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于秉臣有些激动,又咳了几声,“爹娘走后,我一直是一个人,从未想过旁人,心里只你一个。”
“好。”顾大妈又沉默了半晌,才颇有些骄矜地开了口,“我有个孩子,还有个贤良的媳妇。”
外间儿竖着耳朵的元溪同严鹤仪听了这话,互相对视一眼,都极力忍住了笑意。
元溪躬下身子,从屏风的缝隙往里瞧着。
只见于秉臣无措地攥了攥被子,又抬起头来,脸上都是温柔的笑意,“无妨,佩娴。”
他轻轻唤了一声,却又改了口,“顾...顾姑娘,能再见你一眼,我也知足了,既然你已婚配,我必不会让你烦恼,待身子好些了,便回家乡去。”
“那个,他...待你好么?”
于秉臣迟疑着问了一句,又低头笑道:“瞧你依旧似当年般好看,想必那人定然待你很好。”
顾大妈逗他,“什么人?”
于秉臣温声道:“你的...夫君。”
“哪有什么夫君?”顾大妈忍不住笑了起来,转身冲着屏风后头的元溪招了招手,“我的娃娃,快别在那里听了,进来让这姓于的瞧瞧。”
元溪有意为顾大妈撑腰,拿出一副娘家人的气势来,冷着脸儿对于秉臣道:“顾大妈对我很好,待我便似亲生的孩子,我自然也要对她好,若是有谁敢欺负了她,我定要把那人打得亲娘都不认识。”
于秉臣赶紧朝着元溪拱了拱手,“我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但凭小公子发落。”
“成了,别吓唬他了,”顾大妈拍了拍元溪的肩膀,“你若是把他吓出个好歹来,我上哪再寻个这么俊的夫君去?”
一听这话,于秉臣脸上顿时展开了笑颜,“佩娴?”
顾大妈在床边儿坐下了,“来的时候,本想着把你打上一顿,然后再赶出去,谁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虽已添白发,却竟仍同当年一般俊朗。”
“而且...说话的声音仍是这么好听,我怎能舍得赶你走?”
元溪在旁边儿听得一愣,暗自想道:当年顾大妈想必也是被他这副好皮囊给迷住了,这么多年依旧花痴着,这所幸遇见的是个有良心的。
顾大妈又独自同于秉臣说了会儿话,便把人带回家去了,当天晚上,元溪瞧着隔壁的院子到子时都仍燃着灯,想着这两人久别重逢,怕是要说上一整晚的话了。
——
第二天便是冬至,元溪同严鹤仪之前便为着这天吃饺子还是汤圆而争论了许久,最后两边儿商量着,饺子与汤圆同吃。
要包饺子的时候,严鹤仪又犯了愁,这一带不常吃饺子,偶尔吃一次馄饨,都是先擀出来一张大面皮,然后再切成大小合适的馄饨皮,而这样的法子,似乎不太适合用来包饺子。
元溪这饭来张口长大的娇少爷,只在一回冬至的时候,他娘亲破天荒进了厨房,亲自包过一次,他好奇跟进去,也只不过是在旁边儿,拿着个面团儿捏小动物玩。
在严鹤仪的威逼利诱之下,元溪边让聿哥儿给自己捏腿,边仔细回忆着那时候的情形,“当时,我阿娘嫌我烦,便揪了块面团儿给我。”
“我先捏了个只麻雀,又捏了条锦鲤,然后,又从我阿娘那里薅了好几块面团儿,叠在一起捏了个兔子。”
他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眼里头似是盛了满满的两汪水,“哥哥,我可喜欢兔子了,我之前的衣服上,就都让绣娘绣了各种各样的兔子。”
“我还有一套玉石雕刻的兔子,跟真的一样,特别可爱,其中......”
“成成成,哥哥,我想!我仔细想!”
严鹤仪冲着他扬了扬手,元溪赶紧缩着起脖子来讨饶,在又喝了一碗严鹤仪给他冲的蜂蜜水之后,才大惊小怪地一拍大腿,“想起来了!”
