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骄炎剑————晏环

作者:晏环  录入:12-19

“那这玉坠呢,这玉坠上不是刻了两个字,一个是远,你自己,一个是英,那代表什么,这玉坠是你心爱的东西,甚至不惜冒险也要抢回去的,送你这个的人是谁,你不说吗?”
贺远定还是平静的说:“这玉坠是我母亲留下来的,当然是我心爱之物,可和所有的事没有半点联系。”
宁静臣被他堵的没辙,大声说:“好,我说不过你,但是你要想想,你师父是怎么死的,你就不为他报仇,让真凶逍遥自在吗?”
贺远定的假面具终于动摇了,他脸上悲苦的神情一闪,默念道:“我不能为师父报仇,我愧对他老人家,我就是死了也没脸去见他了……”他边念,身子边慢慢软下去,等到离他最近的宁静臣察觉,扑上去看时,他腹部早就插上一柄匕首,刃深没柄,眼见没救了。
贺远定倒在宁静臣怀里,依然看着明净的蓝天,脸上没有一丝留恋,也没有一丝悲苦,涣散的眼珠似乎从那天空中寻找到自己的爱人,亲昵的搂着他,漫步在天地之间,没有羁绊,没有束缚,他最终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所有人心里都不是味道,青城派的人更加一片慌乱,少林僧人帮忙把尸体安置了,封锦岚定定的看着场内贺远定留下的一滩鲜血,轻轻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啊……”杨君淮疲惫的站着,李炎担心的扶着他,用手蒙上他的眼睛。两人就这么靠着。
陆剑英坐在高台上,一仰头把杯子里的酒喝干,虽然对他没有半点感情,可始终是自己亲密的人,这世上少了一个对自己真心真意的人,可能这是唯一的一个,虽然自己并不在乎。替自己斟满酒,斜眼看见宁静臣紧握沾满鲜血的双手,正死死的盯着他,不禁微微一笑,举起酒杯向他致意。
抱歉,这一回合是我赢了。


34
青城剑派在半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两个掌门都相继死了,各个人都心灰意冷,为首的二弟子黯然向空鸣大师和静虚道长辞行。静虚道长,拈须叹道:“贺远定一死,他的罪孽一概抵消,你们都是青松道长的好徒弟,一定不要气馁,要将青城派发扬光大才是。”青城派门人含泪点头,默默的离开了。
李炎大跨步,来到空鸣大师面前,说:“大师,一月前骚扰贵寺是炎教所为,一个下属不知道天高地厚,假扮君淮擅闯宝刹,夺取骄炎剑,说来惭愧,身为一教之主,居然连自己的手下都管制不当,从头到尾,此事和君淮没有一点关系,李炎今天特来请罪,任凭大师发落。”
空鸣大师合什说:“善哉善哉,一个月来,李教主数次派人来我寺送药问候空隐师弟,今天又亲自前来,实在是诚心所至,且不论出家人不记前嫌,施主这一番作为,即使有再大的罪过也抵消了,青松道长生前也几次来信,要做个和解人,今日他在天之灵,我们就此和解,可好?”
杨君淮和李炎心里大喜,相视一笑。李炎又叫人送上骄炎剑,说:“这是我教从宝刹里拿来的,现在还给贵寺。”空鸣大师并不接剑,而是微笑摇头说:“李教主,骄炎剑原本就是令尊遗物,少林代为保管了8年,一直想交还给李家后人,施主心胸宽阔,为人正直,一定能将这把剑善加利用,做出一番大事。”
李炎百感交集,双手捧着骄炎剑,竟有些微微颤动,静虚道长也微笑着说:“中原武林和贵教恩怨素来已久,若说到血海深仇,恐怕双方都难以讲清,如今到了我辈一代,能化干戈为玉帛,实在是造福万世的一件大好事。”他看看杨君淮,说:“这件事的促成,君淮你是一大功臣啊。”
杨君淮脸一红,说:“君淮根本没有做什么,多亏各位前辈能够原谅小炎以往的过错。”
“什么都不用说了,双方都握手言和好了。”丐帮帮主齐三匀乐呵呵的说。
于是,在杨君淮的带引下,李炎封锦岚依次和席上的各大门派握手,江昌海看着封锦岚伸出的手,重重哼了一声。封锦岚愣了愣,随即诚恳的说:“江掌门,昔日有得罪的地方,敬请原谅。”杨君淮也在一旁求情。江昌海冷冷的说:“今天,看在杨小哥,空鸣大师,静虚道长等人的面子,前事就一笔勾销了。”封锦岚宽慰一笑,道了声谢。
江昌海默默看他走到下一桌,忽然问道:“你……你把白儿葬在哪儿了?”
