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他都那么听话,从来也没有撒过谎,只有过这一次,就让他不知所措。
让他得了报应。
楚欲骗了他,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
干干净净。
没有谁碰过谁。
没有人心怀不轨。
有的只是顺便出手相救的侠义,清清楚楚地要拿药方的目的。
恶名远扬的盗中仙,江洋大盗,登徒浪子,其实三番两次救他性命。
他也骗了楚欲。
却骗得他日夜跟随,一直无怨无悔地为自己挡刀、赴险、受伤。
眼看着他徒劳地去找这个什么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宝物。
楚欲不是会将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的人,从他上次受伤就能看出来,但时时挂在嘴边的洗髓易骨散是真正的目的。
他甚至为此可以义无反顾地豁出去性命,也轻飘飘地提都不提。
要是到头来他发现,这些都是假的。他一直都走错了路,信错了人。
是自己骗了他,并且还不想放手,想一错再错。
他们之间又会是什么样子?
可能连他们两个字都没有了,形同陌路都不为过。
这谎言分明不是他的本意,是山庄的大局,是家业,是任过武林盟主的父亲和兄长一同谋划的。
时至今日,他终于从中得到了报应。
他放不下,也失去了说真话的权利。
“萧庄主,”楚欲也发现他似乎不太对劲,凑身过去,“你今晚怎么兴致这样好?这酒也不是极品啊。”
萧白舒从眼前的酒盏中抬起头看他,耳根也被烈酒熏红了,近在咫尺的距离,那些萦绕心间的暧昧情愫一点点清晰起来,和面前的脸重合。
他失去神智般的朝着楚欲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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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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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浇愁
只是唇瓣那么碰了一下, 星火燎原。
楚欲的武功深不可测,林子里能轻易取死士的性命, 流了一地的血也不会弄脏衣裳, 强到能让人只是听了名字就闻风丧胆,但唇瓣却出人意料得那么软。
只是碰触上一点点,就放不下手。
烈酒上头,浓郁的酒香里, 萧白舒还能分辨出来楚欲身上的味道。
草木的气息, 含在嘴里就像之前闻起来那样, 还有一丝丝的苦味, 他却觉得甘甜极了。
什么时候起了这种心思,他自己也无从知晓。
像是满腔藏好的、压抑在最里层的那团挣扎不息的烈火, 突然有了倾泻的出口, 一触即发,那些绵绵情意铺天盖地地卷上来。
一直以来犹豫不决的猜测有了落点。
他洁身自好,连姑娘的手都没牵过,第一次主动去吻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如此近距离地跟人接触,是以前他从不敢想的。
胸腔的位置都像化成了一滩春水, 柔软细腻。
恰好风吹过了林梢,拂过水面, 荡起层层涟漪。
酒盏倒在桌上滚了几圈,落在他腿上砸下去,打湿了两人的衣衫。
初次品尝的颤动被烈酒推到风口浪尖, 心脏强有力的搏动就快要跳脱出来,脑子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和无尽的悸动。
唇面一点点若即若离的的碰触半点抚慰不了他现在充盈胸膛的情意, 萧白舒想要的比这多得多,他拽着楚欲的领口,莽莽撞撞地将人拉过来靠近,加重了这个吻。
落石掉进涟漪里,交错的水纹荡漾开来,似静谧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等反复尝到嘴里那丝苦味,他才稍微放下心来,这个青涩深重的吻又变得小心翼翼。
细微的酥麻像是羽毛一般在他心头扩散开,那滩春水般的情意也随脉搏跳动流淌进四肢百骸。
林间风起叶卷,寒冬里枯败的落叶也能飘上天,新芽抽枝,搅乱的水纹也同天地的冬去春来苏醒过来。漫过这些日子以来的怀疑和层层顾虑,等到连每片枝叶脉络也浸泡上,瞬时似潮水轰然倾覆。
