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我与他商议江南一事,是想多点办法,这次魏太监突然起事,我们都有个疑问,他太急了!哪怕他快死了,也不至于急成这样,魏太监极慕权力,却也贪生怕死,按理说不该如此不管不顾。
“但想来想去,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毕竟这次机会到底难得。也就是方才,林昶想起幼年时候的这件事,想到一个可能,这才慌忙将我叫去。这事儿林昶也不能肯定,但我就怕这是真的!!”
若是真的,哪怕赵酀暗中也有帮手,又能有几分胜算呢?
那些倭寇杀起人来从来残忍!
而且魏太监将这一手埋得太深,饶是赵酀也没想到,一心想要复国的魏太监,竟还会与贪婪的倭寇合作,拼着富庶的江南不要,竟也要杀死赵酀!
说不得如今那些倭寇就藏在平江府内,等着赵酀自投罗网呢!
余心乐想到这些可能,立马转身就往内间冲去,快到邓容愣了会儿才回过神,追上去问道:“您要做什么?!”
余心乐冷静又快速地说:“我必须去追上赵酀,我要赶在他到平江府前,将这个消息告诉他!”
邓容立即道:“我去!!!”
“不。”余心乐回头看他,一字一句道,“你若去,京城谁来守护?这是赵酀留给你的任务,也只有你能护住。”
“……”邓容想说话,却又发现自己无话可说,确实如此。
余心乐郑重道:“你放心,我身边的护卫都是江湖门派高手,谁也不会想到这时的我会离开京城,我很安全。况且赵酀的行踪,只有你知我知,我不信任我们三人之外的任何人,只能我亲自去!!”
“可是——”
“没有可是,赵酀若真遇难,我也活不下去。我只有一个请求,若是我们俩没法活着回来,你一定要保护我们的福宝平安长大!”
邓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余心乐抱起还在睡觉的福宝亲了又亲,最后才恋恋不舍地放下。
余心乐转身就往外走,竟是什么行李也没带。
邓容反复咬牙,到底没有阻止。
确实,他要留下来保护京城,这件事只能余心乐去。
西园不会武功,也不能骑快马,只能留下。
余心乐带上刘小武几人,想了想,又叫人去方博家送消息,他想带上许翘,许翘常年行走江湖,经验颇多,身手也很厉害,带上她或许也能多个路子。
许翘在家闲得都快长蘑菇,很快就兴奋异常地赶来,却见余心乐很是严肃,她顿时也不敢再笑,甚至被感染得也沉重起来。
西园一个劲儿地抹着眼泪,发誓会好好照顾福宝与他的爹娘。
余心乐揉揉他的脑袋,又看向邓容,邓容对上那双清澈的双眼,差点也要落泪,但他到底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只对余心乐点点头,说道:“放心。”
余心乐灿烂一笑,转身带着人骑快马走了。
很快,几人的身影消失不见,邓容却还是久久站在原地。
其实对于余心乐的存在,包括陛下为这位小少爷所做的一切,他也是颇为不解的,他心中隐隐觉得于陛下而言,这位小少爷是个麻烦。
倘若没有余心乐,陛下是当之无愧的明君。
邓容不明白陛下为何会被一个人迷糊至此,但他也没有多言。
他想,或许这就是感情吧,他不理解,他也不愿意尊重,但他可以保持沉默。
就在方才余心乐转身而去的瞬间,他觉得,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叫做感情。
他很庆幸,也很感动,他们陛下能够遇到这位小少爷。
戏文里常说的天作之合,大约便是如此。
第105章 众人见证
余心乐带着几人一路飞驰。
这个时候, 带上许翘的好处便能显现出来,她常年带队在外走镖,任何一种路线她都熟悉无比, 她甚至知道许多旁人不知的路线,这些路线耗时更少,只是没少要钻林子,还要走一走山道。
却也不是那些很难翻的山, 山道早就被山民们长年累月地走出来。
多亏许翘带路,比正常时间提早三天, 余心乐终于赶到赵酀此时本该在的据点,哪料并未看到赵酀与任何痕迹。
即便魏太监私底下与倭寇勾结, 他们肯定不敢离开平江府。
赵酀途中遇难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那说明赵酀也已加速,许是想去快点解决问题。
余心乐却也更急, 就怕赵酀要自投罗网。
他也顾不得休息,换了马, 一行人直接往平江府赶去。
赵酀初时并非没有想到魏太监还有帮手的可能, 他甚至也与邓容商议过, 但是两人商议来商议去, 也想不到有谁会愿意这样无条件地帮助魏太监。
复国这种事, 自古以来从不断绝,之所以一次也没成功, 主要还是因为破国后, 这些余孽永远无法召集到足够多的人手。
造反也好, 复国也罢, 手上没兵, 没人, 就是把阴谋用尽,也无法成功。
攻城、占城,都需要帮手,需要活生生的人。
不论魏太监老巢到底在哪里,到底是赵酀道高一尺,几乎所有属于魏太监的据点,都覆盖在他的监视下,据他所知,魏太监确实没有那么多的人手。
到得半途,也就是前几天,两浙的探子突然寻过来,告诉他一件事。
因为江浙这一个月几乎都在下雨、刮风,上旬更是有个小渔村,大半的人被风给卷进海里,生死不明,偏偏那风刮得那样骇人,除非是个大胖子,谁也站不稳。
先开始官衙倒也派人过去探查、营救,谁料那派出去的几人也都被风给卷走,再也没回来过,县衙也不敢再派人,再后来便是魏太监搞出来的那些事,前太子赵琼又直接在平江府生事,附近州府纷纷大关城门,谁还敢往外跑?
