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螺蛳粉!
嬴政现在一听到螺蛳粉三个字,头疼欲裂,浑身都疼!昨儿个嬴政大发慈悲,让陈慎之用自己的身子美餐一顿,但是他完全没想到,陈慎之竟然食了螺蛳粉。
螺蛳粉那味道嬴政是在接受不了,臭烘烘的,而且“留香”持久,嬴政今儿个早上,是被臭醒的,一睁眼目,发现营帐中“臭气熏天”,不止如此,自己身上,衣裳上,甚至头发上,都臭烘烘的。
嬴政一贯没有懒床的习惯,往日里均是天亮便起身,大队伍早早出发,今日破天荒辰时还未出发,并非因着嬴政懒床,而是因着嬴政想要沐浴去味,但怎么洗都觉得有味道。
嬴政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并非用热汤清水沐浴,而是泡在了螺蛳粉的汤头之中……
嬴政抖了抖自己的里衣,一脸的嫌弃。
陈慎之小声道:“陛下……这螺蛳粉并非是屎臭味,您误会了,其实是酸笋的味道,那不是臭……”
他的话说到这里,便感觉嬴政幽幽的目光扎在自己身上,很不能把自己扎出两个大窟窿眼儿来,陈慎之明智的收了声音。
嬴政没好气的道:“看来朕就不能动一点子,对你好的心思,真真儿是自作孽。”
陈慎之:“……”螺蛳粉真的很好吃。
大队伍正午才出发,一路加紧脚程,到了黄昏,终于顺利在狄县附近扎营。
狄县虽然已经是大秦的一县,但田儋雄踞狄县,俨然是狄县霸主,日前嬴政派去狄县的官员,全都被田儋斩杀,狄县里里外外,都是田儋的兵马与亲信,这狄县便是田儋的大本营。
因此嬴政并没有直接进入狄县,而是在狄县之外扎营,按照行军规格,设立大营,甚至是军机要务的幕府,一切都是打仗的形式规格。
营帐一扎下来,便召集群臣前往幕府,商议军务。
奇怪的是,群臣进入幕府,第一个看到的却是身为膳夫上士的陈慎之。
“他怎么的在此处?”
“这不是齐国的亡国公子么?”
“什么公子,现在是膳夫罢了。”
“军机重地,膳夫怎么进来了?”
在众人窃窃私语声中,赵高通传,嬴政慢条斯理,不急不缓的走入了幕府大帐。
“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群臣作礼,嬴政穿过列班的人群,走到幕府最上首,展开宽大的袖袍坐下来,这才道:“诸位大夫不必多礼,都坐。”
诸位大夫按照班列,依次在席上坐好,陈慎之左右看了看,最前面的是两位丞相,廷尉空缺,暂时没有人替补上来,然后是御史大夫,和各位上大夫,官衔最小也到中大夫,一个下大夫都没有,更别说他只是一个“仕”了,完全没有陈慎之做的地方。
陈慎之也不觉得尴尬,自来之则安之,垂手站在旁边,简直是“一览众山小”。
嬴政道:“今日召集诸位大夫来此,是为了商议一件……家事。”
好家伙,家事?商议家事把群臣都叫来了?更何况,皇帝的事情,哪里能是家事,就算是纳妾选妃,那也是关乎到子嗣的大事!
嬴政笑眯眯的看了一眼陈慎之,道:“想必诸位都知道,朕的这位三弟有些难处,他的家眷被逆贼田儋扣押,如今田儋圈地为王,霸占狄县,不肯交人。今儿个朕便与诸位议一议,该如何让田儋交人。”
“什么?膳夫的家眷?”
“一个膳夫而已……”
群臣又开始窃窃私语,目光唰的聚拢在陈慎之身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若能将陈慎之剖开打量,那就再好不过了!
陈慎之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嬴政突然召见群臣,还说是家世,把自己个儿突然推上了风口浪尖,这架势可不小。
众臣一时没说话,谁也摸不清楚嬴政是怎么个意思,因此没人敢做出头鸟,万一说了什么话,惹得陛下不快,便不好了。
卿大夫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全都把目光盯在王绾与李斯的身上,王绾是朝中老臣,大秦第一任丞相,李斯乃是陛下的宠臣,这二人一儒一法,便是朝中的风向标,现在二人不动声色,其他人也不敢吱声。
嬴政稍微沉默了一会子,也就是一会子,见大家都不啃声,便道:“既然诸位大夫没有法子,那朕便说一条,你们听听。”
嬴政的食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唇角噙着一抹冷笑,道:“逆贼田儋,霸占狄县,扣押三弟家眷,罪大恶极,若是朕不惩治,恐怕他田儋以为我朝廷无人,既然如此……章邯。”
“卑将在!”
