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心乐再伸手推他:“快去!!!”
事情拖不得,赵酀没有多废话,再拍拍余心乐的肩膀,他便转身离开。
赵酀一走,余心乐差点没乐得蹦起来,终于没人管他了!
他想在床上怎么滚,便怎么滚,想什么时候去屏风后尿尿,便什么时候尿尿!
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喝好喝的甜水!不怕被那个讨厌的人笑话、戏弄!
赵酀走后,又来了好几位宫女姐姐,都很漂亮温柔,给余心乐带来许多好吃的茶点,一直在屋里陪他解闷,听他说想看书,又嫌弃书架上这些史籍无趣,还去乐府给他找戏本来看。
宫中有乐府,如今陛下与太后娘娘都不爱这玩意儿,乐府众人心理落差极大,很怕哪天就要被赶出宫,见到有宫女过来找戏本子,差点没乐坏了,一窝蜂地涌上来,非要去给那位少爷演几折戏。
宫女们敢直接来乐府找戏本子,是因为陛下离开前特别强调过,余少爷要什么给什么,只要余少爷高兴就好。
即便如此,看几本戏文不算什么,若是直接唱戏,会不会惹怒喜爱清静的太后娘娘啊?
宫女想了想,先带了几人去长乐殿,打算问过余少爷的意思再说。
宫女们常年在宫中生活,眼睛其实是最利的,先帝那时候,就是王贵妃也不敢这样啊,陛下都快要把余少爷捧到天上去了。
余心乐还没有愚蠢到这种地步,戏本子都笑纳了,唱戏什么的还是免谈吧!
乐府管事虽不知这位小少爷到底是谁,但长乐殿可是紧贴着陛下寝殿的,前朝某位皇帝与皇后甚是相爱,才特别在寝殿旁边再修长乐殿,赐予皇后居住,即便如此,皇后也不过每月过来居住两三日罢了,已是难得。
后来再没有过这样深情且专一的皇帝,这座宫室倒是留下来,因无人居住,便作为陛下寝殿的副宫。
眼下,这位矜贵少爷在这儿住着,宫女们簇拥着,那个殷勤劲儿,他们有什么不懂的呢,一个劲地抱余心乐大腿。
在宫里有这么一种老人,他们早就混成精,他能用最虔诚、最坦荡的语气夸赞你,怎么听都不觉得虚浮,只觉得这是再真实不过的事。
谁不喜欢被夸呢,余心乐被说得怪难为情的,还有点开心。
他歉意道:“以后若我还有机会来宫里玩儿,我问过……呃,我问过别人的意思,如果这是可以的,我再请你们来唱戏呀,今日当真不行。”
有这句话就行了啊!
起码有个盼头,将来也不用被赶出宫了!
乐府管事感激涕零地离开,余心乐还觉得很不好意思呢,可惜他身上没有银子,也没有玉佩,否则也能送些给他们呀,大家都很不容易。
乐府是唱戏给后宫妃子们看的,戏本子全是自我奉献的苦情大戏,什么大家小姐为嫁心上人,不惜与家人闹翻,当了钗环,自己吃糠也要供心上人进京赶考,心上人考上状元,被皇帝赐婚公主,这状元却抗旨不愿娶。
皇帝了解过情况,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公主却感动于他的深情,愿意与那大家小姐为平妻,一同嫁给这个状元,状元更是感动于公主的退让,与公主完婚后,也将心上人接到京城,大家抱在一起痛哭一场,从此一门三人过得好不幸福。
据说,这是最受欢迎的一出戏,每每唱这戏时,妃子们个个哭得眼泪哗哗。
余心乐看得眼睛直抽抽,这都是些什么鬼玩意儿啊!!
他连翻几本,全是这种调调,还有那种考上状元回头要接原配来京里过好日子,那原配死活不愿来,非说自己不配,自请下堂的。
余心乐实在看不下去,也不知道这种戏文到底是谁写的,非要将女子写成这般,他自小到大就从未见过这种脑袋仿佛被驴踢过的女子,他双手托腮,顿时觉得好生无趣。
若是赵兄在这里,是否就不会这样无趣呢?
会不会和他一起骂这些戏文有毛病呢?
余心乐又猛地摇头,才不会呢,那人只会戏弄他!!
宫女们见他无趣,绞尽脑汁地想法子逗他高兴,有个宫女道:“要不少爷作画玩儿?”
“……唔,也只能这样了。”
宫女们立即给他将笔墨纸砚准备好,又调了好几个色的颜料给他用精致的小碟子置好,一排摆在桌上。
余心乐继续双手托腮,嘴巴高高嘟起,毛笔夹在鼻子与嘴巴之间。
余心乐看着横梁,要画些什么呢?
