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视————墨点儿

不知道是罪恶感还是被戴维的告白所感动，亦或是两者兼有，司渥感到自己的鼻子有点酸，他轻轻嘟囔了一声对不起，就无法再继续下去了，他不得不把视线移开，他怕自己如果再放任自己再在那种气氛里多沉浸一秒钟，就会忍不住让眼泪流下来。
"我饿了，晚饭是什么呢？"他故作轻松地把话题转开，故意忽视戴维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
晚饭是塔香雪鱼排配龙虾酱的土豆泥和芦笋，吃起来异常的美味，为了打破刚才的气氛，司渥带着夸张的语气问："你什么时候学的手艺？"z y b g
戴维笑了："我很高兴你喜欢，很遗憾，我不能居功，这菜是从店里买的，我只是放进烤箱里烤一烤加热而已。"
"你有时候真的不必如此诚实的，戴维。"
"不，我希望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对你百分百诚实，这样当我不得不诚实的时候，你会明白我有很好的理由而原谅我。"
司渥望进戴维的眼睛，他觉得戴维的话里好像有些什么别的东西，但是他的眼神是那样的诚恳，让他觉得任何的怀疑都是罪过的。
戴维似乎是决定让他罪过到底，明明还没有决定好如何告别，戴维又提出了今后的行程："一切已经安排好了，我们明天南下穿过国境，会有人一路会有人暗中跟着保护，再从那儿飞往东半球。出了国境，老头子的势力弱了很多，咱们小心一点，今后的日子就能安静下来了。"
"可我。"司渥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他真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但是他还是不得不这样说，"我还不能离开。我还没准备好。"下面得话没有说下去，他实在是没有想好任何借口。他希望戴维不要误会他是不想和他在一起，尤其在戴维为他做了这么多之后。
戴维打量了他很久。司渥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在说谎得小孩一样，被大人严厉的眼光逼视的透不过气来。他可以感觉戴维在等待，等待他说些什么。他想辩解什么，但却只是象被抛在岸上的鱼一样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终于，他将自己的眼光移开，假装不去看戴维。他希望戴维骂他几句，但是戴维却只是说："我明白了。我会让取消这些安排。"
司渥如负重释的说了声谢谢。
戴维叹了口气，用一种忧虑的口气说："你知道嘛，司渥，你真的需要学习更信赖我。"
司渥只好点点头。这么一来，当戴维提出要挪个地方的时候，即使有再好的理由，司渥也说不出"你走你的路的话"这样的话了。刚才那几秒钟的时间，司渥无论如何不想看它再重演。司渥后来才想到，戴维或许一开始就已经料定了他不肯走，只是提出来给他种罪恶感让他没法离开而已，这种心理上的战术常常用在交易谈判中，但是此时的司渥却不曾想到这一层。
于是司渥只好将戴维一起带到自己离S校园不远处的一个落脚点。S大附近是富人区，环境很好，但最重要的是考虑到戴维无聊之际，至少可以步行去S大的图书馆看看书打发时间。
当他将特制的隐形眼镜交给戴维的时候，遭到了戴维小小的一点反抗："我不戴隐形，它们让我的眼睛干得发痒。"
"戴维，你也要学习更信赖我。"司渥忍着笑，感觉有一种反将对方一车的快感。"这个眼镜是特制的，难得我配有你的度数。戴上它你就可以通过监控系统的瞳孔扫描器。大部分公共场合都是靠这种仪器来判断身份，如果老头子想要靠监控系统来寻找我们的话，他是会失望的。这样我至少可以不用去担心你在大街上闲逛的时候被监控系统发现你的行踪。何况没了眼镜，人们认出你来的可能性也小一些。毕竟戴眼镜和不戴眼镜看上去还是很不一样的。"稍微停顿了一下，司渥又递上一套身份证和安全卡。