章邯身为章台宫卫尉,负责嬴政安危,自然在场,立刻站起身来,拱手应声。
嬴政的声音带着一股阴鸷,道:“即刻点兵,包围狄县,挖渠断水,截道断粮,朕倒要看看,狄县无水亦无粮,逆贼的骨头还能硬几日。”
“卑将领诏!”
嬴政根本没让群臣说话,下令之后便道:“既然事儿定下来了,便散了罢。”
群臣面面相群,还是依言起身作礼,起身道:“陛下英明,臣告退!”
陈慎之随着人群准备离开幕府大帐,却听嬴政幽幽的道:“三弟,你且留下来,朕要与你说两句体己的话儿。”
陈慎之驻足,一瞬间四周投来歆羡,甚至嫉妒愤恨的目光,他只当没看见,不动声色的拱手道:“敬诺,陛下。”
群臣退出去,大帐之中只有嬴政与陈慎之二人,嬴政轻轻理了理袖袍,似乎放松下来,端起案几上的耳杯,呷了一口杯中的清水,笑道:“三弟,朕为了营救你的家眷,可谓是费尽心思,这般处置,三弟觉得可有排面儿?”
嬴政微微招手道:“过来坐。”
陈慎之依言走过去,谢恩之后与嬴政对坐下来。
陈慎之挑眉道:“陛下,慎之昨日里不过食了一回螺蛳粉,陛下也不必如此利用慎之罢?这众目睽睽之下,慎之俨然成了陛下想要夺下狄县的挡箭牌。”
嬴政呵呵低笑,道:“真真儿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目,你这双眼睛,贼得很,旁的人多半以为朕是宠爱你,都说当局者迷,唯独你这个当事人,看得确是门清,心中如同明镜一般。”
陈慎之道:“陛下的宠爱,却之不恭,但慎之又受之不起。”
嬴政亲自倒了一耳杯的清水,推到陈慎之面前,手臂跨过长案,轻轻拍了拍陈慎之的肩膀,道:“放心,如此乖巧剔透的挡箭牌,朕会护着你的,爱惜还来不及。”直到……无用之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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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争宠
群臣从幕府营帐中退出来了, 散了班,纷纷往自己下榻的营帐而去,士大夫们下榻的营帐都集中在一起,因此十足顺路, 这一路走过去, 难免说一些闲话儿。
“这膳夫上士, 到底何许人也?陛下为何对他如此之好?”
“正是啊, 明明只是个上士, 陛下竟为了他的家眷操碎了心, 按理来说,前齐的亡国公子罢了!”
“左相,您说呢?”
有人拱手看向李斯,李斯与群臣一道退出来, 和王绾并肩走着,亦听到了大家伙儿的风言风语。
李斯并无惊讶,反而笑了一声, 道:“你只看到了表面,却没有看到内里。”
“还请左相指教。”诸位士大夫一听,赶紧全都围拢过来, 想要听一听李斯的见解。
要知道,虽很多士大夫不服气李斯, 因着李斯是个平民起身, 身为宗族公族的贵胄之后,自然看他不起。但正因这李斯起身平民,能爬到如今这个地位, 可谓是不可小觑, 更懂得人心的蹊跷。
李斯笑了笑, 看来他也喜欢被众星捧月的感觉,谁能免俗呢?更别说是李斯了。
李斯终于道出其中缘由,道:“你们难道看不出来,陛下真正的意图,并非是救齐公子的家眷么?狄县虽早已归为我大秦一县,目前为止却一直被前齐余孽田儋霸占,田儋兵强马壮,又有仁名在外,始终是陛下的一块心病啊。”
嬴政这次前来狄县,名义上是为陈慎之找回家眷,其实内地里,真正的目的是收服狄县,让狄县真真正正的归为大秦的一县。
如今嬴政封禅结束,正是立威之时,正好用狄县来开刀。但朝廷之中,有支持的声音,必定就有反对的声音,嬴政一旦提起收服狄县,眼看着,很多臣子便会站出来反对,会用封禅堪堪结束,不宜动用刀兵来说辞,堵住嬴政的嘴巴。
李斯心中佩服不已,若是论顽弄舆论,陛下惭愧第二,便没有人敢自称第一。陛下方才用陈慎之引导舆论,口口声声要帮陈慎之找回家眷,如此一来,臣子们的矛盾便会集中在陈慎之身上,还有谁会觉得陛下武断动用刀兵呢?
