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他要干什么,都说不用他。
他除了不擅长做家务外,其他方面很厉害的好吗。
二姑见苏凌坚持不用陪,便叫狗剩一起进山,算是给苏凌搭个伴儿。
苏凌便带着狗和狗剩进山了。
冬天的山里有种空旷寂寥的感觉,干黄枯草簇拥在沾灰的墨绿丛林下,有一种干燥的生命力。
在整个冬眠的山里,此时一簇簇鲜红的救军娘就显得亮眼了。
果子经过霜雪格外的酸甜,一颗颗饱满欲滴,馋的狗剩直流口水。
还有些糖罐子,就是荆棘刺条开花结的果子,学名叫金樱子,泡酒补肾好。
这个生吃也很甜,基本是山里孩子的小零嘴。
把扎嘴的毛刺用袖口抹掉,送嘴里咔嚓咬破,再把里面的硬核籽刨掉,就可以大口脆嚼吮吸甘甜了。
霜雪后的格外甜,越红也越甜。
这果子还可以卖钱,不过不贵,两文钱一斤,多孩子摘。
狗剩一路都在拿柴刀砍这些野果子树藤,苏凌就在不远处挖些药材。
一路走走停停也挖了不少当归黄芪,还摘了好些野枸杞。
这枸杞叶子都枯掉了,只剩光秃秃的枝条上挂着红透的枸杞,在枯败中很显眼。
小黑自己会打猎,没多久就叼了两只肥硕的竹鼠回来了。
日头逐渐偏西,林子光线一下比一下暗淡,苏凌两人便开始下山回家。
两人背篓都满了,就连小黑嘴里还叼着一只山鸡,下山路走的十分快。
狗剩摘的野果子一个人吃不完,分给苏凌一些。九娘和清水看到应该也会高兴一会儿。
两人兴冲冲下山,刚进院子,就见院边的菊花被踩踏的零碎。
山下传来阵阵嚎哭声,像是拉织的愁云,天色立刻黯淡下来。
苏凌脸色一变,立即跑进院子。
一排山茶花也被乱刀剃了头,桂花树下的晾衣杆也被掀翻,灶屋里传来低声啜泣声。
“怎么回事?”
苏凌跑进灶屋见一片凌乱,像是被洗劫一番。
灶屋偏侧小间的门敞着,原本挂着的一条条腊肉不翼而飞。
二姑见苏凌回来,红着眼睛道,“该死的强盗,趁村里没男人,来了几十个人趁火打劫,把吃的粮食都抢光了。”
苏凌一听,气的拳头捏起,咬牙满是愤恨,“这些杀千刀的!是抢着吃断头饭吗。”
他突然想到什么,急冲冲跑出灶屋,还没出院子就见村长拄着拐杖来了。
村长嘴角带着血渍,眼角还有清淤,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苏凌哆嗦着手,想扶他颤颤巍巍的身体,“村长,你没事吧。”
村长摆手,叹口气道,“得了,别这样子垮着脸,人没事都不错了。”
平日知道他们村子的较少,外人也基本不会进来。
这回倒是阴差阳错让那些草寇抢了个空档。
很多村的男人躲避参军落草为寇,这几十人跑到山里,没几天干粮就吃没了。
五溪村本就在深山,那些草寇平日跑远了打猎,多走了十几里地就闻到远远传来的饭香味了。
本就没有人伦孝道,面临存生压迫下,那些男人露出穷凶极恶的嘴脸。
威胁着村里孩子妇孺,挨家挨户的抢。
村长开始喝斥几声就被几人扇了耳光子。
村长想到这里又叹了口气,干枯的眼神望着苏凌有些欲言又止。
苏凌心底凉了一截,“我们囤的粮食也被抢光了?”
那是不是要挖野菜吃啊,可这大冬天的也没野菜啊。
野菜是没有,但是地里有菜。不种菜的苏凌显然想不到这点。
“没有,我来就是说这件事情。”
苏凌一听松了口气,囤的粮食还在就行。
村长道,“凌哥儿,我知道这样开口有些不要老脸,但是村里家家户户都没粮食了,你那些粮食能不能分给大家一点?”
