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声甘州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鲵旋之渊

作者:鲵旋之渊  录入:12-19

  听见时间流转,而他始终囿于一方荆棘丛生的密室,被刺生生划烂一颗热的跳着的心脏,迸溅的血洒向被他守护的、与他毫无感情的那片美丽土地。
  死亦不足惜。
  多伟大的誓言。
  解之渊回了神,只当是和岳瑾聊到了怪,无意识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谈着笑,心却是冷的。
  嘴上说着烹而食之,自若的神情在岳瑾看不出端倪。解之渊饮了一口茶,应付地笑道:“小昱王当真是喜欢送来的这些物事,拿去也不碍事的。”
  这倒是实话。解之渊看这些子身外之物,和石头没二两区别。便是多金贵的红珊瑚,瞧久了也不过虫尸模样。
  “我可不喜欢,”岳瑾会错了意,以为他说送只怪来,面色不大好,“人形的东西,吃着便心里不安稳,倒像是啖了人肉……我该听清楚的,不然肯定不吃。”
  解之渊乐了:“不吃,放着也是浪费。”
  怪不拿着去用,可不是暴殄天物么。
  岳瑾眯着眼睛笑笑,手指端着空茶杯敲敲桌子:“我浪费掉的玩意儿多了去了,都要心疼,心也该掰成好几瓣才够用。”
  解之渊配合着问:“哦?”
  岳瑾本来乐得聊些不着边际的浪荡行径,看着解之渊淡色的下唇竟失了心思,目光暗了暗,话到嘴边上又滚一圈咽回去。
  “你只管去问。”岳瑾的视线迅速地扫过解小将军握着茶杯的手,“要正主来讲那些事情,定是没有街头巷尾听着谈资和传闻来得有趣。”
  巧极。岳瑾正一说完,便是说书的讲起了解之渊小将军。
  听得出了神,解之渊偏过脑袋,面向窗外的街道。那里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是寻常风景。解之渊听着笑或闹的声响,渐渐扬起一个笑来。
  耳边好像听见了儿童嬉戏的声音。
  岳瑾混混沌沌,意识模糊。他眼前一闪而过雪白的飞鸟,金黄的狐狸,或是猫——黑得发亮的猫,一道道的放映着。或欣然或恐惧的神情,在那些生灵面孔上出人意料地反复重现。
  千篇一律得近乎可怖。
  他看到“怪”。
  垂着辫子的小女孩,圆脸上有一块漂亮的鳞片,落在眉心中央,闪闪的。她眼睛里有水汽,张着大嘴咿咿呀呀地不知说着什么,只觉得那无意义的音节带着不为人知的悲哀。
  岳瑾说:“这怪看着倒是稀奇,本王买下了。”
  小女孩便送到府上。岳瑾不以为意,心说约莫是送到哪里做了个丫鬟,随意吩咐了安排处理就没再过问。
  那日的市集不少新鲜玩意儿,小昱王给迷得流连忘返。小商小贩都收拾东西吃饭去了,岳瑾才恋恋不舍地打道回府。
  想起了小女孩,还没问她的去向,就等来一碗肉羹。
  他盯着肉羹半晌,一言不发。女孩子的眼睛生在岳瑾心里面,一动不动地睁大着,好像在疑惑。
  于是默然,终于还是哑着嗓子叫下人端出去倒掉。怪不得下人,是岳瑾自己没有吩咐明白,白白害了一条性命。
  小昱王顽劣至今,心里究竟如何去想,无人得知。有传闻他脾气暴戾,下人略有冒犯便要杀了泄愤;也有说他孩子心性,不知何而为人,动辄施以刑罚。
  只有岳瑾清楚,他这是第一回 手上沾血。即便不是人,却像极了人。那么又有些什么样的天堑差别,才能叫人们对着一个稚童样貌的非人去下手?