小渔村的事情便不了了之。
这几日,风雨渐停,赵酀的人赶到渔村去调查,果然发现不对。
小渔村坐落海边多少年,渔民们经验丰富,狂风暴雨饶是可怕,也不至于全数被刮到海里去,他们几经调查,发现很多血迹,最后在不远的山洞里找到几十名差点就要饿死的渔民,才得知真相。
原来那些渔民根本就不是被风卷进海里,而是被倭寇杀死!
此处临海,渔民们常会遇到倭国百姓,倭寇可恶,却也不代表倭国百姓都是坏人,在海上偶尔遇到,他们还会互帮互助,就在刮风前夕,这些渔民们带着几名走散的倭国百姓回来,哪料就这善心葬送了他们的性命。
倭寇杀了那几位好心帮助他们的渔民,更多的逃到山上只有村民知道的山洞里,才躲过一劫,他们害怕倭寇找回来,根本不敢下山,就这么在山洞里待了近一个月,目前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至于那些倭寇如今在哪里?
自然不言而喻。
赵酀这才将没想明白的那点想通,更是连连冷笑。
赵酀也曾出海,更曾去过倭国,在赵酀看来,倭寇残忍无度,哪怕是自己人,也常常为了利益自相残杀,毫无伦理道德,这样的畜生,那魏太监竟也敢惹,当真是为了自己的权势,什么也不顾了!!
魏太监完全是打错了算盘!
魏太监以为自己已是极恶之人,自大自狂,哪里知道倭寇的凶狠?
倭国百姓日子都快过不下去,这些倭寇更是靠掠夺而生,瞧见江南的富庶,还能忍得下去?能与魏太监好好合作?
做梦!!
难怪平江府再无消息传来,就是方博也没了音信。
眼下看来,方博等人恐怕已被那些倭寇控制,魏太监偷偷带进平江府的倭寇绝不少!
魏太监眼里只剩权势,那帮倭寇眼里更是只有金银财宝与土地,全然不顾人命。
他却在乎!
那些都是他的子民!
赵酀再不拖延,又调动好几处秘密训练的军队,直接往平江府逼近。
如赵酀所料,那些倭寇果然抵挡不住诱惑,平江府那样多的粮食与金银财宝,本来觉得能与魏太监分得一半已是不错,亲眼所见,他们哪还舍得分给别人?
倭寇历来狠戾,大胆,又想若是趁机将□□的皇帝跟这狗太监都弄死,□□的权柄岂非就落在他们手里?
他们这次人手足够,即便败了,能够弄死皇帝,那也算是史上留名!
魏太监就是再狠再阴毒,也不如倭寇们这些既横又不怕死的。
两方很快闹掰,倭寇一刀就把魏太监给弄死,又控制了赵琼那个怕死鬼。
城中百姓多信余心乐是恶鬼的鬼神一说,大多数都拥护赵琼当新帝,都觉得如今的陛下该死!这一点上,不得不说魏太监太知道如何掌控人心。
全城百姓大部分拥护赵琼,即便是知府出面干涉也无用处,干涉得多了,被撺掇的百姓们更是冲到府衙去拿东西到处乱砸,现如今,赶来的方博也好,府衙的官员们也罢,竟是束手无策。
最难办的就是人心的扭转。
后听闻陛下竟要亲自来平江府,他们反倒松口气,也不打算再与这些被迷了心的百姓对峙,恐有人伤亡,索性等陛下过来再行事。
如今的平江府平静得很诡异,赵琼倒是天天到闹市口蛊惑人心,惹得那些百姓成日怒喊要他赶紧杀到京城去。
直到赵酀总也不来,那帮倭寇渐渐忍不住。
他们生性残忍,压根不管什么策略、计划,只想见血,以杀人为乐,当天就抓一批无辜百姓要杀,百姓们吓得纷纷向赵琼求助。
赵琼自己都吓得瘫在地上,甚至尿裤子,闻到那股尿骚味,众人才察觉到不对,他们似乎信错了人!
