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以后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季阅

作者:季阅  录入:12-25

  店小二过来询问今夜是否需要住店,宋礼明抢先道:“需要四间上房!”
  小二道:“实在不好意思,只剩下一间上房,两间普通房了。”
  赵宸贺下意识看向云成,云成也抬眼看过来,两人视线短暂相交,云成率先移开了。
  宋礼明往云成那边靠了靠,意思很明确:廷尉是肯定要自己一间的,剩下两间三人分,那他选择和云成住一间,曾峦自己一间。
  曾峦当然愿意,他年纪大,叫马车颠了一天浑身都要散架,此刻只想赶快去睡觉。
  云成视线一动,余光再次看向赵宸贺。
  赵宸贺眉梢轻压,说:“你们三个一人一间。”
  三人一起看向他。
  “我不在这住。”赵宸贺扣着桌面说。
  宋礼明表示理解,并且笑的很欠:“镇上想必有许多其他的去处,只是下官今日实在动弹不了,不能跟廷尉一起去体会了,可惜可惜。”
  赵宸贺斜着扫他,他立刻端正了坐姿,朝他拱了拱手:“明早见。”
  然后催促着另外两人站起身,一起走楼梯上去。
  赵宸贺坐在原位上喝茶,不经意间扫到云成的背影,瞥见他一手背在身后,两根细长手指从半遮半掩的袖口中伸出一截,朝着他的方向轻轻勾了勾。
  他不禁一顿,唇角上扬,勾出一个笑来。
  戌时一过,夜色沉寂,楼下的人声只有偶尔发出动静。
  云成在烛灯下写完信,绑在雀的腿上,看着它从打开的窗户中飞向远方浓郁的夜色中。
  云成要伸手关窗,冷不丁被一双手挡住了。
  他退后半步,看着赵宸贺从上头跳了下来。
  云成垂眼看着他:“廷尉不是找乐子去了吗,怎么大半夜的翻墙跳窗呢。”
  “我是正经人。”赵宸贺转身关窗,把夜色关在外头,“城里其他的客栈也都满了,过来求你收留的。”
  云成当然不信,但他只是转过身,准备解衣睡觉。
  赵宸贺顶着那张一看就不正经的没什么说服力的脸,厚着脸皮说:“外头天寒地冻,看在咱们俩的交情上,今夜赊半张榻给我?”
  “行啊,有赊有换,你准备……”话音未落,颈间一凉。
  云成下意识伸手抽刀,但是刀柄已经提前被赵宸贺握在手中,他一把攥在了赵宸贺的手上。
  “什么毛病。”赵宸贺这才抽出手,给他看了一眼手里拿着的发带,继续用手指去拢他的头发。
  云成松了口气,想偏头去看,被他推回了原位。
  “这里没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微凉的手指偶尔触碰到脖颈后侧,散落的头发被两指宽的发带绑缚到一起。
  因为不熟练,赵宸贺试了两次才成功:“比起京中的拘谨,这边倒是更加洒脱随性。我看街上这发带人手一条,商贩说解开还能当臂缚用。”
  他稍稍后仰,歪头打量着自己的杰作:“好看。”
  云成平日把头发束起,显得他严肃认真,睡觉的时候全部散下,又显得他乖巧温驯,书卷气很重。
  这样半拢半散的倒呈现出一种微妙的平衡来——严肃之中带着漫不经心,好像他什么都不在乎。温驯之下又别有深意,好像这只是他伪装出来的一副表象。
  这真的很接近他。
  难怪他从来不用。
  赵宸贺的眼睛被这种光明正大的勃勃野心所俘虏,他只能盯着他。
  直到云成道:“你怎么没有?”
  “我?”赵宸贺笑了一声,可能是在笑自己,“我都二十八了,戴这个不合适吧。”
  云成:“庆城那边也时兴这个,我舅舅四十岁也戴呢。”
  说到这里他有点莫名的高兴:“等到了庆城,我带你去见见他。”
  赵宸贺神色一动,什么都没说,摸了摸鼻尖。
  云成格外飒爽地一笑。
  赵宸贺一顿:“……其实我还想看别的戴法。”
  他把发带勾下来,不等云成有所反应就闪电出手拉着他手腕一绕,然后推着他上了榻,顺势把另一只手也绑在了一起,“比如说这个。”
  云成完全没料到还有这一出,他挣了挣:“还说自己是正经人?”