  他想不明白。不杀伯仁,伯仁却死。
  咿咿呀呀的怪叫从此入了梦。不知情的吃了些怪的肉,叫岳瑾无论如何没法自在。
  不大恸,无大悲,仅仅是心里头本就生着的刺,轻轻往下压了几分。
  尚在少年时的岳瑾坐在宫里的高墙,侧身望向宫外无垠的天空。
  日落晚霞的地方升起艳丽的云彩,红得像喷薄的血液,热烈带着温度。而手心却是冰冷冷的墙体。
  他读过书。
  太傅说克己复礼,说仁政爱民。圣上也说轻徭薄役,说君舟民水。
  岳瑾信了。小少年,信了便是死信,拼了命也要读好了书出去报效祖国的。
  晨间,岳瑾读着《逍遥游》。
  他读到“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笑问太傅道:“我何时能做野马?山间奔跑,好不快活。”
  太傅回答:“殿下会错意了。此野马是喻,代指山间雾气,奔腾如野马。”
  岳瑾道:“那更好。雾气无形,无处不入,遨游四海也不是难事。凭虚御风不是最好,化作江上清风才最自在。”
  可惜十二岁的岳瑾尚不知晓,几年前的一次误入让他成为被监视的对象。民间买卖怪不假,可驯怪的门路若是给捅了出去,极尽残忍的手段必然会引发争议。岳瑾作为知情者,是绝对出不了京城的。
  另一方面,对小昱王不怀好意的人也不在少数。
  当今圣上子嗣不多,都是资质平平。野心勃勃的几个皇子,与岳瑾身份等同,均是皇帝亲弟的嫡出。接连着几年之内,皇帝的亲子竟都死去在成年以前,膝下瞬时空荡。
  年老力衰,于是有意要过继侄儿来继业。年纪最小又最不谙世事的岳瑾,无疑是最佳人选。
  手里沾了血的几位兄长怎可能乐得岳瑾坐享其成?在十二岁以后的几年里,各式暗里下套没有停过。即便被保护得很好,餐餐用前都要试毒的日子也过得够了。
  岳瑾如笼中鸟。虚得了准太子的位置,却没有一天能安心下来学真正的治国之道。提防和警戒,让年幼的小昱王疲惫不已。
  岳瑾问父亲:“城里十四岁的男孩,如今在做什么?”
  父亲道:“在读书。”
  岳瑾问:“读书为了什么?”
  父亲道:“为求功名,光耀门楣,兼济天下。”
  岳瑾问:“不愿意求功名的,是异类吗?”
  父亲不说话。老昱王动作很轻地抚他,看向岳瑾黑白分明的双眼。“是异类。”他说,声音有些苍凉,“远不止胸无城府、无心功名的是异类,用具简朴、不骄不奢的也是异类。爱民如子的亦是。”
  一个朝代濒临灭亡时,往往是最为繁盛的。歌舞升平,谏书渐稀,捷报频传……沉浸在盛世好景的一番热火朝天里,而不见宫墙外的冻死骨已经铺满了去路,生生拦截住载着宫炭的马车。
  于“怪”,于民,皆是如此。
  皇子的铺张岳瑾早有目睹。其搜刮民脂的肆意程度,和他们设计杀死太子的狠辣程度不相上下。与岳瑾关系最好的祺王曾与他说过几句心里话,他说:“你不喜欢,就早点退出。多的是人爱的东西,争他做什么?”
  父亲却教导岳瑾:“若有朝一日身为人君,当上行下效,重整乾坤,清明现世。你把握手中的权力不止是为你自己,苍生需要明君。”
  祺王道:“你是做野马的,非要做那金丝雀,一生别想有如意日子。”
  岳瑾迎着风,放纵自己骑马驰骋在旷野之间。他反反复复地问自己,问别人,究竟何去何从?
  “解之渊。”
  解之渊上赶着受刑的模样让岳瑾哪哪儿都不舒服,心里堵得慌。回绝了一次又一次,他方才发觉,并非客气或者回护,解之渊是真的不想活了。
  岳瑾说:“你执意如此,我便不会管了。”
  解之渊还是微微笑:“好。”
  被这个笑容刺痛,岳瑾只觉得碎裂感从心脏蔓延到全身。从知道解之渊身份那一刻起,他费了不少功夫,搜集来的罪证足以把当政的那些个伪君子送上青史的刑台。
  岳瑾就是最好的证人。
  岳瑾说:“我能接受你要去死,但是我绝不能接受你要带着叛徒的骂名去死。”
  真正的解之渊,应当是那个一生心比天高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鲜衣怒马穿行在大漠的孤烟之下,而不是史书将用寥寥数笔记录的罪有应得的逆臣贼子。
  岳瑾想,火刑架不是你要去的地方。宁可死在战场上,也要站着任刀剑刺穿心脏。
  然而可惜的是,在这一点上,岳瑾确实完完全全错估了解之渊。
  他只听见解之渊用很平静的声音说:“我从来不在意名声这些东西,不是因为我道德多高尚。于我而言,整个纪朝乃至世界,都不过大些的笼。关得紧些,在京城,行止由人束缚监视;松些,到了边疆,能见一次万物的样子。”
  “或许我救了不少人,”解之渊说,“但不必为此高看我一眼。”
  无所谓愿意或者不愿意,也无关信仰,无关意志。只是生而为“解之渊”所必要履行的义务。为了这个好听的名字而付出的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
  岳瑾没有回应。
  他好像在听,好像在思考,又好像只是简简单单地站着。无声地,青松似的站着。
  顷之,解之渊喃喃叹息:“也许……当初走出来时,还是有些替百姓摆平苦难的念头的。上位者的过错,归咎到民众身上是妄加。”
  岳瑾笑道:“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惜命。不惜自己的,但是惜别人的。即便背负了沉重到难以启齿的苦痛经历,解之渊依然没有丢失心底的柔软和悲悯。
  这是多难能可贵的一个人,他想抓住的人。
  岳瑾道:“你能听我讲个故事吗?”
