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会的,娘娘就放心吧!”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喝完那碗极苦的药,余心乐觉得痛感确实降低不少。
骨头接回去,虽然还痛,轻轻动一动脚踝,也不再疼得直戳心肺,余心乐嘴虽然还撇着,身上却终于有了劲,御医此时出声告辞,余心乐回过神,立即对他诸多感谢,又解下自己腰间的双鱼佩,递给御医。
赵酀脑中一排字: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余心乐笑道:“今日全亏大人相助,我身上什么也没带,留个信物,日后一定登门拜访感谢!大人千万别嫌弃啊!”
御医吓得脸都白了,这陛下还在呢!怎能当面收人礼!
余心乐诧异:“大人你怎么了?”
赵酀开口:“这也是余少爷的一片心意,你且收下。”
“……是。”御医颤颤巍巍地收下,转身要走,余心乐又推赵酀:“你快送送人家大人啊!”
“……”御医又是一抖。
赵酀却真的站起身,即便余心乐不催他,他也是要来“送”的。
赵酀与御医一同出门,刚到门外,御医立马要跪:“陛下,臣——”
赵酀拦住他,伸手过去:“给朕便是。”
“是是!”御医赶忙把这烫手山芋扔给陛下,行过礼回头就跑,生怕慢了要被问罪,这位新陛下,他们谁都还没摸准脾气呢,但陛下那样艰难的处境都能直接干掉先帝与前太子赵琼上位,谁敢小觑?!
他又亲眼所见陛下陪着小意哄那位少爷。
但凡是个男人都不爱被人瞧见这一面吧?
陛下回头要杀他头怎么办?!
他只是个大夫,只求平安度日啊!
赵酀将那枚双鱼佩收好,心中继续叹气,不知何时才能改了余心乐这到处分发玉佩的毛病?
幸好目前只有小胡跟黄御医。
一个愣头青,一个老头子。
来日若是旁的人,收了玉佩,瞧见余心乐这般品貌,定会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摇摇头,转身回屋,还是先想想怎么哄得这位祖宗愿意吃点东西吧。
别看方才在素隐姑姑面前很乖,在御医面前也很知礼,那是因为那些都是外人,余心乐也是要面子的,轮到他这里,余心乐可是什么也不管的,只怕不能折腾得他更厉害。
可换句话说,不也说明余心乐把他当作自己人,才能肆意闹腾?
想到这里,年轻的帝王面上又不免露出些许满足笑容。
若不是有御医在,赵酀真能跪下来求余心乐喝药,都折腾到这份上,还要自觉骄傲的,也就赵酀了!!
赵酀刚进卧室的门,就见到余心乐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正在用没受伤的那只脚去够靴子,他立即大步上前:“做什么?”
余心乐吓得一震,又赶紧坐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赵酀走到床边,要将他按回去:“躺着好好休息,不许再折腾。”
果然,没有外人,余心乐开始给他摆脸色:“谁折腾了!”
赵酀不与他分辨,问他:“想吃些什么?”
余心乐撇嘴:“什么也不想吃。”
赵酀也不强求,稍后他叫人准备些清淡的便是,他走去倒了杯水,往里头兑了刚叫人拿来的蜜,又放几颗特制的话梅,应当挺好喝。
这些年,他养了许多手下,为了赚钱,做过不少生意,也开过很多茶楼、酒楼,这种饮子一直很受欢迎,尤其夏日。
他走回床边,弯腰递给余心乐:“喝几口。”
“不喝。”余心乐气鼓鼓。
“很好喝,你尝尝。”赵酀在床边坐下,喂到他嘴边,指望他喝了好喝的饮子,能赏点笑脸。
余心乐躲不过去,只好喝了口,眼睛不觉亮起。
赵酀笑:“是不是很好喝?”
“……哼。”
明明是好喝的,余心乐却一直皱眉,但又不像是厌恶的样子,见余心乐纠结地将一杯喝完,赵酀便问:“还要不要?”
“不要了……”
“那就躺下歇息,到时候了我叫你起来用膳。”
“……哦。”
赵酀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一时却又察觉不出,余心乐被他扶着躺下后便闭上眼睛,随后他屡次睁眼,次次复杂地看赵酀。
“怎么?”
“你怎么还不走啊……你没有事情忙吗……陛下在审案,你不去帮忙吗……”
“我并非刑部、大理寺中人,这种事情确实用不上我。你是原告,也是要紧人物,在这里陪你,同样是很重要的事,陛下不会怪罪于我。”
“……”余心乐便面露烦躁,将被子猛地往上一拉,盖住脸。
赵酀思考着他到底为何如此,又见余心乐的手臂不时在动,明显还是很烦躁,他便坚决拽下被子,问道:“到底怎么了?”
