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哽咽了一下,吐出血沫,"哀大莫过于......心死。"
"笨蛋!说什么胡话,你以为我会让你就这样一声不吭的死掉吗?"见深的眸子此时极亮,大概是因为所有的怒气都聚集于此吧。
他快步走向床榻,小心将我放置好,粗糙有茧的掌心用力抹去我颔下的血沫。
我困难的摇摇头,没有多余的精力回答,只觉得眼帘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好像有人使劲往下拉扯,身体却越来越轻,轻盈的像一片羽絮,可以随时飘走。也许飘的不是身体,而是我的魂魄,只是这次是永远的漂泊,再也回不了身体。
就在我闭上眼,所有感觉逐渐消逝的那一刻,一泓暖流如疾驰的箭矢将我的魂魄钉在身体里,悠悠荡荡,摇摆不定,归不得,离不得。
我睁不开眼,却看见见深将左掌压在我的心房上,缓缓输着真气,坚定的说:"浓,你听着,我的心尚能跳动一日,就决不允你先失去呼吸。你若真不愿活下去,我就陪你一起去死。"
何苦!何苦!我只是个连自己意志都没有的可怜人,你何苦如此。若你得知,我跟随你也只是他人的决定,你又如何待我?
太医匆匆赶来,尚未下跪行礼,便被见深拉去为我把脉。
没有用的,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刚刚气急攻心,郁结于内,震断了心脉,早已药石罔治,要不是见深一直为我输着真气,断断不能活到现在。
这才是我要的结果。
没有人可以控制我的意志,即使是我的前世,那个凌驾于神的存在,也不能!
只是,吹寒,见深,不得不辜负他们一片心意。
灵魂逐渐沉眠。
第12章 真实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一连串如玉石撞击时空灵清脆的话语传来,挟着因心焦而产生的愤怒,语调中隐隐含着哭腔,"一群笨蛋,每次都这样,让我为你们收尸......笨蛋!再睡下去,我...我..."
熟悉而又陌生的语调,孩童特有的清脆嗓音,似乎永远长不大的脸庞,时时流转着液状水晶的琥珀色眸子。
"月?"我睁开眼,回应了这个属于巽记忆中那让人无法拒绝的少女。
四周只是一片白蒙蒙,不见所止,不知所终。我困惑的低下头,我不是醒了吗?
"笨蛋!怎么可以这样,连精神都进入睡眠状态,笨蛋笨蛋!"有着少女容颜的半透明身体扑到了我的身上,死死抱住不放。
"这里......是我的精神空间吗?"我看了看四周,一片荒芜。原来我的心竟如此贫乏,什么都没有。
"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体和人类不同啊!如果精神受打击太大,肉体便会自动震断心脉,到时你就算不想死也不行了!笨蛋。"少女抽泣的抬起头,口中虽毫不留情的骂着笨蛋,眼底却是浓郁的忧伤,"要不是......要不是我发现的早,你就已经挂了!"
"......"我看着月,无语。现在,我并不想看见任何与前世有关的人。
"你这个大笨蛋!"月似是发现了我的迷惑,坐起身来,一拳挥上我的脸,"真不知你这爱钻牛角尖的性子像谁。"
虽然身为灵体并没有痛觉,但我还是下意识的捂住伤口呆呆的望着她。
月收回拳头后狠狠的瞪着我,口中还念念有词:"一定是闻天机那个混蛋没教好,亏他当年还好意思在我面前信誓旦旦说会把你当宝贝一样让你快乐成长,结果呢,居然长出这么个苦瓜来,白白糟蹋了巽留给你的漂亮脸蛋。你不是很聪明的吗?怎么会不知道那个皇帝是故意告诉你死咒的事,让你自我伤害呢?"
