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
焚琴原本是怕吓到这看着就娇娇的公子哥,才刻意放缓了声音,谁知轻声细语在黑夜里更显阴森,直把白青崖吓得惊呼一声,猛退到了自己怀里。
焚琴手比心快,先揽了他一把,随即便嗅到一股甜香,想必是方才楼子里的姑娘身上的胭脂拉扯间沾到了他身上。妓子用的香粉原本应该是很艳俗的,但不知怎的,在他身上便只显出那股甜,闻得在边关镇日和冷铁为伴的焚琴心里都热了一下。
焚琴心乱了,嘴上便磕巴了一下:"公……公子不必惊慌,我去查探一下。"说着,他轻轻将白青崖从自己怀里扯出来,便冲着血腥味最重的方位去了。
没想到白青崖立刻便拽了他一把,急道:"不可!你去查探,若贼人去而复返,我怎么办?"
“那公子的意思是?”
白青崖拽着焚琴的衣袖不撒手:“我们一同去。”
方才是乍然从光亮处走出,才觉得巷子里一团漆黑,这么一会儿过去了,白青崖也隐隐看到了巷子里的事物——往前二十几步处,仿佛倒着一个人影。
他提着心走近,那人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彻底失去意识昏过去了,也没有白青崖想象中的持刀凶徒冲出来,只是被胭脂掩盖的血腥味越发重了。
焚琴上前细细查看,白青崖便等在一旁——他丝毫帮忙的意思也无,只不耐地想,焚琴真是不当事,不就是倒了个人吗?没准是付不起嫖资叫赶出来的穷光蛋,叫个人送医馆就成了,有什么好看的?再磨蹭下去,当铺要关门了。
正想着,余光忽然被什么光晃了一下,白青崖顺着去看,发现是倒着的那人腰间挂着的一块玉佩。那玉佩水头极好,在如此昏暗处依然光华夺目。白青崖跟着卫纵麟的时间也不短,好东西见过不少,仅仅这一样还不能叫他侧目,真正让他吃惊的是,那玉佩上是龙纹。
白青崖这辈子的聪明才智在此刻极速运转,脱口而出:“焚琴,我们快把他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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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的评论和打赏,拿小天使们打赏的咸鱼兑了个新头衔,好可爱??
一边写文一边想点外卖,好饿好饿好饿(???︿???)
第6章 恩人
焚琴看到地上之人的脸,一下便从方才的恍惚失神中跌出来,出了一身冷汗。他意识到今天随着白青崖走了这条路是个绝大的错误,自己恐怕坏了别人的谋划了。眼下最稳妥的法子是趁还没有人过来立刻离开这里,当作什么都没看到过,才能明哲保身。
他正要带着白青崖离去,却听到他嚷出了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白青崖看焚琴不应他,义正词严地说:“这样重的血腥味,他恐怕伤得很重,你怎的如此铁石心肠,要见死不救不成?”仿佛前一刻嫌死人挡路的不是他。
焚琴只当他心地善良,不知其中厉害,急促地解释道:“你看此人穿着华贵,必然身份不凡,他倒在此处定然是牵扯了什么恩怨,招惹了大人物,你要插手,恐怕救人不成自己反而惹一身腥。不如我们先离开这里,马上便是宵禁,待会儿我引巡逻的差役过来,必不叫他命丧于此。”
这一番话可谓苦口婆心,可白青崖念着那块龙纹玉佩,知道此人大抵出身皇室,说不定还是位皇子,哪里肯把这当皇子救命恩人的大好机会拱手相让?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带走。
焚琴拗不过他,再耽搁下去,叫旁人撞见,他们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当下在心里对殿下告了一声罪,硬着头皮匆匆将他背起:“公子,救人这事听了你的,接下来可要听我的了。穿过这条巷子,往南走便是医馆,我们把他送过去,立即便走!”
白青崖嘴上自然无有不应,心里却想,到了地方我不走,你还能捆了我不成?这可是皇子啊……卫纵麟一个侯爷,便得这老些人鞍前马后地效死,我若是成了皇子的救命恩人,还用得着对卫纵麟这色中饿鬼曲意逢迎么?
*
焚琴脚程极快,背上背着一个人,一刻钟不到便行至目的地。
只见眼前的医馆外表灰扑扑的,门脸也小,连块牌匾也无,馆里的大夫架子却极大。进门便是一个高抵屋顶的药柜,不知多久没擦拭过了,满是浮尘柜台后坐着个不修边幅的老头子,花白的头发胡子蓬成一团,看见病人来了,正眼也不赏一个,有气无力道:“看诊还是抓药?”
