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爱的忘却————千夜

第一章
"我大概要半个月才能回来，你可别勾搭上别的女人哦！"
女人一边穿衣服，一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既然不放心那就干脆别去啊！"萧雅宏把抽了一半的香烟按熄在放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接着从背后搂着女人的腰，不在意被单从身上滑落。露出结实宽阔的背是紧绷的臀部。
"不要玩啦！我会赶不上飞机的。"女人苦笑着拨开他的手。
"可是你要去半个月，难道你要求我禁欲这么久又不给我一点甜头吗？"萧雅宏撑起身体，亲吻女人小巧的耳垂，另一只手则玩弄着她顺滑黑亮的长发。
"昨天晚上......还不够吗？"女人为难地转头想逃避他的爱抚，可是萧雅宏的手臂灵巧地缠上她纤细的腰肢。
"当然不够......我说，你就别去了......"
"不行啊！是很重要的工作。"女人的叹息已经混杂着欲望的呻吟。萧雅宏实在太了解女人的身体构造，也很了解她的敏感带。
"那就别工作了......"
"不工作？不工作哪有钱养你呢？难道你来养我吗？"女人戏谑的话消失在萧雅宏的深吻中，她贪婪地吸吮他的唇、舌，双手也不住抚摩他刚长出胡渣的下巴，放纵自己在离开前再依次享受他带给自己的性爱的愉悦......也许回来以后，这样的机会会减少吧？......
黑缎般的长发一丝不苟的顺在耳后，精巧的化妆，剪裁合宜的名牌套装，刚才还在萧雅宏身上狂乱扭腰的女人转眼就变成一个气质优雅，全身找不出一丝缺点的完美女性，展现出和刚才截然不同的风采。没有男人不给她迷惑吧？萧雅宏想。就连自己也不可避免地违背"职业道德"，为她动了真心。
"我会带一件漂亮的夏威夷衬衫给你的。"女人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一个唇印就离开了。

"真无聊啊......"萧雅宏裹着被子在床单上滚来滚去，孩子气的举动完全没有刚才邪魅的帅气。直到肚子饿了才跳下床，赤裸着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寻找食物。女人一向细心，就连出差也会提前帮他准备好食物。她对自己真是好，所以喜欢上她也很正常。萧雅宏想。
萧雅宏，今年25岁，大学毕业后就开始从事"服务业"。说清楚通俗一点，就是小白脸。其实上大学的时候他完全没想过要做这一行的，所以在大学4年都是认真念书的学生。虽然成绩不算好，但至少没有挂掉的科目。而且和异性的交往也很正常，交了三个女朋友，都是好聚好散。
大学毕业的时候他满怀希望和激情拿着精心设计的简历去应聘，却四处碰壁。在他最后面试的公司，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总经理笑着抬高他的下巴。
"辛苦工作一个月拿的薪水还不如让我包养你拿的多......而且工作轻松，没有业绩压力，更不用面对上司苛刻的责骂，只要认真做我的小情人就好。"
小白脸，好逸恶劳的"职业"，虽然为大多数人不齿，但是的确很适合天生懒惰的他。所以他马上扔下自己的简历，成为总经理的年轻情夫。反正现在是"笑贫不笑娼"的年代。
因为萧雅宏年轻、帅气，对人温柔体贴，床上功夫一流，而且相当遵守职业道德--绝对不会同时被两个人包养，让对方有"自己是他的唯一"的感觉，所以短短几年就挣了不少钱。不过对于没有理财观念的萧雅宏来说，钱来的快去的也快，现在他的帐户上只有3位数的存款。不过，身体就是他的本钱，他有自信在未来10年内都有女人愿意买他，所以他从不担心自己的明天。而他的父母在他国中时就离婚，现在也分别有了新的家庭，没人在乎他的职业--只要他不找他们要钱就好。
萧雅宏也不是毫无尊严地出卖自己。他会选择包养他的客人。无论对方多么富有，愿意出多么高的价钱包养他，只要没有吸引他的美丽，他就不会接受。挣钱固然重要，自己的感受更重要。
每结束一次工作，客人都会主动帮他找到下一个客人，所以他也不用担心"客源"问题。
后来，他就认识了江维玲。
说实话，萧雅宏也不明白江维玲为什么会包养他。她是他的客人中年纪最小的--只比他大四岁。而且美丽动人、事业有成。相信拜倒在她A字裙下的男人肯定不少，根本不需要花钱买情人。萧雅宏也问过江维玲这个问题，可江维玲只是笑容灿烂地告诉他"这是秘密！"，然后啃咬他的唇，邀他大战三百回合。
萧雅宏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江维玲的。不知不觉，江维玲就侵入他的心房。不像以往他可以保持清醒和理智地与客人谈情说爱。即使这样萧雅宏也不想找份正当工作改变和江维玲这种金钱与性的交易。他已经习惯被女人包养，当个小白脸轻松赚钱。如果有一天江维玲要和他结束这种关系，他又该怎么办呢？萧雅宏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他找不到答案。江维玲曾经说过，他的想法天真单纯像个孩子，不适合深入思考，而她，也正是喜欢他的这份纯真。