“面团儿揉一揉,搓成长条,切成小剂子,然后轻轻压一压,压成扁扁的,再用擀面杖擀一擀,擀成圆圆的,最后把馅儿包进去,就成了。”
不管怎么样,大概过程算是想起来了。
严鹤仪靠着自己卓绝的厨艺天赋,在擀出好几个奇形怪状的饺子皮儿之后,终于成功完成了揉一揉、搓一搓、切一切、压一压以及擀一擀这一系列的工序,把面团儿变成了规整的圆形饺子皮,并仔细包好了两盖帘的饺子。
再往旁边儿瞧瞧,元溪同聿哥儿捏的「动物国」也已经完成了,在灶台上歪歪斜斜摆了一排,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似乎是样样俱全,却一个也无法辨出具体是什么。
两个家伙脸颊上都沾了些面粉,便更似两个糯米团子,严鹤仪一手捏一个,两个家伙龇牙咧嘴地凑过来,在他围裙上印了两对白手印儿。
他已经很知足了,毕竟能让这两个捣蛋鬼老老实实坐上一个时辰,多弄些面团儿也是值当的。
正午时分,饺子、汤圆俱已下锅,元溪同聿哥儿捏的那些「动物」也都蒸上了,三个人齐齐在灶台前坐着等吃。
饺子包的是白菜猪肉,汤圆儿则是芝麻花生馅儿的,元溪同严鹤仪倒没有再争执,饺子跟汤圆都各吃了好多。
聿哥儿喜欢吃饺子馅儿,严鹤仪瞧见,他用筷子戳开自己碗里的饺子,把馅儿塞进嘴里,嚼得一脸满足,然后悄悄把皮儿挑出来,扔给了正在一旁巴望着的团子。
他扔的时候,便会低着头,用余光往严鹤仪这边儿瞥上一眼,严鹤仪装作没瞧见,仍认真吃着自己碗里的饺子。
反正团子一口一个饺子皮儿,吃得极为欢喜,聿哥儿这种挑嘴的行为,等上课的时候再纠正也不迟。
吃饱喝足准备上床午睡的时候,院门口突然有人喊,出来一瞧,正是于管家,“两位先生,我家老爷回来了,让我们来接少爷回家,这几天给两位先生添麻烦了,老爷特地备了薄礼相谢。”
聿哥儿瞬间便撅起了嘴,拽着元溪的衣摆不撒手,严鹤仪却在为于管家斟了茶水之后,便赶紧把聿哥儿的箱子收拾好了。
严鹤仪:说起来都是泪,我同元溪已经快十天未曾亲昵了......
元溪默默低头咬着嘴唇,脸上却升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怯。
第89章 羊肉汤
喜悦归喜悦, 面子上的功夫仍是要做,毕竟聿哥儿撅着个嘴,眼眶里的泪珠要滴不滴, 这不舍之情是绝对真实的。
总不能伤了娃娃的心。
其实,两人是很喜欢聿哥儿在家的, 屋里屋外都能热闹不少, 日子也有趣儿。
聿哥儿又是个机灵的娃娃,虽顽皮却不顽劣, 而且同元溪一样很是会撒娇,每次,被这两个软乎乎的人同时抱住的时候, 严鹤仪简直乐得合不拢嘴。
况且,这奶娃娃长得又精致,捏起来手感极好,怎么疼都疼不够。
而且, 有聿哥儿在,元溪时不时会表现出温柔认真的一面, 严鹤仪是很喜欢看的。
并且,严鹤仪若是也想同元溪那样出去疯玩,却又磨不开面子的话,带上娃娃,便能有个合理的借口。
且......
总之...两个人是很愿意让聿哥儿多住些时日的。
真的!
元溪同聿哥儿抱在一处, 互相又捏又亲,自己也慢慢红了眼眶, 又约定好下次一定再接他来家里住。
于管家在一旁瞧着, 也悄悄用袖子抹眼泪, 连连感叹这份至纯的师徒情谊实属难得。
两个人在院子里耐心地劝哄半晌, 才把聿哥儿抱上马车,然后并排站在院门外,望着马车拐出了巷子。
元溪抓着严鹤仪的袖子给自己擦了擦眼泪,软软地道:“哥哥,我竟开始想他了。”
严鹤仪瞧着梨花带雨的元溪,眼睫上几滴晶莹的泪珠,鼻尖儿红红的,十万分惹人怜爱,便一勾嘴角,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可是,哥哥想你了,想得要受不住了。”
元溪装作不懂,仰起头来,一脸天真地盯着他,眼睫轻轻一眨,一滴泪珠就滚了下来。
严鹤仪微微俯身,接住了那滴闪着光的泪珠,目光灼灼地盯着元溪,又伸出舌尖儿来,轻轻舔了舔嘴唇,似是在品味那滴泪珠,“嗯...甜的。”
“怎么会?”元溪往上伸了伸舌头,舔了一下淌到自己嘴角的泪珠,“明明是咸的啊。”
“不是说眼泪,”严鹤仪把嘴唇凑到元溪嘴唇跟前,似有似无地轻轻蹭着,“说的是你。”
“你已经很久,没有叫我相公了。”
元溪又想装傻,抬脚要往院子里走,被严鹤仪一把托住屁股,直直地抱了起来,缓缓往屋里走。
“元溪,进屋的时候注意低头,别碰着门框。”
“还有...一会儿叫的时候轻些,这大白天的,隔壁说不定能听见。”
元溪不停倒腾着脚,在严鹤仪面前却略显无力,反而有些欲拒还迎的感觉,只能老实地把脸埋进了严鹤仪头发里,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至耳根。
严鹤仪用脚带上屋门,便抱着元溪进了里间儿,把人往床上一扔,蹬了自己脚上的棉鞋,趴过去压在他身上,含住了那两片想念已久的唇,伸出舌尖儿来仔细品尝着。
这几天未曾亲昵,元溪颇有些生涩,紧紧闭着牙关,却被严鹤仪在腰间轻轻挠了一下,忍不住从喉咙里哼唧了一声,严鹤仪找准时机,把舌尖儿滑入元溪口中,深深地交缠起来。
“哥哥......”元溪从喉咙里含糊地说着,“咱们该午睡了。”
严鹤仪一面解着元溪袄子上的盘扣,一面柔声答着他的话,“等咱们亲近够了,相公自会陪你午睡的。”
“话说回来,我的元溪已经好久未曾叫过我相公了......”
