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意味着大贞就怕邵朝什么。
大贞官员们想起一直被‘民间行为’却除了防御之外什么都没有做的邵朝,表情变得不屑起来。
而且只要他们能把这些大邵的人都解决干净了,谁又能证明是他们干的?在大海上发生什么海难多正常不是?
女官们不知道大贞这边是怎么想的,但这不妨碍她们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应约:“既然是我等是以邵国名义来会见,怎可如此匆忙而去,自是需要一些时日来做准备。”
本来这个理由女官的意思是先把大贞过来传讯的使者遣送回去,结果对方态度温和又强硬地表示道:“大邵礼仪之邦,自然是理解,我等在这里慢慢等候诸位。”
两位女官看着跟随大贞来使过来的大贞侍卫隐约把守起来船上的出入口后,隐晦地对视了下,很默契地露出什么也没有发现的样子,甚至神色模仿了大邵官员接待这些附属国那种理所当然,以至于显得有些傲慢的姿态:“那便辛苦使者多加等候了。”
将大贞来使留在船舱外,既然女官们之前说是为了国家体面准备,那自然还是要言行一致的,两人都换了一身华丽的衣着,并将自己推测的情况告知了还以为是好事的书生们。
书生们只是没有经历过这么隐晦的阴私行为,并不是傻子,在女官们一说后,他们立即就相信了。
以大贞这边的态度,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会很多,书生们的建议是现在大贞这边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发觉不对,立即就趁着人多,把这来使给斩了,将码头上的人都喊上船,没运上船的货物不要就不要了,人回去才是最好的。
这年头对着这些心怀不轨外邦人心慈手软的才是少数,书生们的这个主意立即得到了不少人认同,只是有位随船的军士事先透过船窗隐晦观察了下码头的情况。
他是有跟随李慎在北边行军打仗过的,作战经验在身很快就看出来问题:“码头上的人数不对,比起前两天,明显多出来了很多人。”
如果没有心有疑虑的话,其实军士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他们这艘船做的生意多,所以货物运送增加和附近的商人听到消息带着货物过来,也都很正常。
但有了警戒心之后,就很容易看出来,码头之中有好些人其实并没有认真在干活,而是在装模作样的摸鱼划水,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他们大邵随船的人员和海船上,却没有任何要和他们商谈的意思,言行举止和他们的身份完全不符合。
这些都是潜伏监视的大贞官兵。
大贞这边的狼子野心算是在军士的判断后得到了彻底的证实。
女官们消化了军士的意思,神色不太好地对着军士问道:“若是我等强行杀人开船离开,机会大吗?”
军士摇了摇头:“我看不出来埋伏在这码头之中的大贞官兵有多少,可能只有几百人,也可能近千。”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的大贞,这码头上的都是大贞的子民,当大贞朝廷要袭击我等,这码头数千人的各类人员,都会是对方天然的助手。”这就是到异国他乡作战的劣势,对方的兵源可以源源不断得到补充,而自己这里打一个少一个。
“而我们上下只有两百余人,有战斗力的不过百余,寡难敌众。”军士这边想不到破解这个死局的方法,“若是对方下手破坏我们船体,我等无法航行出港,那对于大贞这边来说,我等就是瓮中捉鳖。”
听了军士的话,正好在船上的某个商人脸色发白,不住的懊悔着,他们就不应该这么贪心,在前两天做了生意后,就应该果断返航,而不是在这里停留这么多天。
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什么用,现在得要考虑怎么解决眼前的危机。
在船舱内的众人脑子都在飞速运转着。
邵朝自古以来都不是天塌下来就认命的,洪水来了治水,天灾来了救灾,天无绝人之路才是他们的信条。
咚咚咚!
在他们苦思冥想之际,船舱的门忽然被敲响,大贞来使那略带口音的邵朝官话传递了进来:“宋大人许大人,可准备好了?”
