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之极昼 北之极夜(上)————未必无瑕

作者:未必无瑕  录入:12-18

我们出双入对,我们互相关心,但我们不是朋友。因为她没说要和我做朋友,所以我不能先说我是她的朋友。
她是好人,只是我无法接受。
那为什么还要帮我呢?
因为,她是好人......
宫毅抄着题,在心里想,自己是不是欠了齐晓云很多。然而一想到齐晓云生活得那么惬意,就无法再自责了。
如果是我的话,也会对别人施以援手的,就算是对我不喜欢的人也好。
我们,都不是坏人。仅此而已。
天气有点冷,宫毅的手冻得不太灵活,齐晓云拉起他的手,"我给你焐一焐。"
"谢谢"
不,齐晓云比我更像好人。因为她,可以给别人温暖......
......
何祈竞和文如插在人堆里聊天。叶夏儿走过来,"何祈竞,我有话跟你说。"她把何祈竞扯到一边。
宫毅正好被齐晓云扯到文如他们这边来,刚刚好,看到了叶夏儿生气的脸。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他都在你的身边了......
何祈竞的背影遥远而模糊。
宫毅收回目光,专心和文如聊天。
差30分钟进考场时,何祈竞回到他们这边。贺雪刚好路过,发给他们一大把糖。
糖是宫毅最爱吃的那种话梅糖。
但是贺雪显然不知道宫毅的习惯。他从来不接受别人给的食物,因为怕欠人情。"今天别人给了我食物,总有一天我吃食物的时候也要分给他一点儿。但是我认识的人那么多,我得分给多少人?万一我少给了谁,那不是反而会招到别人的怨恨吗?吃个东西还要那么费心,莫不如一开始我就不接受任何人的东西。只要让别人欠我的人情就够了,我宫毅不要欠任何人的人情。"
该说是宫毅想太多了吧......
等贺雪一走,宫毅把糖硬塞到何祈竞手中,"你吃吧。"何祈竞一缩手,"她给你的,你吃就得了。"两人一推一让,糖掉在地上。
谁也不肯低头去捡。
两个绝不随地乱扔垃圾的人在这一刻居然都固执起来。
这并不仅仅是"一块糖掉了"那么简单的事。
心被那块褐色的糖硌得生疼,宫毅抬起头看种在校园边沿的梧桐树。
从下往上看,被阳光照得透亮的树叶经络分明,如人的掌纹。只是,哪一根是事业线哪一根是生命线哪一根是爱情线?
哪一根是爱情线,嗯?
自己握自己的手,宫毅觉得夏天的清晨其实比冬天暖不了多少


考试的时候,齐晓云让宫毅抄的那几道题全用上了。宫毅在交卷时想到齐晓云。
自己和齐晓云的关系真的很奇怪,明明互相帮助,却又那般疏远......
其实自己和任何人都是这样吧......
班级里派系林立,自己却始终不属于任何一派。身为学生会主席,这么独立于世,好还是不好?
下楼去,没看到与自己相熟的人。
上次期末考试,自己早早交了卷,在楼下等何祈竞。那天下大雪,正是他和何祈竞冷战的第二天。
那次冷战,错在他。何祈竞要给他讲题,他死活不听,末了大喊一句:"你烦不烦,少管我!"就此不再和何祈竞说话。
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无理取闹。
后来看到父亲教母亲做事时母亲也是乱发脾气,忍不住笑起来。
"我爸像何祈竞,你就和我一样。我爸不理你,你生气。他理你,你又嫌他管着你。你这不是为难人吗?"说着说着笑不出来了,却是悔了。
为什么说别人时什么都明白,轮到自己头上却不行了呢?
于是他在楼下等何祈竞。
先下来的是贺雪。两个人很少说话,这次破例聊了一两句后,何祈竞才下来。
看着何祈竞与贺雪说话,宫毅的话夹在唇齿之间,吐不出来。后来还是何祈竞看着他:"可以了吧?我们不要冷战了好不好?"
