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奇、果断、不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叶共谦整个抽丝剥茧讲的十分惊心动魄,仿佛他自己就身处其中观看了整个过程。
苏芳原本只是个在偏宫伺候人的小太监,只是在邵奕登基后对自己身边人一轮轮更换后,不知怎么突然被新皇看上眼的幸运儿,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政治素养在身上。
听了叶共谦的分析后,他才缓缓醒悟过来那些天看似疯狂争执对抗背地里那个波涛汹涌的世界。
他对叶共谦的话并没有任何怀疑,毕竟在他眼中新皇就是这么深不可测的男人,甚至于还比叶共谦口中的更加了不起和伟岸,因为现在在场的人里只有他苏芳才知道,朝臣们妥协后送上来的那一道折子,以及新皇毫不犹豫把吏部那些举荐的人选做出的更换。
那些人,肯定都是陛下的心腹。
苏芳十分的确信。
或许陛下在登基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或许先皇驾崩后如何一步步走向皇位,都是按照新皇的想法进行的。
苏芳换上了一层更深的滤镜,而镇北侯听了叶共谦的话也陷入沉思。
他也被叶共谦说服了。
镇北侯从北疆回来后再京都里确实算是精修了下政治,但他如果是政治高级分子的话,当初就不会被卸去军权,在壮年时期被要求在京都这边养老了。
新皇执政这事在镇北侯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镇北侯自然是无比支持的,他肯定不是文臣那边派系的,现在他开始琢磨起来几天前文臣找他谈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要利用他打压新皇,让新皇做傀儡皇帝吧?
这可绝对不行!
那些文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狡诈,居然现在还学会在他面前卖惨了!
他可怜的小陛下啊!认为自己背刺了新皇一刀的镇北侯看向邵奕的眼神夹杂着些许愧疚。
至于邵奕这边,系统听了都惊呆了:[宿主宿主,这人说的那个皇帝是你吗?好可怕啊!]
[……]邵奕沉思了几秒,果断美滋滋地应声道:[对!就是我!我就是这么的牛【哔——】!]
被夸总是比被骂让人身心愉悦,哪怕邵奕本来就是想要做昏君的也一样。
尤其是叶共谦这家伙文采可真的是好,同样是说故事,镇北侯本来已经算是说的很不错的了,和他比起来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都是人才啊!
邵奕伸手拍了拍叶共谦的肩膀,乐呵呵地说道:“说的不错,难得你把新皇看得这么透彻,兄台叫什么名字来着?”
之前已经自我介绍过的叶共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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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叶共谦再自我介绍了一遍,他倒没有生气,反倒是觉得邵奕这是在他夸完新皇之后觉得自己是同道中人,才会想着要认识他。
这说明他卖安利成功了啊。
新皇这位圣君自然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夸夸,叶共谦也想听听在邵奕眼中新皇是什么样的,于是对着邵奕问道:“章兄又是如何看待圣上的呢?”
叶共谦这个问题自然是引起了苏芳和镇北侯的注意,他们也很好奇邵奕这位当事人是怎么想的。
而对于邵奕来说……
怎么想?那当然是怎么昏君怎么亡国就怎么想了。
但是这话邵奕还是知道不可能当着这些人面说出口的,但是要说解释说明,他又没有叶共谦这家伙一样对自己有这么浓烈的滤镜,肯定是没办法在身后两个知情.人士面前扯出什么有理的话来。
而如果重复叶共谦的话,邵奕也觉得太没有面子了,于是他完全换了一个方向:“我对新皇没有什么想法,我只是纯粹对那些批判此事的书生不满而已。”
这话让叶共谦皱了皱眉头。
他听出来了邵奕这话语里对新皇并没有什么尊重的情绪,语气里和说寻常任何一个人都没有什么区别,这哪怕是那些批判新皇的书生们也都不会是这样的。
叶共谦扫了眼跟随着邵奕而来的两个人,一位老者看起来是行伍出身,另一位较为年轻看起来有些阴柔,自见到时候开口就没有听过他张口,叶共谦内心里隐隐觉得这可能是位太监。
皇族?叶共谦算了下在京都那些皇室的人,老的老幼的幼,并没有哪个是这个年龄上的。