苏凌还当什么事情,爽快点头,“当然可以。囤这么多粮食,本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村长干瘪的眼角有些湿润,看着苏凌连连点头,“好孩子,你和你爹一样是个大善人。”
也不是多善吧,苏凌只是对村里有点感情了。
他可不想顶这高帽子,做事随心,他也不会被旁人嘴巴而束缚。
“不过,村里粮仓怎么没有被抢?”苏凌疑惑道。
那些草寇都是村里人,不可能不知道每个族里有粮仓。
“哼,那些强盗一来就要开粮仓。”
村长先是气头怒火,而后沧桑的褶子展开得意,浑浊的眼里透着狡黠:
“之前你们是放粮仓的,后面要抓壮丁,我就偷偷叫人把粮食转地窖去了。”
“但是我就一千斤粮食,这村里七十多户,一家分个二十几斤吃不到多久。”
“没事,我看近年赋税逐渐走高,每年都在存粮食,大概也有个四千多斤。”
苏凌吃惊佩服道:“村长果然一步看十步啊。”
“这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经验,人老了自然就想的多。”
苏凌点头,看着村长日渐稀疏灰白的胡子,“别想那么多,顺其自然吧,胡子都少了。”
村长吹胡子瞪眼,又满眼笑意地看着苏凌。
得了苏凌的同意,村长敲锣打鼓,组织村里开地窖放粮食。
原本哭得死去活来的村民,突然得知有吃的,顿时止住了哭声。
纷纷念叨着苏凌心善,对村长也感恩戴德直说感激。
“要不是村长和凌哥儿,我们都得去山里挖野菜吃了。”
“是啊,村长和凌哥儿就是好,一定会多福多寿长命百岁。”
“凌哥儿真的是个好人啊,当初袁晶翠一家简直狼心狗肺。”
“还是我们村长有远见啊。”
苏凌看着一张张感激涕零的笑脸,并未迷失在村民的夸赞感激中。
他给村长说了他这里住了四口人,一定是要优先充足供粮食。
村长也考虑的很周全,一开始就把话说得交底;
专门开了宗祠,在老祖宗排位面前告诫族人切记斗米恩升米仇。
得了粮食还得紧巴着过,最好都晚上做饭,这样被发觉的几率也小些。
袁氏那边的村民也和史氏这边的人分一样的粮食。
大米、南瓜、土豆、小米等都是果腹的,小米掺和土豆煮饭很有饱腹感。
苏凌的一千多斤粮食外加族里的存粮一共五千多斤,七十多户家,每家分了个七十斤粮食。
加上村里有些人家冬天会自己囤菜放地窖里,紧凑出个百来斤也不成问题。
家里男人不在,一家都是些妇孺老人,光吃粥也够撑两三个月了。
史氏这边开族里粮仓分粮,袁氏那边族人也跟着沾光,人心都跑史氏这边了。
还有很多袁氏族人旁敲侧击问他们族长袁得水,他们族里粮仓有没有粮食。
一次两次还好,袁得水耐着性子解释收成不好。
问的人多了,他直接阴阳怪气。
族田就在那里,收不上粮食,粮仓没粮食能怪他们管粮食的吗?
这话就是说,种公田的那些族人不如史家那边的人能干。
这话倒是激起了众怒,纷纷说收割的时候明明挑了多少多少箩筐稻谷,怎么没有米。
当然没有米,袁得水趁机又哭惨。
他说上次来村里收米的管家就是官家的人,你们的米都买给苏凌了,官家没收到粮食发怒火要抓村民。
为了族人考虑,他只好同几个族老商量,把族粮食上交官府了。
他由一件事能扯到另一件事上,又说他们家的马不就是他主动上交的?
要不是担心官府拉不走苏凌家马,最后迁怒村子无辜百姓,他哪会主动上交自家马。
明里暗里还说苏凌家的马招来灾祸。
但族人这时只关心族粮,其无关自己的事情听听也不过耳。
袁得水说得老泪纵横,为族人今打细算,却被质疑十分寒心。
族里人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听后只得作罢,只怪自己运气不好。
领粮食的时候,袁得水没去。
他给人道他没脸领,把自己那份让给族人。
一些妇孺信以为真,还后悔自己错怪族长了。
但是没多久,就见袁得水家照常开火,家家都吃粥的情况下,他家肉香实在馋人。
别人问起,袁得水便说之前腊肉都熏好收在地窖里的,所以没被抢了去。
日子又过了半月,离村里男人参军已经一个月了。
村里人都吃的糙没什么油水,实在憋不住了,就上山掏些鸟蛋,下河捕鱼。
苏凌家的鸡和兔崽子倒是没被捉走,不知道是不是嫌弃只一斤重,捉了其他家的公鸡。
以前天还没亮,村里公鸡声打鸣吵的厉害,现在倒是一声都听不见了。
村里人一边面临着食不果腹的危险,一边又担心参军的男人,又担心土匪还来抢。
不过有的人村民很乐观,说从村子里抢那么多肉和粮食,他们那些人不得吃个一年半载。
但人心难测。
这天,村子里的牛角示警号声又急促响起。
不一会儿山下就响起粗声凶戾的男人声,还有撕心裂肺的妇孺哭嚎声。
而后响起袁得水的颤颤怒吼声,大骂禽兽。
他叫妇女们快关好门窗锁死别出来。
袁得水的嗓门很大很急促,像是拿命在喊,山上的苏凌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些强盗肆意大笑,夹着各种粗鄙的诨话,不用看就知道正在发生什么。
苏凌听得心里咯噔一跳,转头只见九娘抓着二姑的胳膊,脸色惨白嘴角发抖。
苏凌怒目充血,秀挺的眉毛拧成挺括的剑眉,从橱柜里拿出一袋干辣椒粉就冲了出去。
二姑急的眼里出泪花,“凌哥儿!你别冲动!”
