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了,伊恩。”小宫人说完也跑了出去,一阵葱花的味道袭来。
伊恩无声的笑了笑,公主大婚,还真是折腾人啊。
内务府很大,占据了皇宫的一隅,除了东靠护城河,其余三面都连着皇宫八大正殿,且距离一致,不得不称奇。
“关了。”
“公公,我是宫绣司的伊恩,来拿普洱茶的。”伊恩以为自己听错了,只是问这名公公要茶叶,他竟说关了,是什么意思?
“关了,明天再来拿吧。”公公不耐地看了伊恩一眼,“还不走?”
“公公,麻烦您通融下吧。”伊恩有些哀求的说道。
“已经关了,明天再来拿吧。”说完,公公转身就走。
伊恩还想说什么。但看人家的态度,只能明天再来取了,也不知道今天用不用。要是用的话怎么办?
因心里想着茶的事情,伊恩也就没有顾上前头走过来的人,刚迈出内务府门槛,就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对方怀中的宣纸落了一地。
“对不起。”伊恩未抬头就赶忙道歉,弯下身子一片片拾起宣纸。
被撞的那人昂然站立,一动未动。
要以前撞了人,伊恩一道道歉后拾起物后,物主要不说没事,要不就是骂一句,但都会匆忙弯腰拾物,没有像这个人,话不说一句,人也不动,就看着对方拾物。
是自己先撞了人家的,本就应该把散落的东西物归原主,只是这人。。。。。。。。。。。。
唉,皇宫里的人架子就是大。
伊恩心里不断绯腹着,手上的动作没有变慢。赶紧将一张张宣纸拾起。
边检宣纸便偷眼向上瞄,谁料那人也正在看着自己,若非狭长的眸底那一点儿闪光,伊恩真以为这双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一眼的眸子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那看自己的视线,分明就是两只冰箭。
竟是棠煜。
“真是对不起,给。”将宣纸叠好递给对方,棠煜却未接,只冷冷地道:“脏了。”
“脏的地地方我都拍干净了,还是能用的。”伊恩朝对方微笑道。
“丢掉。”
“丢掉?这么好的纸,还未用过呢,怎么可以丢掉呢?”伊恩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些宣纸,洁白如玉,纹理细腻,手感如布,褶皱处亦无断痕,普通百姓省下一年的粮食也买不了几张啊。
对于伊恩的话,棠煜置若罔闻,径直朝内屋走去,好像看一眼对方就是麻烦事似的。
伊恩暗自想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你喜欢捡人家不要的,就拿去吧。”
第二十二章
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只要点个头或是微笑也好啊,又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呢。
伊恩走到棠煜面前,抬头望着对方,以清淡又不会让人忽视的语气说道:“棠公公,这宣纸不脏不破,丢了实在可惜,我才会向你讨要,可你既是这般看人,这是你的东西,要丢你自己去丢。”
伊恩将纸放入棠煜怀中,转身离去。
“等等。”棠煜开口叫道。
伊恩望向对方,以为棠煜会说点儿什么,哪知棠煜的目光停在伊恩的一只手腕上,冷冷地道:“景林大人已经有未婚妻了,还是他喜欢的女人,你以玉瓶传情,只会自取其辱。”
广袖轻拂,棠煜转身离去。
景大人有未婚妻了?伊恩愣怔着,心里似被什么给撞了下,有点而疼。
等等,他说玉瓶传情?伊恩摸上手腕儿上的小玉瓶,他不会是以为自己把小瓶子戴在手腕儿上,是在暗示景大人自己喜欢他吧?
一股热气由脚底直冲脸颊,烧了个透彻,伊恩觉得自己的脸热得能煮鸡蛋了。
自己,自己怎么会喜欢景大人呢?把玉瓶戴在手腕上,是因为,因为,心底有句话冲口欲出,却拼不出那是些什么字,只剩下满腔的羞涩与轻微的怅然。
隐隐地,觉得棠煜的说对了。
突然,心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突然而来的痛让伊恩有些窒息。
伊恩捂住胸口,拼命的揉它,可越揉,痛越深。
是啊,自己怎么忘了,自己早已失去了喜欢人的资格。
一个残花败柳的身子,还有资格像别人一样去喜欢一个人吗?