只是为时已晚。
方博、知府等人纷纷赶来阻拦,好不容易救下那几名百姓的性命,却也只是暂时而已!
平江府中这么多的百姓,倭寇手中人质众多,他们更是直接就在闹市中心,将前来听赵琼说话的那些百姓们全都圈起来。
倭寇要求知府交出官印,并交出平江府粮仓的钥匙。
不交,就杀死这些百姓!
他们身为父母官,怎能眼睁睁地看着百姓就在面前送死?!
将官印与粮仓交给匪徒更是不可!
这样两难的情况下,方博主动要求与那些倭寇谈判。
方博当然也知道倭寇的残忍本性,更知道谈判不可能成功,他只求能多拖几天,拖到陛下来的那天,陛下一定有法子解决此事,否则陛下不会亲自来江南!
据说帝王仪仗已至徽州地界,但以他的了解,真正的陛下说不定已到平江府附近,正在等待最佳时机!
赵酀绕路又多等半天,待到人手全部到齐,这天秘密赶往平江府。
据他推测,魏太监能带进城的倭寇毕竟有限,否则早就惹得官府注意,目前城中倭寇大约在一百人,魏太监自己的人大约能有几千,城外城内皆有,他令大部分人缀在他们身后,远远地先藏在林子里。
他带上一千人缓缓往平江府靠近。
果然一路上已经遇到不少巡逻的魏太监的人手,全部被他们利落解决,还特别留了个小头领做活口,问出些消息。
若是没有猜错,魏太监估计已经死了。
因为这些逗留在外的人,同样是魏太监的暗牌,他当然也无法完全信任那些倭寇,如此安排也是为了内外包抄,结果城中已有五日不曾给他们递过消息,他们也正犹豫着是否要进城看一看。
赵酀深知倭寇的行事风格,假若魏太监已经死了五天,已是倭寇能忍耐的极限,不知城中百姓是否已有伤亡?目前还能维持表面的平静,恐怕要多赖方博与他亲自挑选的平江府知府。
赵酀带人将外头所有魏太监的人手全部扫尽,打算今夜便换上这些人的衣服直接进城。
夕阳西下,赵酀等人已将衣服全部换好,隐藏在林子里,逐步往城门的方向靠近,赵酀的袖袋中有五把钥匙,分别隶属于平江府城门的正侧五道门,届时他们悄悄潜进去即可,这些钥匙皆是从那些人身上搜来。
却忽然听得城中传来巨大的吵闹声,仔细去听,夹杂着恐惧的哭声、尖叫声,还有求饶声,甚至还有可怕的桀桀笑声,且这声音越来越近。
赵酀不禁皱紧眉头,立即带人往前靠近,离城门还有段距离,却见高高的城楼上忽然点起许多火把,天色已是越来越暗,城楼上的火把便也越亮。
赵酀凝眸望去,又见陆陆续续有十几名倭寇走上城楼,那难看的发式一看便知是真正的倭寇,十几人在城楼上排开站好后,又大摇大摆走来一人,显然就是他们的头领。
头领呜哩哇啦地说了一通,赵酀脸色沉了下去。
他听得懂倭国话。
这头领说是觉得无趣,要挂些百姓到墙头上风干,说完还得意大笑,笑声传出很远。
赵酀的手下们虽是听不懂,从这笑声中就能听出这不是什么好话,纷纷愤怒问:“陛下!那畜生说什么?”
赵酀冷着脸,已经见到有五花大绑的百姓被拽上城楼,其中有老人,有孩子,正中间的是方博。
赵酀冷声道:“他们要将这些人吊死在城墙上。”
手下们也已见到那些人,惊道:“竟是要在城楼上杀人?!还有孩子!那中间的人,怎么瞧着像是方大人?!”
身后众人早已知道倭国人残暴,却也没想到他们能残暴至此。
他们便是对待来犯的外敌,也做不出将尸体挂在城楼上的事,生而为人,谁又容易?立场不同、各自为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