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尸横遍地,想是他遭遇强大而悄然的狙杀了!
萧瑟的夜风中,我手心竟微微渗出汗来,一咬唇,飞身投入墨般夜色中。
金戈之声愈近了,幽暗中依稀望见一群身手鬼魅若隐若现的黑衣人围攻着一抹灰影。我疾掠而进,外围立刻有数柄闪着寒光的刀剑急速迎接过来。利刃切肉的声音中,鲜血顿时喷洒成一场猩红的骤雨。
我冷冷地抖着精钢扇骨上的残血:我是从不杀人,可这并不表示我不会杀人!
转身扑向场中的灰影,我一把抱紧他的腰,甜蜜蜜地笑:"小狼狼~~,你怎么能撇下孤枕难眠的我,一个人踏月散心呢?"这种事居然都不告诉我一声,一个人应对!难道我就这么不可靠么?怒!抱在他腰间的手指用力掐掐掐,看他皱眉倒抽着冷气,我才稍稍消了点火。
"你竟一人寻出来了......也罢,自己小心点啊!"
身后有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以为我们分神妄图偷袭,野狼看也不看反手一剑,拔出时软绵绵的尸体"咚"地种在了地上。
四周浓烈的杀气一点点消散,本来野狼一人就够他们的头疼的了,可惜我也不是省油的灯,再来不是找死么?
感觉到隐隐动摇的士气,几个黑衣人目光闪烁望向场中一个体形如冬瓜的家伙,仿佛在征求他的同意。
这家伙应该就是他们首脑了吧!我眯起眼仔细打量,总觉得这身形似曾相识......
冬瓜首领猝然一刀结果了身边犹豫不定的一人,刻意伪装过的粗砺声音森然道:"别忘了退缩的下场!"
顿时杀气暴涨,大概他们想到了没有完成任务的下场有多惨烈,齐齐奋不顾身地击杀过来,每一招都是拼命的架势。
还真麻烦啊!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了!一个人若是连性命都不要了,定是招招只攻不守,只求玉石俱焚。只是奇怪的是他们的杀气全是冲着野狼而来,一旦我插手其中,对阵之人便定会虚应几招、转移目标。到后来竟变成几个人围困着我,也不施杀招,只是阻止我援助野狼。
野狼见我陷入围困,一声清啸剑光陡然散射而出,空中一道道寒光交织成网,铺天盖地地席卷而下。光芒消散后,只见他四周之人已统统成为无头阴魂。冬瓜情急之中就地一滚,堪堪避过威力强大的这一招,就在野狼转向我的刹那,袖子一动。
"小心!!"我在惊呼声折扇脱手而出,幽蓝的细针刺穿扇面依然速度不减,就在电光石火之间没入灰衣中。
野狼捂住腹部,微一趔趄。
而围攻我的黑衣人不料我兵器脱手,猝然间招不可收,眼看数道凛冽的寒光夹着呼啸的风声急速劈下--
身后一股雄浑的掌力袭来,声声闷哼中刀剑纷纷坠地。
呼~~,得救了!宁无殇来得可真是时候。
正要弹起去瞧野狼那边情形如何,却见他已飞身袭向乘机欲逃的已成光棍一条的首领。看那灵活的身形,应该没事吧!我松了口气。
"嘶啦"一声,冬瓜首领的蒙面黑巾被野狼撕破,我忙从怀中掏个火折子点燃一看,竟然是他!
野狼一声冷笑,踢踢脚下数具尸体。黑巾滑落,赫然是黑店的小二、食客一干人等。
宁无殇盯着那首领的脸色阴沉灰暗,一字一顿咬牙道:"居然是你!你好大的胆子!!"
