着身上疼,两腿发软,胳膊也抬不起来,衣裳鞋袜都让自己给穿的。
如今遇见了真正的小娃娃,倒是变得温柔起来,耐着性子一点点给人家穿衣裳,这副样子瞧着倒是挺...不习惯的。
再想下去,严鹤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吃这个小娃娃的醋了,赶紧掐了掐自己,才想起来问这位小周少爷的名字。
小周少爷穿好了衣裳,环着元溪的脖子不撒手,“我叫周聿,爹爹都唤我聿哥儿。”
第73章 螃蟹
聿哥儿才刚三岁多, 正是最闹腾的时候,在书案前坐不住,捏着笔杆写不了几笔, 手型就开始走样了。
元溪拿了根戒尺站在聿哥儿身后,见他走神儿, 就轻轻敲了敲他的肩头:“坐直, 刚才怎么教你的,手要立起来。”
聿哥儿撅着小嘴挺了挺身子, 仰头对着元溪道:“喜先生,这样拿写得好,立起来硌得慌。”
“不成, ”元溪又用戒尺点了点他,“刚开始学,一切都得规矩些,以后才省力。”
聿哥儿蹙着眉尖, 立起手来写了一笔,又开始坐不住了, 抓着元溪长衫上的扣子就开始晃。
“喜先生,手疼,能不能歇一会儿?”
“喜先生,该休息了,先生不累么?”
“......”
元溪拿他没办法, 硬掰着小家伙儿的胳膊把人摆正,捏着他的手一笔一画地写。
严鹤仪坐在旁边的书案, 手里上托着腮, 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
之前, 元溪同他装不会写字, 自己手把手地教他,他便是如此同自己撒痴耍赖的。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好不容易过了半个多时辰,聿哥儿实在是坐不住了,脑袋前后左右地乱晃,手上沾了些墨水,险些蹭到元溪身上。
元溪拍了拍聿哥儿的小脑袋瓜儿:“放过你了,去玩一会儿吧。”
“喜先生,陪我一起嘛。”聿哥儿一手扯一个,“燕子先生也去。”
聿哥儿不愿意叫严鹤仪严先生,偏要叫他燕子先生。
院儿里有好些小孩子的玩意儿,看得出来,周员外很疼爱聿哥儿。
元溪同聿哥儿一人一只竹子编的青蛙,蹲在地上比赛,戳一下青蛙的屁股,就能让它往前蹦哒一下。
两人说好了,若是元溪赢了,聿哥儿就给他跟严鹤仪捏上一刻的腿,若是聿哥儿赢了,元溪就得带着他去街上玩。
于管家来送午饭了,聿哥儿正殷勤地端茶倒水,然后一只手给元溪捏着腿,另一只手在严鹤仪腿上敲,于管家瞧着新鲜,边拿碗筷边问道:“今儿是怎么了,咱们少爷这么乖?”
元溪抬手捏了捏聿哥儿的脸,“小家伙儿游戏输给我了,搁这儿耍赖呢。”
于管家笑着道:“原来是这样,还以为小霸王转性了呢。”
“两位先生,您是不知道,咱们这位小少爷,那可是顽皮得很,都气跑好几位老先生了,现在的这位教书先生,年轻时候练过武,这才把他唬住了。”
聿哥儿瞥了于管家一眼:“于叔,那是那些先生不会教,不像喜先生跟燕子先生,长得俊朗,人又好。”
元溪一听这话,当即便决定带着聿哥儿去街上玩。
聿哥儿一手牵一个,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平日里,周员外铺子里事儿多,不常在府里,周夫人随着周家大少爷出远门了,得明年才回来,没人带着聿哥儿出门。
他可是比元溪馋嘴多了,糖人儿要最大的,酥酪要加一大勺百花蜜,两人给他买了一堆零嘴儿,才带着他去面馆,一人点了碗面条吃。
等元溪把碗底的汤喝光,严鹤仪觉着怀里的人愈来愈重,一低头,才发现聿哥儿已经安静地睡着了。
小娃娃睡觉容易出汗,额角的头发都浸湿了,严鹤仪轻轻给他拢到耳后,又把人往上抱了抱。
