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声及时吹响,裁判出示了黄牌。
"张健,你要小心了,你已经有两张黄牌在身。"剧痛稍退,任天朗笑道,把勉强成功的掩饰住。
"哼。"张健悻悻然。
"不过,你刚才踢得那一脚不错啊。"抓住张健装模作样伸出的手,他一跃而起。手暗地里使力钳紧,痛得张健呲牙咧嘴却不敢表现出来。
"过奖过奖,希望下次我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张健嘴角的笑容有些扭曲。
"别担心,我保证不会让你再有机会。"直至张健的嘴角忍痛忍到发抖后,他才松开手。
此时,队友们纷纷的跑过来。
"天朗,你没事吧?"
"队长,你怎样?这个小子太过分了!"低年级的队员握拳怒目以视。
"我没事,你们不要乱来,快回原位去,我们要准备下一波的进攻,赢得比赛!"他高声道,扬起了队员的欢呼。
如任天朗所预言,在余下的比赛时间内,张健再也没有机会犯错,因为他根本无法碰触到球,明北的默契传球完全地把他孤立起来。张建数次想故技重施用犯规手段从任天朗脚下夺取球,但每次都被他灵活闪过,反而在最后一次拦截中因意图犯规动作极其明显而被裁判红牌罚下场。
比赛结束,明北队以三比零漂亮地淘汰对手,晋级八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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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的哨声响起,全场沸腾。
"耶,我们赢了!"
"胜利就在我们眼前了!"
兴高采烈的队员围了过来,"嘿嘿,队长。"队友虎视眈眈地向队长逼近。
"喂喂,别太兴奋。"任天朗警觉地后退,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他被兴奋的队员们抬了起来。
观众们纷纷鼓起掌来。
独独任天朗轻皱了下眉。在一片喧嚷吵闹声中,没有人发现他的异样。
"你们这些蠢猪,快把他放下来!"
突如其来的怒吼打破了喧闹。明北的队员不自觉地听从命令放下人。
人群打开了一个缺口,一个人大步流星走进来。
"你这个家伙,又在乱逞强了。"来人不由分说地抓起任天朗的右腿。
他人才发现任天朗的右小腿肿得老高。
队医倒抽一口冷气,连忙拿起急救箱。
那人用手一挡,抓过急救箱,翻出绷带。
"雷向,让王老师来吧,你不熟。"很同情被推开的队医,他说句公道话,却被他恶意地弄痛,他频频抽气,心里不断地诅咒。
"闭嘴。"雷相瞪他一眼,循需地把伤处固定好,然后打横抱起他,就要往场外走。
"喂,放我下来,我自己走。"从雷向出乎意料的举动中回过神来,他忙扯住他的衣服提醒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要脸他还要脸!
"不要乱动,不然我打你屁股。"他低声威胁,满意的察觉到怀中的人不再反抗。
可怜的任天朗已经因幼稚到可怕的威胁僵成一块木头了。他绝望地闭上眼,早知道他向来不按牌理出牌,只是想不到他疯到这种地步。也好,他安慰自己,少走一步路就能减轻一点负担,实话说,腿现在痛到别说走路连站立也十分困难了。
他朝呆若木鸡的教练、妹妹和队友们摆摆手,没来得及说几句话,便被雷向硬塞进车子里。
车子引擎的声音消失了很久,一阵凉风吹过,愣愣的人终于醒过来。
"发生什么事?"唐云霓茫然。
"队长和雷向不是敌人吗?"肖锋一愣一愣的。
"我竟然没看出来哥哥受伤了。"任贝贝很是自责。
"原来他们私底下是好朋友。"莫及英恍然大悟。
"哈哈,没事的,雷向会好好照顾天朗的,你们瞧瞧,觉不觉得雷向对待天朗就像对待自己心爱的小妻子一样?哈哈哈。"教练哈哈大笑,想缓解气氛。"咦,你们怎么这样子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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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算你运气好,没有骨折,只是伤到筋骨,要不然就麻烦多了。"老医师絮絮叨叨地,注入力道的手有规律地推拿,"不过啊,你也别不把它当回事,筋骨扭到痛起来也是要人命的。所以,这一个月内不要从事剧烈的运动。";老花眼瞄瞄少年的球服,"特别是足球。这筋骨啊,娇得很,你不动它它好的慢,你动多了也不成,所以千万要小心对待。我之前看过很多伤筋动骨的年轻人,也有踢足球的,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不听我老人家的话,结果拖了一年半载才好,小伙子,你听到了没?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谢谢医生的关心,我会注意的。"任天朗礼貌道,心里却没有一点照办的意思,接下来的半个多月还有好几场比赛,他怎能在关键的时刻缺席?这点小伤还难不倒他。
老医师摇摇头,看穿了他的心思,"小伙子,别顾前不顾后,现在你还年轻,冠军算得了什么?伤养好了你有大把机会,如果腿伤落下了根,就等于你的足球生涯毁掉了一半,孰轻孰重,你应该很了解才对。"
"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倒不如好好把握今天。"既然瞒不过老医师,他干脆坦然承认。