喝着牛奶，打开电视，萧雅宏还是找了一件睡袍披上，不是担心自己的裸体被人看见--他一向对自己的身材有自信，而是害怕感冒。身体健康强壮的他偏偏对感冒病毒完全没辙，只要感冒没有一个月是好不了的，而且症状严重。他讨厌自己病恹恹的样子，也不喜欢打针吃药。
无聊的搞笑节目--其实只要让自己融入其中也会觉得有趣。白痴的演出，莫名其妙的笑话，相当适合不想动脑筋只想放松的观众。所以收视率才会一直这么高吧？
屏幕下方突然出现的插播新闻是萧雅宏从来不会注意的，然而无意中看见的"夏威夷"和"飞机失事"的字样让他忍不住担心......江维玲......正是乘今天的航班去夏威夷的。
急忙换到新闻频道，面无表情的播音员正在用冰冷的声音播报这则最新的飞机失事的新闻。事故原因不明......现在正在救援打捞......恐怕无人生还......来不及多想萧雅宏穿上衣服就冲出家门。

希望江维玲迟到没有赶上飞机......萧雅宏坐在出租车上不停祈祷。车上收听的广播也正在播报这则新闻，而且报道出已经寻找到并确认身份的遇难者的名字。
千万不要有江维玲的名字......千万不要！萧雅宏闭着眼睛害怕地等待着......还好，没有江维玲的名字，萧雅宏稍微舒了一口气。
到了机场，问讯处已经挤满心急的人，都是失事飞机乘客的家属和朋友。已经确定亲友去世的人悲伤地痛哭，而没有得到消息的人焦急万分。萧雅宏突然觉得这一切都离自己好遥远。他们是为自己的亲人、爱人担心，而他呢......江维玲对他来说是什么呢？如果被工作人员问到他们的关系他又该如何回答呢？他和江维玲，不是情人或是爱人，只是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
想到这里萧雅宏无意识向后退。
"哎哟！"没想到会撞到人。萧雅宏急忙道歉。
被他撞到的是个小个子男人，戴着黑框眼镜，穿着不合身的西服，手里拿着的公文包有点破旧了。萧雅宏忍不住皱了眉--他讨厌没有品味的人，男人女人都是。男人没有理会他的道歉，反而挤进他后退留出的空隙，拼命向前钻。
"请问，有江维玲的消息吗？"
听到江维玲的名字，萧雅宏转过头。没想到那个男人认识江维玲。他是江维玲的什么人呢？萧雅宏没有打听过江维玲的私人情况，不是他不好奇，而是他明白两人关系的界限以及知己的职业道德。只要他们的关系一日没有改变，他就没有询问江维玲隐私的权利--只有真正的情侣之间才会毫无隐瞒。
"请大家在休息室等待消息，我们会随时通知大家最新消息的。"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空姐，在如此混乱的状态下也能保持微笑。萧雅宏想走，又不甘心这样走掉，所以跟着人群涌进休息室。刚坐下，旁边的椅子也坐下一个人，转头一看，竟然是那个认识江维玲的男人。难道他是江维玲的丈夫？不可能！首先，江维玲没有结婚，她左手的无名指并没有戒指的痕迹。其次，江维玲不会喜欢这样不起眼的男人。江维玲天生就是光彩夺目，平凡人站在她旁边都会黯然失色，更别说是这样一个感觉阴沉的男人。
男人闭着眼，双手在胸前合十，低头念着什么--也许是在祷告吧？他没有像休息室里大多数人那样失控地苦恼，但是颤抖的身体暴露了他的紧张和害怕。
萧雅宏突然发觉自己对这个男人很好奇，也许是因为知道他和江维玲有关系吧？
其实仔细看这个男人长得还算不错，不是第一印象的平凡。从侧面看，他有着女人也少有的光滑肌肤--萧雅宏想到自己之前的客人卸妆后惨不忍睹的皮肤。女人总是用大量化妆品保养自己的肌肤，没想到娇嫩的肌肤正是被那些化学产品伤害--小巧的鼻子，紧抿的唇，因为闭着眼睛江维玲不知道他到底有一双怎样的眼睛，但是长长的睫毛不像男人反而像女人。而且男人的侧面总让他有熟悉的错觉，不过他可以肯定自己之前没有见过他。
