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爱的忘却————千夜

"你看过我的钱包？"江维凯猛地转过头看着他。
"呃......没有啦！你以为我会拿你的钱吗？我才没有......上次啦，上次一起去超市的时候我无意看到你钱包里有照片的......不是你和你女朋友的照片吗？还是......呃......你们分手了？"是不是踩到地雷了？江维凯的脸色很难看，萧雅宏后悔地想咬掉自己的舌头，难得的好气氛就要被自己破坏吗？
过了好一会儿江维凯才说："那是我和姐夫的照片......我没有女朋友。"
"啊？啊！......"江维凯的表情变好了一点，应该没关系了吧？江维凯心情好的时候会讲一些他们以前的事，不过萧雅宏一直聪明地不去主动提起。因为说到江维琳或是宋学宗，江维凯的心情就是阴晴不定。所以他马上转话题："蛋糕什么时候才好啊？好想马上就尝尝。多加点草莓好吗？我做喜欢吃草莓了！"
"......还要等一下......你不要站在这里碍手碍脚啦！"看到江维凯没有生气，萧雅宏才偷偷松了一口气，走出厨房。
什么时候开始，江维凯在他心中占了很重要的地位呢？他变得很在意江维凯的心情，就象以前对那些客人一样，会千方百计哄她们开心......但是，好象又不太一样，以前是为了钱，那么现在呢？现在是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报恩吧......因为江维凯照顾生病的他，收留无家可归的他......萧雅宏敲敲自己的头，要不还会有什么原因？
餐桌上放着江维凯特地做的圣诞大餐，火鸡、水果沙拉、89年的红酒......如果再加上蜡烛就变成平安夜的浪漫情人套餐了，只可惜家里是两个男人......萧雅宏挠挠头，气氛很怪异呢。
吃饭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吃着东西喝酒。觉得这样太浪费良辰美景的萧雅宏实在忍不住说："今天是圣诞节啊，为什么我们还是这么死气沉沉？江维凯，Merry X'Mas！"他举起酒杯，心不在焉的江维凯听见了也慌忙举起酒杯，小声说了句："圣诞快乐。"
"恩，今年真是很谢谢你的照顾，也许明年还要继续受你的关照，请千万不要把我赶出去啊！"
"恩......我知道......"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关系，江维凯的脸微微发红，看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
晚饭后江维凯端出蛋糕。会做菜的男人不少，会做蛋糕的男人可是少之有少，萧雅宏对江维凯简直是佩服到极点了。江维凯做的蛋糕小巧精致，还放了很多萧雅宏最爱吃的草莓，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
江维凯切了一大块给他，萧雅宏小心翼翼接过来，迫不及待就咬了一大口。
"恩，很好吃啊！"
"是吗？那就好......"江维凯脸上挂着有些羞涩的笑容，也给自己切了一块。
"对了......你不是说你很喜欢吃草莓吗？"
"对啊！我最爱吃草莓了！"萧雅宏一边说一边把蛋糕上最后一个草莓放进嘴里，不太明白江维凯为什么要这么问。
"可是，你都是最先吃草莓啊！"
"对啊，喜欢的东西当然要先吃了。"
"哦......是吗？......我和你不一样。"江维凯咬了口蛋糕，"我一向放在最后吃。"
"你不喜欢吃草莓？"
"不......我也很喜欢吃草莓。因为喜欢才会留到最后，因为舍不得一早就吃掉，所以留在最后慢慢吃。"
"恩，我们刚好相反呢。我是没办法把喜欢的东西留到最后，我记得维琳也是这样啊。"
"对啊，姐姐也是......喜欢的东西就一定会先下手为强。"
"是的。"萧雅宏脑海里浮现出江维琳的笑容。这一个多月来，他已经很少想起她了，对她的喜欢也渐渐淡薄。自己还真是很无情的人呢。
"不过说实话，你做的蛋糕和你姐姐做的味道很像呢。都很好吃。"
萧雅宏想起今年情人节维琳说有工作不能见他，所以亲自做了个巧克力蛋糕给他--现在他可以猜到，那天维琳应该是陪宋学宗去了。
江维凯没有回答，低着头吃着蛋糕，勺子小心地避开蛋糕上的草莓。
"真快，已经3个多月了......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真的就这么死了吗？她那么完美，人又漂亮身材又好，工作能力还很强，连家务也是超级厉害，真是可惜啊......你姐夫能娶到她也算是幸运吧？只是可惜......遇到那样的事故......要不一定是一对佳偶，你说是吧？"
江维凯还是没有回答。萧雅宏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继续说："江维凯你其实是个和她一样的大好人，只是太内向了，如果你能象维琳学学就好了。"
"我内向关你什么事啊？她是她我是我，为什么要我像她？"江维凯突然站起来，大声说道。
"呃？"萧雅宏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江维凯会发火，"我只是建议啊......像她有什么不好？她那么优秀......"