封锦岚一愣,回头说:“在闽南的桃花谷,那里四季如春,很漂亮……”江昌海长长叹息,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低声说:“下次你去看他,就代我给他上一柱香吧。”封锦岚点了点头。
这边,李炎向许多老对手敬酒,对方都不冷不热,虽没有出言反击,却也是表面客气,想到他们在南方被炎教压了几年,心里的怨气当然不能轻易化解,李炎和封锦岚互看了一眼,均想,好事多磨,今天是个好开头,以后在从长计议,好事多磨嘛。
其中,陈家堡当家陈海亮和盐帮帮主乌大海和炎教仇隙最深,他们没有喝那被化解酒,而是带上自己的人,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两帮人马扬长而去。
震宇盟燕云十六骑都纷纷过来,和杨君淮打招呼,其中以宁英臣最夸张,连扇自己两个耳光,说:“杨盟主,我猪狗不如,居然相信那些谣言,错怪你,你好好打我几拳啊。”他手劲极大,扇的自己双颊高高肿起。宁静臣笑着说:“你这苯瓜脑子,怎么打都一样,反倒还要害子吟呢?”
宁英臣奇怪的问:“二哥,你这是怎么说的?”
“把你打伤了,瀛州堡五姑娘还不找子吟算帐啊,不是给他找麻烦。”众人听了,哄然大笑。
那边其他武林众人也向杨君淮致歉,有武当的三代弟子,河南洪利海等人。
陆剑英冷眼旁观场面上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心里暗暗咒骂,这群好管闲事的老头,老秃驴,牛鼻子,实在碍眼。
他脸上不动声色,拿起一杯酒向杨君淮走去,他说:“好兄弟,为兄也来敬你一杯,恭喜你沉冤得雪,真相大白。”他还未走近,宁静臣已经拦在他身前,拿起他那杯酒,仔细闻了闻,又翻开他的手掌仔细看了看。
陆剑英奇怪的问:“宁二侠,你这是干什么?”宁静臣抬起头,笑着回答:“我只是想看看你手边有没有什么暗器毒酒之类的?”陆剑英脸色立刻大变,硬生生把咒骂的话咽下肚。杨君淮轻轻把宁静臣拉到一边,举起杯子,说:“陆大哥,我们是结拜7年的好兄弟,今天这杯酒下去,一切恩怨皆成过去,以后就请你好自为知了。”陆剑英猛的把酒喝下,讥笑着说:“子吟真是好涵养啊,这种大人大量的胸襟,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你打心眼里的呢?”他摔了空杯,转身大开步离开。他带来的手下也跟着鱼贯而出。
燕云十六骑似乎无所适从,首骑萧远飞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是跟着陆剑英离开,还是留在杨君淮身边。陆剑英猛然喝道:“远飞,我现在还是震宇盟的盟主,你们难道不听我的号令了吗?”萧远飞一愣,无奈的向杨君淮抱拳说:“杨盟……大侠,今天就此别过,下次再见。”杨君淮笑着向他点点头。
宁英臣也说:“二哥,你早些带着杨大哥回来啊,我们等着你们。”一干人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宁静臣看着陆剑英阴沉背影,狠狠的说:“他威风的日子也该到头了,哼,我们五州堡可不会再让这个奸贼安然坐在盟主的位子上。”杨君淮叹息说:“人心真的很难揣测,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陆大哥所为。”李炎把头靠在他肩上,就着亲昵的姿势说:“所以我说过拉,在你杨大侠眼里,谁都是好人,不是吗?”
