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读书人[古代架空]——BY:长生千叶

作者:长生千叶  录入:11-28

  用这个词儿形容此时此刻陈慎之的心情,最是恰当不过了。
  陈慎之歪了歪头,看着嬴政,道:“如何?”
  嬴政素来有头疾,这些年来日理万机的旧疾,听到陈慎之的话,旧疾登时复发,只觉得脑仁儿疼痛欲裂。但仔细一想,若是陈慎之提别的条件,岂不是更加难办?不过是食罢了,多食两口……就多食两口罢。
  顶多……
  顶多积食,改明儿吃点消食儿的汤药。
  是了,嬴政这般安慰着自己个儿,无妨的,不碍事,多大点儿事?
  他揉了揉青筋猛跳的额角,最终下定决心,咬牙切齿的道:“好,为兄答允了。”
  陈慎之招了招手:“还等什么,走罢。”
  泰山封禅大典的大营尽在眼前,营门口守卫森严,黑甲武士一字列队,凡是进出之人,必须有凭证和验证,两样缺一不可。
  陈慎之走到门口,立刻被黑甲武士拦住,他将自己的验证拿出来,笑得一脸儒雅:“我是来参加封禅大典的儒生,这是我的验证。”
  黑甲武士仔细盘查,核对验证之后,还让陈慎之将行囊拿出来,一一展开来检查,确保没有“违禁物品”,这才放陈慎之入营。
  嬴政和公子婴二人,自始至终低垂着头,伪装成“本本分分”的从者模样,等黑甲武士检查完毕,嬴政赶紧提起行囊,背在背上,继续伪装本分的从者,跟随着陈慎之趋步走入大营。
  陈慎之是参加封禅大典的儒生,刚一入营,便有领事儿过来引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道:“儒家,请,这边请。”
  领事儿将他们引到一处大帐跟前,恭敬的道:“儒家,请,请入营帐稍作歇息,儒家下榻的营帐还未整理妥当,稍等片刻。”
  陈慎之很是和煦,没什么架子,点点头,领事儿打起营帐帘子,陈慎之便抬步走了进去。
  营帐里笑语喧哗,原是供儒生们研讨封禅大典礼仪的营帐。
  秦皇泰山封禅,这是以前六国不曾有过的祭祀行为,因而封禅的一应章程、流程、规格全都要自行制定。这指定流程少不得研究讨论,这次请来的七十余名儒生,便是来研究探讨章程的。
  营帐中欢声笑语,探讨的声音此起彼伏,好不和谐,简直是一片和乐融融、歌舞升平的景象。
  陈慎之刚一踏入营帐,所有人的目光“唰!”全都聚拢过来,与此同时,方才的欢声笑语瞬间消失,营帐仿佛是按了暂停键,或者卡壳的话匣子,四周静悄悄,连呼吸声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众人注视着陈慎之,上下打量,眼中狐疑、审视、探究。
  随即一个儒生站起身来,大笑的走过来,一把拉住陈慎之的手,十足的自来熟,道:“看看!是谁来了!这不是慎之先生么?”
  陈慎之不喜旁人触碰,别看他长相温和,但十足是个冷心冷性之人,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手从那人掌心中抽出来。
  那人讨了没趣儿,冷笑一声,毕竟他之前的笑容便不怎么真诚,充斥着虚假,此时只是将虚假的面具撕裂罢了。
  那人又道:“慎之先生竟也收到了封禅大典的邀请?奇了!当真是奇了!哎,各位可知,这位慎之先生的来历、师从?那说出来,可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啊!”
  陈慎之挑了挑眉,原主的记忆零零散散,不是很清楚,陈慎之偶尔会记起来一些,“自己个儿”的来历、师从,陈慎之还当真是想不起来了,正愁没人告诉自己。
  那儒生提高了声音,道:“这位慎之先生,可是大名鼎鼎的荀卿荀老的入室弟子!”
  荀子?
  荀卿指的自然是荀子了,荀子乃是儒学大家,乃是先秦时代百家争鸣的大家之一。
  陈慎之当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一层身份,竟是荀子的学生?
  不过那儒生还有后话,笑得十足难听讽刺:“但诸位要问了,荀卿的弟子,为何各位都没听说过?其实……慎之先生不只是荀卿的弟子,还是被荀卿逐出师门的弟子!”
  “逐出师门?”
  “原是孽徒?”
  “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才被逐出师门啊……”
  嬴政伪装成从者,本分的站在陈慎之身后,听到这里,眼眸微微一动,荀卿的弟子?还是被逐出师门之人?