  赵宸贺:“正经人谁随便赊榻给别人。”
  “嘘。”云成示意他小声,宋礼明就住在隔壁。
  赵宸贺伸手去扒衣服,动作果然放轻了。
  第二日天隐约亮,一行人就开始动身。
  宋礼明一露面就打了个哈欠:“十二爷,你昨晚失眠吗,动静响到半夜。”
  赵宸贺抬眼去看云成。
  云成把嘴里的米粥咽下去,说:“择床。”
  赵宸贺没忍住,低头笑了一声。
  宋礼明莫名其妙地坐下,跟着他们一起吃早饭。
  赵宸贺笑完了,清了清嗓子:“既然十二爷昨夜没休息好,一会儿坐我的马车上路,我的车宽敞些,你在路上补补觉。”
  他这么光明正大的邀请,云成反倒没法拒绝。
  他十分知好歹:“……成,打扰了。”
  “不打扰。”赵宸贺把碟往他那边推了推,意有所指道,“应当的。”


第26章
  庆城如今的局面也是三足鼎立, 江太守兼知州年纪很大,儿子还成,孙子不成器, 算是平平稳稳。
  首富骆家坐拥金银山, 家产庞大就连京中都有所耳闻,还曾支援过西北战事,算是半个国商。
  这两家还有着姻亲关系。
  另外一位则是刚刚伤退下来的韩将军, 身上战功无数,朝廷封的官职是黜陟使, 负责南三城人才进退、官吏升降。
  按说属于京官外派,但是由于官职过高,在一定程度上,南三城属于他的一言堂。
  云成一行人在第三日下午抵达庆城。
  按照原定计划, 在韩将军家里落脚。
  因为时间安排的紧, 放好东西后, 云成三人立刻出发前往灾区, 赵宸贺则被太守携着一群知府门拥簇在前厅,寒暄个没完。
  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 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他站在门边望天, 看那中央耸立的八角楼上高挑的红灯映亮的夜。
  京中宵禁一年, 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种繁华喧闹景象。
  他正看着, 韩将军从月亮门进来, 远远地跟他打招呼。
  赵宸贺收回视线,笑了一下:“腿还没养好啊。”
  韩将军一条腿包扎严实,见状靠在月亮门前, 朝他一抬下巴。
  “走吧, 前堂备好了酒菜, 给你接风洗尘。”
  赵宸贺顺手掸了一下衣服上不曾染上的灰尘,几步走过去:“院子修葺的挺好,这职位不赖吧?”
  韩将军就笑了起来。
  俩人重重对了一下拳,“这我得谢谢你在京为我从中操作,让我退下来的体面。”韩将军嘿嘿笑着说,“你现在是红人啊,小时候咱俩一块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有这一天。”
  “滚蛋。”赵宸贺说,“断了一条腿,嘴欠挨揍。”
  俩人亲切的像是只隔了一日未见,但其实上一次见面还是月前,赵宸贺来庆城办案那次。
  两人一块往前堂走,韩将军腿上受了伤,走路有点不稳,赵宸贺伸手要扶他,被他挡开了。
  “不用,让你一条腿也打不过我。”
  赵宸贺上下打量他一圈,心里觉得他肯定打不过云成。
  想到这,他心情好转,连计较都懒得了。
  俩人穿过月亮门和竹林小路,还是韩将军先开口:“听说你这次来,要选立新的盐铁司。”
  “啊,”赵宸贺坦言说,“上次斩了一个,这次不得补上空缺么。再说,国库要钱啊。”
  韩将军从边关退下来,当然知道朝廷很缺钱。
  他低头沉思不语,赵宸贺笑道:“盐铁司这职位不好提,这里你说了算,你看上谁了先给我透个底。”
  韩将军摇头。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说话声音偏低沉豪爽,话未结束的干脆,透出一股子土匪头子的味道来,“朝廷要权,那就任命新人。但是时间久了,肯定会贪。南三城没有不贪的官。”
  “贪肯定会,贪多贪少的问题。”
  “还是回到钱上来了。”韩将军停顿片刻,才慢慢说:“要钱,那你就选庆城首富,骆家。”
  赵宸贺不动声色的眯起眼睛。
  韩将军腿伤走到慢,赵宸贺迁就他,也走的慢。
  出了竹林,顺着廊走向前堂。韩将军说:“本来想去个热闹的地方招待你,只因上次你将土匪杀得太狠,不便招摇露面。”
  “还没捉干净呢。”赵宸贺说。
  “捉住了头目,他手下小弟众多,网眼疏漏打不尽。”韩将军想了想,还是嘱咐他,“保不齐有不要命的。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安稳为上。”