我知道他是谁。他是我们一进店就已趴在柜台上呼呼大睡、始终不曾露面的胖掌柜。因为他怕我们看穿他的真面目。因为他是宁家堡的管家刘全。
只有他最有机会得知旻月轮和昊日珠的秘密,得知我们的行程,在一路布下埋伏;又在我们转为水路后再次设好陷阱谋夺野狼身上的宝物。只是奇怪他是怎么知道我们后来更改的路线?又为什么避开我只对野狼下杀手?这其中还有许多未解开的迷团......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自 由 自 在
宁无殇在野狼讽刺的冷语中微微扭曲了脸,掌中劲力凝聚。
刘全也知道在他们二人手下逃脱无望,瞥一眼宁无殇,脸上却毫无一丝心虚愧疚之色。只是盯着野狼狞然说道:"功败垂成,无话可说!不过你也好不到哪儿去,那‘离--"
话未说完,宁无殇已一掌排山倒海般奔涌而出,肥大的身躯顿时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如断线的风筝飞上半空再重重坠地,登时气绝。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但已经来不及了!
"等等!还有许多疑问没有解开,连他究竟是不是首脑也不能完全确定,你为什么这么快就致他于死地?"
宁无殇负手而立,淡淡说道:"我怎能容忍背叛我的人在我眼前多活一刻?"淡然的语气,可是其中说不清的残酷和冷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
野狼一拉我的手:"他在清理门户,我们不便插手。"
可是我总觉得不妥,为什么连野狼也没发现?抬头看他,锐利的眼神含着了然安慰的柔光,我顿时把烦恼的问题抛到脑后:"对了,刚才那暗器可能......"
"没事,我已经逼出来了,没有淬毒。你放心吧!"
宁无殇忽然开口道:"夜长梦多,该上路了。"
我们在客栈马厩找到几匹还算过得去的马,随着宁无殇一路南下,往最后的目的地而去。
33
我终于知道我们的目的地为何叫做"末"了,因为它就是位于长安东南百余里的--
终南山。
终南山奇险峭拔、云绕路掩,我们从引镇南下不过四、五十里,不到一日便已到达山脚。
我仰望山巅,觉得脖子都酸了。宁家堡所在的玄冥峰也算高大险峻了,可跟眼前这山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我又皱起脸:"啊啊这么高!难道要爬到山顶上去?真要命啊......"
"瞧你懒成这样。我们不用爬到山顶,山腰就够了。"宁无殇微微一笑,习惯性地伸手摸我的脸。
野狼不动声色地将我一拉,刚好避过了他"无耻下流的魔爪"(这可是野狼的原话)。
"那就快走吧,日已过午了!"自 由 自 在
宁无殇缩回的手攥成拳,仿佛强忍着什么一般,静立半晌甩袖而去。
薄暮时分,我们终于来到山腰的某一处岩壁前。眼前的岩壁直立陡峭,刀削般光滑却无半点人工痕迹,叫人不得不赞叹造物的鬼斧神工。
宁无殇负手往旁边一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看你了!"
野狼也不答话,只是上前仔细地勘查着岩壁最细微的每一处。撩开一丛垂挂而下的藤蔓后,嘴角挑起一弯浅笑,"小狐狸,帮我生堆火。"
我满心好奇,也就不计较他指使我的"罪过",立刻就近捡来些枯枝烂木,用火折子生起一堆熊熊烈焰。
"宁大堡主,麻烦你提两桶水来,要干净的山泉。"
宁无殇的脸一下就青了,怒声道:"你凭什么指使我?!"
"你不去,难道叫他去?"野狼指指我,我很配合地眨眨无辜的眼睛。
宁无殇看看我,很无奈地叹口气:"唉,还是我去好了!要是让他去,非掉进山涧不可。"
什么话!我有那么迷糊么?我气得手都抖了,鼓起腮帮别过脸去,谁都不理。
低沉的笑声中,宁无殇飘然而去。自由自在
片刻之后,他还真的拎着两桶水回来了。看那水桶,竟还是整根原木掏空制成,模样居然还挺周正。看来这家伙虽然老要别人服侍,其实手还是很灵巧的嘛。
野狼看看火势正旺,于是从怀中取出一包黑布解开,镶嵌着昊日珠的旻月轮安静地躺在上面。原本各自耀眼的光辉在合二为一后便隐没了,犹如拥抱在一起的恋人脸上消失的泪光。
他目光复杂地注视着,突然甩手将它们抛入燃烧的火焰中。
我和宁无殇还来不及吃惊,只见火焰中金银之光陡然大盛,周围方圆十几丈全笼罩在水乳交融般的两种光芒中。野狼神色微微紧张,凝神注视着瞬息万变的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突然熄灭了。就在那瞬间,一桶冷澈的泉水泼在火堆上,顿时白烟弥漫。
野狼放下桶,弯腰从火堆的灰烬中掏出一个物件。
一面水晶般玲珑剔透的圆盘。
旻月轮和昊日珠在高温中已溶为一体,互相抵消了颜色、温度与光芒。
连宁无殇都忍不住低声叹道:"真是神奇......"