"够了吧？姐姐、姐姐......什么都是姐姐，从小到大，每个人都要我向她学习......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疼她爱她？只不过因为她什么都比我强。你们都只在乎她，那我又算什么？难道我不想考满分？难道我不想在钢琴比赛中获奖？就算我做不到她那么完美，可是我也有在努力啊！为什么只知道指责我的不足？为什么没人看到我一直在努力啊！"多年的压抑这下全爆发出来，江维凯的身体微微发抖。
"你没事吧......？我、我没有恶意......"萧雅宏走过去，伸出手想安抚他。
"别碰我！你们这些人......你们只喜欢姐姐，她活着是这样，现在她死了你们还是要拿我和她比，要我向她学？为什么我只能生活在她的阴影下？为什么我不能有自己的生活啊！"
萧雅宏一直以为江维琳和江维凯是姐弟情深，根本没想到江维凯其实并不喜欢江维琳。
其实这样的情节并不少见，电视、电影还有小说中都有，父母总是偏爱出色的孩子......不过身为独子的他从来没有类似的经历。
江维凯的反应这么大，可能真是一直在江维琳的光环笼罩下生活，很不如意吧？
"凭什么连你也要指责我？你不过是她包养的情人，不过是寄居在我家的小白脸，为什么连你也要说我比不上她？"
江维凯的话很难听，但是萧雅宏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你别生气了，我不是拿你和江维琳比较......我是很喜欢她，可是我也喜欢你啊！"
"喜欢我？开什么玩笑？你不是也说过为什么死的人是姐姐不是我吗？其实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吧？为什么那么优秀的姐姐死了，平庸的我却还活着呢？对吧？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死了最好！"
江维凯说着竟抓起桌上的餐刀就向手腕划去。
萧雅宏大吃一惊，急忙冲过去阻止他的自残行为，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他的手。
"你干什么？疯了啊？"
没想到平时软弱的江维凯在愤怒的情况下力气会变得这么大，萧雅宏几乎要抓不住他。在两人的扭打中，餐桌倒了，名贵的红酒还有辛辛苦苦做的蛋糕都跌落在地上。
萧雅宏的手心也在夺刀的时候不小心被划伤，顿时雪流不止。
看到鲜血江维凯全身僵硬，萧雅宏趁机把刀抢下。
"你......你的手......我......我......"江维凯一脸惨白，连话也说得结结巴巴。
"没什么的。"萧雅宏假装没什么大不了，扯过干净的餐巾包裹受伤的手掌。
在被划伤的刹那的确没有痛的感觉，但是现在，伤口抽痛着，他还要装着若无其事，不过，也没有痛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我知道，这点伤没什么的......你没事吧？"这才是萧雅宏关心的问题，他害怕江维凯在扭打中受伤。
"我......"江维凯看着萧雅宏，突然脚下一软，跌坐在地板上，也不顾地上的狼籍会弄脏他的衣服。
"没事吧？"萧雅宏用没受伤的手扶起江维凯，却被江维凯牢牢抓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会这样......我没想过要伤害你......"江维凯神经质的念念叨叨，萧雅宏干脆也坐在地上，把颤抖不已的江维凯拥在怀里。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我的伤口没有什么大碍，你不要担心了。"
江维凯终于放开萧雅宏的右手，不过马上就抓住他的衣服，把头埋在他胸前，小狗一样地磨擦。