"即是如此,他所说的,也都是实话。"我本不想开口的,可下意识却不想再看见月任何受伤的表情。
"那个叶公好龙的老伯!后宫中明明一堆长得像阿巽的妃子,真的见到你之后,才发现这世间只有一个巽就够了,没有人可以代替。自己死心也就算了偏偏又无法允许你的存在。自己下不了手,便借由你的性子让你自我毁灭。真是不干不脆的家伙。"月困扰的捋着鬓边的发丝,跺了跺脚,"算他够了解你们的心理,知道你们对自由的渴望超越一切--若被束缚,宁愿去死......这恐怕也是巽的死让他明白的。"
"我不想回去。"我知道月的目的是想让我回到身体,然而,我实在太累,不愿再踏红尘。
"笨蛋,你静心想想,巽真的有限制你的自由吗?死咒虽然是天下三大绝咒之一,可是你莫忘了,你的原神也不是这种以怨恨铸就的咒术所能控制的,阿巽下了死咒,只不过是为你的人生定下一个目标而已,如果你觉得厌倦了,不妨随时放弃。"月敲了敲我的头,"你这个小呆瓜,就当帮我一个忙,把死咒的事儿给解决掉吧!我当你们的守护神也当累了,一代又一代,害我的心情简直就像祖母一般,人家明明才十六岁的说!把我的青春还给我啦......"
"我到底是谁......?" 自 由 自 在
月施施然一笑,有着少女风情的眸子凑了近来,逐渐贴着我的脸颊,在四片唇瓣即将重叠的瞬间,我侧首,月搭上我的肩,吃吃笑笑的回道:"阿巽的话,即使明知道会被我吃豆腐,也一定不会躲开的,所以,你不是我的阿巽,至于你是谁,问你自己吧。"
朦胧间,有什么压迫着我让我无法呼吸的东西消失了,我轻松了许多,刚抬头瞥见月的灿烂笑容,便发现她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大捶。
"Morning Call的时间到了--"
如果这世间有所谓的夜叉的话,一定和月长得一摸一样!被击飞的我一瞬间如此想到。
仿佛从万丈深渊跌下的冲击,我惊出一身冷汗,转醒过来,才一眨眼,左手便被紧紧攥住,干涩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浓,醒了吗?"
被眼前的血丝骇着,细细一看,却是见深的眼眸,然后是满是胡扎的下颌,以及一身皱巴巴的衣袍。
"我睡了多久?"我由着他将我扶起,并细心垫好靠垫。
"你足足昏了五天五夜。"见深眉间的褶子皱了起来,看来是不满意我的轻松自在。
"黄梁未熟,佳梦已醒,这五天五夜也忒短了点儿。"我叹道,"天下至大,恐再难见着她了。"
见深有着干燥的手心覆盖在我的额际,我浅笑回他:"不必试了,我没烧得说胡话。"
见深俯下身来,黝黑的瞳孔折射着讶异的光芒,因几天没休息而聚集起来的疲惫堆在眼圈下,浓重的男性气息萦绕在我的鼻端:"浓...好像有些不同了。"
我不语,只是将榻上锦被掀开一角,扶他躺下。 ¢自由¢自在¢整理¢
因为疲倦的关系,见深不再问些什么,刚闭上眼便熟睡了,长长的睫羽柔顺的排成扇形,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微微的颤抖着,眼皮下的眸子似乎不知安静为何物,不停的转动着。
不受死咒束缚的现在,我仍然想亲眼目睹见深登上九五之座时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那么,我是否还是跌入命运的陷阱。罢了!陷阱也无妨,既然想做,就去做吧!
为见深盖好锦被,我自行下了床。寝宫外伺候着的下人刚打算上前趋拜,我便伸手止住,只是让他们请总管陈公公来辗香宫。
"不知先生请老奴来有何赐教?"陈公公自进了辗香宫,目光便一直游移,始终不敢将视线放在我的脸上。
"巽浓只是想请教公公一件事。"我心里有数,端起茶碗,啜饮着,"公公跟在皇上身边多久了?"
