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侠[古代架空]——BY:金船刻月

作者:金船刻月  录入:11-28

  “身死留名,盖棺定论。”楚欲眸光澄澈:“我不会替我父亲谢谢你。”
  萧鹤笑了一下,似是无奈,又有些宽怀,连连道:“好。你是他的儿子,这是我应该给你的一份交代。”
  过了一会儿,楚欲突然道:“父亲和娘亲在一起时,过得很好。”
  他没有说这一切都是陈毅造成,他们又因为陈毅丧命。
  点到为止,萧鹤就已经都明白了。
  各门各派的人现在脸上都青红交接,在楚欲面前他们曾经是下杀手的那个人。
  在萧鹤面前,他们曾经以为了正道除名,听信谣言,听从过陈毅的命令。
  在萧白舒面前,他们又因为他们自己身为白云山庄招揽的人,却背叛了白云山庄,对萧白舒刀剑相向过而羞耻。
  只身在局中的三个人,加上已经死去的陈毅,对这些视而不见。
  萧鹤的心中有了想法,楚欲终于拿到了洗髓移骨散。
  只剩下萧白舒最后送了陈毅一程。
  却是去在火烧尸首的时候,加了一把柴。
  火光滔天,他想到之前在神剑宫,楚欲就是在这样的大火里,跟顾涵影制成的山魁对战。这也都是因为陈毅的算计。
  直到那阵大火烧尽,将陈毅的尸骨烧成了灰,他才转身离去。留下其他的下人处理后事。
  楚欲这次去天山要把娘亲的身体运回来,萧白舒左右都想跟着一起去,楚欲却第一次执意拒绝了他。
  以往不让他去,他还能在门口看见楚欲等他,这一次,他连一点动静都不知道,楚欲已经消失了。
  一句话也没有留下来。
  ·
  清晨。
  萧白舒终于按耐不住,直接推开了萧鹤的房门。
  “父亲!”
  他径直在萧鹤的床榻前跪下来:“楚欲的下落,我知道您知道,我请求您告诉我。”
  半晌没有回应,他就直挺挺的跪了半柱香的时间。
  萧鹤已经在后山练完刀回来,就看见萧白舒这幅样子,敲了敲自己的房门:“我的好儿子,多少年没有一大早来请过安了。”
  “父亲?”萧白舒转过头才看见一身劲装的父亲,手里还提着刀,明显刚练完功回来。
  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想到来这的目的也索性没有起身。
  “您知道楚欲离开了吧?”
  他一问出来,连自己都发现有些着急:“您知道他去哪了?”
  “我知道。”萧鹤在桌前坐下,示意他过来:“你坐下说。”
  萧白舒还想顽抗一下,一时泄气,也跟着过去。
  “连您都知道,他却不肯告诉我。”萧白舒道。
  “他上雪山了,去托他娘亲的身体,之后会去安排好的地方给清婉疗伤。”
  萧鹤也不做隐瞒,直接道:“同行的还有白云山庄派去运送冰馆的人,不然以他一个人的功夫,除非是在山洞里医好了背下来,但天上寒冷,不适合恢复。”
  萧白舒愣住:“既然这么严重,为什么不让我一起去?”
  连白云山庄的下人,都有人知道这些消息,可他身为白云庄主,还是楚欲一道的人,居然连一星半点的消息都没有听到过。
  “很难接受被隐瞒的滋味?”萧鹤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完全藏不住事,问他。
  “不是。”萧白舒隔了一会儿才压下去心头那点不快,很快就被层层担忧覆盖。
  “楚欲的伤势还没有痊愈,我不在,他自己上药不方便,天山路远,他赶路又快,没人换着骑马,我怕他再加重了伤口。”
  萧白舒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幅模样有多明显,目光里的关怀满得就要溢出来。
  “没认识你的时候,他过得比现在苦。”萧鹤道。
  “那不一样。”这话这次没有唬住萧白舒了。
  “现在认识我了,我不可能再让他受苦。”他说。
  萧鹤因为他眼里的执着有些动容,他自己从来没有为了一个人这样坚定过,所以才落下余生这些年的遗憾。
  看到萧白舒的样子,不可避免想到楚行之当年也是这样坚定的站在郭清婉身后。
  “陈毅已经死了,你对之后的事,有什么想法?”萧鹤突然问。
  “武林盟主是死了,会有下一任比武大会选出来新的。至于我,”萧白舒看向他,“我会打理好白云山庄的一切,我还是白云庄主,这一点是父亲给我的,不会改变。如果楚欲想要离开白云山庄,我也会想办法权衡,怎么在别的地方处理账目,这个不难。”
  “你是下定了决心要跟楚欲在一起?”