  解之渊歪歪脑袋,俏皮道:“愿闻其详。”
  岳瑾从他六岁入学讲起,讲他的故事。讲到后来主动退出竞争把自己活成个闲散王爷,苦笑着问道:“会不会觉得我太窝囊?”
  岳瑾的心路历程解之渊不得而知。他坐在城墙上想了什么,决定了什么,也已经成为无法更改的事实。现在这样的岳瑾就在他面前,比他更像是等待判决。
  解之渊轻轻摇头:“我比你更窝囊。”
  谁也别看不起谁。
  你没勇气站出来政斗,我也没勇气留下来活着。
  岳瑾极尽温柔地抚摸解之渊的发顶,一如当年慈爱苍老的父亲。
  怪,保不住;王朝,救不活;而仅仅一个解之渊,居然也拦不住他走向终结的脚步。岳瑾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能,却在这一刻被突如其来的无力感淹没。那是一种近乎麻木的茫然。
  岳瑾溺亡在笼里。干燥的笼里。
  他意识到,他即将失去一个爱人。失去他再难寻到的,同在笼中的爱人。
  小王爷于是学着解之渊一如既往的笑容扬起嘴角,很高兴地说:“那么恭喜你,你要死啦。”
  解之渊自然看不到的,可岳瑾觉得他什么都知道。岳瑾抬眼去看,看见解之渊面朝着自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尖抹过岳瑾的侧颈,冷得出奇。
  希望来世不入帝王家,做个勤奋聪明的书生。哪日读不下去了,就到处走走看看,吟诗作赋。歌颂边塞的将士,默听雄壮的鼓角。不作黄沙,从黄沙上过,辙过无尘。
  小将军偏着脑袋,还是微微笑。


第3章 番外·衾寒
  解之渊被处以火刑,这是岳瑾设想过千万次的结局。他原以为自己临了头了,少说也是要痛痛快快哭上一场。没个三年五载,忘不掉解之渊小将军的。
  实则,平静得超乎他的意料。
  早上把人送走以后,仅仅是沉默地坐在案前发呆发愣。岳瑾一直等着,默无声息地,却又不去现场看。直到听见仆从传来解之渊行刑结束的消息,方才眨眨眼,干涩的眼球转动,不见一滴眼泪。
  解之渊是死了。
  岳瑾这么告诉着自己,想唤醒一点轻微的、正常的痛苦。然而他做不到。很奇怪,他居然感觉不到难过。
  上街,一切都是原本的样子。小商小贩见了小昱王,认出来的行礼,认不出来的照旧吆喝着,卖自己的东西。岳瑾晃晃荡荡地走着,碰见个卖糖画的,停下来叫人画一个。
  “小昱王要画个什么呀?”
  卖糖画的是个年纪挺大的老婆婆,头发不怎么白,皱纹却深了。是个爱笑的,面上的皮肉下坠得像要脱落下来,却挡不住嘴角向上所勾勒出的美人样子。
  岳瑾想了想道:“画个环吧,中间栓珠子的。”
  婆婆画起来:“是不是送心上人的手链子呀?”
  岳瑾没答应。一个环很快成型,婆婆特地画了弯弯绕绕的线条把环围绕起来,像极了绳子编的、松松垮垮技艺不精的手链。
  小珠子扣在环上,金黄剔透。
  付过了钱,岳瑾拿起糖画道谢。就要走,只听见老婆婆在身后轻轻地说:“年轻的,喜欢就去追,不然后悔的呀!”
  岳瑾心下一动。
  过往的行人似乎都只剩一个残影。熙熙攘攘间,竟见不到一个裹着眼布的少年,嗓音冷冷又清清,对他笑说:“小昱王莫来闹我。”
  只一瞬间,置身人海却周围空空。仿佛血肉之躯化为森森白骨,芸芸众生变作四散魂灵。一双眼睛悬在天空,明亮又冷淡地向下望着,久久地、安静地注视着岳瑾。黑白分明,像相生相克的阴阳鱼。
  于是岳瑾道:“先前就追到了。婆婆莫操心,已经在一起了的。”
  婆婆笑容更大,喃喃地说:“好呀,好呀……在一起,情人能在一起就再好不过啦……”
  岳瑾风也似地跑了,装作听不见婆婆话里的欣慰和苍凉,装作听不懂嘶哑嗓音里装着的陈年故事。好像不去听,那些悲欢离合生老病死就能离自己远一些。
  是夜。
  岳瑾第很多次地,觉得被子很冷。熏香点了,夏天夜里味道极其浓郁。可竟是在夏日,岳瑾冷得几乎要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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