白青崖顾不得跟他计较,扑上去道:“大夫,救命啊!”
那老头抬眼一觑,见叫背着的那个背后一团血污,胸口只剩微弱的起伏,不慌不忙地指了一下角落里那张长榻:“放那儿吧,我瞧瞧。”
焚琴小心妥当地将人放下了,对老头的态度竟很恭敬:“有劳您了。”
那人虚弱地侧躺在榻上,白青崖才看到他的脸。摇晃的烛火中,他的唇色是失血过多的苍白,乌发微乱,却丝毫不损那雍容华贵的气度,白青崖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浮现出一句诗:“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他呆呆地想道,这下我是真要飞上枝头了。
那老头瞧见他的脸也是一惊,立刻转头细细打量了白青崖和焚琴一番,才盯着焚琴问道:“这人是谁叫送过来的?”
焚琴含糊道:“事出突然。”说着又是一拱手,从袖口掏出一锭金,“我二人还有急事,不能在此久留了,大夫千万多费心。”说完拽着白青崖就要走。
白青崖一把挣脱了他:“救人救到底,既都送到这里了,怎能把他抛在这儿不管?你自己回去吧。”
焚琴愕然道:“公子?我们来时说好了的!”
“谁和你说好了?”白青崖不满地睨了他一眼,“我不那样说,你怎会救他?”
焚琴随着卫纵麟久在军中,见的都是一言九鼎的中正之辈,哪里见过白青崖这样食言而肥的无赖,偏偏瞧他的脸也发不出火,憋得脸都涨红了。
白青崖顾忌他终归是卫纵麟的人,总也不好得罪他太过,又添了一句:“你去回你家侯爷吧,就说我执意留在这里,况且在医馆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不会治你失职之罪的。”
焚琴看一眼天色,他不能在这里再待下去了。白青崖非局内之人,出现在这里或许还能用巧合解释,可他是卫纵麟的亲卫,若陪在此处,一定会把勇毅侯府牵扯进去,到时候只会坏了主子的大事。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白青崖一眼,又掏出一锭金,对那老头说:“这位公子也烦您看顾些许罢,”想了想又强调了一句,“他是小侯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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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宫娘娘出场啦
经过了四个小时紧张刺激的自习,我实在不中了,今天就更这点吧,明天尽量多写!
推荐我基友的文——《青衫》,她比我能写
第7章 信物
“你是说,你把他自己留在那儿了?”
焚琴拜得更深了些:“回侯爷的话,卑职再三劝说了白公子,只是他心地良善,无论如何不肯抛下大殿下独自离去,卑职怕再耽搁下去将侯府牵扯进来,只得先行离去。”
“心地良善?”卫纵麟嗤笑一声,“青青别的地方不机灵,看人下菜的本领可是一等一……怕是瞧上了下家,嫌我身份低微,不堪作配了!”越说声音越凌厉,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竟劈手将手里的越窑瓷盏掼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焚琴茫然地品味了片刻卫纵麟的话,才恍惚想起白青崖起初确实对昏死在地的大皇子漠不关心,是……看到了他身上的佩玉才……焚琴并非心思驽钝之人,只是征战沙场已久,对人心的洞察并不敏锐,且怀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即便知道白青崖与卫纵麟的关系不如何光风霁月,却依然下意识地不愿将他想得面目可憎。
即便听得此话,他依然下意识脱口而出:“那白公子留在医馆,会不会有危险?”
卫纵麟正盛怒,并未察觉出异样,几息之间他已恢复了面无表情,仿佛方才的失态和盛怒都是一场错觉:“他也该吃些苦头了。”褚容璋并非易与之辈,且叫他当两天这贤名在外的大皇子的救命恩人,他就知道该哭着回来找谁了。
*
“大夫,他现在怎么样?”白青崖一面问,一面殷切地望着矮榻上的褚容璋,仿佛望着个会喘气的金山。
姜大夫为老不尊地翻了个白眼,不耐道:“小公子,这已是你问的第八遍了——你再问,老夫也只有一个答案,他这刀伤不是最致命的,难治的是刀上淬的毒。老夫已为这位公子仔细包扎了,但还不能确定这毒出自何处,在此之前病人能不能挺过来,全靠他自己的造化。”姜大夫活到这个岁数,什么人都见过了,自然也能看出白青崖并非真心关心病人伤势,只是碍着勇毅侯府的面子,捏着鼻子应付他,心里却在想,男生女相,心术不正,必成祸水。
姜大夫嘴上漠不关心,实则情知榻上这人治好了便罢,若是在他手里有什么闪失,恐怕老来还要不得善终。在一堆破烂里翻了又翻,不知掏出个什么药材,黑乎乎的,叫他捧亲孙似的捧到后院煎药去了,只对着背后的白青崖扔下一句:“好好看着病人,他若醒了要水,不许给他喝。”
白青崖立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他现在可是盼着褚容璋睁开眼看看呢,当下这里只他一人,若褚容璋此刻醒来,瞧见他白青崖怎样衣不解带没日没夜地照料他,岂不是恩情之外更添温情,将来荣华之上再加荣宠?
