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渊这个时候缓缓转过头来,用淬了毒一样的目光看着他,吐出了一个冷冰冰的字:“是。”
“可我不会让你死的。”
子书珏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蛋,却被他一下子拍开。
“你能拦得住我吗?”齐渊冷笑着问道。
“你自己想死,可不想让你那两个手下也死。”子书珏残忍地笑道,“他们也被我抓回来了。”
齐渊瞳孔皱缩,心如绞痛:“子书珏,你除了折磨我还会做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连死的权力都没有了!
“我都说了。”子书珏擦去了自己眼角的泪,埋在了齐渊的怀里,声音轻微地说道,“我会照顾好你的,你别走。”
“你说的好好照顾就是把我像牲畜一样关在这里吗!”
齐渊气得浑身乱颤,心口仿佛被人用利器捅进了一样疼。
“你别生气了,阿渊。”子书珏的声音依旧轻微,“等你不跑了,我就不会关你了。”
齐渊突然觉得好累。
他能感受到子书珏的爱,是控制的爱,是恐怖的爱,是不正常的爱。
齐渊包容不来这种爱,他只想逃得远远的。
“你还气我吗,你说我怎么样你才能不生气?”
子书珏闷声问道。
齐渊低头看他,扯出了一抹嘴角:“你能去死吗?”
“我死了你会很高兴吗?”
子书珏站起身来,抽出了袖中的短匕,毫不犹豫地朝自己心口刺去。
第五十四章 冷漠处之
齐渊瞪大了眼睛,后知后觉地拍去子书珏手里的匕首。
利器撞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有毛病吗!”
齐渊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看不懂这人想要干什么。
子书珏勾起了一抹苍白的笑,“你舍得我死吗,阿渊。”
“你死在我这我还怎么活着出去?”齐渊没好气地回道。
他拍开子书珏的手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至于是不是真的舍不得,都是子书珏自己胡乱猜测。
因为齐渊不可能真的让子书珏死在自己的房间里,无论是什么原因。
“你吃点东西吧,我求你了。”
子书珏的声音很弱,很像是许久没有休息过的样子。
其实齐渊感受不到饿,他没有胃口,他刚刚与人彻底成契,全身酸乏无力。
“子书珏,我不想……”齐渊咬着下嘴唇,“看到你……”
子书珏拿着粥的手一顿。
“有什么东西让下人传进来吧,我不想看到你。我一看到你就犯恶心,就难受得吃不下饭睡不了觉。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别再在我眼前晃悠了。”
齐渊捡着能戳他心口的话说,毫不留情地展示着眼中的嫌恶。
面前的这个人真的糟糕透了。
子书珏深呼了一口气,将粥缓缓放在他的床边,也没有生气。“你需要信香的时候就叫我吧。”
他俩身上的羁绊是一辈子的了,光信香这一点就能将齐渊困死在南衡。
“给你下药的人我已经找出来了。”子书珏缓缓闭上了眼睛,“是津南。”
齐渊心尖一颤。
“他的事情,确实是我对不起你。我已经让人把他关起来了,用铁链绑着,你要打要杀都可以。”
齐渊看着子书珏的眼神,突然觉得很恐怖。
这个人,在心心念念津南的时候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可是现在又能允许自己对他随意打骂,用铁链锁着,这和对待一只牲畜有什么区别。
对方可是北狄十三旗下的王室血脉……说关就关,说杀就杀。
子书珏的权力竟然已经大到了这个地步。
比起对津南旧情不忘,齐渊觉得子书珏现在对津南一副淡漠处之的态度更让人觉得心寒。
“子书珏,你放他回北狄吧。”
齐渊头疼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他不是好心,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他没有和别人勾心斗角的精力,也不想见证子书珏到底有多绝情。
把他关起来受几天苦就够了。
谁知子书珏压根不打算放过津南,“他既然做了这件事,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你累了,睡吧。”
子书珏温柔一笑,缓缓走出了两个人的卧房。
不知道为什么,齐渊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任何人……只要和子书珏沾了关系,都没有好下场。身陷困境的齐渊颇有感触。
“我找太医给你瞧过了,咱们的成契一点问题都没有,也没有影响到孩子。只不过这两天你的信香有点不稳定,等你信香稳定下来,我再从你面前消失。”
子书珏倚在门口,对着齐渊做了最后的解释。
第五十五章 他不该来
齐渊倒了下来,将自己的头埋进了被窝。
他不想再听见子书珏说一个字。
门口的人滞了一会儿,然后僵硬地转过头去,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齐渊耸着肩膀,哭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无力地砸着床,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能看到的只是黄灰的床帏。
他望向自己的小腹,那里微微隆起,开始隐隐作痛。
齐渊痛苦地皱起了眉头,他蜷缩着身体,打翻了子书珏放在床边的粥。
他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不是因为……齐渊嫌弃这个孩子是负担,而是因为他害怕孩子生下来之后会怪自己。
子书珏能会好好爱这个孩子吗?