不能,自己已经不能了。
更何况,自己如此卑贱,就算不是如此残败的自己,出身低微的自己也是配不上景大人的。何况自己现在还是一个宫奴。已经没有资格了,呵呵。
现在的自己,只有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做着眼前的差事,领着每个月那点儿微薄的俸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等着出宫的那一天。
伊恩浑身像是被浇了桶冰水,从头至脚,冷了个彻底。
不想再去想那一夜,不愿再把伤痛挖出来,想好好地活下去,可现在,伊恩才发觉,那痛是不可能过去的,那回忆是噩梦将伴随自己一辈子。
“皇上,都说牡丹花资天下第一,可依臣妾看来,眼前这株紫莲才是艳冠群花,称得上是天下第一。”
“明妃妹妹,这株紫莲可是皇上专门派人从塞外给你运过来的,还特地为它在御花园弄了的雪池,听说这雪池断不得雪,一断这紫莲就得枯了。皇上为妹妹的这番心思,臣妾可是羡慕极了。”
“谁不知道兰妃姐姐弹得一手好琴,还写得一手好字,皇上对姐姐的喜爱是有目共睹的,妹妹若是有姐姐一半的才华,那什么换都行啊。”
第二十三章
娇滴滴的声音,银铃般的欢笑,动听的琴音飘进了伊恩的耳中,尤其是妃子们的说话声,软绵绵中带点儿讨好,又有些微的刻意,在悠扬的乐声中是那般刺耳。
伊恩抬眸望去,树的另一头,一盏盏的红灯笼将整个御花园照得璀璨绚烂。
而在那鸟语花香之地,欢声笑语,歌舞畅意,那一群或艳或雅打扮的后妃们笑如牡丹,不是轻声交谈便是看着眼前美人跳舞,抑或轻饮美酒,但不管做何动作,他(她)们的目光总是似有似无地瞟向高高在上的那个男人。
不知不觉中,自己竟来到了御花园。
伊恩死死地盯着那个高贵到让人不敢直视的身影,任周围多么热闹,他就是用他凉凉的目光看着,在那双黝黑的眸子下,仿若周围所有人只是被关在笼子里的猴子,耍着乐儿供他观看。
这样的态度,好让人讨厌。
是帝王又如何?就能这么轻易地忘掉吗?
就能不受到惩罚吗?就能这般地肆意生活吗?
拳头不自觉地握起,伊恩冲了上去。
可没走几步就顿住,只用手死死地握着身旁的枝条。
卑微如自己,能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
能做的只是好好的活下去,为了自己,为了对娘亲的承诺。
不该去招惹一个惹不起,恨不得的人。
深吸了口气,伊恩暗自安慰自己,自己还能做一件事,就是把目光当箭,射扁他。
半柱香的时间后。
伊恩叹了口气,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这般幼稚的举动简直就是小孩子在胡闹,还把眼睛瞪得那么疼。
“带走。”两双有力的大手不知何时出现在伊恩的身后突然左右夹住了伊恩。
伊恩一惊:“你们是谁?”
不由分说,几人将伊恩拖出了树后,立刻,歌舞声停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伊恩这边看来。
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例外,目光若有似无地闪过点什么。
伊恩被押跪在地。
“皇上,他方才躲在树后朝这里偷窥。”侍卫扯下伊恩腰上的木牌,看了看,跪下禀道:“是宫绣司的宫人,请皇上发落。”
“奴才并没有偷窥,只是恰好路过,请皇上明察。”伊恩惊魂未定,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会与这个高高在上的人见面,只好将头垂得很低,尽管心理很是紧张,但想到既然先前对方认不出自己,这个时候也不可能认得出来。
伊恩心里苦笑,这个时候,似乎很庆幸对方没有认出自己。
“又是你?”坐在皇帝身侧的明妃嘴角的笑意滑落,沉下脸。
“明妃姐姐认识这名宫女?”柳妃笑着问道。
“一个不知羞耻的奴才而已。”明妃冷哼,“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偷窥按律当仗打二十,还不拖下去?”
仗打?伊恩惊出一身冷汗,那天被明妃打的痛犹在身上。
“明妃姐姐,既是宫绣司的人,就让莲妃娘娘处置好了。”
“这样的小事,本宫可以代劳。”
“这不好吧,毕竟莲妃娘娘可是坐在这儿呢。明妃姐姐这样做,以后让莲妃娘娘还怎么在后宫立足呢?再说了,莲妃娘娘可是皇上钦点的宫绣吏,姐姐这么做岂不是不给皇上面子?皇上,您说呢?”