暂时也没有什么特别想画的呀。
明明上回来宫里觉得很有趣、很好玩呀,回家的时候其实也有点不舍呢。
这回怎会这样无趣呢?
余心乐想了想,是因为赵酀不在吗,上次是因为有赵兄陪着,所以才会有趣吗?
“唉。”余心乐叹口气,抽出毛笔,直起身子开始落笔。
几名宫女在一旁听候差遣,顺便看他作画,看他先画眼睛。
这个宫女挤眼睛:眼睛好像陛下哦!
余心乐再画鼻梁。
那个宫女挤眉毛:鼻梁更像!
余心乐画薄薄的唇。
这个宫女面露激动:果真是陛下!
画纸上渐渐现出一张清俊如月的脸庞,余心乐是个左撇子,他左手执笔,牙齿咬住笔端,右手不自觉地托腮,细细看着这脸,他觉得自己画得可真好啊。
这就仿佛赵兄就在面前看着他呢。
几名宫女你看我,我看你。
再看余少爷嘴里还咬着毛笔呢,也已不知不觉地翘起嘴角甜甜地笑。
宫女们眼睛挤得已经快要抽筋了。
大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余少爷真的好爱他们陛下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余心乐:啥玩意?????
第39章 触碰
赵酀回来, 已是两个时辰后,太阳早已落山,夕阳落在长乐殿的琉璃顶上, 远远看去,好似闪着金光,赵酀脚步微顿,走得更快, 脚步甚至也变得轻快起来,他大步迈入殿中, 守门的太监们在他身后跪了一地。
他看也没看,更快地走进正殿, 再去东间的卧房, 宫女们又跪了一地。
这才终于看到余心乐。
余心乐趴在桌上已经睡着,双手大张, 紧紧扒住桌子,脸颊也贴在桌面, 这样的睡姿难免有些不适, 余心乐呼吸有些不顺, 嘴巴微张, 像只小猪一般睡得呼噜噜的。
赵酀眼中染了笑意, 却还是轻声问宫女:“为何不去床上睡?”
宫女立即忐忑道:“少爷作画,画到一半趴在桌上睡着, 奴婢们不敢叫醒少爷……”
赵酀也能理解, 他没多说什么, 只是挥挥手, 示意她们都出去。
宫女们福了福, 全部安静地倒退出去。
赵酀走到余心乐身边, 将他身上的毛毯又往上拉了拉,人还站着,腰却是弯下,贴在余心乐面前看他的睡颜,瞧见余心乐脸颊上还有几点墨汁,像是黑色的梅花,顿时好笑地暗自摇头。
他伸手,试图轻轻将余心乐抱起来,也是这时,他才瞄见桌上的画。
画上是他。
画上还有月亮、蜡烛与远处的薄荷草丛,这画的是被装进麻袋的那晚?也就是余心乐眼中,他们初次见面的那晚。
赵酀并不是在意相貌的人。
倒不是说他没有审美,辨不出美丑,只是说,于他而言,任何人、任何事,相貌的好坏都毫无用处,这好像也是他头一回这样认真地看自己的脸,似乎在照镜子。
在余心乐的眼中,自己便是如此?
确实还算赏心悦目,难怪那晚被当作是鬼。
赵酀单手撑在桌面,看着这幅画,一时想得有些远。
余心乐却是动了动,手肘碰到赵酀的手腕,余心乐迷迷糊糊地睁眼,抬头看来,赵酀立即轻声道:“没事,继续睡。”
“啊……是赵兄啊……我、我不睡了……”余心乐揉着眼睛想要坐起来,手上却没劲,赵酀来扶他,还想劝他再睡,余心乐却抽抽鼻子,“哪里来的血腥味呀。”
赵酀眼神一重,他来前特地洗手、洗脸,还从里到外都换了新衣裳,味道还是除不去?
早知还是该沐浴一番,只是那样又太过浪费时间。
他想快点看到余心乐。
他并不想吓到余心乐,哪料余心乐朝着他靠近,鼻子抽得更重,最后贴在他的腰间,人已然是彻底醒了:“是你身上的味道!”他激动地仰头看来,“你是不是去审讯现场了?!”
没想到余心乐是这反应,赵酀有些哭笑不得,你说他胆大吧,居然怕鬼,可你要说他胆小怕事,他可比谁都敢惹事,余心乐还贴着他的腰使劲闻,手抓住他的腰带:“快给我讲讲!你们都是怎么审讯的?!”
似被雷电劈了一般,被余心乐扯住、贴住的地方,瞬时变得麻麻的。
赵酀不得不强行将余心乐推开,再贴下去,要出事的。
余心乐还不满:“真小气!”