萧雅宏转了一下头，视线正好落着男人纤细的脖子上。因为西装和衬衣都大了一点，男人又低着头，所以白皙的脖子看得一清二楚。不知道为什么男人的脖子看上去竟然有种情色的错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中年男人走进休息室，用沉痛的声音公布又一批遇难者的名单。很不幸的，萧雅宏听到了江维玲的名字--宛如晴天霹雳，明明今天早上他们还相拥相吻，他还开玩笑要她干脆不要去夏威夷......没想到半天时间就已经物是人非......江维玲竟然就这样香消玉陨......心痛、难过、悔恨充满他的心房，他甚至还没有机会告诉江维玲，他是真的爱她......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萧雅宏根本不想动......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呜......"似有似无的呜咽声传到萧雅宏的耳里。发出声音的正是左边的男人。他取下眼镜，用手按着已经泛红的眼圈，努力压抑着泪水。
痛苦的人不是这样自己......萧雅宏想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询问："请问你和江维玲是什么关系？"
"呃？"男人吃惊地抬起头，萧雅宏被他泛着泪光的眼睛吸引，那副黑框眼镜简直是暴殄天物！
"你认识我姐姐？"
姐姐？这个虽然长相不错但是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男人江维玲的弟弟？难怪他一直觉得男人眼熟。因为他的五官和江维玲相似，只是没有江维玲那种光彩照人的魅力。怎么说呢，就像红玫瑰和白玫瑰吧？一个是艳的诱人，一个是纯的迷人......但是，把男人比作玫瑰花不大适当吧？
"请问你认识我姐姐吗？"男人又问了依次，萧雅宏才收回思绪暧昧地回答："我们认识......关系还不错。没想到出了这样的意外，请节哀。"其实自己的悲痛也不亚于失去姐姐的他吧？他失去了亲人，自己失去了爱人......以及生活来源。
"你好......没想到初次见面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是他弟弟，江维凯。"
男人--江维凯说着，从口袋里拿出名片递给萧雅宏。萧雅宏接过名片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某公司的设计师。不过他可没有名片给江维凯。因为他总不可能印张名片，上面写着"为渴望爱的女性提供最完美的服务"吧？萧雅宏只好尴尬地回答："对不起，我没有名片。"
江维凯眼里的不屑一闪而过，随即又问："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呃？我是萧雅宏。"
"萧先生你好。"
"叫我雅宏就好。"
这时刚才进来的中年男人要失事者的亲属留下。江维凯说声萧先生抱歉就离开了，显然不愿意和他太过亲近。
明显感到对方忽视的萧雅宏悻悻地离开休息室......的确，换成自己也不会给一个陌生人好脸色吧？虽然他和江维玲的关系可以说是很亲密，但是和她的弟弟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留下也没用......萧雅宏打算离开，可是掏出钱包才发现只剩一些零钱，根本不够回家，怎么办？
虽然明白江维凯不喜欢他，但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请他借点钱给自己了......这样的自己是不是有点没神经？他和对方是第一次见面，而且对方还对他是相当冷漠。不过，只是借钱，又不是不还他，应该没什么吧？于是萧雅宏坐在吸烟区一边吸烟一边等江维凯。
好不容易看到江维凯出来，他脸上的悲伤已经一扫而空，冷漠的表情和永远微笑的江维玲是极大的反差。
"有什么事吗？"
"那个......可不可以喝杯咖啡？有些事我想告诉你。"如果不告诉他自己和江维玲的关系，江维凯不可能会借钱给他吧？
"对不起，我很忙，还有工作要做......"男人的话一点也不委婉，眼神里也显露出不加修饰的厌恶。
"很快的，就一会儿。"
"......那好吧。"