  萧鹤看出来他对日后的打算,都离不开楚欲。
  “是。”萧白舒不疑有他。
  “可你有没有想过,楚欲愿不愿意同你在一起?”
  萧鹤也道:“且不说你们两个男子,我们也是江湖儿女,不讲究那些,可楚欲他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你就没想过他是不是也想成家立业,有自己的妻儿?”
  见萧白舒不言,萧鹤拍了拍他的肩,道:“楚欲身世凄苦,为人却善良,心眼不会少,打算不会比你少,但好在心性纯良,这一点跟你倒是同道中人。但是他飘零半生,几经父母的离去,你就没想过,他或许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归宿,膝下有儿孙,也有自己的意中人相伴携手。”
  这些话把萧白舒的软肋都刺中了,他再也不能对此缄口不言,俊朗的脸容沉着下来,郑重般垂下头。
  “我想过。”
  “我早就想过了。父亲,我心疼他。想要照顾他。我也一样可以给他一个归宿,这归宿别人能给,我也能。”
  萧鹤看他眼中似乎有水汽弥漫,想起来那日夜里。
  他去找楚欲却意外遇到了自己的儿子,听了一耳朵该听的不该听的,就带着自己的儿子回来询问。
  那会儿,萧白舒对于别的事情,都还能心平气和,或者是对身为兄长的陈毅要杀他,愤慨痛惜。
  可偏偏是对楚欲,仅仅是平铺直述的简单几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就足够让他礼数周全的儿子失去分寸红了眼眶。
  他尚且不知道怜惜的感觉,但萧鹤知道何为遗憾和惋惜。
  “他上天上,要救的是他自己的娘亲。”萧鹤也作罢,道:“他不愿意带上你,也是不想让你插手他的事情。”
  萧白舒不理解:“他为了我几次犯险,插手我的事情,我想陪着他,他为什么不肯。”
  萧鹤却是明白的:“楚欲不折不弯,他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欠你的人情。我帮他,是因为我对他的父亲楚行之,和生母郭清婉都有愧,他承我的人情,理所应当。但你们这些小辈之间,没什么必须要牵绊在一起的。”
  萧白舒沉默下来。
  萧鹤道:“你随你母亲,学了这么久的经商之道,人情往来,连这点也想不到吗?”
  “想得到。”
  萧白舒心里不愿意承认的一点被坐实,失落完全掩盖不住:“我只是······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可以到那一步。他为我做的,我也愿意为他做。”
  说罢他摇摇头,苦涩道:“是我想多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母亲不在了,萧白舒跟父亲萧鹤之间亲近不少,连这些话说出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他不喜欢楚欲的时候,楚欲跟他站在一起,他都觉得坏了他的名声。
  了解了楚欲之后,楚欲做什么,他都想要一起去。
  什么名声,他也渐渐变得跟楚欲一样,根本不去在乎了。
  外人如何评判,与他无关,他只要看到自己想看的人,听自己想听的话就好。
  尤其是陈毅的事情一出,什么黑白正邪,更是模糊成一片,唯有自己心中那点火光不被熄灭,不偏不倚,就足够了。
  也不求照亮多少人,能照亮自己身边的人,也就足够了。
  “我跟你娘,你会责怪为父吗?”
  萧鹤看他在感情上如此执着,事情结束之后,却从来没来提过这事,这回也趁机问了起来。
  “父亲希望我责怪你吗?”萧白舒在别的事情上面,却是不傻的。
  “如果我责怪父亲,会让你心里好过一点吗?”