"你知不知道后果?"老医师生气地瞪眼,"严重的话你一辈子不能正常走路。"
他定定地看着他。
他很快在他坚决的眼神下摆下阵来,叹口气,"你们年轻人,为何总是这么固执?一个是这样,又一个这样。"他的声调降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
"算了。"老医师振作起来,"我老头儿拧不过你们。不过我要提醒你,运动千万不要过量,感觉到不舒服的时候赶紧停下,还有每天持续按摩半个小时,千千万万要注意!"他叮嘱道。
"我会的。"他点头,他不是情感型的热血动物,不会盲目地做出得不偿失的行动,为了以后的人生,他会遵循医生的嘱咐。但,到了紧急关头,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顾得了那么多。
"好了,小向。"结束按摩,老医师直起身,招呼打一进们就占在窗边一语不发的雷向。"把你的朋友带回去吧。"
"别叫我小向。"雷向嫌恶地皱眉。
老医师呵呵笑,没有打算改的意思。
手掌撑着墙面,任天朗努力想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脚板接触到地板的那刹,一股刺心的痛猛地袭来。他咬紧牙,不让痛苦的表情显露出来。
但雷向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痛楚,他快步走上去,想要抱起他。
他压住他的手,摇摇头,低声道:"我自己来。"男性的尊严不允许他在有行为能力的时候表示出懦弱。
雷向危险地眯起眼。
任天朗按住他手臂的手,稍微使力。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全身散发出不可抗拒的坚决。他有他的坚持,不会因他人改变,即使那个人是雷向。
气氛僵持着。
过了几分钟,雷向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他垂下肩膀,自然地倒向他那边。
惊讶稍纵即逝,他微笑,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借力站起来。
朝目瞪口呆的老医师点头示意,他抓住雷向的手臂拖着有点不稳的步伐离开医疗室。途中有好几次,雷向不耐地想采取更简单快捷的方法,但都被另一个人拒绝了。最令人奇怪的事雷向竟然没有大发脾气,只是烦躁地撩撩落下的发丝,然后更稳固地扶住他。
直到两人离开医疗室,老医师才重重地呼气,犹不敢相信发生在他眼前的一切。他看着雷向从小长大,也许因为环境,雷向自小就是个感情不易外显的孩子,总是冷冷淡淡地对待周围的人和事,对父母也不例外。可是刚才,他抱着那个少年冲进来的时候,脸上紧张的表情差点让他以为认错人了。本来已够大大跌破他的老花眼镜,没想到更令人惊奇的还在后头,他竟然对少年这般顺从!有满腹的不情愿却不知顾虑着什么隐忍不发。像极了--对!像极了被驯兽师驯化的猛狮!纵然是百兽之王在驯兽师面前也不得不乖得像小猫咪。那个有驯兽师气质的少年,他想起,沉稳而质朴,俊朗平稳的外表之下是不可动撼的强硬。打个比方,如果说雷向是乱世的霸主那他是治世的贤君,如果说雷向是以狂嚣攫去旁人的视线那么他是因为沉淀的稳决逐渐把人们吸引到他身边。迥异的外在,本质却出奇地相似。看是没有一点相同之处的两人,本质却有绝对的协调契合。这两个少年摩擦出来的火花,必然是璀璨夺目的吧。
老医师有预感,他们一定能成为生死相交一生一世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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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天朗默默无声地坐进驾驶副座,他还没坐定,车已如离弦之箭驶出。
他差点没撞上玻璃,叹了口气,他看着邻座抿嘴目视前方的雷想,无可奈何地苦笑。他在生气。算了,别惹他了。本来想提醒他菜鸟不要开快车,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提醒,恐怕他会开得更快吧。
一个快速急转弯,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的身体向右倾去,又差点撞上车门。他抓好扶手,心里开始怀疑雷向是不是存心要整他。
视线斜过去,糟!他的嘴抿得更紧了。看来,有人惹怒他了,而且那个人不是谁,正是他。他安静地坐好,免得火上加油。
直到窗外的车辆行人慢慢减少,感觉到不对劲,任天朗才不妙地开口,"你要载我去哪里?"这条路既不通往足球场也不通往他家。
"我家。"雷哦向回答得言简意赅。
"我不想去。"他一口拒绝,心里大概知道他的意思。
"不去也可以,只要你保证在脚伤痊愈之前不要上场。"他把车开入岔道,息了火。
"你老是走极端。"他握拳击额,疲惫地将身体靠在椅背上,"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
"记得。"记得一清二楚。"两年前的全国大赛,也是九月。"
时光倒流,记忆回到了那个两人尚且稚嫩的夏天。
"快点放弃吧,你们输定了!"雷向居高临下,以一种盛气凌人的口气命令道。那时的他,还带着被骄纵惯的富家子弟特有的神气。坐在草地上的任天朗抱着抽筋地腿冷汗直冒,却还是不服气地朝挡住阳光地雷向抬起下巴,"比赛还没有结束,我绝对不会放弃!"