齐渊根本不能想象……子书珏好好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他爱自己,然后把自己囚禁在房间里,永远不能离开他,像一个牲口一样,失去了尊严,失去了一个人该有的体面。
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会过一遍跟自己一样的人生,那又何必来这个世上走一趟。
“对不起,对不起……”齐渊发了疯,跌跌撞撞地走下床,抓着自己的头发,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什么东西。
可是他什么都没找着。
子书珏早就让人将这件屋子里的杂物全部都清理了出去,齐渊根本找不到任何能伤害到自己的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闯进了两个人,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殿下!”
这熟悉的声响让齐渊立马回头望过去,震惊地看着赶来的阿肆和小五。
“殿下!”阿肆跪了下来,将地上的齐渊慢慢扶了起来,“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不在床上躺着好好休息。”声音带着细微的哭腔。
他将齐渊一整个打横抱起,动作十分温柔。
“殿下,不害怕了,我们陪着你。”
齐渊埋在阿肆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阿肆,我恨他,我恨他……”
阿肆当然知道这个“他”是谁,他苦涩地撑起了一个笑容,“殿下,您别怕,我们会带你出去的。”
“你现在要好好养着,别亏待了自己,也别做傻事请。”阿肆的嘴唇翕动着,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些,“我们就算拼了命,也会让你平安回到南梁。”
齐渊动作僵硬地抚上自己的后颈,“我和他彻底成契了。”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凉。
身边的小五瞳孔皱缩,一下子也趴到了床边,“殿下……你说什么?”
“那天晚上,他强迫我和他彻底成契了。”
齐渊下意识地向上拉了拉被角,“我现在离不开他。”
“不过彻底成契……”他喃喃道,“也可以洗掉。”
是的,可以洗掉,但是过程和结果都很痛苦。
“殿下,您心疼心疼自己吧!”阿肆跪着爬到了齐渊的身侧,“你的身子已经遭不住这种折腾了,至少让孩子平安生下来再做打算。”
齐渊的眼角不经意掉下了一颗清泪,他望着自己的小腹,苦涩一笑:“他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这世上没有人期盼着他的到来。
第五十六章 离不开他
齐渊就这么被锁在了屋子里,他想起了从前在皇宫的日子。皇宫里的高墙透不出一点儿风,他总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书,听听蝉鸣,或者池塘里的蛙叫。
痛苦吗,是痛苦的。
可是他宁愿痛苦,也不愿意麻木。
他这辈子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一次。
什么是他想要的,什么是他喜欢的,他问过自己,却是答不上来。
自从母妃走后,他总是让自己浸泡在复仇和苦恨当中,他分不清自己想要什么东西,他已经被这样的目标给驱使了。
这么活着好苦啊。
直到他遇见了子书珏,做成了许多他从前没有做过的事情。子书珏会对他好,对他笑,会照顾自己,会关心自己。
齐渊从来没有遇见这样的人。
子书珏像是一道光,挤进了自己斑驳溃烂的心墙。
可是这道光不是为他而来的,子书珏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自己的目的的,齐渊果然还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齐渊的脸瘦了一圈,刚刚隆起的肚子显得有些诡异。若是他再这样下去,恐怕这孩子真的不能平安生下来了。
“阿肆,帮我倒杯水来。”
阿肆跪在齐渊的床边守着他,听到他的要求后,祈求地看了他一眼,“殿下,喝点奶吧,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
齐渊淡淡地摇了摇头,“那东西我喝不下去,求你了,给我倒杯水就成了。”
阿肆从来没有见过齐渊这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地被锁在一个小屋子里,像牲口一样吃外边递进来的饭,齐渊的身形越来越瘦弱,阿肆真的担心再这样下去会出什么事情。
“不行,殿下。”阿肆猛然站了起来,“我去求求侍卫,我去给你找点你想吃的东西。”
“不用了。”齐渊拉着他的衣角,“他们每天送进来的饭菜挺好的,就是我自己不想吃。”
“怎么会这样呢,殿下!”