如同他对楚欲一直以来没理清的复杂情愫一样,积攒地越越多,越觉得不够,等到终于看清的那一刻,嘴里含着的那抹草木清淡的苦味,彻底让他最后的理智全数崩塌,只剩下眼前这个人。
砰砰······
砰砰······
心跳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占据了他的所有听觉,萧白舒以前从不知道自己的心跳声可以这样清晰。
清晰地······像是要生生从他怀里撞出去一般。
心上的渴求从实实在在的拥有里得到印证,他终于抓住了他想要的人,他看清了他自己的心,可是还来不及高兴,就已经开始害怕起来,会怎么失去······
这认识竟然让他感到有些恐慌,好不容易能拨开那些云雾,却连前路在哪也看不见,吻也愈发地不得要领,似乎想从中迫切地追寻到什么。
“萧庄主。”楚欲眯起眼淡淡地迎合,从眼底看他。
“你喝多了。”他贴着萧舒白的嘴角,含糊不清地说。
感受到对方温热的鼻息,两人呼吸着同一小块空气,萧白舒争着抢着,只觉得缺了一点一滴都不行,要让楚欲每一次呼吸都跟他纠缠。
他头脑沉重得很,目的又十分清晰。
楚欲的话不止没让他停下来,点醒他,反而还让他变本加厉拽住身前人的腰封猛然贴近,让身体也凑在一处。
层层衣料也成了束缚,什么世家公子,什么仪态端庄,半分都不见。
他只想由着自己的意,要抱紧他,渴望他,要跟他相伴。
不要和他什么也没有,不要和他那么体面,不要看他潇洒自如,进退得当。
更不想知道楚欲对他从来都没有过心怀不轨。
楚欲跟他什么也没发生过······
什么也没有······
这个事实把他醉酒的头脑都要冲昏了。
心脏像是被谁拧了一把似的,酸涩溢满,胀得难受。
他曾经恨不得杀了这个登徒浪子,让他不得好死,现在却犹如溺水的人抱住浮木,拿了最原始的方式去跟他扯上关系。
再不要他们之间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他不敢想药方的下落被查明有什么后果,不能说真话,也私心要一直骗下去,骗得楚欲继续跟着他。
这种行径简直是卑劣手段了,不认识楚欲,他可以堂堂正正地说这是大局为重,现在抱着楚欲,他感觉卑鄙可笑的人是自己才对。
到头来,迫切地要真正跟楚欲纠缠在一处也是他。
深藏的渴望也好,酒后发疯也罢,他要楚欲身上留下他的痕迹。
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怀里能抱住的人是真的,就这一点点,他要留下来,刻上记号。
他想要楚欲没那么大方潇洒地随时可以离开。
哪怕有天发现自己骗了他,也不能!
烈酒在他心底撕开了一道口子,盘绕情愫催变成汹涌浪潮浮现,害怕失去的念头也让他方寸大乱,如困兽出笼,懵懂又没轻没重地愈发凶悍起来。
山林里叶片簌簌作响,荡起涟漪的水纹一次次扩散开来,淹过湿润的泥土,万物逢春。
房间内空气迅速升温,烛影摇曳,映照出的投影也起伏晃动。火光烧着了蜡油里的杂物,噼啪作响。
······
即将沉入梦境的时候,萧白舒埋在楚欲的颈窝里,头脑昏沉地想······
所谓的风花雪月,是不是要像这样,要同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耳鬓厮磨才算?
非至亲至信之人,不能碰。
而他如今明明撒了慌,却只想跟楚欲从今往后都能如此,日夜相伴,共枕而眠。
·
第二日,日上三竿。
萧白舒醒来时,身侧的床榻早就干净的冷冰冰一片。
他虽然喝醉了,但昨夜的种种还历历在目。手指几乎不受控制地摩挲了一下,仿佛上面还残留着些许记忆里的触感。
心跳又开始乱了。
清醒过来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萧白舒的脖颈都涨红了一层,脸上热得发烫。
“萧庄主,起来了吗?”楚欲刚端着醒酒汤上楼,就听见房间里的动静。
推门而入之前,还特意敲了敲房门:“萧庄主?”
“咳······醒了。”萧白舒慌忙收拾了一下面上神情,还是没能避免耳根的浮红。
楚欲进来径直将醒酒汤放在桌上:“那你洗漱过后就先喝了吧,掌柜的让小丫头送上来,我怕萧庄主仪态不端的样子被人看到,又要发火,就帮她拿上来了。”
“不是因为那个姑娘长得好看?”
萧白舒一下就想起来,自从住进客栈,楚欲每次见上那个后厨的小丫头都要调笑两句。
楚欲回头看他,视线往被子底下一滑,大大方方地出声:“哪比得上萧庄主的身姿。”
萧白舒的脸噌——得一下更热了。
“萧庄主,你是真的不知道吗?”楚欲问。
“什么?”