这人的声音仿佛是催命的锁链一般,阴凉之气在船舱之内萦绕着,在场的人表情都变得极为难看,不过这时候还不是和对方撕破脸的时候,书生们之前跟着女官们面见大贞使者,是女官们的随从身份,冷静地出声应对道:“使者莫急,我大邵礼节可不是如此轻忽之事。”
大贞来使听闻此话笑了声,意味不明地说道:“如此便好,那请两位大人打扮的更加漂亮一些吧,唔……大邵官话似乎不是这么说的,抱歉,我官话没有那么好,反正大概是这个意思,相信你等能理解。”
船舱内的人都知道大贞来使话语里那克制不住的恶意,不过这个时候里面的人并没有因此生气,对方在大家的心中已经是敌人了,面对敌人就应该越冷静越好,愤怒只会冲昏人头脑,这是一种现在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用的情绪。
书生平静地把大贞来使打发回去继续等候,并且陷入了一阵沉思,手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佩剑上,对着其他人喃喃问道:“有个地方很奇怪,若是对方决定袭击我等,又有如此大的优势,为何不直接动手,而是要两位大人前去洽谈?”
这确实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毕竟按照军士的说法,对方应该已经埋伏好了兵马了,而他们一共全船上下也就两百多人,除了士兵之外,随船的其他人员几乎都没有什么作战经验,如果是要动手完全没有必要再做什么多此一举的行为。
把思路从如果对方攻打我们,我们应该怎么应对获胜这方面转过来后,去思考对方打我们是为了什么后,很快就得出来了答案——
是为了这艘船。
毕竟若是为了货物或者其他的东西,压根不需要这么麻烦。
他们也不希望在这海船上发生激烈的斗争,更希望获得一艘完整的海船。
这样一来的话在女官她们前往对方官员所在位置,和那些人正式会面之前,海船都不会有危险,因为那些官员并不会在此之前下达进攻的命令。
在梳理清楚大贞那边情况后,女官们很快就有了一个想法。
既然对方会觉得控制住她们,就可以控制住这一艘海船,那么就说明在大贞那条,这种行为是切实有效的,自己是如此才会这么的推己及人。
擒贼先擒王,这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是条简单粗暴且有效的求生之路。
有了决定后,女官们就在自己身上藏了几把匕首,书生们在大贞来使那边是女官的随从,自然也是要一同前往,也跟着检查着自己身上的佩剑,并也学着女官样子,在身上藏了些其他武器。
这几个海船上的核心人员要离开,自然有些事情应该安排下去就要提前给交待了:“我们离开后,船上就正式进入战备状态,你们全都听从吴偏将的指挥,记得安排人下去,把其他滞留在码头上的人都悄悄喊回来,理由你们自己想,在他们回到船上来之前,不要告诉他们真相,省得被发现不对。”
“还有船上下搬运货物的工作不要停,一切工作都尽量照常运行,若是码头上有不对劲的地方,立即开船离开不要心存侥幸。”女官说完后顿了顿,还是补充道,“按照那位大贞使者的话来看,我们过去那边的时间大约只要半多个时辰,并不算很远,若是我等在两个时辰内没有回来,也立即开船,不必等我们。”
“……将大贞这边的消息传递回去便好。”女官说到这里,神色不由黯然。
这是最坏的打算。
他们这些去和大贞官员见面的人,若是没有搭上海船离开,等待他们的结局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但牺牲几个,总是比牺牲一整艘船来得好。
一个月后,京都城之中,邵奕皱着眉头计算着系统给他搜罗到的,户部那边来自各地的纳税报告文件,现在就已经递交信息的还只是少数几个郡府,可看着数据居然有一个算一个都比往年要高出来不少。
邵奕拿不准这是什么情况,是外地大佬们在他贬谪出去的那些官员监督之下,不敢少纳税了,还是在那些官员的帮助之下,这些郡府的建设发展越来越好了。
不管是哪一种,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事的样子。
邵奕长吁短叹着,可惜世界意志脸盲还听不懂人话,要不然想知道是什么情况就很简单了。
把这个情况记在心里,邵奕翻看了下一条系统资讯,结果很意外的居然是来自礼部的内容。
这个部门还能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邵奕往下一看,发现还确实是有,而且还是很重要也很大条的问题。
有世界意志在,邵奕知道在快一个月前,去往大邵南方的海船已经返航了,这回世界意志没有再给他们偷偷加速,所以行程较之前慢了很多,最终在三天前回到了津东码头,这个来自礼部的文书就是津东码头那边加急送过来的奏折。
之所以紧急送往礼部,那自然是因为大邵这边对外国来使的接待等工作就是由礼部负责的。
如果这位随着大邵海船而来的家伙,能称得上是外国来使的话。
邵奕看着系统给他翻译出来津东码头上奏的内容,觉得上面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起来的意思怎么就那么让他不明白呢?