床帐里头渐渐热乎起来,炭盆儿也噼里啪啦冒着火星子,两个人脱得只剩薄薄一层亵衣,却仍觉得有些热。
怕元溪发了汗受风,严鹤仪把他牢牢护在身下,又拉过被子来盖在自己背上,脸对脸同他亲昵着,腰上的起伏也比夏时温柔了很多。
愈是温柔,元溪的感受却愈真切,若说夏时那样是狂风卷着巨浪奔涌而至,现在便是潺潺的兰溪水,轻轻地冲刷着河床上的卵石,连石缝儿里头的游鱼都细细地引了出来。
——
午后阳光很盛,屋顶的积雪开始融了,缓缓从屋檐上滴着。
团子本来在屋门口趴着睡觉,雪水不停地往下滴,有些更是直直地打在了它背上,团子被扰得烦躁不已,抬起爪子挠了几次之后,便不情愿地爬起来,挪去鸡窝门口睡了。
明明这几天午睡的时候,总有一个奶娃娃把自己引进屋里去睡,往炭盆儿边一趟,身上都直出汗。
刚才自己去赵大娘家,同茸茸玩了这一会儿的功夫,回来就没瞧见那奶娃娃了。
自家主人对自己也很好,只是常把自己往门外关,晚上也只让自己睡厨房,虽然厨房里头暖融融的,并且专门给自己铺了一层软软的茅草,不过,自己仍是想同他们一起睡的。
那个奶娃娃是不是回自己家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再来住。
团子很是苦恼了一阵儿,翻个身继续睡觉了,阳光洒在身上,比在炭盆儿旁还暖。
正屋里间儿的床上,严鹤仪正紧紧拥着元溪,不时在他唇上轻轻啄着。
刚才,他腰上虽温柔很多,嘴却愈发执拗,弄得元溪嘴唇都有些红肿了,他后知后觉地心疼起来,轻轻用动作安抚着。
“相公,”元溪的声音软得不像话,“刚才我没忍住,声音是不是大了些?隔壁真的能听见么?”
“怎么?怕羞了?”严鹤仪用指尖儿轻轻捏玩着元溪的耳垂。
元溪往旁边儿缩了缩脖子,低声道:“不是,顾大妈的情郎在呢,若是让他听见了,多丢人啊。”
他抿了抿嘴唇,“那我以后还怎么给顾大妈撑腰?”
“怕让人家知道,咱们在外头混世魔王般的姜元溪,”严鹤仪又用指尖儿拂上了他的唇,“同相公在床榻上,竟是这等软绵绵的么?”
“哪有?”元溪把脑袋埋进严鹤仪的肩窝,“谁软绵绵的了?”
“就是软,比中午吃的汤圆儿都软,”严鹤仪捏了捏元溪脸颊上的软肉,又把他的脸抬起来,低头在上头轻咬了一口,“不仅软,而且很甜。”
元溪伸手推开了严鹤仪的嘴唇,呐呐道:“相公怎么总喜欢咬人?我又不是真的汤圆儿。”
“相公知错了。”严鹤仪听话地服了软,却攥住元溪的腕子,张嘴在他肩头又轻轻咬了一口。
严鹤仪这个人,即使在这样困倦的时候,也不忘把元溪拽起来擦洗,等折腾好这个,才搂着他钻进被窝儿里头睡午觉。
两人都有些累,很快便睡着了,再醒来时,天边已有彩霞了,团子都去赵大娘家找茸茸玩一圈儿回来了,正在鸡窝里同大娃二娃玩闹呢。
“饿不饿?”严鹤仪摩挲着元溪的肚子,温声在他耳边问道。
元溪点了点头,“饿了,哥哥。”
“怎的一觉醒来,又开始叫我哥哥了?”严鹤仪的语气颇有些委屈。
元溪把这个问题含糊了过去,推了推严鹤仪已经移到自己胸口的手,“哥哥,咱们快去做饭吧,晚上吃些什么?”
严鹤仪不管他这一套,紧紧搂住了他的腰,“是只在那种时候,你才肯叫我相公?”
“那...我现在又想听了,不知道你肯不肯再受一次累?”
说完,他便缓缓往下移着手,元溪身上一个激灵,赶紧轻轻叫了一声「相公」。
严鹤仪满足地勾起嘴角,把手伸出被子,给元溪拢了拢沾在脸颊上的头发,“说吧,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