戴维接了过去，翻开证件，上面是他的照片，但是名字却写着汤姆。汉格斯。戴维扬了扬眉毛。"我想我还是不问，你的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好。"
"你的身份是S大法律系的研究生。目前因为身体原因休学一年。"司渥故意忽视戴维的感叹，用一副就事论事的语气回答。
"那么我该怎么和人解释我们的关系呢？"戴维半笑不笑的问。
这家伙这么快就开始调侃他了，司渥突然惊觉，两个人的关系，进展得太快。这是在他完全是自己的情况下完全自发地选择了和戴维同居。两日之间日益加强的亲密度让司渥感到不安，他暗暗下决心不让戴维靠得更近，于是板着脸回答："我是你的roommate，S大数学系的研究生，我的名字是理查德。理查德。法克斯。但是我平时喜欢人家叫我里克。因为房租太贵，才贴广告条儿找人的。我希望作为roommate，我们能够尊重彼此的空间。"
说完这样生硬的话司渥又隐约有点后悔，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没必要，他简直反应过度了，戴维只不过问了一句完全合理的问题而已。好在戴维涵养很好，只是回答了一句："当然。"
司渥想着要不要解释一下，把话说得圆点，但是他又觉得把丑话说清楚是必须的，如果又再为自己的态度道歉，势必减轻了对于划清界限这一点的坚持度。如果今后戴维以情人的身份不断关心自己每天在做什么的话，他要怎么解释呢，他简直可以想象那种疲于借口的压力。于是又把到口的话缩了回去。
也不知道是说清楚了的作用还是什么，戴维接下来的日子倒真对他的行踪不闻不问，当然这样也使得他对戴维一天到晚在干啥一无所知。不过他也想不出戴维有什么事儿好做，他希望戴维今后的日子不会太寂寞，很多人在退休后都不免会有很重的失落感，戴维现在的情况算不上退休，但也差不多。
星期四司渥起得很早，他不想因为路上一点小交通堵塞而毁了他的计划。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行动的那天，总是准备充裕的时间到达现场。
司渥将车停在了监控系统研究中心大楼的背后。这里是送货的工作出口。因为中心的展览大厅在前面，绕到楼背后还颇有点距离，除了送货和接收的工作人员，少有人进出。
11:45,车体漆着papa'del's pizza纹样和定购电话的小巴在路边停下来，穿红色制服戴着棒球帽的男孩从车里跳出来，嘴里嚼着口香糖，打开车后箱，露出厚厚一摞的比蕯饼的盒子。司渥迎上去，一面将腰间的伪造证件在男孩面前闪了一下："你好，我是文森，我们的会议有点超时了，所以南西小姐让我下来迎住你，这样不会打扰到正在进行的会议。这些比蕯我拿上去就好了。"不等男孩回答，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卷零票，塞在男孩手里，一面开始将盒子叠在在手里。
男孩没有拒绝，司渥就吃准这个年纪的孩子责任心不强，有小费又少干活，一定不会不乐意。托着高高的盒子走到门口，走到门前，司渥又转过身，歉意地对男孩笑笑："你不介意替我开一下门吧。"
"没问题。"男孩爽快地答应，飞快地用自己的合同工通行卡在门上扫了一下，拉着门，"你确定不需要我将这些盒子拿上去吗？"或许意识到自己没有尽自己的职责，男孩又追问了一句，没有觉察到自己在和司渥擦身的瞬间司渥的手指灵巧地在他的通行证上魔术般地一勾，
"从这儿我能行，谢谢你，祝你一天愉快。"司渥用背压着门，站在入口，再此露出诚恳的笑容，语气确定。
男孩怂了怂肩，露出一副随你便我反正已经尽了心意的表情。"好吧，既然是你要的。你也工作愉快。"他挥了挥手，放开了门。司渥也就此走进楼里，门自动关在了身后。
转进拐角的单人厕所，司渥将盒子麻利地放在洗手的台子上，迅速脱下外面的长袖T恤衫，露出和刚才的男孩一式的红色的短袖。将两件衣服一换，长袖穿里，短袖穿外，虽然有点痞，对于做运送pizza的工作的来说倒并不显得突兀。