余心乐瞪着他,半天不说话,随后眼眶竟然又涌出眼泪。
赵酀慌了,慌忙起身,弯腰看他,轻声道:“哪里疼?告诉我。”
“……”余心乐瞪他好半晌,才绝望地闭眼哭道,“你为何还不走,我要上官房……就快要尿到裤子上了……”
第38章 作画
赵酀怎么也没想到, 竟是这个缘由,难怪先前偷偷下床,是想趁他不在去解决问题, 不防他这么快就回来。
赵酀面上现出笑意,余心乐总能在他意料之外。
余心乐委屈又痛苦着呢,仔细一看,这没良心的还在偷笑, 余心乐大怒:“你笑什么笑!若不是你回来得太快!我早就没事了!”
赵酀笑道:“即便我不回来,你也找不着地儿啊。”
“……”余心乐的哭声噎住, 是啊,他反正也找不到。想到这里, 他更绝望, 用手盖住脸,气愤道, “反正都怪你!非逼我喝药!又逼我喝那个甜水,我都说不喝了!你还笑话我!你——干什么!!”
余心乐又被赵酀抱起来, 他开始挣扎, 赵酀按住他的腿:“还没好利索, 还想再接一回?”
余心乐僵住, 不敢再动, 苦着脸小声道:“真的快要尿出来了……”
赵酀笑出声,抱着他大步走到靠内的屏风后, 那里便有恭桶, 余心乐扼腕, 就这么近!早知如此, 他就更快一点摸下床来解决问题!
赵酀将余心乐抱到恭桶前, 作势帮他解腰带, 余心乐吓得慌忙按住他的手,问道:“你要做什么!!”
“帮你解腰带。”赵酀满脸无辜。
余心乐恨恨道:“你快出去!!”
“你脚还受伤,我如何放心让你独自在此?”
“你出去!!!”余心乐闭眼大喊,“你快出去!!!”
赵酀手还放在他的裤腰带上:“你再喊下去,真的要……”
话没说完,余心乐却明白,而且他真的再也忍不住了!再不放水,裤子真要湿了。
赵酀趁机将他的腰带抽下,帮他调整好位置:“尿吧。”
余心乐脸通红,真的,这辈子都没这样出过丑!!但是箭在弦上,他也实在没法再忍,他只好抽抽鼻子,又委屈又生气地说:“你闭上眼睛!!!”
“好~”赵酀的语气相当纵容。
余心乐没心思分辨,太过紧急,只能开始放水,水声出现时,余心乐更是羞得一动也不敢动,偏偏憋得太久,放了很久的水,余心乐的声音已经带上哭腔:“你把耳朵也闭上!!”
“好~我不看,也不听。”
余心乐掩耳盗铃,就当这人是真的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吧!!
等水放完,余心乐自己还没动呢,赵酀已伸手过来帮他拉裤子,余心乐愤怒至极:“说好的闭眼、闭耳朵呢!骗子!骗子!”
赵骗子朗笑出声,给他将裤子整理好,抱紧他转身走出屏风。
赵酀要将人往床上放,胸膛被余心乐的手指轻轻戳了戳,他低头看,余心乐撇嘴:“我要洗手……”
“好~”赵酀将他放坐在床边,端来水盆给他洗手,又给他擦干净,余心乐也不敢抬头,脖颈与耳朵都是红的,赵酀拿着盆要走,余心乐才开口:“你也要洗……”
“知道了。”赵酀端着盆再出去。
余心乐猛地往后栽倒,将自己砸在软乎乎的褥子里。
他真的觉得自己不必再做人了!!
赵酀再进来时,余心乐瞟他一眼便懒得再搭理,赵酀常与自己说要克制,但瞧见余心乐这般,便又忍不住逗道:“此时不羞恼了?”
“哼。”余心乐这是右腿还不能动,否则定要翘个二郎腿,他道,“反正也就这样了,随你便吧!”
破罐子破摔啊,赵酀心中却很是欢喜,说明彻底不将他当做外人。
他走到床边,伸手揉揉余心乐的脑袋,余心乐撇开,“哼”了声道:“将先前那饮子再弄一盏来,挺好喝的。”
这是大事已经解决,可以放心大胆地喝。
赵酀忍俊不禁。
余心乐难免还是有些羞恼,转念又一想,最狼狈的样子这人都已看过,他又怕什么呢,他用没受伤的左脚踢踢赵酀拦在床边的长腿:“快去呀!”