“你的,裤子。”
楚欲指指凳子上叠放的衣物:“昨晚的衣衫和被褥都弄脏了,我已经换下来让人去洗了。你现在两条腿应该都是光着的,让小丫头进来看见了,有辱斯文。”
萧白舒听完坐在床榻上发愣,记忆瞬间倒回他和楚欲滚上榻之前,似乎是一地的凌乱。那些衣物,他也发现楚欲换了新的。
可这······怎么能让别人知道?
还是白云山庄底下的客栈,顾及世俗眼光他还没想到那么远,只是眼下还没有还没有个定论,楚欲是不在乎,他却不能不在乎。
无论男女,都应当名正言顺,他们之间现在缺点什么。
仔细一想,萧白舒徒然生出一股无力感,他和楚欲,就算已经做尽了最亲密无间的事,但是却连一个像样的情话都没有过。
更别说什么互诉衷肠,两厢许诺。
他昨夜里抱着楚欲不厌其烦地喊他的名字,一句能作数的回应都没得到。
现在再抬起头看看楚欲,身姿笔挺,气质风流,跟昨晚之前完全一模一样,半点差别都没有。
萧白舒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是怎么跟他不顾伦常,做了那些事。
他喝了酒,没能早一点醒过来照顾楚欲,反倒是楚欲端着醒酒汤来找他,怎么看都格外得不对劲。
“······是有辱斯文,但你就只想说这些吗?”
萧白舒没空再去想自己穿没穿裤子这种足够丢人的事了,想也没想地就问:“楚欲,你就不觉得,我们之间需要说点什么吗?”
楚欲因他突如其来地质问征住,也跟着回问:“说······什么?”
萧白舒轻叹口气:“昨夜你喝醉了吗?”
楚欲:“没醉啊。”
哈。
萧白舒藏在被子底下的那只手暗自紧抓被褥,只觉得喉头有些发紧。
他斟酌着低了些声:“那你,你不应该说点什么?”
楚欲稍微有点明白过来,认真回想:“一般来说,春宵一度,第二天姑娘们都会更加可人,夸我好厉害!但昨晚卖力的又不是我,萧庄主也要夸我厉害吗?”
一副混不吝的轻佻样子。
萧白舒身形僵硬,动了动嘴角,却没能说出话来。
说什么?
难不成真要他跟自己互诉衷肠?
萧白舒被自己的想法噎了一口。
他垂下眼睑。
是啊,要他说什么呢?
说白了,他萧白舒又是他楚欲的什么人?
拿钱消灾的雇主,还是探查药方的目的?是什么都牵扯不上情爱二字,就连一夜过后都能一如往常,像是什么改变都没有。
似是没看到萧白舒突然的沉默,楚欲又道:“不过我也觉得我挺厉害的,果然什么事都难不倒我,虽然第一次尝到萧庄主的味道,跟男人做这回事,也算别有一番滋味儿。”
这话说得半分不好意思都没有,也没一丝一毫地犹豫,简直是理所应当。
萧白舒刚才还为自己没能先一步起床照顾他是否不适的愧疚,立刻一扫而空,半天才憋出一个“你!”字。
楚欲眨眨眼附和:“我。”
萧白舒气地随手抓起手边软枕就朝他扔过去,恨恨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难道我是你睡过的那些烟花女子吗?!”
“不是啊!”
这一下十足十的准头,楚欲在快打在脸上时两手一合接住,辩解道:“你是个男子,这我能肯定,毕竟都睡过了。”
“我没把萧庄主当女子。”他从软枕后面露出眼睛,诚心诚意称赞:“虽然萧庄主容貌不凡,万里挑一,比那些花魁都好看,但我也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我摸都摸过了,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萧庄主好不容易把楚欲的浪荡劲看顺眼,现在恨不能回到昨天晚上,按着楚欲的脖子逼问他当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个人……
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的……无耻!
凶狠地盯着那张半遮的脸,萧白舒脑子里却不可控制地现出昨夜的画面。
就在自己坐着的这片地方······
这些即便是醒过来他也忘不了,只会越来越清楚,那些雨打芭蕉一般又似烈火燎原的,只要回想起来都能从记忆里烧到他面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