尽管大楼里充满了摄像镜头，但是厕所这样一点隐私还是允许的。用从男孩那里顺来的证件换下先前佩戴的假证件，一切准备就绪。外部证件通常没有照片，只是写着单位名称，一些大型机房也不能通行，但是去任何一位技术人员的工作方块已经是足够了。
司渥捧着厚厚一落的pizza重新出现在大楼的走道上，pizza盒子方便地防止了安全镜头拍摄到他的脸。目前为止一切顺利。司渥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两侧是机房，来到电梯前，尽管宁可走楼梯，但是抱着一堆比蕯饼盒子上楼梯看起来还是太可疑了一点。
正要腾出手来准备开电梯门，有人从身后跑了过来，大叫"等等"。司渥回过头，是警卫。
对方个子不高，有些虚胖，即使动起武力来将不会太难制伏，但毕竟他不是只是来取得一些信息的，任何异状都会给将来的行动带来更大的不便。哪里露馅了吗？司渥心思急转，试图分析自己是否有任何地方露出破绽。
"我来。"警卫从司渥身边擦过，按了电梯向上的按钮。只是一场虚惊而已，司渥吐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屏着呼吸。
这是一张新面孔，以前没在这楼里见过，司渥可以肯定这个人是在最近才开始上班的。这说明这里的警卫又比平时加强了。有的时候司渥也觉得惊奇，又或许可以解释成为一种职业病，尽管那段日子失去记忆，他的潜意识仍旧在采集情报，对于楼里的警卫和地形，他熟悉得出乎于平常技术人员的仔细。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了。走进电梯内，两人之间的空间更加变得更加狭小。看着男人按亮了三楼的灯，司渥于是按了五楼。
沉默的空间似乎让男人感到不自在，一定要说些什么才能让自己舒服些。"我在哪里见过你吗？"
"或许。"尽量把言词缩短，一来避免鼓励男人继续交谈，二来免得有什么他说不知道的声音分析装置对他的声音进行检查。
"我帮你拿些盒子吧。五楼离三楼不远。"男人殷勤地凑过来想要帮忙。新人的共性，在新的工作里急于表现，急于和周围的人打好关系，却给司渥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
"不用了，谢谢。我想您应该专注于您的本职工作，这样我也可以专心于我的。"司渥尽量把话说得生硬，但又不致于惹毛对方。
男人吃了一个软钉子，呵呵地干笑了两声，摸了摸头，正又想没话找话，解决一下自己的尴尬，电梯门开了，于是挥挥手，说了声："既然这样，祝你一天愉快"的客气话跨出了电梯。
电梯门重新关上，司渥腾出一只手，用袖子擦了擦微微湿润的额头。
按照计划，司渥转进五楼拐角的写字间。这间写字间的入口方向朝里，来往行人的视线无法看到写字间内的活动，所以是众工作人员都羡慕的位置。座位是按照资历分的，坐在这里的人叫彼得，从监控中心建立就在这里工作了，是以这个位置空出来的时候，他是第一人选。
司渥挑中彼得的工作间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彼得的密码他比较有把握破解。彼得曾经在吃饭的时候得意洋洋地炫耀如何制作简单的随即密码，比如用6代替e，用5代替s，用1代替I等等，这样可以使得本来简单如einstein的密码化为61n5t31n这样看起来随机的密码。
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微型密码破解器。司涡抽出盘在底部的接线，连在工作站的USB接口，微型电脑的破解程序是司渥前几天花了一整晚优化过的。在这个成天需要换密码的环境里，为了不至于忘记密码，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和自己有关的信息做密码帮作记忆。
司渥在程序里输入了彼得的生日，他妻子和三个孩子的姓名生日外号，从小到大住过的地址和门牌号，结婚纪念日，父母的生日，父母结婚纪念日，曾经有过的电话等等，并给予不同级别的考虑级别，并加入彼得曾经提到过的字母代换。解码器在不到一分钟内就给予了答案，l156o8oi, lisa0801,彼得妻子的名字和生日。司渥不由得再次感叹，这样一个关系国家安全的机构，自身的安全却如此的疏松。
