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相许?
“……”
萧白舒欲言又止,突然发现自己回答不了这句话。
想说当然不是。
但真的不是吗?
从何时开始,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不善于撒谎,唯一的谎言还是兄长和父亲来安排的。
思考间,楚欲的行为竟是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他按下楚欲放在腰间的手,侧身猛地将人压制在矮榻上,几近是忍无可忍,反问道:“你在干什么?”
楚欲似乎也不在意有没有答案,顺势躺倒在松软的榻上,挑着嘴角朝他笑笑,似乎是喝醉了,又似乎没醉。
“我啊,我当然是但愿长醉不愿醒了。”
# 第三卷 :奈何从贼
第52章 归程
来路凶险, 归程倒是一路平安。
萧白舒也在这档子事上变聪明了,与其逼着楚欲给个说法, 什么答案也得不到, 倒不如让他自己靠过来。
第一次他们闭口不提酒后乱性,第二次两个人的车厢里,尚在赶路的途中,无处可逃, 也避无可避。
楚欲表现的比他还要大度, 事后懒洋洋地伏在矮榻上, 随他摆弄披衣, 一点儿不好意思都没有,还有心思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
萧白舒守着他看天色渐晚, 又亮起。
“总共带了三个家仆出去, 这一路回来一个不剩,还多了个我。”
楚欲拿指尖在凉玉酒壶上敲出来一声声的脆响:“你要怎么跟陈毅交代?”
“在神剑宫的时候,顾青林就已经同兄长飞鸽传书,他知道途中遭遇不测,还多买了一个侍卫贴身随行。”
“贴身——”
楚欲视线一斜,扫到萧白舒正在给他牵起锦被盖上的手:“贴身侍卫真不好当。萧庄主,你是不是得加钱?”
萧白舒敛目:“你想要多少?”
楚欲见他当真在思量, 抓住他的手笑出来,越来越没个正经:“美人侍寝, 怎么再让萧庄主倒过来破费,多陪我几晚就够了。”
他是在说笑,萧白舒现在也不发火了, 只有些不自在地羞臊,习惯了也还能勉强对上楚欲的目光。
“好。”他道。
“萧鹤前辈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楚欲十分自然地转言:“这次回白云山庄, 除了陈毅就没别人了?”
萧白舒靠在矮榻边上,手背被楚欲拉着,悄悄拿手指绕在一起交缠。
“父亲应该快要回来了,他每隔两年就会外出游历,以前母亲还在的时候,他每过一个月就要传信回来,这几年一向连书信也是不通的,只是偶尔会拖人辗转传上一些稀罕的宝器或者用得上的东西回来。”
“你母亲,是个怎样的人?”楚欲突然问。
萧白舒有些意外,不过也如实道:“父亲年轻的时候,原本自立了白云山庄,是一群江湖人的聚集地,那时候白云山庄只靠去帮人打抱不平,得到了一些偿还的谢利和田地。
父亲也没有家底,这些谢礼加上大家齐聚在一起纷纷拿出来些家当,成了白云山庄的经商的本钱,父亲也知道没有家底,身后无人,难以在武林里稳固根基。可正值武林盟主的大选,他无暇顾及江湖和家业两处,这时候就是母亲站出来,接替了白云山庄的生意。
母亲是江南女子,很温柔。是父亲有一年在路上救下来的大家闺秀,母亲常说,父亲是她见过的大英雄,她说,一见倾心。”
说到这时,萧白舒不自觉地看向楚欲。
楚欲正侧头趴在软枕上,听的认真。
“然后呢?”他问。
萧白舒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然后,母亲违抗家族的命令,孤身一人北上来到了承州,找到了传闻中的白云山庄,说要嫁给父亲。自我记事起,母亲就很温柔,从来没见她发过脾气。”
“那你这脾气是跟谁学的?”楚欲接了一嘴。
萧白舒想了想:“不知道。”
“江南女子,一个人跑上承州,撑起白云山庄的家业,本身也是个传奇了。”楚欲道。
“嗯。我一直很佩服母亲。她出身富商大贾,是嫡出的女儿,掌上明珠。白云山庄那时候只是个空荡荡的院子,全靠她来盘点打算,经商做生意,才有了如今。”
萧白舒似乎是觉得这些事都过于飘渺,说出口时自己也觉得像楚欲嘴里的江湖传闻,于是他想到了唯一觉得母亲也只是个小女子的时候。
“有一次,母亲跟我说,她刚来白云山庄的时候,全是些粗头大汉,因为忙碌和生活拮据,一部分连澡也不洗,只有父亲衣冠整洁,在中间格外醒目。她起初吓得,父亲不在的晚上,院子里只有她一个女子,都不敢睡觉,非要等着父亲回家才敢睡。”
身边没了动静,萧白舒以为他睡着了,动了动手指就被马上抓紧。
楚欲睁开眼:“也是一段佳话。”
萧白舒安抚似的拿另外一只手去轻拍他的肩膀:“我一直很羡慕父亲和母亲,母亲在时,父亲没有纳妾,母亲因病过世,父亲也没有在续弦。”
“一生一世一双人。”他轻轻地念。
此时守在楚欲身边,很难说完全没有一点私心。
楚欲只是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掩盖掉眼里的神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也轻轻地念。
“这得是天赐良缘,老天爷不是每次都那么好心的。”
·
傍晚。白云山庄。
两人刚从马车上下来站稳,萧白舒还没忘记这匹极品的汗血宝马,交给管家的时候特意嘱咐要用最好的马-草,最宽敞的马厩。
楚欲揪了一把马耳朵:“辛苦了,兄弟,你的好日子来了。”
“二哥——!”