  萧鹤被堵了回去,也想了想。
  萧白舒若是责怪他愧对孟婷婷,他没有怨言,在感情上,他却是亏欠,可他没有纳妾,也没有做过别的事,倒也不算有什么亏心的。
  “就算我责怪你,母亲也不会怪你。”萧白舒突然说。
  “以前我跟着母亲学商利往来,得空了她就会给我讲讲你们当初的事情。我看母亲提起你时,总是心驰神往,对你多加仰慕,你在她心里是个救过她的大英雄。”
  萧鹤有些意外。
  这些话要是发生在孟婷婷初始他时,不奇怪,可时隔多年,还能被这样提起来,感觉完全不同。似乎孟婷婷还没有死,他也永远年轻着。
  “母亲那么聪明的女子,想知道的自然会知道,但她只说你的好,说你们的好,那就是好的。”萧白舒好像比他还要透彻一般。
  “你待母亲好,我知道,她也知道,她都从未责怪你,我有什么资格怪你。”
  萧鹤心里的石头突然落了地,欣慰道:“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我也有事情想问父亲。”萧白舒一直没有问出口,是怕陈毅的事情,伤了父亲的心。
  但是陈毅死后,父亲一如既往,只是嘴边少了这个人的名字。可多年的教导他比谁的清楚,父亲没有把陈毅当过外人。
  因此,陈毅临死前那些话,才让他更为困惑。
  “你想问他年年药喝那药的事情。”萧鹤说。
  萧白舒一愣,应下来:“嗯。”
  “不管你听到了多少,都是真的。”萧鹤坦然承认。
  “······是你给他下了毒,他才会离不开那药?”萧白舒难以置信地追问。
  “是。”萧鹤看向门外的满院春-色。
  “武林盟主是我打下来的位置,白云山庄这是我和你娘辛苦半生建立起来的,他一个外人,十三四岁才进入我白云山庄,心比天高,想一个人独吞了这些东西,我知道他野心大,不给他上个枷锁,怎么能控制住他。”
  “本来这解药,一年一次,不能根治,等我走了,就留给你拿去克制他,他能猜到是我下的手,也不枉我教导他这些年。”
  萧白舒一时不知道怎么去衡量陈毅和父亲之间的感情。
  他身上的梨花香,楚欲问过几次,他也是后来得到肯定才知道这是陈毅在他小时候就对他下过的药,毁了他,断了他练武的后路。
  陈毅对他肯定没有半分不舍,算计和下杀心也觉得自己没有错。
  唯独对父亲,他那样的性格,居然会在知道这个秘密之后,一直放在心里,直到死,也没有当众说出来,给父亲抹黑。
  他对父亲的敬仰已经完全超出了他本身的忍耐极限。
  萧鹤这么做,理所应该,就算摊开来说,也不会让人不满,自己作为得了好处的人,也不会觉得萧鹤在权衡利弊之下的决定不应该。
  但是这在陈毅的眼里,他宁愿放在心里一辈子。
  “父亲后悔过吗?”萧白舒不由得发问。
  萧鹤看着他,像对待他儿时一样摸了摸他的发顶。
  “不后悔。”
  他说:“如果陈毅当真是心性善良,不去做这些恶事,那他可以一直做武林盟主,可以在白云山庄做一辈子的大公子,做我的义子。走到如今这步,怨不得别人,是他咎由自取。”
  萧白舒知道萧鹤是真的拿陈毅当过儿子,此时如此果断,诚恳道:“父亲果然深明大义。”
  “要先为人,再处事。我当年因为局势所迫,也做过不少错事,所以至今都心存悔恨,所以你长成现在这样心性刚直,是我的骄傲。”
  “这才是我的儿子。”萧鹤又提了一句。
  ·
  知道楚欲的消息的时候,已经从一年的春天,等到了深冬。
  承州的雪下的没有天召北方的大,但是也足够在院子里落下来一层。
  长靴踩上去有轻轻的咯吱声响。
  小丫鬟柳枝换了冬天的衣裳,打扮起来像个小门户家里的小姐,走出去都没个丫鬟样子。
  蹦蹦跳跳地就跑进来,手里还扬着一封信。
  “庄主——!有你的信!”
  萧白舒一把打开房门,冷门灌入,他眼睛盯着柳枝手里那封信送了过来。
  “哪来的?”他问。
  一般生意往来的信件都被管家一次收纳,只有点名找他的信件才会落进贴身丫鬟的手里。
  面上是一览无遗的焦躁,真的拿到那封信,却又开始害怕起来。
  封面上连一个字都没有,莫不是······
  “我问你哪来的?!”萧白舒又提高声音问了一句。
  柳枝这才从庄主失态的神情中回过神来,连忙行了个礼,应道:“回庄主,这是我今日上街,有人直接递给我的,说是给萧庄主的信,一定要亲自送到你手里。”
  “什么人送的!”萧白舒揪住她的手腕质问。
  “人在哪呢?长什么样?为什么把他放走了!”
  萧庄主以往在私下经常冷着脸,脾气不太好,一副闲人勿进的样子,可但凡发火也是有由头的。
  现在无缘无故,突然接连有些发怒地质问起来,小丫鬟一时也懵了。
  对影庭的管家在后面迟迟才跟过来,上了年纪,跑起来慢得很,到了萧白舒的身边才赶紧行礼赔罪:“庄主,这外人的信件没经过检查不可打开啊,恐怕里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会害到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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