——叶共谦在推算前就已经下意识把新皇这个可能排除在外了。
不过推算不出来什么的也正常,因为新皇登基后驱逐出宫了很多太监宫女,这些人不少被各个新贵家族的人给雇佣去了,毕竟宫里出来的人不管见识也好礼仪也好,都不是一般仆从能够比拟的,这正是那些新贵们所需求的,排除皇室的话整个范围就很大了。
邵奕没注意叶共谦的表情,完全没想到自己刚才马甲差点要掉了,还在继续自己的话往下说:“那些大人们在承天门喊话劝谏是给陛下听的,新皇能够听得到他们说话。但是那些书生呢?他们闹事批判为朝臣们发声,他们觉得新皇能够听到吗?他们不觉得,这些书生们说话并不是给新皇听的。”
“他们是说给那些朝臣们听的,他们希望自己的发言能够被朝臣们赏识,要到一个举荐。”
邵奕都能看出来的事,叶共谦自然也能看得出来,他哪里会不知道自己被一些排挤的原因呢?毕竟新皇若是成功了,科举重开他们这些书生自然是可以去科考,若是新皇失败,他们还需要朝臣们给举荐,怎么想都是骂新皇对他们是最佳答案。
可……
“并不全是那样的,很多人也只是不忿于那些大人们为国劳碌一生,最终落得如此待遇,还有很多人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叶共谦辩解道。
书生心中也有浩然不屈之气,实质上闭口对这事情不做任何评论,认真安静钻研学识的书生也并不在少数,只是这些沉默者不发声那么他们的声音就会被其他发声者裹挟,以至于叶共谦如今要给大家辩白都显得有些无力。
邵奕没有对叶共谦的话做什么反驳:“那又如何呢,那些大人们没有嘴没有笔不会写文吗?真正不会说话,需要人替他们表达需求的在这里。”邵奕挥手指了指周围这些懵懂围观,甚至可能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群众们。
“他们需要人替他们说,他们找不到工,挣不到饭吃,要活不下去了。”
“他们也需要人说,他们的儿子丈夫爹爹参军去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没有见着饷银?”
“做工为什么店主克扣他们工钱?”
“为什么农人努力耕作却没有自己的地?”
“生活为什么这么苦,什么时候才会有盼头?”
“他们不知道自己要说这些,能说这些,因为日子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熬一熬就过去了,熬不过去那就过不去了,祖祖辈辈都是如此。”
“这是对的吗?世道应该是这样的吗?”
“他们缴税他们纳粮他们服役,为了国家做了这么多,他们才是最需要有文化的人读过书的人为他们讲话,而读书人呢?在写茶楼里才子佳人的新戏,在捧着权贵臭脚。”
“书生们嘴里说着‘修身治国平天下’他们要治的是什么天下?”
“他们看到的天下,是人还是权贵?”
“他们想要做官,是做的什么官?”
邵奕最后的声音落地,整个院子都鸦雀无声,哪怕是镇北侯和苏芳都一副惊诧的样子看着他,过了阵周围才影影绰绰响起了抽泣声,这些贫苦的人们回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遇到的种种,原本已经麻木的情感突然被这言语撬动。
叶共谦在心里一字一句认真领会着这些话,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受到了洗礼。
他一直以来想的都是自己做官了,要去改变这个世界,但是他的理想和抱负真的只有当官了才能做吗?
叶共谦眼中泛着光芒,看着邵奕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人生信仰,不由对着邵奕追问道:“请问先生,那我应该怎么做?”
邵奕情绪爆发后,听到这些抽泣声后莫名尴尬地抠脚,恨不得表演个原地消失,听到叶共谦这个询问后,装模作样地回道:“这个世界上不一定有路,但只要人走得多了,那自然就有路了。”说完,趁着叶共谦恍然深思的时候,邵奕果断拉了下也没有回过神来的镇北侯和苏芳。
他要跑路了!两个保镖别掉链子啊!
等到邵奕在贫民们恭敬的目光中离开后,系统才在邵奕的脑袋里疑惑地问:[宿主你刚才是在做什么啊?]邵奕这次做的可一点都不昏君啊!
[当然是给工农人民之中输送起义人才啊。]邵奕很清醒的回复着,[除非这个世界里现在还能有开局一个破碗的朱元璋,要不然没有文化人支持的起义最终结果大多都是很快被扑杀。]
[这些贫苦人民起义为的是活下去,所以起义后他们杀了土豪占了地方,吃饱了穿暖了,就没有信仰坚持下去,很容易就在朝堂镇压下分崩离析。]
[这个时候就很需要一个有学识有眼见的文化人给他们做出指引,一步步扩张自己。]
系统运转了一下数据库,疑惑道:[可按照资料来看,这样的行为不是很容易培养出来一大批优秀的好官吗?]