五分钟后，脱去pizza店制服的司渥带着下载的文件轻松地走出了大楼，五楼的休息室多了九大盒免费的pizza盒和会议室里一群饥饿的职员。
计划的第一步进行的很顺利，司渥的心情很好，他决定邀请戴维一起吃午饭作为对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奖励。
吃饭的地点在S大附近的市中心，一片很欧洲化的街道，古老的三层洋房，一楼是店面窄小却精致的商店和和餐馆，咖啡馆。二楼以上的房子，阳台上各自种满了小花。餐馆外面的小院子摆满了带着太阳伞的桌椅。

司渥和戴维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餐的高峰期，零散的坐在户外用餐的人似乎都很悠闲。这是一个大晴天，这一地区清晨惯有的雾到这会儿也已经完全散了，太阳亮得有些晃眼，却并不毒辣。戴维和司渥被领到一个靠街的座位，一排茂密的日本黄杨木，隔开了餐馆的小院和人行道，使得小院显得格外幽静。司渥的心情很久没有这么好了。
对面的戴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神情间有些古怪的得意。
"嗯？"他问。
"我在想，这算不算是一个约会。"戴维回答。
约会，这个词儿听起来不免感觉和自己格格不入。上一次到这家餐馆来，是他十八岁的生日时梅根带他来的。那时候梅根问他喜欢吃什么，他说不上来，随口说希腊菜，便来了这里。想想前些日子的邂逅，他完全陌生人的态度，不知道对于这个他曾经伤透了女人是不是又一次残酷的伤害。这样的想法让他有些黯然。想想这一生，不论是亲人还是朋友，他都只剩下戴维了，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柔情，于是握住了戴维的手，笑道："算是吧。"
戴维把手掌翻过来，回握住司渥的。两人的目光相交，二人一时无语，眼底却尽是温柔。
直到戴维身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戴维接起电话,简短的回答了一声"等我吃完饭"的就挂断了。
手机。
司渥的心中警钟大作。"这是你原来的手机？"
"是啊，怎么了？"似乎感觉到司渥的异样，戴维也有些紧张。
"把手机关掉，我们立刻离开。"从钱包里掏出比二人的消费多出很多的现金放在桌上，司渥站起身来就走。
所有的手机都会阶段性地象地区的信号台发射一个短信号，安全机构如果能够得到许可，就可以以此在庞大的无限网上来搜寻这只手机的所在位置。这种搜寻极其昂贵费时，而且需要很高权限的安全许可，但这两项对于金来都不是问题。
因为是常识，所以没有刻意去注意过，但是对于戴维来说，未必是这么显而易见的。
如果金的人想到这一点，那么追兵已经不远了。
"不要这么着急。"就像回答他的担心一样，身后的黄杨木间伸出一只枪，顶住了司渥的后背。司渥只好又坐了回去。
男人的身形从黄杨木后缓缓地转了过来。
真倒霉，又落在他手上了。
雷蒙。富兰克林，原本是反监控组织的主要成员，司渥曾经奉命刺杀他，司渥一时心软留了他一条命，只是将他带回金的地下监狱。没想到他居然被金劝降了，成为金得力的杀手。上一次司渥就栽在了他手上，没想到这一次又是这样。以往的经验告诉司渥，这一次想要脱身，需要颇花些力气。
司渥的眼睛注视着对方的手，想找一个空档，但对方的手很稳，完全没有机会。
"你好，司渥，看来你最近过得不错呢。"对方轻松地打着招呼，显然对于再次抓到司渥十分得意。"我可是在这大太阳底下晒了半天了。"
"既然如此，不妨坐下来喝杯水。"戴维带着平日里政客的微笑镇定地建议，伸手从水壶里倒了一杯水向雷蒙递过去，却被司渥把杯子一把夺了过去，按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