清脆的叫喊把楚欲喊回了头。
“二哥回山庄,居然就一个人啊。”
小姑娘大概也就十五六岁左右的样子,笑得颇为可爱可亲,两个梨涡更添甜美。
手上还戴了绕在指节上的银铃手链,动起来跟她鹅黄色的装束一样灵动。
“你何时过来了?”萧白舒交代完极品良驹的事情,才看向她。
“上个月就跟父亲来做客了。”
小姑娘双手背在身后,倾身朝马车里面看了看:“真的一个人回来啊,我还以为你会带很多人一起回山庄,还想叫上人敲锣打鼓地迎接我们白云庄主回庄呢!”
她说着还扬起下颚,作势摆摆头,叹道:“真是凄凉啊~”
楚欲等管家把汗血宝马牵走以后,才显露出身形,径直走到小姑娘面前:“先前只是听萧庄主提过,没想到萧姑娘果真如此可爱。”
他说完不知从哪变出来一把小了一大圈的折扇来,乍一看像个哄小孩儿的玩具一样,指腹一推“唰——!”地一下打开来。
里面竟然绣的是栩栩如生的山河图景。
楚欲将那打开的折扇递给姑娘,微微弯下腰让身高拉近,平视道:“小玩意儿,送给萧姑娘算作是见面礼。”
萧潇顿时睁大眼看向面前的折扇,楚欲变戏法一样的招数已经够让她愕然了,那折扇打开了更是惊喜万分。
“这是,山海图志!”她伸出手就像拿过来,刚到一半,又慢下来怕弄坏了这扇子一样。
山海图志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把扇子的名字。
是用上好的玉石打磨,难在打磨的工艺已经是上个朝代的了,这扇子也是前朝的皇帝为了爱妃特意让宫中的匠人花了三年来打磨扇骨,还亲手画上去绵延山海。
因为这位贵妃曾经两次陪同御驾亲征过,深得人心,胸怀将士万民,很有经过巾帼不让须眉的风范,先帝为此赐名海国图志赠予她。
只是最后这位貌美英姿的女子在最后一次想要伴太子出征时,死在了路上,山海图志也因此丢失。
这不仅是一段佳话奇缘,还是有价难觅的宝物。
“你为什么有这个?”
萧潇也没少见奇珍异宝,一眼认出是真的,惊讶过后方才想起来发问:“你是谁?”
她看看萧白舒:“是跟二哥一起回来的吗?”
“是啊。”楚欲笑道:“你二哥可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我送你这个小玩意儿,把我算进去不过分吧?”
说话时身体也倾向那侧,萧白舒看到这儿,一面对山海图志的下落半是了然,楚欲什么东西拿不到?
一面也对楚欲这种是个好看姑娘就能马上自然熟悉的样子······发恨。
他以前只觉得轻浮,现在简直是看都不想看。
还是自己的堂妹,就更有些不舒服。
“他是我路上招揽回山庄的侍卫。”萧白舒道。
“侍卫?”萧潇抿唇,绕着楚欲转了一圈,摇摇头:“不可能,他一看就不是普通侍卫的样子。而且······”
她学着楚欲的样子,但是放缓了速度,慢慢的也“唰唰唰——”一格格地打开那折扇,放在眼前道,“他这么有钱,怎么还会为了做侍卫跟你回白云山庄?”