奈何天不遂人愿,凭白青崖怎么看,那双眼睫颤一下都不曾。
他长得可真好看,白青崖看着看着心思又不由自主地偏了。白青崖一贯是知道自己好看的,他因为这副过分昳丽的相貌遭生父不喜,又在贪慕他相貌的人的施舍下活了下来,可这人的好看与他不同。他肖似母亲,阴柔得甚至有些艳丽,可这人便如庙里一座神圣俊美、高高在上的佛像,即便受伤昏倒,也如玉山之倾,叫人生不出一丝亵渎之心。
不知不觉,白青崖内心隐秘地升起了一丝自惭形秽。他知道自己天资愚昧,能爬到今日,靠的便是他自己这一副容貌,可褚容璋只躺在那里,连句话也没说,他的华光便照亮了他金玉也似的躯壳内的稻草。
这缕心思只存在了一瞬便被白青崖恼羞成怒地压下去了,他无法接受方才那一刹那的心绪,掩饰性地收回目光,左顾右盼。这一看不打紧,又叫他看见了褚容璋腰间的玉佩。
不知哪里来的灵光一现,白青崖想,我得取一块信物,不然这贵人醒来后不认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越想越觉有理,伸手便去够。这玉佩在暗巷仍有光华流转,在烛火下更是一眼看去便知绝非凡品。玉质细腻,触手生温,纹饰精美,在蟠龙栩栩如生的鳞片间藏着一个篆体小字——璋。
白青崖越看越爱不释手,谁知那绳结系得颇为精巧,叫他不得章法地生拉硬拽了两下,倒越来越紧了。他赌了气,为了看清那绳结越凑越近,远看仿佛将脸庞埋在了人家腰间,结果依然解不开。他恼羞成怒地使力拽了两下,正打算将这劳什子摔回去,腕间突然搭上了一双手。
一道清越的声音同时响起:“你在做什么?”
“呀!”白青崖吓得往后一退,竟没挣开这重伤之人的桎梏,反倒被拽得结结实实靠在了结实的腰腹间,估摸着撞到了伤处,榻上之人发出低低的一声闷哼。匆忙间,白青崖抬头看去,在极尽的距离中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眼眸——丝毫不见伤重转醒后的警惕迷茫,甚至连痛苦也无,只是平静地望着他,白青崖却觉得自己所有幽微的心思都一下子被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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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这样呆呆地趴在褚容璋腰间,方才苦思冥想出的待这人醒了后邀功的词句顷刻间从他脑海里蒸发了。
褚容璋竟也没推开他,略等了片刻,见他还是在发呆,便稍稍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你方才在做什么?”
白青崖如梦初醒,慌慌张张答非所问道:“你……你一个人昏倒在揽月楼后的暗巷,流了好多血……我好不容易将你送来医馆的!”话刚出口,他便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先前自己想得多好!要先说随从的人如何如何不欲让他沾染麻烦,力劝他袖手旁观,他却力排众议,坚持要亲身将人送往医馆,还不假于人亲手照料——这才能显出自己的高义!简单的一个“好不容易”,贵人怎么会知道有多不容易?
可话已出口,再描补便显刻意,白青崖眼巴巴地看着褚容璋,盼望他接着问一句什么,好叫他接下来的话有说出口的机会。
果然褚容璋不负所望,问了一句:“你独自一人将我送过来的?”
白青崖不假思索道:“那当然!”不对,独自一人的话,哪里来的“力排众议”?他匆忙改口:“不是……还有我的护卫。”
接下来那段“好不容易”的具体内容终于得见天日。
褚容璋安静地听完了,目光依然淡淡的,只是从始至终都未从白青崖脸上离开。待他意犹未尽地说完,才看不出什么情绪地道:“如此说来,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白青崖心花怒放,努力压平自己的嘴角,眼睛却忍不住弯了起来:“公子言重了……哪里称得上恩人,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褚容璋放开了握着的手,白青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半趴在伤重之人身上与之交谈,不由赧然,赶忙爬了起来:“公子骤然醒转,我又喜又惊,没把公子压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