皇帝没有说话。
一滴冷汗从伊恩额上滑落,伊恩不敢去抹,伏在地上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握起,心底虽有怨恨,但这样安静只让伊恩害怕与忐忑。
注:宮绣吏就是专门负责皇宫里面所以人的衣物的官吏,上至皇上,下至扫厕所的宫奴的各种衣物都由其管理。
第二十四章
“自己该怎么办?当真要再受杖刑吗?”伊恩心里开始后悔,“刚才就该离开的。”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皇上终于发话,凉凉的,带着几分无情几分嘲讽。
听到皇上的话,伊恩的心开始下沉。
将眼紧闭,咬紧下唇,伊恩努力让自己不紧张不害怕。
在侍卫押走自己时,伊恩缓缓道:“皇上,奴才真的没有偷窥,只是路过而已,您说奴才是偷窥,又有何证据?没有证据就定了奴才的罪,不是草菅人命吗?”
伊恩的话刚落,周围响起了一阵抽气声。
“只要是人,见到这般场景都会驻足看看的,而所谓偷窥,是指偷看,皇上与娘娘慢在这么大的地方玩乐,奴才用得着偷看吗?”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般与皇上说话?”明妃的怨恨很是明显。
“读圣贤书不就是教人知理的吗?奴才只是讲出了认为的理,请皇上和娘娘明鉴。”说完这句话,伊恩心里不禁想,恐怕以后明妃会更加记恨自己了。
“很好,就免了他的杖刑吧。”皇上凉薄的开口。
听到这句话,伊恩心里暗喜,连忙磕头谢恩,“奴才谢皇上恩典,奴才告退。”
站起身往后退的时候,伊恩明显感觉自己的脚有些发软,不过幸好身体很快被夜色淹没。
只顾离开的伊恩,没有发现一双眸子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未曾离去。
回到了宫绣司自己的小窝,伊恩喘息着将一杯冷茶一饮而尽,这才勉强缓解了不安。
拍拍胸口,回想方才,伊恩真觉得自己胆子很大,怎么能这样与皇帝说话呢?不知道莲妃回来会不会因此而罚自己。也不值得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会不会给他带来影响。
还没等伊恩完全稳定情绪,一个人影便窜了进来。“伊恩,茶领回来了吗?“原来是让伊恩帮忙领茶的那个小宫女。
“抱歉,去晚了,内务府已经关了,只能明天去了。”伊恩有些歉意的说道。
“这样啊,哎,算了,明天让负责茶饮的宫人去拿吧。不好意思,伊恩,让你白跑一趟了。”小宫女有些歉意的说道。
“没事,还有什么事情吗?”
“哦,没有了,那你好好休息吧。”小宫女说完走了出去。速度明显比白天的时候慢了不少。
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后,伊恩有些无聊,便走了出去。
宫绣司的环境很美,在伊恩理想,不比那个什么御花园差。当然,这只是伊恩自己的想法。
沿着鹅卵石铺的小路,不知不觉走到了小湖边。看着眼前的景色,伊恩不禁想起自己初到这里的情形。
“你知道吗?今天我又看见景大人调戏宫人了。”
“是吗?”
“恩,不骗你。听说宫里十有八九的宫人都曾受到过他的调戏,可怜那些人还把心丢在景大人身上了,殊不知景大人只是玩玩而已。”
“哎,这也不怪他们,景大人人长得俊美,又是少有的少年丞相。有才又有貌。估计很少有人能抵得住这样的诱惑吧。”
听着宫人的话,伊恩心里像是有石头压在胸口般喘不过气来。
那个长的像花一样的人爱调戏宫人?也,也是在调戏自己吗?
重重的失落席卷了伊恩的心扉。
第二十五章
莲妃回来并没有说什么,伊恩偷偷观察莲妃的脸色,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的不自在。好像在御花园里的那个宫人不是宫绣司的一样。
总之,伊恩原本悬着的心事落了下来。
“伊恩,小清本宫放了他的假,让他回老家探亲去了,在小清回来之前你就跟在本宫身边伺候吧。”
“是,奴才遵命。”
“公主大婚,你也出了不少力,你的绣工给本宫减少了很多的负担,这些是赏给你的。”莲妃将一个小托盘递到了伊恩手里。
“谢娘娘。”伊恩将手中的托盘打开,两锭金黄的金元宝映入伊恩的眼里。
“这次公主大婚,皇上很是满意,奖赏了整个宫绣司。虽说你也有份,但那是皇上的赏赐,这些,是本宫单独给你的赏赐。小清这次能出宫探亲,原因也是如此。”
“伊恩谢娘娘赏赐。”伊恩再次重重的磕头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