他的语气甚是傲气,但他说话时带着江南的口音,听到赵酀耳中,傲气便带上几分软绵绵的骄纵,加之那脚心踩在他的腿上,袜也没穿,夏□□裳薄,他的腿甚至已能感受到余心乐脚掌心的温热。
赵酀的心里酥酥痒痒的,眸光都不觉变得幽深。
余心乐半点不知道,见他没反应,用力再踩:“快去快去!”
“好。“赵酀这才转身,声音暗哑,余心乐这才觉得有些不对,他撑起上半身,探出脑袋,只能看到赵酀已经去给他弄喝的,似乎也没什么?
余心乐挠挠头,躺回去继续摊着。
余心乐喝过一盏还不够,还要,赵酀又去调来一盏,坐在床边看余心乐喝,那眼神若能酿成蜜,恐怕比余心乐手中这盏还要甜。
以至于有宫女小心翼翼地站在卧房门口,瞧着这个架势也不敢再往里走。
只可惜余心乐光顾着喝甜水,喝得美滋滋的,头也没抬起来看一眼呢。
赵酀早就察觉到宫女的气息,只是还想多看看余心乐这样吃到好吃的东西便满足的可爱模样,待到他察觉宫女似乎很急,他才适时道:“进来。”
“啊?”余心乐抬头,这才看到有人进来,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没想到这模样更是可爱,赵酀再揉揉他的脑袋,余心乐将他手打开,笑着问:“宫女姐姐,有什么事吗?”
宫女行过礼,对余心乐也笑过,才对赵酀道:“邓大人在外间。”
“啊。”余心乐赶紧看向赵酀,“是不是陛下有事找你啊,你快去吧。”
宫女盯着脚尖看,半点声音不敢露。
如若不是有要紧事情,邓容确实不会来找他,赵酀起身:“我去瞧瞧,等我回来。”
“不用不用。”余心乐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你去忙!!”
赵酀的手掌在他肩膀上按了按,抬脚出去,对宫女道:“留下来陪少爷。”
“是!”
邓容过来找赵酀确实是有大事,御医已经验过,那些药丸是致幻的一种药物,一旦服用,便再也无法病愈,除非死亡,世上根本没有解药,瘾还会越来越深,这种药丸曾大量存在于前朝宫廷,前朝灭国与此物便有极大关系,本朝自开国起,便严禁此种药物。
到赵酀,本朝也不过才堪堪六十多年,然而也就是六十多年而已,这种药物竟然又再次出现,还是出现在善堂这种地方。
善堂已被搜查,查出制成的药丸已有整整五十瓶!
这恐怕还不是全数,其他的又不知存放在何处,京兆府尹刘权家也已派人去搜查,目前是尚未发现什么,他们已在刘家查找密室,更不知这些药丸做出来又打算使在哪里。
或者说本朝已有人开始服用,只是他们尚不知?
邓容递给赵酀一个小瓷瓶:“这便是那完全制好的药丸,他们从善堂搜回来的。”
赵酀拿到手中,借着光往内看,只看到瓶内黑黢黢的药丸,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无味的,那几个汉子与刘权都没招,非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赵酀冷笑:“倒是硬气。”
“按理说,京兆府尹三年一换,刘权坐在这位子上已有五年,先帝耽于享乐,根本不管这些,刘权与吏部部分官员关系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这也是能耐,能被派来做这种事的,怎能没几把刷子?”
他们俩心中都已有猜测,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如何将背后主事之人抓到却又是另一件事。
赵酀将瓷瓶递还邓容,冷冷道:“朕来亲审。”
“是!”邓容过来就是这个意思,事情太大,又是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开头,暂时还不能让更多人知道,还是他与陛下私下来审比较安全。
赵酀却没有立即走,丢下一句“等朕片刻”,便又匆匆转身去东间。
邓容多少有些感慨,他们这狗脾气的主子,是也终于拥有了挂念吗?
余心乐嘴甜会哄人,人又漂亮,在平江府时,从小到老,就没有女子不喜欢他,赵酀进来的时候,宫女姐姐就在笑着与他说话呢,赵酀突然进来,宫女吓得赶紧站直。
赵酀没有在意,直接走到床边,手再搭在余心乐的肩上,弯腰对他道:“有些急事需要我去处理,我恐怕过些时候才能来陪你玩儿。”
余心乐正色:“是不是事情有进展了?你快去!这可是大事!还是我亲自告的,我可是原告,没有人比我更希望此事水落石出!什么玩不玩的!你快去!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