"四十三年整。"
"那陈公公定然知道辗香宫三十年前的主人是谁。"我悠闲的问道。
此言一出,陈公公白净无须的脸颊顿时痉挛了一下,额际隐隐溢出汗珠,连手中的茶碗也打了个趔趄,撒出不少茶水。
我轻轻的用茶盖磨合着碗口,倾听它发出的低沉而又昂扬的啸声,再开口:"巽浓知道公公对皇上忠心耿耿,不会为难公公,只是想知道,皇上会如何待巽浓罢了。"
"巽主子......小安子没用,当年救不了主子,"陈公公突然跪了下来,抱住我的双腿,哭泣道,"求主子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小安子拼著性命也会送主子出宫,迟了,皇上就......"
"我不会走的,你知道,"我微微弯身,一字一句回道,"若要走,三十年前就走了。"
"主子......" 自 由 自 在
我静静看著他,看见了他眼里的深深敬仰,浓浓钦慕。
"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主子吩咐,小安子一定做到。"
我低头在他耳畔说出。
"小安子决不会让主子失望。"
从以前便是这样,这个人对於我的吩咐,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怀疑,无论我说什麽,他都会照办。对於他来说,他所信仰的,便是真实吧!
"皇上现在何处?"
"皇上在御书房歇息。"
我随著陈公公穿过雕梁画栋,曲径入幽的朱廊,一路的奇花异葩摇曳斗,假山石亭犹似天然。
宫中虽有繁华三千,可这里任何一人,都及不上遨游天地的一沙鸥。
通报,求见,验身,等候召见,繁繁种种的规矩,抹杀了深宫中所有的真性情。
踏上御书房的长毯,那个一夜之间苍老的帝王就坐在桌後。
苍老的不是他发线中变多的白霜,不是他眉宇间增多的皱纹,不是他肌理上干涩的痕迹,而是他的心。那颗因希望破碎,从梦中醒来的心已经死了。
我移步向前,於案几边,为他磨墨。
"你不怕我下旨将你推出午门斩首?"
"你不会的,"我嗤笑,凑近烛光,让他看清我的脸,"你忍心对这张容颜下杀手吗?"
"世间只有一个巽。" 自 由 自 在
"所以,他再也回不来了。"我小心的执起袖子,看那清澄的水珠一点点染上烟岚的颜色,听烛芯燃尽的火花,似语似泣,"我一直不懂,如果他要走,根本无人可拦,为何要下死咒?然後,我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
他没有答话,我一笑,继续磨墨:"什麽是帝王?天下人所记念之人。身在帝王之家,受尽天下人之怨咒,永生永世无法脱离皇家诅咒,至死不休。无论是谁,只要和这血脉有关,便注定不能善终。可是在你身上,我却看不见这个血咒。为什麽呢?因为有人用死咒为你解除了吗?"
他的手腕不住的颤抖,我伸出手,紧紧抓住,大声道:"你以为他不爱你,所以去死。可是我却知道,他正是因为有情,所以才死。"
"对你来说,你所坚持的便是真实。那麽,当你的坚持消散,当你的真实崩溃,你,到底能作些什麽?"
最後一个字从我口中说完,他的脸色已如同香灰,惨淡,绝望。
我靠近他的身侧,逸出甜蜜的声音,像化不开的毒药,灌入他的心中:"你欠了他的,你也欠了我的,这是你今生无法偿还的债。"
我看他痴痴的神情,溢出笑容,映著摇摆不定的烛光,为他展开空白的圣旨,为他将湖笔蘸上浓墨,然後递至他的手中,在他耳畔浅吟:"这是你欠他的,这是你欠我的,所以我要你现在偿还......"
收下盖好玉玺泥印的圣旨,撇下帝王,我踏出御书房。
他虽然活著,却已经死了,原本坐拥江山的一代帝王,因为轻轻一句话,已经毁了。
我轻抚袖中藏著的圣旨,漫步跟在宫娥粉色的群摆後,她手中的琉璃盏宫灯仿佛流荧滑翔在黯淡的林间。
"姑娘,"我唤住她,看她转过身来,粉腮微红,凤眸流转,"小心!"