苏凌眼里水光颤抖,急得嗓子发哑,“怕什么!看着别人欺负,我们也躲不掉的!”
二姑心神大颤,瞪着眼睛看着苏凌。
她知道苏凌说的没错。
她抄起两把菜刀,一把给九娘,“乖,去楼上陪清水,门都上锁。”
她回头,苏凌早就冲了出去,她急忙追去,见小黑也跟了去才放心了点。
可千万别出事,否则她怎么和苏刈交代。
山下女人凄厉颤抖着哭声,一群男人双手抱胸奸邪大笑露出泛黄的牙齿。
他们十几个人围着一个姑娘,面色猥琐一步步缩紧包围圈。
袁得水见他们眼里的饥渴越发暴露无疑,他试着上前拦住,却被一掌就推翻了。
姑娘面色惊悚刷白,急的原地打转怎么跑都跑不出去,流氓脸上露出享受逗弄、主宰一切的快感。
包围圈越缩越紧,那姑娘蹲下脸色惨白死死抱着自己双肩,四面八方伸来的手像是恶臭恶心的淤泥烂骨,令人绝望窒息。
“啊——滚开!”
“你们这些禽兽不得好死!”
姑娘绝望之际,突然由远及近炸开一声低吼,似咆哮如雷震得那些禽兽顿在原地。
刹那间,小黑露出森白长獠牙,一个飞跃扑跳,朝最近那男人的脖子咬去。
一群男人的惬意顿时被凶犬打乱,慌乱了阵脚。
看到同伴脖子被撕咬出血,都吓得连连后退几步。
不过,土匪们很快就稳住了心神。其中一人扫到一旁的苏凌,眼里痴亮又露骨的打量着苏凌。
“兄弟们,这还有个顶好的哥儿。”
“兄弟,缠住那恶狗,把这个哥儿掳去做压寨夫人,兄弟们人人有份!”
“啊!快救我!这狗太……”那话还没说完,人就倒在地上抽搐。
一阵恶心嬉笑,几个油头朝苏凌逼近。
苏凌步步后退,紧紧摸着怀里的匕首,面色紧绷眼神闪烁似不屈的寒星。
小黑正被十几人拿着棍棒围剿,目怒凶光,长獠牙染血;一团血肉挂在凶狠又黝黑的嘴角,看着十分可怖。
小黑身边,血汩汩的流,是那个倒地强盗的血。
周围强盗面色发紧,拿着棍子和菜刀慢慢朝小**近。
小黑从深喉发出震慑低吼,前肢匍匐眼里闪着咄咄逼人的锋锐。
它见几人朝苏凌走去,神色逐渐着急。
突然,随着一声凌空咆哮,一条黑影猛的扑倒一个缺口,朝苏凌那边跃去。
苏凌身边多了条狗,十几个男人再馋美色,也没忘记一旁还躺着个苟延残喘的人。
但要是十几个男人还怕一条狗,这说出去也别在外面混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步步试探前进。
“这哥儿长得可比花楼里的漂亮多了。”
“谁先上谁就是第一个。”
一个男人猥琐哄笑,“谁知道他第一个男人是谁,这么漂亮的哥儿怕不是早就被开包了。”
苏凌拔出匕首,寒光亮人,白细的手指紧握充血发红,眼里凶冷,“等我男人来了,你们统统都得死!”
“哟,这带刺儿的火辣辣爽。”
“哥几个可等不到你男人回来了。”
那人话刚落,小黑前肢猛的一跃,日光下獠牙血腥又泛冷白,朝那人撕咬而去。
而那些男人身后,不知道何时跑来五条狼青,个个龇牙咆哮从身后撕咬扑来。
前后夹击,强盗顿时惨叫四起,乱了阵脚。
村前犬吠夹着土匪们的凄厉痛苦声,动静闹的十分大。
躲在家里的妇人们吓得面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