"只剩下十几分钟了,我还领先你一个球,你以为世界上真的有奇迹吗?告诉你,那纯粹是骗人的!"他轻蔑地扫过他的伤腿,"我奉劝你乖乖认输,要不然待会儿肯定不只是抽筋了。"
"抽筋算得了什么?"他抹去额际冷汗,不服输地扬起眉,
"即使腿断了,我也要踢球!"
"好志气。做得到就站起来啊。"雷向傲慢道,"本少爷会彻彻底底地击败你,叫你再也说不出大话。"他根本不相信这个弱得不行的小子会创造出奇迹。
"等着瞧。"他回瞪过去,"我会让你知道,坚持和毅力会战胜一切。"
他撇撇嘴,露出不屑一顾的笑容。
"结果你赢了,我输了。"回想起那场让他初尝败绩的比赛,雷向显得很平静。十分钟内被连进两元曾是让他咬牙切齿的耻辱,可是现在想起来,他只觉得好笑和庆幸。假如不是任天朗挫败了他的傲慢,他至今仍是个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天下老子第一的小子。而且......
"那你应该了解我的性格。"他睁开眼,直视他。
"为了足球可以牺牲一切的性格吗?"他的语调有些奇怪,"我早领教过了。"如果他喜欢的是女孩会不会好点?至少她眼中会全是他。
"你怎么了?"他敏锐地问。
"你总是这样对待喜欢你的人吗?"总是不理会爱他的人的心情,为了理想,什么都可以放弃,即使让他人受伤也不会停住脚步,呵,这就是男人的特质!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太模糊了,他听不清。
"没什么。"他抬起头,重新启动引擎,冷静地看向前方,"我送你回家。"他在抱怨什么?不是早知道了他爱上的人是一个男人、一个强悍不亚于他的男人?他谈地,是不寻常的恋爱,如果硬要套合世间一般的交往模式,只会落到悲惨的地步。而且,他要的,不是事事顺从的任天朗,而是身为男性的任天朗,有着坚强特质的任天朗。他是个自讨苦吃的人啊,他自嘲,明明知道着怜爱是不可触摸的禁忌,还是一头栽了下去,且不愿回头。
他瞄了他一眼,一声不吭,没有追问他改变主意的原因。他隐隐约约地知道,如果他问了,那么事情再没有回转的余地。
一路上,两人有两人的心思。任天朗一直盯着窗外,看着美丽的景色飞驰而过。偶尔侧眼过去,只见雷向手握方向盘,视线不正不倚地向前看,嘴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
他心里叹了口气,自从他们的关系发生突变那一天起,他愈来愈喜欢唉声叹气了,动不动叹气叹到无力。他知道雷向在想什么,也知道他担心他的身体。但是他要明白,他,任天朗,不是需要别人呵护的女孩子。他的地位是与他对等的,他并不需要他表现出过多的小心翼翼,那只会让他感觉到耻辱。他是男的,在恋爱关系中担任被动的一方不代表他想扮演女孩的角色,他很满意他的性别,不想从形式或本质上去改变它。
如果达不成共识,那么这场所谓的"恋爱"对同样固执的两人而言,会是一场灾难。
当车经过一个分道口时,任天朗突然开口,"把车掉头。去你家。"
雷向颇为吃惊地转头。
"男人似乎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只相信实际行动。"他浅笑,随后又添了一句,"看前面小心开车,在完成梦想之前我还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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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认真的?"他的眼神热烈地巡视他坚韧的身体,出口的语气却极为冷静,"你确定要打破你亲自定下的约定?"
"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婆婆妈妈。"任天朗不耐烦地脱掉最后一件衣服,"如果你想浪费掉这个机会我不反对。"
"甜美的诱饵下面往往是深不见底的险境。"他说着拒绝的话,眼神却矛盾地违背了他的意思,热情地爱抚他。"我没笨到只顾眼前利益的地步。"
"我会有什么陷阱?你何时变得和女人一样多疑?"他嘲笑,"不要就算了,不过你别想会有下一次。"
"送到嘴边的美食还会推开那真的是蠢到无可药救了。"雷向从后面抱住他,急促的呼吸喷在他耳边,"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做这种事。"
"因为我不知还有什么方法让你相信我。"他坦诚,身体因接触到另一个人的体温而变得温暖。"我只有这个办法。你也是男的,应该知道,没有一个男人喜欢被另一个男人压在下面。我想让你了解,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我不清楚你为何不安,也不清楚你是否对每个人都有强烈的占有欲。我只希望你明白,我不是女孩子,我不需要你过度的保护。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各自有各自的理想愿望,我不愿意你或我为了对方舍弃自己的人生。我们注定不会全心全意地为对方而活,你明白吗?"
"不要讲大道理,我只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你总有一天会为了理想而舍弃我。"他冷酷道,"与其如此,我倒不如现在折断你的羽翅。"
他颤抖了下。
"你害怕了?"他冰冷地笑着。
"不,我是可怜你。"他侧头,吻上他的下巴,"你这个可怜的家伙,原来没有信心和我一起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