  ·
  云成三人在田里待了半天,又交接了半天的账本,随后开始忙活入库、分类、登记等一系列事务,直到天黑透才把手头工作停下。
  曾大人望着黑朦朦的天,知府扶着他坐下,要给他倒茶,他摆了摆手,说要白水。
  知府派人去提白水,曾大人叹了口气,对着云成和宋礼明招手,忧愁道:“这样不行,忙不过来。咱们明天再辛苦些早起,这会儿提前把要干的活儿分一分。”
  宋礼明不情不愿的坐到他旁边。
  云成扫了一眼门外悠闲靠着用眼神交流的人群,那是知州派来帮忙的‘能人’们。
  他转身跟着坐下,听曾大人说:“咱们得在外棚盯着,把关粮食质量。”
  外棚设在田间,方便集中装车,但是有二十六棚,若是一个人盯着,那要累断腿。若是两个人去盯着,那剩下的一个留在库房的就要累断手。
  “无论如何都不够忙,不如干脆点,也轻松点,交给下头的人去做。”云成朝着门外抬下颌,曾大人跟着看过去,迟疑半晌都不点头。
  云成:“您老忠心为国,我等后辈可以理解。只是咱们人真的少,廷尉在忙他自己的事,指望他来帮忙是不能了。就怕咱们忙中出错,到时候酿成大祸。”
  他说话谦卑自然,话里话外都是‘咱们’,曾大人听着舒坦,没有反驳。
  云成继续说:“皇上派我们来这里行使的是监察职,并非完事都要亲自动手。只要管好人,抽查到位,两方都轻松。”
  曾大人余光扫到知府,他也跟着忙了一天,脸上灰尘遍布,到了此刻还站在一旁,不敢落座。
  要质量,那数量就得下降。
  要数量,那质量难免参差。
  这是一道很难的选择题。
  曾大人再看向宋礼明,后者刚灌了一顿茶水,见他看过来,就举了举手:“我同意。”
  云成语气更加诚恳:“曾老,现在情况特殊,皇兄派我们快马加鞭,也为了抢灾收粮,尽快入库。多待一天,损失不计其数。”
  他十分果决,丢什么要什么,都不拖泥带水。
  还有着年轻人稀缺的胆量。
  曾大人看他的眼光变了几变,权衡许久,终于说:“好,就听十二爷的。”
  他不顽固,云成立刻松了口气:“行,那一会儿我将责任表写明白,明天开始,让所有人都有事可做。出了问题,寻表处置。”
  院子里的人逐渐散去,曾大人年纪大,坐了片刻就由知府扶走,歇在当地。
  云成写字的速度很快,跟宋礼明抄写的速度相当。
  他怀疑他早就在心里安排好了,现在只是把它写下来而已。
  俩人干脆利落的把这个是安排好,将原表收起来,把抄写好的交给仍在一旁等候的师爷,随即安排马车要回韩将军家。
  师爷要留他们:“天黑路远,二位大人别走了,府内还有空厢房。”
  云成摆了摆手,跟宋礼明先后上马车:“不劳烦,还有些事情需要跟廷尉通报。”
  师爷的表情立刻惶恐起来。
  云成达到了震慑的目的,跟他挥手告别,放下了马车上小窗的帘子。
  他们从寂静一直走到喧闹中,喧闹声逐渐拉近变大,云成再次挑帘望向外头。
  进庆城了。
  澄阳楼上的红灯偶尔被远处的烟花映亮,整座城都呈现出一种纸醉金迷的奢侈感来,在小窗上绘成了一幅动着的画。
  宋礼明也跟着他的手从窗口望出去,万家璀璨灯火,映得他眼睛里面亮晶晶:“还是这么好啊。”
  “你来过?”云成问。
  “我娘是庆城人。”宋礼明转不开目光,“小时候随我娘回来过几次,但她是孤女,在这里没有亲人,后来就不常来了。”
  “不过我爹倒是说,以后来这里养老。”他看着云成,“我爹你知道吧?前御前统领兼禁卫军总督乌达。”
  云成偏头笑起来,眼睛里灯火攒动:“听说过。然后呢,为什么没来?”
  “我娘不让,她喜欢京都。”宋礼明光明正大地笑一声,“我爹很听她的话。”
  云成生来父母双亡,没有过这种体会,此刻望向远方明亮晃眼的角檐,半晌才静静地道:“你很好。”
  宋礼明听过很多次这种话,闻言只是笑。
  云成跟着他勾起唇角,随后松开手,“我生长在这里。”
  他呼出一口气,顷刻间把谨慎板正丢掉,就连眼神都变得跟白日工作时截然不同:“不去打扰韩将军了,我得回家了。”
  宋礼明自己也没打算现在回韩将军家,他想去澄阳楼玩。
  云成看着他下了车,看着他走进楼,等了一时片刻,自己也跟着走下去,进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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