我两眼发亮,眼看野狼就要将它镶进岩壁凹陷的那个圆坑中,连忙恶虎扑羊把它抢到手。
"你干吗?"野狼吓了一跳。
我抱着这冰晶透明的东西端详,再凑到鼻尖嗅一嗅:"你看,多像块大大的冰糖啊!不知道是不是像冰糖那么甜,真想咬一口......"
野狼和宁无殇对视一眼,看着彼此额上的黑线,同时别过脸去叹了口气。
于是我很委屈地看着野狼抢走大冰糖喂了石壁,沮丧地抱着尾巴闷闷不乐。宁无殇乘机摸摸我的脸,在我耳边小声道:"赶明儿我送你一车的冰糖......"
于是我又开心起来了。
可是宁无殇却不开心了,他看见野狼慢条斯理地在他辛苦提来的水桶里洗着手,声音都气得有点颤抖了:"你让我拎两桶水,结果只用了其中一桶,另外一桶是给你洗手用的?!"
"这叫物尽其用。"野狼凉凉地说着。
"你!!"眼看宁无殇就要扑过去,野狼连备战姿势都摆好了。
我连忙死死拖住了宁无殇的胳膊。
开什么玩笑!野狼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宁无殇要是死了,冰糖怎么办??可不能让这只野兽打起来!
山林夜间篝火旁。自 由 自 在
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气氛又被某人充满敌意的语气打破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半点动静?你确定你的方法没错??"
野狼白了他一眼:"时间没到,急什么?"
我连忙再次打圆场:"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拂晓启明星升起,日月齐辉的时候。"野狼脱下外衣披在我身上:"夜冷风起,可不要着凉了!"
我其实不太冷,倒是宁无殇的目光比这夜风冷得多了。
担心他再度发作,我裹着衣服顺势躺下,悄悄将他的衣角攥在手中,这才感觉那一股冰寒的煞气逐渐退去。
看来这两人今夜是决计睡不着了,那就让他们为我守夜好了!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我盘起尾巴闭上眼。
好象刚睡着没多久就被摇醒了:"......快起来......有有趣的东西看......"
啊啊?有趣的东西?我一下醒了。
夜的黑色已渐退去,空气中浸着蒙蒙的蓝。天际那一弯新月尚未西落,而旭日即将东升。
我顺着野狼的指点,屏息凝视着岩壁上晶莹剔透的圆盘。
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圆盘上浮现点点朦胧的柔光,渐渐那光点相互融合,越来越亮、越来越强,直叫人不敢逼视。
随着亮光好象有什么机关被启动了似的,岩壁一点一点地裂开、崩塌,最终在一片轰然倒地的烟雾中,出现了一个幽暗而深不可测的狭窄洞口。
我心中不由兴奋又紧张,跟在野狼身后走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前路未卜的洞窟,宁无殇紧随在我之后,不时将手抚上我的腰。我知道他是在漆黑之中安慰我,但他的手也摸得太下面了点罢......
34
漆黑又狭窄的两壁之间,我们背贴着一边石壁缓缓前行,因为稍一不小心,鼻子就会擦上对面坚硬的石壁。
不知这样走了多久,黑暗密闭的空间让心中极为压抑郁闷,空气仿佛也凝固了,而谁也不知道究竟还要走多久。
清脆的笑声突然打破了这一片会让人精神崩溃的漆黑静默。
野狼奇怪地问道:"你笑什么?"
"我在想,就算那刘全真的找到这地方,该怎么进来。哈哈,他要叫人把自己拍成扁扁的肉饼,然后才能顺利通过!"