所以……
陈慎之变成了嬴政的挡箭牌。
这一点子,许多人都看不透,李斯看的犹如明镜儿一般,道:“收服狄县此乃好事儿,陛下想做,我等身为臣子,自然要尽一份力。”
群臣一听,也是这个理儿,陛下自来便是武断的性子,若是决定的事情,旁人八头牛也拉不回来,这次都已经用陈慎之作为挡箭牌了,就算李斯看透了,也没有上疏反驳,其他人若是上赶着反驳,只会自讨没趣。
群臣很快散尽,右相王绾却没有离开。
李斯笑着看向那些离开的人群,道:“陛下不过送齐公子一个顺水人情罢了,看看,把他们急坏了。”
王绾负着手,淡淡的道:“顺水人情……陛下能送一个顺水人情,亦是不宜,你为官这些年,见过陛下特意送谁顺水人情了?”
李斯听着王绾的话,慢慢眯起眼目,是了,王绾说得对,李斯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见到陛下送别人顺水人情,这人情虽然是顺水的,但已然是特例,说明什么?
说明陈慎之此子,在陛下这里是特殊的……
此时此刻,特殊的陈慎之赖在了幕府大帐中。
无错,是赖。
嬴政挑眼看着陈慎之,道:“还不走?”
陈慎之端起耳杯来饮了一口水,慢悠悠的道:“陛下刚刚利用了慎之,便这么赶慎之出去?再者说了,外面儿的卿大夫还没散干净,慎之若是这般出去,必然会被他们围起来问东问西,还不如在这里坐一坐,等他们散尽了,慎之再出去。”
嬴政轻笑一声,道:“你当这是哪里?”
陈慎之回答:“自然是陛下的幕府。”
嬴政懒得和他贫嘴,拿起手边的文书简牍批看,就由得陈慎之坐在一边儿歇息。
嬴政看了一部简牍,随手放下,眼光分明没有落在陈慎之身上,却道:“看看你手上的水泡,好歹找医官开些药。”
陈慎之低头一看,是了,自己手上还有水泡呢,是昨日里詹儿掀翻了粥水弄的,不过陈慎制不甚在意,毕竟只是水泡,自己个儿又感觉不到疼痛,没几日便会自行愈合。
陈慎之道:“多谢陛下关心。”
说罢,又道:“陛下,慎之在幕府营帐赖了这么长光景,也为陛下分忧一二,如何?”
“哦?”嬴政道:“真是稀奇了,你竟主动为朕分忧?如何分忧?”
陈慎之一笑,道:“陛下下令围住狄县,断水截道,但如今正是入春之时,天气回暖,冰雪融化,想要断水便要挖渠,这个时候挖渠可不容易。”
嬴政也考虑到了,断水最好的办法,便是把流进狄县的水截断,挖渠改路,让水流向其他的地方。而秦朝之时,还不流行水井打水,百姓都是靠着河流饮水过活,说白了水利并不发达,不然当年疲秦之策,怎么会选择派遣郑国这个水利专家来秦国修造水渠呢?
挖渠绝对是一个好法子,但眼下正是初春时节,冰雪融化,水势自然升高,挖渠的难度也增加了不少,需要更多的人力。
陈慎之笃定的道:“光靠陛下带来的卫兵挖渠,速度有限,不如请陛下开仓放粮,将粮食舍给周边的难民百姓,请难民吃饱喝足,让他们留下来一起挖渠,如此事半功倍,能节省不少时日。”
嬴政眯了眯眼目,似乎在思考这件事情,若是能用一部分粮食,换取挖渠的人手,也算是值得,道:“这倒是个注意。”
他说着,看像陈慎之,道:“既然是你提出来的,舍粮之事,朕便全权交予你来负责。”
陈慎之立刻拱手道:“敬诺,陛下。”
陈慎之赖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其实就为了这句话,他一路走来,看到狄县附近有许多难民。说来也不奇怪,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虽秦始皇统一天下,但各国残存的贵胄不断起义,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
狄县就是个起义大户,田儋声名在外,百姓都称赞他仁慈爱民,但田儋要的不过是个名声,哪里能面面俱到?
陈慎之早就想要找个由头,让嬴政开仓放粮,如今一听嬴政想要挖渠,登时想到了这个好法子。
陈慎之谢恩之后离开,嬴政轻笑一声,摇头道:“以为朕不知你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陈慎之离开幕府,立刻前去膳房,毕竟舍粮这个事儿,是要把煮熟的粮食舍出去,因而大头工作还是落在了膳房这面儿。
陈慎之进了膳房,立刻组织膳夫们开始熬粥,将豆粥熬得浓郁粘稠,绝对不要稀汤寡水吃不饱的类型。
詹儿跟随着陈慎之忙前忙后,不由多看了陈慎之好几眼,陈慎之忙的流了许多热汗,但他自己没有感觉,根本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