  好似确实有这么一个人物。嬴政仔细思索起来,因着他身边便有荀卿的弟子,如今的廷尉李斯,嬴政的得力干将,便是荀卿的弟子,这么说起来,陈慎之竟和李斯还是师兄弟的干系。
  嬴政的确听廷尉李斯提起过一些关于师门的事情,有一个曾被逐出师门的弟子,但当时嬴政并未注意,只是听了一耳朵罢了,没成想陈慎之还有这样一层身份。
  封禅大典招揽了七十余名儒家,上到博士,下到儒生,大家伙儿身份各有不同,这同行聚会,难免有所比较。陈慎之若是荀卿的徒弟,那便是人上人,但他乃是被荀卿逐出师门的徒弟,瞬间变成了人下人。
  在座儒生们听了一个乐呵,均是哈哈嘲笑起来:“封禅大典怎么还找这等人前来,岂不是平白辱没了封禅?”
  “正是啊,这等儒生败类,竟和我等平起平坐,像什么模样?”
  揭穿陈慎之老底儿的儒生,显然和他有些恩怨,摆着一张刻薄的脸色,抱臂道:“不知你用了什么手段,才混入了这封禅大典,若叫我们与你这败类同寝同饮,平起平坐,共商封禅,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说着,还看了一眼领事儿。
  领事儿没想到闹成这样,登时也慌了神儿。封禅大典何其隆重,又是秦皇统一之后,最大的一次祭祀,六国余孽都等着看笑话,若是儒生们窝里斗传出去,成什么体统?到时候自己也逃不开干系。
  “这……这……”领事儿一脸为难。
  儒生笑道:“是了,我突然想起来,下榻的营帐不是都满了,收拾不出来,不若这样罢,那边的膳房还空着一间柴舍,柴薪只堆积了一半,还有一半空地儿,不如……请慎之先生下榻柴舍,如何?”
  嬴政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睛,心中冷笑,这些儒生欺人太甚,若是放着朕一贯的脾性,必须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
  不过今日情况不同,嬴政刚刚入大营,还需要谨慎一些才是。
  嬴政心中思忖,等一会子自己去寻廷尉李斯汇合,恢复了秦皇身份,再叫李斯去搭救陈慎之,将陈慎之从柴舍中放出来,这可是一个天大的顺水人情。
  在陈慎之最困难之时,朕帮衬了他一把,想必陈慎之自会记得朕的好处。
  嬴政心里拟好了草稿,承算清清楚楚,准备按计划行事。
  陈慎之听着儒生们的刁难,一点子也不生气,面色还是一贯的平和儒雅,好像他们刁难的铁拳,全都打在了棉花上一般,轻飘飘的,完全不能给陈慎之造成一星半点的影响。
  陈慎之很好说话:“柴舍如何?营帐又如何?儒家学礼、学德、学人,从未教导慎之习学柴舍与营帐的好坏区分。”
  “你!”儒生瞪着眼睛,被气结的那个,反而是他自己。
  陈慎之对领事儿道:“引路罢。”
  领事儿赶紧打起帐帘子,引着陈慎之从营帐走出来,战战兢兢的来到柴舍门口,陈慎之并未犹豫,大步走进去。
  柴舍旁边是膳房,传来闹哄哄的造饭之声,天上盘旋着一阵阵油烟,驱而不散。
  领事儿看到这恶劣的条件,也不敢多说,生怕惹了事儿,赶紧作礼便跑了。
  陈慎之将行囊随手放下来,扔在柴舍的地上,活动了活动肩膀,四周环顾,道:“简陋是简陋了一些,但比这一路上风餐露宿要强得多。”
  嬴政也将行囊放下来,狐疑的看了一眼陈慎之,心中思量着,听詹儿唤陈慎之“公子”,不知他是哪国余孽,但大抵是贵胄无疑了。这贵为公子君子,被一帮子儒生欺负,住在这等肮脏鄙陋的柴舍,竟没有脾性?
  嬴政试探的道:“那些儒生欺人如此,想必三弟也是为了封禅大局着想,才隐忍一时。”
  “封禅?”哪知陈慎之反问了回来,笑道:“谁说慎之是为了封禅?”
  “那是为何?”嬴政心中一动,是了,怕是陈慎之如此隐忍,另有深意?
  陈慎之道:“有一条狗突然冲出来咬你,生而为人,你也要追着咬回去么?”
  嬴政:“……”
  嬴政揉了揉额角,是了,满心思只有食食食的人,又怎么可能在心中隐藏什么深意呢,看来是朕想多了。
  “再说了,其实慎之不是来参加封禅大典的。”陈慎之神神秘秘的冲着嬴政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又是附耳,嬴政眼皮一跳。
  陈慎之压低了声音,用最温柔的嗓音,幽幽的道:“一般人我不告诉他,慎之是来……刺杀秦皇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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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老相识”
  “刺杀秦皇?”