"我和你姐姐......其实不是朋友。"喝了一口苦涩的咖啡，萧雅宏一边加进方糖和奶精搅拌一边说。
"哦？"对方的表情好象在说"果真如此。"
"不是朋友，而是更进一步的......我和她是情人。"
听了萧雅宏的话，江维凯露出不相信的表情，然后是不可抑制的大笑。萧雅宏一头雾水地看着江维凯，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请问......萧先生你认识我姐姐多长时间了？"
"半年......不到。"
"那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姐姐已经订婚了？"
"什么？订婚？"
"而且今天是她和她的新婚丈夫，也就是我姐夫宋学宗，蜜月旅行的第一天......但是......没想到发生这样的意外......他们真是太不幸了......"
说着江维凯又难过起来，一时无法继续[自由自在]。
"不可能的！她告诉我她今天去出差而已......"
"哼，我是没想到会遇见你这样不知羞耻的人，我姐姐才刚出事你就想来诈骗！"
"你什么意思？你说我是骗子？"
"难道不是？那么请问萧先生你的职业是什么？"
"呃......自由业。"再怎么样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尤其是一个瞧不起他的男人面前说自己的职业是"小白脸"。
"自由业？那就是没有正当职业了？我姐夫可是宋氏企业的总经理，年轻有为，我姐姐怎么可能会和你是情人？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说谎！"
"想骗钱？我劝你还是省省吧！我一个子也不会给你的！"江维凯扔下嘲弄的冷笑起身就走。

"你等等！"他可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他还要向他借车费呢！可是走到门口就被服务生拦住。
"对不起，先生，您还没结帐！"
"可恶！"把口袋里剩下的钱往服务生手里一塞，再冲出去的时候，人潮涌动的机场大厅已经看不见江维凯的背影了。
"妈的！去死！"萧雅宏此刻一肚子的气没处撒。之前口袋里好歹还有点零钱可以坐公车回家，麻烦是麻烦，但是不用走路吧？可现在......身无分文的他只有坐"11路"回家了。
谁叫他在这个城市没有朋友又不能麻烦以前的客人呢？
萧雅宏是一个执着的人，特别爱钻牛角尖，只要认准一件事，无论如何也要完成！所以他完全忘记自己从国中开始就被称作"向良牙第二"，是个百分之百的路痴！所以等他问路走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3点，疲惫不堪。
"可恶！"无论是欺骗他的江维玲还是嘲笑他害他必须走回家的江维凯......他唾弃所有姓江的人！

结婚就结婚吧？他又不没和有夫之妇交往过--其实他的"客人"里除了江维玲都是已婚妇女，江维玲完全可以老实告诉他她已经有未婚夫，要和他结婚然后去夏威夷蜜月旅行。他绝对不会生气的--也许会心痛但一定不会生气的！谁叫他只是小白脸呢？选择这样的职业就注定一辈子只能做地下情人，没有资格和她丈夫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