把没吃完的零嘴儿装好,严鹤仪怀里抱着聿哥儿,手上牵着元溪,一同慢慢往回走。
元溪凑到严鹤仪耳边,压低声音道:“哥哥,聿哥儿睡着了好乖啊。”
“是啊,”严鹤仪同样凑过去,“小祖宗,要叫相公。”
元溪往四下瞧了瞧,才轻声在严鹤仪耳边唤了声「相公」。
等到了府里,聿哥儿正好就醒了,元溪又拎着他的衣领,把人按在书案前写了半个多时辰的字。
周员外说聿哥儿太小,也不逼着他以后考秀才当大官,每日能上一个时辰的课就很好了,于是日头还很高时,马车就在门口等着了。
元溪见时辰还早,便说要同严鹤仪走回去,顺便去逛逛菜市。
回首山一带河湖都多,这几日螃蟹肥了,镇上到处都有卖螃蟹的渔民,今日晨起,严鹤仪就答应要给元溪买来吃。
在一个相熟的阿婆那里买了一大兜子,都没花上几个铜板。
螃蟹都被草绳五花大绑着,放在木盆里吐泡泡,严鹤仪劈个柴的工夫,元溪就解开了其中一根。
那只螃蟹伸了伸钳子,横着爬出了木盆,吓得元溪滋哇乱叫,团子飞奔过来,对着那只螃蟹龇牙咧嘴,却也不敢真的上前。
螃蟹很新鲜,蒸一蒸最好,蒸的时候切点儿姜片放在螃蟹肚子上,吃完再喝一碗姜水,便能祛除螃蟹的寒气。
严鹤仪蒸了一大屉,又派元溪给顾大妈送了好些。
元溪拿起只螃蟹闻了闻,“哥哥,这东西...怎么吃?”
小祖宗一张嘴,严鹤仪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话,抬手在他额头弹了一下,“乖乖等着,相公剥给你吃。”
“不是我躲懒,”元溪解开手里螃蟹身上绑的草绳,把它八条腿儿都伸出来,扭成了个奇怪的样子,“小时候吃的螃蟹,都是剥好了才上桌的,我真不知道怎么吃。”
“成,我的小少爷。”严鹤仪把掰开的螃蟹递过去,“先嗦一下蟹黄,都淌出来了。”
这只螃蟹还挺肥,蟹黄嗦了一嘴,元溪眯着眼,又舔了舔严鹤仪的指尖儿。
“别闹,”严鹤仪急忙缩了手,“痒得很。”
元溪偏又凑过去,把脑袋搁在严鹤仪肩膀上叫「相公」。
严鹤仪把螃蟹身上的肉剔出来,推到元溪面前,又挨个儿挑着蟹腿上的肉,心里似乎被喷香的蟹黄塞满了。
相公,相公,真动听啊。
严鹤仪剥蟹腿肉也很有方法,两头用剪子剪开,拿根尖尖的蟹爪一捅,一条嫩白的蟹腿肉就冒出来了。
沾点儿醋塞进元溪嘴里,竟换来一声「好相公」。
好相公,好相公,真动听啊。
蟹壳在桌子上堆成了小山,大半的蟹肉都进了元溪肚子里,小祖宗不好意思了,很勤快地收拾了桌子跟厨房。
——
这几日,天不知怎么又热起来了,元溪在秋千架子上荡啊荡,鞋子被他蹬在了一边,只剩下袜子在脚上松松垮垮地垂着。
严鹤仪熄了灶台的火,粥还得再焖一会儿,反正刚才下午的时候,两人都吃了好些螃蟹,现下还不饿。
在厨房里被热气熏了这么一会儿,乍一出门,严鹤仪觉得神清气爽,又瞧见秋千架子上娇俏的小夫郎,身上最后那点儿疲惫也消散了。
元溪见严鹤仪过来,伸出脚去够他,被严鹤仪一把抓住,蹲下去贴在了自己胸口。
严鹤仪知道元溪哪里最怕痒,四根手指依次在他脚心上轻敲着,元溪往后缩着脚,严鹤仪顺势往前,捉住两边秋千的绳子,把小祖宗禁锢在了眼前。
元溪自知不是严鹤仪的对手,怯生生地瞧了他一眼,便往旁边挪了挪,给严鹤仪在秋千上腾出了半个位子。
严鹤仪得了一半儿的位子,却又贪心地往旁边挤,元溪力气没有他大,只能乖乖被抱起来,坐在了严鹤仪的腿上。
鸡窝门口,团子同大娃二娃又干起来了。
它也是个色厉内荏的小家伙儿,先是没完没了地逗大娃,把人家逗生气了,叫来二娃一起琢它,它便又不敢同它们正面冲突了,绕着鸡窝乱跑,嘴里倒是叫得欢实。
严鹤仪却是没心思看这些,他又得寸进尺地要求元溪回过身来,面对面地坐在他大腿上,好让他更方便地欺负人家的唇舌。