  嬴政死死凝视着陈慎之,就连公子婴也吓了一跳,眼神凌厉起来,盯着陈慎之的眼神带起了杀意。
  反而是说了大不敬之辞的陈慎之,一副没事人的模样,随即笑起来:“开顽笑的。”
  “顽笑?”嬴政仍然保持着审视的目光。
  陈慎之道:“是了,开顽笑的,不好笑么?你们看我这文弱的模样,刺杀秦皇?慎之难道不要命了么?”
  陈慎之文质彬彬,根本没有任何武力值,这一路走来,嬴政看得清清楚楚,陈慎之也完全不可能掩藏自己的实力,想要刺杀秦皇,除非陈慎之疯了。
  然,嬴政又觉得看不透陈慎之。陈慎之每一句话,半真半假,半假半真,真假参半,这世上很少有人令嬴政看不透,陈慎之此子当真少数。
  三人下榻在柴舍,隔壁便是膳房,膳房嘈杂,忙忙碌碌,柴舍又不隔音,对面说什么,这边听得一清二楚。
  时辰渐晚,膳夫们清闲了一些,便开始八卦起来。
  “你们听说了么?此次请来的儒生博士,全都是由廷尉大人,亲自接见的!咱什么时候也能见一见廷尉,也算是不枉活了这一辈子。”
  “就你?还想见廷尉?”
  “诶,我怎么听说,本是陛下准备亲自接见这些儒生的?”
  “陛下?陛下忙的很,哪有功夫去见这些儒生?”
  随即膳夫们压低了声音,但柴舍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听说……的确是陛下准备亲自接见儒生的,以表对封禅的敬畏之心。然……你们知道怎么回事儿么?出事了!陛下在峄山离宫便出事了,意外遇刺,至今生死不明,所以才改成廷尉接见儒生!”
  “当真?”
  “哪来的刺客,不知死活?”
  “要我说,就是陛下执意封禅,触怒了老天爷啊!”
  陈慎之听着隔壁的八卦,眼目不着痕迹的转动了两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而嬴政听着这些风言风语,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是了,泰山封禅何其隆重,就是有那么一些人,不愿意让秦皇泰山封禅。原因还用说明么?自是不想让嬴政得到天下百姓的归心。
  今年是秦始皇统一六国的第三个年头,如今六国刚灭,四海不稳,尤其是六国百姓,突然变成了秦朝百姓,无论是语言、风俗还是习惯,都有巨大的变化,这样的情况下,百姓自然感觉人心惶惶。
  嬴政想要改变这样的情况,最好的法子,便是利用“顺应天意”这四个字,古人都是迷信的,不管是百姓野民还是达官显贵,因而此次泰山封禅,关系重大。
  嬴政没想到风言风语已经传到了营地来,一旦舆论扩散,对封禅不利,嬴政心中暗忖,等一会子陈慎之睡下,自己便去寻找李斯,与廷尉李斯碰头,回归秦皇身份。
  天色变得浓郁,日头落下山去,陈慎之赶了一天的路,身子骨儿又娇气,便在柴舍里铺了一张被子,躺在上面准备歇息了。
  柴舍虽简陋,但陈慎之好似浑然并不在意,悠闲的躺下来,堪堪闭上眼目,很快便睡着了过去,甚至还打上了小呼噜。
  嬴政看了一眼陈慎之,自己也躺下来,再等一会儿,等陈慎之睡熟,自己再去寻找廷尉。
  嬴政刚躺下来没多久,突然感觉天旋地转,心窍不由一突,又要来了么?这感觉再熟悉不过,是与陈慎之对换身子之感。
  嬴政猛地睁开眼目,眼前的景象果然变换了,他本是躺在柴房的柴门附近,方便一会子离开柴房,哪知这一睁眼,竟变到了柴房的紧里头,身下垫着一张被子,身上盖着一张被子。
  嬴政慢慢举起手来,自己又、又、又变成了羸弱穷酸的小白脸,无错,又对换了……
  而陈慎之,此时睡得香甜,完全没感觉自己对换,甚至顶着嬴政那伟岸俊美的面容,打着呼噜,挠了挠自己的下巴,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嬴政:“……”
  这下子好了,本打算在陈慎之睡后,与养子公子婴一道前去寻找廷尉李斯,如今自己个儿变成了这副模样,嬴政素来多疑,并不想将这个秘密分享给养子,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险,嬴政绝不能铤而走险。
  他心里思忖着,眼下只好自己去寻找李斯,先探一探路,赶明白日也好前去,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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