现在想来,每次闹别扭都是何祈竞先低头,多么不公平。
那天雪下得很大,宫毅和何祈竞走出校园。
"我爸给我妈买了个手机。他要教我妈使用方法,我妈就火了。明明自己不会,别人教又发火,死活不听,挺无理取闹的对吧?然后我一想,我不也是这样吗,所以我就觉得我应该跟你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我又没放在心上。"
何祈竞似乎永远不会生气......
那天两人去了后山。
宫毅把手插进口袋里,慢慢地走。
依然是考试后,依然是同一个校园,却没有人听自己说"对不起"。天空......夏天不下雪。
那时雪很大。
北国的人都知道,下雪后天要是放晴了,雪地上层便会化开,天再一冷,上层部分就会凝结成半冰半雪的脆壳,像雪糕的脆皮。这时往雪地里一踩,脚会陷下去半尺还多!
何祈竞显然不太了解这种事,一脚陷进雪里。宫毅幸灾乐祸地笑,被他绊倒在雪里。
"哇!"宫毅当时吓了一跳。
何祈竞从来没捉弄过他,至少是从来没仗着自己会武术而捉弄他,但这一次不同......
"我拉你起来。"何祈竞抓着他的手,把他拉离地面一尺高,又一松手!
"啊!"宫毅再次摔倒。
事实证明,何祈竞要是想收拾宫毅实在是易如反掌。他不过是一直在让着宫毅。
"哈哈,你上当了不是?"何祈竞笑着,在天空这个底色的衬托下,他的笑容明媚得有些刺眼,让宫毅觉得眼睛刺痛。
好喜欢你......我喜欢你......
涨满的整颗心的喜欢......
我们一直这样好不好?你一直对我笑的话,我可以永远不起来,哪怕会冻死在雪地里......
我喜欢你,何祈竞,我喜欢你啊......
"我不起来了,看你怎么摔我!"
"好了,我不耍你了!"
何祈竞把宫毅拉起来。
像那样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好像就那么一次......
为什么美好的时刻总是那么短,又总是一去不复返呢?
正因为那样,才是美好的时刻吧......
两个人用力往雪地上踩,听着脆壳碎开的声音,比谁踩得更深。
何祈竞按着宫毅的肩把他往雪地里压。
宫毅一脚踩空,从斜坡上滑下去,何祈竞扯住他的胳膊,两个人一溜小跑直到坡底。
灌木丛中惊起一只长尾巴野鸡,让两人惊喜不已。
在雪地上踩各种图形。 zyzz
宫毅蹦蹦跳跳,活泼阳光得像一只袋鼠。
何祈竞看着宫毅,目光温柔而深邃。
后来何祈竞饿了,两人下山去。一路上谈了好多,最后何祈竞说:"你回家好好休息。"
那天两人都说了些什么呢?时间太久,宫毅已经听不清了。
只记得那天自己一直笑一直笑,只记得那天自己玩得脚都软了。
冬天的时候,我......离幸福好近。
不过,他已经记不得那些了吧?
宫毅推开一家经销店的门?:"请问有折鹤纸吗?"
--千只纸鹤篇-序章 完
在很久以前,林凡折兔子船给我。那时他很有闲情,有时能连折二十多只,折完就扔到我的书包里。全班那么多人,他只教我兔子船的折法。我们比赛看谁折得更小,每天都折......
那么多的纸船,都到哪儿去了呢?
是否顺着记忆的长河漂向了远方,再也找不见?
那么,我折给他的这些纸鹤是否也会被记忆的长河卷走?
花花绿绿的纸鹤堆在桌膛里,宫毅折一只,就往桌膛里丢一只。
何祈竞见了,踱过来。
"给谁折的?"
大中午的,教室里没多少人,何祈竞就在宫毅的对面坐下来。
"你说呢?"宫毅摸出一张折鹤纸,看一眼自己写在上面的字,折起来。
何祈竞想了一想,"你的朋友?"