楚欲被她生怕弄坏,还要强学着自己的样子逗得好笑。
只有萧白舒觉得不太自在,还为楚欲辩解道:“他同我算是朋友知己,路上护我的安危,我见他武功不错,他也闲来无事,就愿意跟着我回山庄了。”
“嗯,萧庄主说的是,我们是知己。”楚欲也附和道。
然后他低下头朝萧潇说:“你猜的真准,我也不是普通的侍卫。”
萧潇抬头不解看他。
楚欲这才提高音量,也不避着萧白舒,正经道:“我可是贴身护卫,要寸步不离,睡一个屋子那种。”
“楚·······”
萧白舒想叫停他,话到一半意识到现在是白云山庄,不能让楚欲的身份暴露。
“楚·······什么啊?”萧潇看着他。
“楚公子,”萧白舒拉了楚欲的手腕一把,将他拽到自己身侧,“跟我舟车劳顿,时候也不早了,先让他去歇着,有事明天再议。”
“等会儿,你叫楚什么?”萧潇抬手拿折扇挡在楚欲的身前。
她很快久发现了她从不主动跟人亲近的二哥,居然会主动去拉一个人腕子,要不是亲眼所见,她都怀疑自己二哥的性子都变了。
“萧潇。”
萧白舒不擅于撒谎,只叫了一声还未想出来掩盖过去的理由。
楚欲眉目流转,从胸前的折扇望向萧潇,说地清清楚楚,面不改色:“楚白,风清月白的白。”
他稍一侧目,续道:“萧白舒的白。”
信手胡拈的名字在萧白舒的心上荡起涟漪,转头对上楚欲暗里投来的目光,修长指节将他手腕握得更紧实。
萧潇立在原地微怔,先前心思全在山海图志这把折扇上,没有细看,方才楚欲含情的双眼看着她,她一如少年气的性子也难得一见的羞涩起来,微微地红了脸。
虽然生的一副大家闺秀的样貌,气质落落大方,长相跟萧白舒还有着两三分的相似,但性子一直都恰恰相反。
她身为女子,偏偏把萧白舒不能不敢想的江湖挂在嘴上,还常常去接触打听一些传闻的高人,整个就像是萧白舒还未因病放下长刀的年少时期。
白云山庄的地位足够让她见过很多大世面,她就没见过能比她的二哥长得还还好看的男子,这会算是见到了。
还被楚欲的身姿气质和趣味所吸引。
“那,你跟我二哥还真有缘分。”她扬起头,坦率道:“跟我也算有缘份。”
楚欲当即笑出来,小姑娘果然十分有趣,自然发问:“礼物呢?算能过得去吗?”
“山海图志!”萧潇收回手,小心合上扇骨:“怎么会不满意。以前只是听说,没想到这世上真有这么精致的折扇,这皇帝可爱惨了这位妃子。”
“喜欢就好。”楚欲多看了她几眼,方才想起来萧白舒还在身侧。
“我们进去吧,”他指指要天色,“天快黑了,饿了。”
萧白舒:“······好。”
萧潇还跟着送了他几步,送进了白云山庄的大门,这才转过头带着小厮去刚要开张的夜市游逛。
这次萧白舒也发现了,萧潇跟楚欲之间有种他插不进去的默契。
“你见过萧潇?”
二人直接进了萧白舒的对影庭,楚欲刚坐下,他就发问。
“没有。”楚欲说。
“那你怎么知道她是谁?”萧白舒将口吻压下去些,好让那股不舒服的劲没有那么明显。
“我跟着萧庄主这么久,要是连你有个堂妹都不知道,岂不是百搭了我这身功夫。”
“打听别人的家门之事也是门功夫吗?”
“当然,”楚欲拿了萧白舒房里的雪梨咬了一口,“我要查白云山庄里的东西,你的亲疏关系,常有来往的人,知道这些是基本功吧。”
他一副理应如此的神情,倒像是在做什么正经的大盘算,而不是第一次夜里偷袭山庄的贼。
“那你查到什么了?”
萧白舒不自然地转过身,自己解开下人们为他拿进来的包裹,背对着楚欲一本本地整理巡视的账本和记录。
“有点进展。”
楚欲看着他的背影,雪梨咬出脆响:“我的事萧庄主就不要操心了,起码我没有杀身之祸。你眼下既然回了白云山庄,应当多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危才是。”
萧白舒担心的是洗髓易骨散的下落被查明,楚欲却在提点他曾经说过的话。
他还记得楚欲之前,也是让猜测般地言明,他的身边人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