萧雅宏的胸被江维凯的眼镜框梗得好痛，却又不能推开他。他知道江维凯现在的情绪极度不稳定。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只喜欢姐姐？爸爸、妈妈、老师、还有姐夫......为什么你们都只在乎她？为什么......我有努力做个好孩子啊！我一直都在努力......连最讨厌的青椒也吃......为什么还是要骂我不听话？我有好好学习，上课专心听讲，也有好好做作业......为什么还是要骂我笨？说我不长进......为什么一定要我向姐姐学习，难道我做不到她那么完美就不是你们的孩子吗？为什么姐夫只喜欢姐姐......因为她这么完美还是只因为她是女人？明明就说过最喜欢小凯的啊，明明就说过要小凯作你的新娘......为什么最后还是和姐姐结婚？......只有你对我好可你喜欢的还是姐姐啊......为什么......为什么......"
江维凯的话让萧雅宏吃惊--他只是不喜欢思考，但不是笨。他一直都知道江维凯很崇拜宋学宗，但怎么也想不到江维凯对宋学宗会是爱情。
江维凯居然是喜欢男人的同性恋......萧雅宏的脑子一片混乱......事情其实不难猜测，有江维琳那样一个光彩照人的姐姐，江维凯从小就不受父母疼爱，只有一起长大的宋学宗关心他，所以他对宋学宗产生了爱慕之情。可是宋学宗喜欢的人还是江维琳--一般男人都是喜欢女人的--所以宋学宗和江维琳结婚，江维凯失恋了。然后，现在，宋学宗死了，和江维琳一起。
江维凯没有再说话，他靠着萧雅宏胸前一动不动。萧雅宏把他稍微推开一点，没想到他竟然睡着了。
怕吵醒他萧雅宏也不敢再动，只是轻轻取下他的眼镜。
因为哭泣而红肿的眼睛在白皙的肌肤和显得格外明显，小巧的鼻尖也因为在毛衣是摩擦变得通红，还有......呃......还有鼻涕。萧雅宏低头看了自己的衣服，虽然这件自己最喜欢的毛衣做了江维凯的手帕，但是他一点也不生气。
一向老气横秋梳在脑后的头发滑落下来，短短几根搭在光洁的额头上，看上去多了几分稚气。一直都知道江维凯的长相其实不比江维琳差，可是现在看来，他楚楚可怜的睡颜比江维琳意气风发的笑容更吸引人--至少，吸引萧雅宏。
用受伤的手的手指轻轻抚摩江维凯精致的五官，萧雅宏的心跳得好厉害。
江维凯其实是很可怜的人，不被父母疼爱的孩子，活在姐姐光彩下的弟弟，爱上自己姐夫的男人--现在萧雅宏可以理解江维凯神经质的性格是怎么造成的，在他不了解的过去，江维凯过着不幸福的生活。
扑通、扑通......心为什么跳得这样厉害......扑通、扑通......这种从心底涌出的感情是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埋下的种子，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挣扎，终于破土而出，畏畏缩缩地生长着......不会吧......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男人？！
可是这份超越对江维琳喜欢的感情，不只是因为生病被他细心照顾产生的感激之情，也不仅是知道他秘密后的同情--除了爱，他找不到第二个词描述。
他爱上江维凯了，那个一开始就毫不留情嘲笑他，挖苦他，看不起他的男人......萧雅宏低下头，充满爱意地吻了江维凯的唇。那么轻柔的一个吻，睡梦中的江维凯根本不会有感觉，但是萧雅宏已经紧张地脸红耳赤了。他小心地将江维凯牢牢抱住，心里却反复在问一个问题，那就是--"怎么办？"
这个平安夜是萧雅宏毕生难忘，最后他抱着江维凯，就在杯盘狼籍的餐厅睡了一晚。
第二天是圣诞节，刚好又是周六，不用上班。江维凯在萧雅宏怀中醒来，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不停道歉。