她眼中微微流出讶异,随即便昏倒。
我叹了口气,赶在琉璃落地之前接住:"六师兄。"
林间的空气瑟瑟飘来天机谷崖边特有的温润的花香,然後是师兄佞美的容颜。
将宫灯轻轻搁在昏倒在的宫娥身边,我任六师兄将我拦腰抱上枝桠。
"你要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妥了。"六师兄将我揽在怀中。
"六师兄,若你不愿做,就不要做了。"我将手心覆在他的胸口处,"我听见了伤心的声音。"
"我的心早就不在我的身上,又怎麽会有声音呢?"六师兄失笑。
"吹寒,待此事一了,我与你去一个地方。"我躺在他怀中,细细的听著他的心跳,"那里有天地间最美的花──火莲。你知道吗?火莲生长在雪山之巅,三年长成,开放在暴风雪来临的前一刻,花开之时,整个山颠如被地狱业火席卷,洋洋漫漫,焚尽一切,直到风雪来临,所有花瓣在狂风中被撕碎,最後被冰雪深深覆盖,永世不见天日,三年繁华,一夕吐尽,所以世间从来没有人见过火莲盛开的美景,然而,这种幻境般的绝,却让火莲成为天下第一花。"
"......"六师兄托起我的脸,就著月色,我瞧见了他眼中的难以置信,声音竟有一丝颤抖,"为什麽突然说这个?你可知道,这样会让我像个傻瓜般期待的。"
"也许,我厌倦了这些年来的生活,也许,我爱上了你,也许只是一时性起──"未曾说完的话被他堵回喉间。
六师兄的唇紧紧的贴住我的唇瓣,摩挲著,并没有将舌尖伸进来,唯其如此,我才越发感觉到了唇畔的温暖。
"只要你说,我便会等,一生也好,一世也好,你爱我也好,你厌倦了想逃开也好,只要你在的地方,便会有我。"六师兄的唇从脸颊游移至颈项,接著,肩头一凉,他的吻便烙在那儿。
然後肩头一阵剧痛,六师兄再抬头时,唇瓣上的血迹越发显得妖,在月色的凝视下,倒像是传说中美无匹的食血妖魔。
"很痛!"我皱眉。 自 由 自 在
"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忘,而我,才能确定自己不是在梦中。"六师兄答完,低头为我舔继续流血的伤口,轻柔的动作仿佛一支羽毛。
"我不会忘的。"敷好药,我让六师兄将我抱下树桠。
等六师兄离开,我弯腰,唤醒依旧昏迷的宫娥。
刚从好梦中回来的宫娥眼神还有些许迷离。
"姑娘突然昏倒,在下还来不及叫太医姑娘便醒了。"我展颜一笑,解释。
害羞的少女在我微笑後似乎忘记了我的话,只记得拾起宫灯,急急忙忙上前带路。
在碾香宫前,她微微一福,声如蚊呐般挤出一句:"多谢先生。"後便转身小跑离开。
我望著她离去的方向,想著袖中的棘手之物,见深可会接旨?
NG花絮
吹寒和浓热吻中~~~~
"卡!到这就好!"我连忙住止。
"死女人!明明气氛这麽好,干嘛打断?"吹寒狭长的凤眼丢了个冷冻弹。
我抖抖,然後"冤枉啊~~不是我不肯,最近网络严打,要是接下去的话说不定我明天就得去坐牢啊!尤其是同性H,更是禁忌的说,我可是在冒杀头的风险,好歹感激我一下吧!"
第13章 大婚
"益王接旨。"我将圣旨放在书桌上。
"浓?"见深放下手中的笔,拾起圣旨,展开,"这是什么?"
"圣旨。"我坐在一旁,冷静回答。
"父皇怎么突然下旨让我完婚?"见深大怒,一把扣住我的手腕。
"皇上虽未正是册封你为皇太子,但此圣旨一下,为你和左相联姻,便是告示百官..."我胸口一窒,衣襟被紧紧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