杨君淮伸出两根手指,把他的头挪开,白了他一眼,低声说:“你忘了答应我什么,不准在人前有亲密动作。”李炎嘴一扁,听话的站在他身边,两手规规矩矩的,说不出有多乖。
峰上的人陆陆续续走了一大半了,只留下几个老一辈的,拉着杨君淮叙叙旧,这些人都已经年过花甲,平时分散在大江南北,甚少走动,像现在这样齐聚一堂的机会实在少之又少,当然要好好聊聊,想起已经离开的旧友,自然每人心头又多了份感慨。
陆剑英郁闷的走在山道上,不用回头,他都能想象跟在身后的震宇盟旧部,人心涣散,懒洋洋的样子。他的心腹低声说:“盟主,目前形式可对我们不利啊。五州堡里的宁家,夏家和萧家看来都站到杨君淮地方去了,盟主现在只有白山黑水两股势力,很难和他们抗衡啊。”另一个心腹也低声说:“杨君淮身后不仅有震宇盟里的势力,还有武当少林给他撑腰,盟主,您说现在该怎么办?”
陆剑英猛的站住,盯着道旁树枝上的嫩芽,说:“除草要连根拔起,灭火要在他还是火星的时候,这群顽固不化,执迷不悟的老头子,留着还有什么用呢?”说着,他把那嫩芽捏的粉碎。

在山峰上把酒言欢的众人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他们热热闹闹的喝着酒,聊着天,最先发现端倪的是武当的一名小弟子,只听他叫道:“起火了,起火了,少林寺起火了。”
众人大吃一惊,来到崖前一看,果然山下的少林寺浓烟四起,火势已经十分凶猛,空鸣大师大惊,连声喊:“达摩堂起火了,众弟子快下山去救火。”群僧大乱,纷纷要下山去救火。
封锦岚忽然大喝一声:“且慢。”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更加心惊,半山腰的丛林里也升起浓烟,火借助风力猛烈的烧起来,霎那间,整片半山的树林都烧了起来,下山的路都被烈火挡道,根本下不去了。再这样烧下去,连他们自己都要笼罩在大火之下,只有死路一条。
每个人心里都一阵寒战。难不成今天就要活活烧死在这山上了。
忽然,有人又叫起来,众人看去,只见少林达摩堂前一条条白连似的水龙突起,顿时把昂头的火势给压了下来。空鸣大师稍稍欣慰了些,不断默念佛号。
山下的一线峡忽然有一群人奔涌而上,多数人都衣衫焦烂,狼狈不堪,这些人都是下山半路,被大火逼回来的人。队伍最后,是阎潭扶着盐帮帮主乌大海,他们两的样子更加严重,乌大海的眉毛胡子都烧的稀稀拉拉的。不等李炎询问,陈海亮已经抱拳说:“在下方才多有得罪了,多谢炎教舍命相救之恩。”
阎潭跪下说:“教主,属下没有办好事情,请您责罚。”李炎立刻扶起他问:“这是怎么回事?”
“三天前,属下发现林箫暗中有动作,却被他设计骗过,调了教中大量火器,油料。属下急调洪水堂前来增援,虽然救下少林寺,却没有发现林箫居然在山上撒满油料,属下只在山腰救了些人,没有找到活路下山。”
“山上都倒了油吗,单靠洪水堂一己之力,也抵不上大用处啊。”封锦岚喃喃说。
话音刚落,一声震天巨响,山上碎石滚滚,沙雾铺天盖地而来。等雾气过去,每个人都傻了眼。一线峡正中被炸出个大缺口,这条唯一到半山的路也毁了。
现在,他们真的是烤在火炉上的瓮中之鳖了。


35
众人说话间,山上的火势越来越凶猛,血红的火舌不断缭绕蔓延,吞噬大片的树木杂草,山谷间疾风阵阵,风长火高,浓烟包围整个山头,木头燃烧的必必啵啵声不绝于耳,散布在山头的僧人狼狈不堪的向山顶石台靠拢,这里树木稀少,可背后就是万丈深渊,就算能逃过火苗的吞噬,高温灰烟也会让人丧命。
杨君淮站在悬崖边上,俯看四周诛峰。他指着对面一座小山峰,问:“空鸣大师,那座山头可有下山的路。”空鸣一看,说:“那是青冈峰,这面是绝壁悬崖,后面倒是有下山的小路。”
杨君淮点点头,问阎潭:“阎堂主,你们有没有带上结实的大绳?”阎潭回答:“有,百来丈的粗绳,不知道够不够了?”杨君淮笑着说:“够了够了,足够长了。”
李炎忽然有不好的预感,他拉着杨君淮的手,紧张的说:“君淮,你要干什么,不要做傻事。”杨君淮拍拍他的手,说:“你看,这里离青冈峰不过十来丈远,若我们能过去,接上一条绳子做绳桥,那里有下山的路,我们不就能脱险了。”