看着他低着头满脸愧疚的样子，萧雅宏只觉得可爱，怎么可能会生气。不过预防万一，萧雅宏还是在江维凯的坚持下一起去了附近的医院看手上的伤口。
检查的结果是没什么大碍，只要小心别让伤口碰到水感染发炎就好。江维凯这才放心，感受到他的关心，萧雅宏也觉得满足。
萧雅宏已经近两个月没上街了，所以拉着江维凯要他陪自己逛逛。可能是对他感到抱歉，江维凯没有反对，而且还配合他的喜好去一些名牌服饰店。不过现在的萧雅宏只能看看，没有钱买。
"恩，真的是很久没上街了。"虽然什么东西也没有买但是萧雅宏还是觉得高兴，"圣诞节，合家欢，可是对于我这样没家的人来说，是不是节日也无所谓啦。"萧雅宏向掌心呵气："好冷啊，你还好吧？"
"恩......去喝杯咖啡好吗？"江维凯提议，萧雅宏马上点头答应。
可是还没坐下江维凯就说有事情要出去一下，萧雅宏只好无聊地一个人喝咖啡。咖啡店坐的几乎都是卿卿我我的情侣，这让萧雅宏有点不自在，可是想到能和江维凯在一起，又觉得已经足够了。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江维凯才回来，还递给他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
"这是什么？"
"今天是圣诞节，算是我送你的礼物吧！"
萧雅宏急忙打开包装，是一双黑色的手套。那是他刚才在商店看见的，样式是他喜欢的，柔软的触感也让他爱不释手。可是他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去买，只好忍着购买欲离开，没想到......
"我看你好象很喜欢......最近很冷，你的手又受伤......所以......"
"谢谢！我真是很喜欢！"萧雅宏急忙把手套戴上，只可惜右手缠着纱布，只能戴在左手上。但是温暖的感觉让他舍不得取下[自由自在]。
"对了，我也要送你礼物才对，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不用了。现在你连工作都没有，拿什么买东西给我？"江维凯一句话就把萧雅宏堵得哑口无言，他再次痛恨自己没有存钱的好习惯。也许现在没有办法，但是以后他一定会送江维凯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的。
圣诞后是新年，没有家人和朋友的萧雅宏和江维凯自然又 是一起度过。不知道江维凯怎么想，反正萧雅宏是很高兴。也许是因为平安夜酒后失态，向萧雅宏吐露了从未对人说过的心声，现在江维凯对萧雅宏的态度更好了，甚至有时候还会有小孩子似的撒娇的举动。
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的萧雅宏自然也很高兴能和江维凯的关系有怎么的进步。
同时萧雅宏也对自己的感情感到困惑。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除了江维凯他不喜欢也不会喜欢别的男人。
是因为江维凯太过纤细吗？可是再怎么纤细、再怎么有张中性的莲，江维凯还是如假包换的男人，和自己有相同生理构造的男人。
既然这样，为什么自己总有想碰触他，爱抚他，亲吻他的欲望呢？
他想克制自己的感情，然而总是适得其反，越是压抑就越是发现自己好喜欢对方。
既然喜欢的心情不是轻易就能改变的，这么辛苦克制还不如顺其自然。反正江维凯喜欢的人也是男人，自己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获得他的心吧？
但是要不要向他表白呢？如果要又该怎么做才好呢？突如其来的告白一定会吓到江维凯吧？如果因此一怒之下把他赶走那就得不偿失了。只好静待时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