[那又怎么样,我是绝对不会开科举的。]邵奕坚定地说道,他只要不开那这些人就不可能做官,[我的人设会立好的,厌恶这些文人们,再压着十年不开科举合情合理。]
[我搞死这个邵朝,肯定不需要十年的!]
[而他们要为民做主,那就必定会得罪权贵阶级,利益蛋糕就这么大一块,权贵们吃下去又怎么可能吐出来,所以这些人即便是拿到了举荐也会千方百计被无数力量给压下去。]
[所以这些有理想有抱负想要改变国家的书生们看不到前途,最终也会和百姓一起,走上用武力开出一条路来。]
[他们不用担心起义会失败。]
[因为我这个皇帝,会是他们最好的帮手。]
他本来是想着让文臣们造反推翻自己的,奈何他们实在是太菜了,这才几天就认怂卖乖了,真的是废物!
造反这件事,果然还是得让熟练工来啊!
“镇北侯。”离开那个破旧的院落,邵奕出声唤道。
“臣在。”镇北侯十分郑重恭敬地应道,这时他看待新皇已经不再是一个小辈,而真的是在面对一位帝皇。
“把今天朕说的这些话散出去,不要提任何人的名字。”
“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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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邵奕:我亡国之心永不退却!!
第14章
邵奕知道这个流言传播出去后,这些参与骂架的文人只怕名声都要臭了。但谁让他们跳的那么高呢,每次系统例行扫描的时候都会告诉他京都外有多少人在骂他。
存在感那么强,一直提醒着邵奕这个王朝里还有这么多闲的没事干的家伙在,不让他们帮忙出点力一起亡国就很不合适了吧。
原定要去那些书生的院子,现在邵奕自然就不准备去了。
已经说过一遍的话语,邵奕没有兴趣再重复一次。
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这京都他感兴趣的地方都已经走了一遍,邵奕可没有打算在外面用餐。
在这个没有足够调味料,连炒菜都没有出现的时代,皇宫里的食物对于邵奕来说还勉强属于过得去的,外面的茶楼酒馆他可没有半点兴趣体验生活。
安全把邵奕送回皇宫,镇北侯回自己府里认真思索了下新皇的嘱托。
新皇要他传出去的话在镇北侯心中也可以称得上的圣言了,自古以来就没有少过圣人对自己心中的理想国进行刻画,最令人向往的自然是孔圣人提出的天下大同,这即便是镇北侯是行伍的,也都知道这些。
无人不对此感到向往,而新皇所言的在镇北侯心中正是如何去行进这个大同社会的具体举措。
对于镇北侯来说,他恨不得光明正大在传播这些言语的时候,告诉全天下人这是新皇陛下所言,镇北侯相信这事若是传播出去,新皇在民间的威信将不会是任何人所能撼动的。
但镇北侯还记得新皇特意和他叮嘱的那句——‘不要提任何人的名字’。
镇北侯不知道为什么新皇要提这个要求,他沉思了好一阵也不能理解,最终想起叶共谦和他说的那些,新皇与朝臣们你来我往那镇北侯完全不能察觉到的暗潮汹涌。
最终镇北侯只得肯定了新皇在这里肯定是有深思熟虑在内的。
陛下的想法果然是寻常人所不能企及的。内心抑制不住痛惜的镇北侯感叹起来。
若是邵朝过去那些君王,只怕是恨不得把这份功绩传唱天下,以扬自己明君之仪。而新皇则是已经超脫了这些,圣人在世的他已经不会为这些名誉所累,完完全全是另外一重境界了。
镇北侯把自己的滤镜换上了最高的级别后,立即让下人掩饰好自己身份,去把消息散发出去。
下人们听着这些话眼中也是异彩连连,十分积极地去完成这事,然而等到他们潜伏去大街小巷之中,准备传出这消息的时候,他们惊愕地发现,这事情已经在各个街头小巷之中以惊人的速度在平民百姓之间传播开了,压根就不需要他们再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当初书生们在茶楼酒馆谩骂新皇的时候,都没有这样流传度。
毕竟真的穷苦百姓压根就没有资格出现在这些茶楼酒馆的周围,至于新皇和朝臣们怎么样,在吃不饱或者活不下去的情况下,又有谁会关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