然后就听到两人低低的笑声。
"......谢了。"有人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喃到,随即感觉一只手从我衣襟中爬了进去......
是哪个混蛋摸黑吃我的豆腐!在这么窄的地方我又无法反击或躲避,只好任他这里那里全都吃了去。偏偏他又不懂收敛,专门在敏感的地方恶质地撩拨挑弄,我只得咬紧了唇角将要溢出的喘息,恨恨地想着:一会儿等我抓到这只黑手,非狠狠咬它几口不可!
感觉终于脱离的狭窄的岩缝,来到个不知有多宽敞的地方。
四肢恢复自由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抓那只作怪的黑手,可它竟比地鼠缩得还快。随着那只手的退出,湿热的唇舌猛地压了下来,肆无忌惮地吮吸啃咬,舌头在我口中搅来搅去。
"......唔......"我发出含糊的抗议声。 自 由 自 在
身旁另一人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摸黑将我一拉。我站立不稳栽到他怀中喘着气,感觉他的身体一下紧绷,紧接着又有唇舌压下,竟比刚才的还要热情似火。
"......呜......恩......"可怜我刚吸到两口空气,又被堵个正着,讨厌啦!这次又是谁......
刚才那人摸索着将我抢过,一道凌厉的掌风袭去,随即对方也毫不犹豫地对上,两道掌风在我耳边呼啸,刮得脸生疼。"啊呜!痛啊!!"我痛呼出声,两人顿时停手紧张地向我抱来。
哇,要是被两人同时压到,我英俊潇洒的脸还不成了"扁扁的肉饼"?赶紧往后一滑,于是便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我赶紧从怀中摸出火折子一晃,在昏黄的火光中一下涨红了脸。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话,我转过身抱着肚子,双肩颤抖个不停,忍得脸疼肚子疼,可还是忍不住爆笑了出来。真是千古难得一见的奇景哪,哈哈哈哈!!!
身后两人就愣了那么一眨眼的工夫,同时猛地跳了开来,分别向不同方向狂奔而去。
这么暗的地方跑得贼快,也不怕撞墙,真是的。我当然知道他们去干什么,果然,连远远传来的干呕声都不约而同,唉!
我亮起火折子,在微弱的光中发现墙边好象有个拉手。应该是什么机关吧,往下一拽,轻微的"咯吱咯吱"声中,周围忽然大亮。我眯着眼睛,等到适应了突如其来的亮光时仔细一看,墙壁上竟浮出颗颗碗大的夜明珠,照得整个空间熠熠生辉。
我环视四周,才发现这似乎是个极大极宽敞的圆形大厅,边上沿石壁一圈有八个敞开的石门,门后分别是数个小厅。可奇怪的是这诺大的空间,除了壁上总共十数个夜明珠外,居然空无一物!!
野狼与宁无殇分别不知从那扇门后钻了出来,脸色还好,就是有点发白。
"这叫什么?空城计?"我冲他们一比画。
野狼沉声道:"再仔细找找,可能还有机关。"
三人忙忙碌碌找了半天,终于在大厅正对来路的墙上发现了一副卷起的画轴。真是的,角落旮旯里的都翻遍了,眼皮子底下的东西反而成了盲点所在。
我解开绳索放下画,仔细端详之下,突然呆住了。
转身面对野狼,我凝起眉眼,缓缓问道:"你是谁?"
宁无殇似乎也发现了,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后,若有所思。
野狼凝视着那幅画,脸上的肌肉因情绪的极度激动微微抽搐着,眼眸竟渐渐泛起殷红,嘶哑着声音道:"呵!我是谁?!这个问题我问了自己二十多年!!我只是个不知父母、不知姓名的孤儿,只是师父偶然之中从狼窝里捡回的野孩子罢了!!"
"不是的!"我大声喊道,可惜略带哽塞的声音显得气势不足,"你性沈!看看画上的人像和题字,那个长相与你酷似的男人是你的父亲,身边的如花美眷是你母亲,而他们怀中的婴儿就是你吧?!你是长安沈家的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