什么叫做他们一不小心把大贞国现任国王的儿子之一给绑回来了?
他们不是去大邵的南方做生意吗??怎么突然蹦出来了一个大贞国?
那是哪里?
海船到底开到哪里去了??
邵奕脑袋里疯狂冒出来各种问号,但虽说心中疑问快要堆成山了,可邵奕心里居然没有觉得有特别的震惊。
怎么说了,他觉得自己已经被系统和世界意志这两个小朋友给成功PUA成功了,他其实从开船出去的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那种肯定会有状况出现的心理准备。
没出事情对于邵奕来说才是意外情况,现在这种情况对于邵奕来说只能讲是意料之中。
津东码头那边传递过来的文书既然直接用了大贞国,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情况说明,那就代表这个国家在大邵这边是有记载的已知国家,最起码不是邵奕心中最坏的那个打算——这艘海船直接去了新大陆。
让系统调出来现在大邵的地图,在上面寻找起来这个大贞国的位置,而后就很轻而易举找到了这个国家。
毕竟世界意志一直都很确定,这艘海船最终停靠的地方,就是大邵的南方,邵奕自然是第一眼就往南边找,而后就在邵奕那个时代缅甸的位置看到了大贞国的领土。
当然地图上大贞国的领土面积也不仅仅是缅甸部分区域,还包括了一小部分泰国和老挝区域,整个国家面积在大邵的地图之中并不算大,也就一个郡府的大小,还三面临海看起来十分可怜。
当然,这也就是在大邵地图上看起来十分可怜而已。
邵奕认真看了这个地图,嘴角抽了抽。
他怎么不知道老挝还临海了?
什么时候东南亚区域就只有这么迷你了?
这地图完全错了吧!
若是他们的海船一路向南在大贞国的码头停靠,那只可能是在后世越南的区域范围,也就是说,很可能实际上从缅甸到越南这么大一块东南亚土地,都是大贞国的掌控范围,这可一点都不小,已经有五分之一大邵的大小了。
这压根不是什么小国家,而是一个隐藏自己实力,不为大邵所知的另一个来自南部的隐患。
这是好消息啊!
邵奕两眼一亮,重新回到了津东码头的那份文书之中,大概了解了下这次海船在大贞那边的遭遇。
简单说就是大贞野蛮,意图打劫他们大邵的海船,结果被他们提前知晓,在和大贞那边会面的过程中,借口听不懂大贞的话语引发种种行为让大贞的人放松了警惕,让他们觉得大邵这边的人已经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当然,实际上在大贞停留了那么多天,女官和书生们之中好几个人已经都能听懂大半大贞这里的日常用语了。
随后自然是女官们和书生趁着这些人懈怠,直接暴起杀了好几位大贞那边出面的官员们,女官们更是直接将当时会面上看起来最为尊贵的大贞官员给绑架走。
这期间惊心动魄暂且不提,有了人质之后,大贞那边的人就一下子老实多了,最终女官那边在牺牲了好几位随行的卫兵后,成功回到了船上返航回津东码头。
这位被绑走的人质并不会大邵语言,在十多天的鸡同鸭讲之后,通过各种交流方式表达,女官们才知道自己似乎抓回来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女官们依稀记得,这大贞国王子嗣不丰,一共也就三个儿子,各个都是宝贝,难怪他们把人抓了之后,一切突然就顺利了起来。
成功回来确实是件好事,但这个大贞国王子要怎么处理,就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了。
邵奕不觉得这有什么难处理的。
这次航海从津东码头出发的有两百三十六人,最终回来的只有一百八十九人,其中三位是因为海上航行水土不服最终治疗无效去世的,这年头医疗水平也是没辙的事情,暂且不提,剩下没有归来的,全都是在这一次冲突之中,牺牲在大贞国对海船的抢夺之事上。
其中有意外滞留在码头上,没有成功回到船上来的几位商人和劳工们,也有在大贞国试图在女官们登船前营救王子过程中迎战,而牺牲的海船守卫士兵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