"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何祈竞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宫毅头也不抬,继续折。
也就,没有看到何祈竞的表情。
其实就算看到了,他也分辨不出那是什么表情。
宫毅不是正常的人,他看不出别人是否生气,也看不出别人眼中的讯息。此生此世,他不曾关注过任何......穿了一年的校服,他不知道校服是什么样儿的。做了一年的同学,他不知道谁喜欢他谁恨他,也无法在脑中勾勒出同学们的长相。就算何祈竞爱上他,只要何祈竞不明说,他就绝对感觉不出来。
他太懒了,懒得去关注那些生命中的细节,也就错过了很多事。
于是他越来越不懂何祈竞......
比如说,何祈竞真的不明白他的纸鹤是折给谁的吗?
我知道你会说你不知道我折给谁,你永远都不懂我的心思。不,是你不想去懂,没人会为了自己不爱的人而花这些心思,所以你不会考虑我的事。
我们,都不去捉摸对方的心,只是凭直觉做出了反应。
我折的这些纸鹤,飞不到你的心中。
宫毅折纸鹤的事很快成为班中一大新闻。谁会是那个得到这些纸鹤的人,大家都在猜测着。
何祈竞被他们问了很久,毕竟人们都觉得:他们关系那么近,他应该会知道这些事。
我知道,但是我不说。
我的事,我心里明白就好。


上午第三节课下课,全体同学到操场上做间操。
宫毅一面往操场上走一面折纸鹤。齐晓云护着他走了一路,这才没让他撞着人。
"宫毅,你把有字的那一面折到里面,那人能看到吗?"
"写给我自己看的,他怎么处理我不管。"宫毅快速地折着,毕竟是男孩子,对纸鹤的边边角角处理得有些毛糙,头尾部分折得歪歪扭扭,"没准他连看都不看就扔进垃圾箱了呢。"
"不会的,"齐晓云笑得很体贴,"这是你的一片心意,那人不会扔的。"
"他扔了也好,满腔心事烂在垃圾堆里,倒也合适。"宫毅刚说完,后面伸过来一只手,揪住齐晓云的马尾巴辫儿。
宫毅立刻加速走开。
何祈竞,我折一千只纸鹤给你,折完以后我不会再喜欢你。
我不能容忍自己向别人低头,我不能跪下来祈求你爱我!
你的身边,太拥挤了......


在很多的故事中,被人拒绝的那一刻就是一段故事的结尾。可是在宫毅这边,被何祈竞拒绝的那一刻才是一切的开始。
自编自导自演,一幕幕一出出,竟也能凑出一部戏来。
齐晓云看少女漫画时嘟囔了一句:"什么啊,这个第三者好坏!"
何祈竞正坐在齐晓云身边看《钢之炼金术师》。大中午的,教室里也就他,齐晓云,宫毅这么三个人。
宫毅本是在那儿往折鹤纸上写字,这会儿头也不抬地插话。
"不用担心,不出几回那个第三者准让宽容仁慈大度的女主角给收服了,然后就成为男女主角的铁杆恋情支持者。"
"你怎么这么肯定?"何祈竞转过头来看宫毅。
"哼哼,因为人们对第三者的看法也就是这样。"宫毅滔滔不绝,"因为是第三者,所以他必须放弃自己的单恋,因为是第三者,所以他存在的价值就是增进主角间的感情,凸现主角的善良伟大。哪有那么简单,单恋的心情哪有那么容易放弃?反角又怎么了?反角也有自己的感情!以为单恋是什么容易的事呢?"
这是在说自己了吗?
"那些主角倒轻巧,摆出一幅普度众生的嘴脸,装什么好人?凭什么摆出一付‘我明白你的痛苦,但我比你更爱他'的嘴脸。谁能明白谁的痛苦?看到那种装乖装善良的人就恶心!"