赵酀无奈地在他面前坐下,特地将双腿岔开,趁此时反应还不明显,还能用衣裳遮一遮。哪里想到,看到余心乐左侧脸颊的睡痕,心又莫名地开始跳,赵酀有些口干舌燥,只觉得眼睛无论看向哪里都是不对。
余心乐丝毫不知,趴在桌上,仰头看着他问:“你是不是跟陛下一起审犯人了?都发生了什么?那个刘大人,是不是有问题?快给我讲讲!快!”
赵酀暗自吸了口气,索性将一些能说的事情都告知他。
余心乐听得不时吸冷气:“竟然是这样吗,那药丸居然是能上瘾的致幻药啊!所以那个刘大人,是前朝皇室余孽吗?”
赵酀点头:“在刘府搜找到地下密室,发现更多这种药物,还有药方子,通过对字迹与纸张的辨认,那药方子显然是前朝留下来的。”
“可是,光有这个,也不能就说明他们一定是前朝皇室余孽啊。”余心乐问出自己的疑惑,“万一是其他人在借由前朝皇室余孽的名声闹事呢?毕竟这种药方子,当初也不算是什么顶天的大秘密,前朝很多人有吧,不可能全部销毁。”
赵酀暗道,这位小祖宗倒是挺聪明的,确实,光有这些并不能证明他们就一定是前朝皇室余孽,说不定是本朝有人在捣鬼,故意将他们往这个方向引,所以刘权与这些人才会如此肆无忌惮,根本不怕被逮到。
若是没有他这个变数,刘权等人恐怕很快就能将这药传得到处都是,江山易主,前朝皇室密谋得逞,最多也就是三年内的事。
只可惜出现了他。
当初他被赶出皇宫,没准就有前朝皇室在其中推波助澜,赵酀的皇祖父倒也算是一代明君,好歹是开国皇帝,只可惜他生父完全是个废物,皇祖父一驾崩,便被人牵着鼻子走。
他当初的诈死骗过了所有人,包括那些前朝欲孽。
他们或许也曾担心过他这个废太子,只是与他比起来,显然是眼前就要成功的大事更重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月前回京时,难免引起赵琼等人的察觉,也是因为赵琼的发现,另一拨人也才知道他赵酀的存在。
但是很显然,他们太想复那所谓的国,趁他刚登基一个月,凡事都还乱糟糟的,依旧不管不顾地执行计划,显然已是豁出去,毕竟这是离成功最近的一次,成败在此一举。
直到又出现余心乐这么个变数。
赵酀想到这里,再度看向余心乐,余心乐被看得毛毛的,抱住自己的肩膀抖了抖:“你为何那样看我,我说得有什么不对?”
赵酀笑:“没有什么不对,正是因为这个缘由,此事暂且无法公开。”
“……唔,听你话的意思,你们已经确定他们是前朝皇室欲孽,是还有其他证据么?”
更多的证据确实没有,但是这些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加上赵酀与邓容的直觉,几乎已能确定此事便是前朝皇室余孽所为,只是真正抓到背后之人,还要一些契机。
此事最急的不是他,是那些眼看着就要成功,却功亏一篑的人。
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
赵酀摸摸他的头:“更多的证据,还要些时候。”
余心乐就叹气:“好可惜啊,不过也是,那些人估计密谋很多年,哪有那么容易就被抓住。”
“这次多亏你,否则谁也想不到,善堂竟然是他们的据点之一。”
余心乐也颇有几分得意:“我也没想到,居然被我发现这么大的事!哼!”
赵酀笑出声,余心乐瞪他:“笑什么笑,我觉得我还是挺厉害的,对了,陛下可要传我去问话,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伤成这样,还如何去?”
“可是我还有挺多想说的……”
“那就写下来,我帮你呈上去。”
“……好吧。”
余心乐颇为遗憾呢,这种事他也是头一回遇到啊,恐怕也就这么一次,可惜不能亲临审讯现场。
赵酀又问:“我还未问你,你为何想起去善堂?”
不说这个,余心乐差点忘记程家的事,他“哼”了声,不高兴道:“我本来是去程家送东西的,好歹是亲戚,我爹娘怕他们日子过不下去,结果他们还嫌弃我只送药,不送钱!我一气之下,就把东西都拿回来,我想着那就索性送去善堂好了!”
余心乐一通说,赵酀心中生怒,这个程家!
若不是给余心乐做脸,他早就处死程文祥,是,程文祥根本不得赵琼信任,身上本也没有多少值得审讯的,但如此小人,又何必苟活于世,免得害人,这些年,程文祥干的坏事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