阿肆的眼中蓄满了泪水,他真的看不得齐渊这般受苦受累的样子。
他要是能出去,一定会把子书珏拽过来,让他看看齐渊现在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子书珏眼里的爱竟然这么可怕。
“不知道,”齐渊看着床边已经冷掉的饭菜,瞬间一阵反胃,“我吃不下,你拿去倒了。”
阿肆虽然照做了,但是他觉得这样的齐渊实在是危险得很。傍晚,他苦苦哀求才劝动了门口的侍卫,让他们将子书珏请了过来。
看到齐渊的那一刹那,子书珏整个人都站不稳了,阿肆能看得出来,这人的脸色也差劲得很,像好几天没睡觉似的。
他眼下的乌青十分明显,凌乱飘摇的发丝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
“阿渊。”
他跪在了齐渊的身边,“为什么不想吃东西?”
齐渊感受到一股淡淡的雪椿气息,才觉得全身上下稍微轻松了一些。他没有看子书珏的脸,只是张嘴说了一句:“给我信香。”
原来彻底成契之后两人的羁绊这么深,齐渊就算想要子书珏离自己远远的,也会本能地做出一些反应抗拒这种令人讨厌的距离。
第五十七章 再次见面
子书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试探着爬上了床,见齐渊没有反应,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还以为这人会抵抗自己的靠近。
“你最近怎么了,听说你食欲不振?”子书珏摸着齐渊的头发,眼底是掩饰不住的贪恋。
他真的太想念齐渊了,这几天他强迫着自己不去想不去念,没有人知道他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吃不下饭。”齐渊翻了个身,背靠着他,“没有胃口。”
子书珏一方面担忧他的身体,一方面又窃喜能跟面前的这人说上话。
“有想吃的东西吗?”只要他开口,没有子书珏找不到的东西。
“不想吃东西。”齐渊的声音有点哑,被浓郁的雪椿气息笼罩着,他竟然有点发困。
这几天他吃不下睡不下,现在倒是有了困意了。
子书珏的手绕过了他的后背,将他往自己的怀里拢了拢,“想睡觉吗?”
“嗯。”
两个人竟然意外地十分和谐。
齐渊躺在书珏的怀中,也没有抗拒他的动作,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有时候会忍不住伤害你,希望你原谅我。”子书珏有些不清醒,他望着怀里熟睡的面孔,感觉自己在发梦。“对不起,对不起……”
道歉也许是没有用的,可是子书珏就像是给自己减轻罪孽感似的,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不知道是说给怀里的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子书珏不知道自己做得哪一件事情让齐渊感到不舒服了,但是他知道这人现在很讨厌自己。
如果不是信香的原因,齐渊压根不会理自己,甚至不愿意见自己。
想到这儿,子书珏觉得自己强行和他成契是已经按很划算的事情,如他所料,虽然齐渊恨自己,但是他离不开自己。
这已经足够了。
子书珏不奢望他能从齐渊那里得到什么爱了。
傍晚,齐渊悠悠转醒。这一觉睡得舒服,他好久没有这么熟睡过了。从子书珏的怀中起来,他突然感觉到饿了。
齐渊张了张嘴,声音很轻:“我想喝羊奶。”
他还记得自己和子书珏在塞北的时候,这人每天都会为自己准备一碗羊奶。
他还会为自己亲自射鹿,为他烤肉,给他撕下来一点一点喂到嘴里。
齐渊也不是想要怀念什么,只是突然就这么想起来了,突然很想要这些东西。那时候的回忆已经不能复刻了,两个人的心境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