天热,两人外衫的扣子在家便都没好好系,扯开之后,里头的亵衣便更没什么阻挡了。
秋千颇有韵律地荡来荡去,倒是省力不少,元溪把脸深深埋进严鹤仪颈侧垂下的长发里,后颈、耳垂都红得要滴血,紧咬着嘴唇不吭声。
“哥哥,不要了。”元溪手里抓着严鹤仪肩上的衣裳,“会被人瞧见的。”
严鹤仪把人稳稳地抱在怀里,“无事,穿着衣裳呢,而且这么晚了,旁人不是在家吃饭,便是准备上床睡觉了,没人会出来的。”
为了省烛火钱,平安村的大多数人家都睡得很早,这会儿确实没人还在外头晃荡。
再加上秋千架子就在大槐树底下,有硕大的树冠遮掩,还有院子栅栏上爬满了的丝瓜藤,以及院儿门口仍然繁茂的花木,若是不仔细瞧,压根儿瞧不见这院儿里有人。
还是一对借着昏暗天幕的遮挡偷欢的人。
严鹤仪在间隙中转念一想,自己同元溪可是正正经经拜了天地高堂的,再如何亲昵都合情合理。
不算偷欢,顶多算...交欢。
——
严鹤仪把又嚷着腿软的元溪抱进里屋,到厨房盛出来闷得有些过了的粥,烧了一大盆热水。
对于及时沐浴这一项,严鹤仪从未有一回懈怠,并且每回都是先仔细给元溪洗。
自从上回跟贾员外的家仆打架之后,严鹤仪没事儿的时候,总是拿着一对从周鸿熹那里淘弄来的石头墩子,在院子里扎上马步练。
有时候,元溪便会趴在严鹤仪身上,充当他的石墩子。
结果,严鹤仪是愈练愈强壮,肩膀快赶上赵景的宽了,平日里若是穿件掐腰的外衫,用他家小夫郎姜元溪的话来讲,就是「肩宽腰窄胸又大,让人瞧了直流口水」。
至于元溪呢,成亲之后被严鹤仪宠得愈发怠懒,原来紧实的小腿肉都变软了,不过...他的相公严鹤仪倒是对此颇为满意。
第74章 重阳糕
九九重阳, 严鹤仪正在教元溪做重阳糕。
重阳糕多是用糯米粉做的,糕粉中间夹上厚厚一层甜豆沙,放在笼屉里蒸, 约莫一刻多便熟了,取出来切成小块, 还要在上头插上彩色纸做成的小旗子, 称为「花糕旗」。
「糕」与「高」同音,重阳这一日, 以重阳糕搭在孩子的前额,寓意「愿儿百事俱高」,之后热腾腾地入口, 香甜软糯又不粘牙。
吃了重阳糕,严鹤仪又把高处的风筝摘下来,带着元溪去山坡上放风筝,团子一晃一晃地跟在后头, 瞧着比谁都兴奋。
在家里,严鹤仪换着花样「喂」元溪, 元溪便换着花样喂团子,初捡来时身上总共不到二两肉的狗狗,如今愈发滚圆了,显得四条腿都比村里其他狗狗短些。
反正必然不是本来就短。
重阳节放风筝也是放吉祥,自然愈高愈好, 登到高处,把风筝也放得高高的, 团子蹦蹦跳跳地追着元溪满山坡乱跑, 有时候短腿倒腾不过来, 被地上的草茎绊倒, 便原地打个滚儿,若无其事地起来继续跑。
风筝放得累了,元溪收了线,同严鹤仪并排坐在山坡顶上,团子也乖乖靠过来,似模似样地往远处眺望。
山坡上的草已经黄了,反而没有春日里那么扎人,坐上去软乎乎的。
元溪没安静一会儿,便开始往严鹤仪身上黏,他刚出了汗,闻起来有一股带着热气的牛乳味儿。
今日一早,盛哥儿给送来了新鲜的牛乳,元溪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
严鹤仪把脸埋进元溪的胸口,上瘾似的使劲儿闻了好几下,“喝了太多牛乳,出汗都是牛乳味儿,跟个奶娃娃似的。”
也不知被蹭到了哪里,元溪身上一抖,抱住严鹤仪的脖子往后仰,两人就躺到了草地上。
两人互相闹对方,不知怎的又亲到了一处,严鹤仪一只手还探进了元溪的衣领,吓得元溪赶紧攥住他的腕子,“哥哥,你不会是要...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