李炎看了看对面,说:“这么远的距离,我们怎么把绳子接过去?”回头看,杨君淮正把绳子绑在自己腰间,他立刻醒悟过来,死命抱着他说:“不行,你不能过去,太危险了。”杨君淮轻松的说:“看起来是有点远,可以前我也飞过这么远的地方,你对我的轻功没信心吗,不信,你问问锦岚。”
封锦岚目测了一下,刚要开口,却看见杨君淮暗中递来的眼色,他舒了口气说:“子吟,我不想骗人,这样的距离若是在平地,顺风而过,你或许能做到,可现在这样的情况,很难说啊。”
宁郁洁小心的低头看看崖下,只见悬崖深不见底,脚下似乎还有雾气弥漫,黑洞洞的深渊好象是要把人吸进去一样,她只觉得头晕,脚下忽然一松,一个趔趄往前栽,幸亏夏鸣宇死死的抓着她,原来是她脚下的一块石头松动了,掉了下去,那石头和山壁相撞,开始轰然如雷,后来声响变小,过了很长时间才缈不可闻,这峡谷真的深不见底啊。
那石头的撞击声一下一下,好象是砸到人的心里,每个人都被砸的脸色发白,尤其是李炎,他的双手收的更加紧,仿佛杨君淮就要掉下去一样,他把头紧紧的埋在杨君淮的后背,反复念叨:“君淮,别去,求你了,别去。”
杨君淮调笑他说:“怎么了,这样就怕了,我以前看过的威风八面的李教主哪里去了,不过是这么点距离,我绝对不会有事的。”
“不行,不行!”李炎抱着他,发疯的大叫。杨君淮扭头反抱他,说:“小炎,你冷静点,你看,火都快烧上来了,再不想办法,我们都要被烧死了。”李炎睁圆眼睛盯着他,喊道:“那就一起烧死吧,我死也不会放开你的。”
杨君淮猛的捧起他的脸,狠狠的吻下去,李炎懵住了,胡乱挥动的双手慢慢放了下来,渐渐闭上了眼睛。
这是君淮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他,也是第一次,他吻的这么深。
仿佛过了一生那么长的时间,杨君淮离开他的嘴唇,用额头抵着他额头,轻轻的说:“冷静下来了吗,试着相信我好不好,想想,我以前让你失望过吗?”李炎重新睁开眼睛,定定的望着眼前人。
杨君淮捡起地上的绳子,把最末一端塞到他手里,说:“绳子这头系着我,另一头在你手里,如果我掉下去了,你可要把我拉上来啊。”李炎紧紧拽着绳子,说:“君淮,若我没有拉上你,我也会跳下去的,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杨君淮拍拍他的脸,笑着说:“别说不吉利的话,我可不想和你一起下地狱。”
封锦岚说:“子吟,我和你一块跳过去,试一试。”杨君淮说:“这里轻功最好的就是你和我,你就先让我出出风头,若是我不成功,你再来试也不迟。”封锦岚还要再说,杨君淮走近他,小声说:“你帮我看着小炎吧,不要让他做傻事啊。”封锦岚无言点点头。
众人都让出一块地方,杨君淮退后几步,把若水剑握在手心,深深吸了口气,连纵几步,跳跃——
他像一只自由滑翔的大鸟一样,姿势优美的向高空飞去,而所有人的心也跟着他飞了起来,李炎两眼紧紧的盯着他远去的背影,一刻也不转移,就像是要把这身影刻到灵魂的最深处去一样。
在离青冈峰十尺的地方,杨君淮的身体开始往下降,只差少许,真的只差少许,他就快够着峭壁边的茅草,李炎的心也跟着他往下降,剩余的绳索不断的被抛出,他死死的抓着绳子的另一头。
就这样完了吗?一丝恐惧的感觉从杨君淮心头划过。
不行,我决不能掉下去。他提起手里的若水剑,狠狠的向悬崖峭壁砸去。光滑坚硬的峭壁被柔韧的若水剑滑出一道长长裂缝,终于剑柄不再下降,他的整个身子都得以悬挂在剑柄上。
稍稍喘了口气,他空出左手,从腰间掏出另一把匕首,狠狠的刺到石壁上,他就靠着两把利器,一点一点的望上爬,崖对面的人紧张的看着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终于,杨君淮的手够到了崖顶,一翻身,他爬了上去。所有的人都一片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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