"你也太偏激了。"何祈竞冒着被宫毅分尸的危险抚摸宫毅柔软的耳垂。
宫毅虽然讨厌别人碰自己,但是这一次他没有揍何祈竞。
我可以忍耐,因为你是特别的。
何祈竞的手指插进宫毅的头发里,轻轻地摩挲着。
"你染发了?"
黑亮的头发轻软绵密,不见银丝。
你终于发现了......
"你怎么才发现,我都染了好几天了。"宫毅的心里暖洋洋的,暂时收了那张牙舞爪的暴脾气,乖顺起来,"被我妈强押到发廊去,15块钱花钱买罪受!"
这样的抱怨其实是在撒娇。
何祈竞淡淡地道:"染了好,挺好看的。"
只此一句,就让宫毅觉得比得到了任何东西都开心。
其实只要何祈竞肯多赞美他几句,他是乐于温柔一些的。
齐晓云把何祈竞摊开放到桌面上的《钢之炼金术师》拿过去,"我先看会儿。"
何祈竞还没怎么着,宫毅已把头甩开,躲过何祈竞的手。
不想让人误会什么。
宫毅并不像他自己表现的那样毫不在意外界目光。
他从来不肯为自己没做过的事儿担哪怕半分虚名,何祈竞和他没什么,所以他也不愿意因为何祈竞而被别人说闲话。
他没有想过自己的动作会令何祈竞怎么想......
其实如果他能更勇敢一些,把外界目光丢到一旁,大胆地去追何祈竞,也许两个人早就在一起了。
但是......
宫毅不会主动去追何祈竞。
我宁可一辈子孤身一人,也不要对任何人低头!我不要处于下风,我要他自己向**近,我不要向他示弱!
明明爱了,却还要逞强......
在爱情面前逞强的人都是大笨蛋。
宫毅,最笨的笨蛋!
一只只纸鹤像一朵朵小花,挤在桌角,无声绽放。
宫毅把写好了字的折鹤纸放到桌面上,开始折。
"你不是打算让我一只一只拆开来读吧?我手很笨的。"
头顶掠过的声音熟悉而又模糊。
心里的那层窗户纸让人给捅破了,明晃晃的心思照亮了一切。
宫毅看着顺理成章地坐到自己身边的何祈竞,整个人都傻掉了。
"你刚才说什么?"
自己听到的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听得越分明反而越无法确定?
何祈竞优哉游哉地拣了几只纸鹤在掌心把玩,"你折这些纸鹤是要给我的不是吗?"
宫毅的心湖上空掠过一大群白色的水鸟,带起的风吹皱了如镜的湖面。
心里泛起粼粼的波光,宫毅听得见心底传来的水声。
脸就这样烫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演出不在乎的声音,语气如水雾一般淡然。
"我一开始就知道。"
"一开始就......原来那时你是在装糊涂。"
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很好玩吗?
何祈竞,你总是装糊涂......
宫毅的那些小聪明在何祈竞面前溃不成军。
何祈竞把宫毅放在桌上的折鹤纸拿过来,一张一张地默读。
他的表情,宫毅不敢去看。
为什么你不早说你知道?那样我就不会乱写这些话了。
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像一个正被老师检查功课的小孩子那样紧张。
"还是还我吧......别看了。"
何祈竞没吱声。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今天天气不错,云淡风轻。"
"我无数次偷看你的侧脸,却发现你也总是向我这边看。我以为你在看我,但现在我不会这么自恋了。"
"武则天没办法勉强枯枝牡丹在冬天开花,我无法勉强你爱我。我们都没办法忤逆自然之理。"
"你的身边总是围着一群女生,她们身上的化妆品味儿让我窒息。"
"分班以后,你就可以摆脱我了。"
"其实齐晓云是个不错的女孩儿。"
"我希望你平安。"
"我不要跪下来求你爱我。但我们再像这样过下去的话,我一定会忍不住求你......我不要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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