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之极昼 北之极夜（下）————未必无瑕

"那是你活该！"秦远流弯腰去揪紫菀，宫毅真想顺势在他的屁股上来那么一脚。
"你小子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宫毅揉着自己那小细胳膊，想摆出一个肌肉男的造型，"你以为我想干？那不是班里没人肯干嘛。总不能让女生上去安窗帘吧？"
"切，让她们干又能怎么样？女生就那么了不起了？我看你比女生还病弱呢！"
"我不习惯让女的干活。"宫毅看看手表，"喂，我的大男子主义者，该回去了。"
有没有一种人，是只允许自己为别人付出，却不许身边的人为他付出，很珍视身边的人，却不珍视自己的？
有的。宫毅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如果没有何祈竞，还有谁能阻止你的逞强？
秦远流搂住宫毅的脖子，"何祈竞问我你过得好不好。"
！
为什么问？
真想知道我过得好不好的话，你自己来问我啊......
好不好？
这段日子过得好不好？
有心说自己怎么可能会过得好，却又不甘心示弱。想说自己过得好，却又怕他放下心，就此不再理会自己。心里转了无数念头，宫毅最终还是没能把话说完整。
"他要是问，你就说......你就说......算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回到学校，两人遇见文如。宫毅很突兀地开了口："文如，你......告诉他，山上的野花开了......很漂亮。让他有空去看看吧。"
"要让他找你一起去吗？"
"啊？"一起去？不是，我不是要和他约会。可是，如果他来邀请我的话......"不，不必......"
我只是想让他欣赏一下......我们没能一起欣赏的美丽。
至于他找不找我，甚至他去不去，都不是我能管的事。
我只是说了我想说的，做了我想做的。
就是这样。

3

我要伤害多少人，才能学会爱人的方法？

我想，我或许始终是无法像你那样温柔地对待别人。

尽管我也会想要去善待那些喜欢着我的人。

 

宁思遐从理科班转到文科班来。第一天上课，她扯着脖子直向教室的最后一排瞅。午休时，这个小丫头捂着通红的脸蹦蹦跳跳地跑回原班。
"哟，思遐，你这脸可红得不一般啊！"朋友们和她开着善意的玩笑。宁思遐坐在桌子上，小指勾着长长的头发，兴奋而害羞地说："我竟然真的再能和宫毅一个班呀！"
"啊，思遐，你就是为了那个宫毅而改学文科？""宫毅？就是那个瘦瘦的，很酷很酷的前任学生会长？他好有个性的，我去学生会听过他的报告。我有个朋友很迷他的！""可是，我觉得他很可怕呢......"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宁思遐从桌子上跳下来，挥着细细的胳膊大声反驳："宫毅很亲切啊，他对女孩子很......很绅士的，才不可怕！"
宫毅是很亲切很亲切的人......
......
"宁思遐，你算什么东西，要你替我去开会？我才是班长！"初三的时候，宁思遐他们班被学校给分了，宁思遐作为原班的副班长，被分到宫毅他们班。有一次老师让她替班长开会，出去上厕所的班长回来以后，趁老师不在，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宁思遐好一顿辱骂！
满教室七十多号人，竟没一人吭声！
宁思遐忍着泪水，强笑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是班主任......"
"哼，你少装了，贱不贱啊你，你才来我们班几天，就想要骑到我头上来了！"
宫毅被班长疯狗一般的狂吠吵得头疼，破例嘀咕了一句："有必要这样吗？"
宫毅很少对他人的事插嘴。只是这一次，班长的做法令他看不下去了。
骂人可以，但是骂人"三八""骚""贱"之类的话就决不可以。
班长立刻拿教鞭指着宫毅："怎么，我们的宫大才子又有什么高论？"
你疯了，居然来惹我？
虽然不喜欢惹是生非，但是宫毅还是站了起来。
"我并不是要和你唱反调，我和这个女生也不认识。只是，我觉得，作为一个男的，你这样对一个女的苦苦相逼......"
宫毅那淡漠而慵懒的态度，和那如山颠积雪般冰冷高洁的声音让班长咬碎了牙--"好，好，你们都是大爷，我管不了你们了！"
班长狂嚎一通之后，悻悻地滚回了座位。
宁思遐一直憋在眼眶里的泪水因为宫毅的话而崩堤。
为什么要为了我这样一个陌生的女生而惹怒班长？你没必要为我出头啊......
后来宁思遐去找宫毅道谢，宫毅表演出一个冷漠而疏离的笑："这没什么，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而且，我还做错了。"
"啊？没有没有，我很感激你！"
"可是，你哭了啊......"宫毅觉得有点不自在，他，并不是很擅长去猜女孩子的心思。
"我只是太高兴了......"宁思遐多希望宫毅能看看自己啊，可是宫毅始终没有看她。
是的，一直到现在，宫毅也没有正眼看过她。
而宁思遐却在心里无时无刻地想着宫毅。
......
"试着把对我的好分给所有你身边的人，不要再任性了。"

我对你并不好，何祈竞。像你那样去善待身边的人，我做不到。

宫毅站在走廊的窗台前，沉静地看着正穿过后操场的何祈竞。
"中午好，毅哥！"
身后有人打了一声招呼，宫毅回头应了一句。再看窗外，何祈竞已经不见了。
也就这样了，一天，偶尔能看见一次，更多的，是三五天也见不到。心里反而平静了许多，凭空多出了许多思考的时间。
我最近才发现，原来过去的大半年里，你一直在照顾我。不过现在，我该自己照顾自己了。我想，我应该做得到。我的确应该试着去和别人接触，试着善待我身边的人，虽然我在这些方面只有一丁点勇气。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能把这些事情都做得很好，我是不是就可以到你身边，挺起胸膛说话？
宫毅不知道，有一个女生正关注着他。
而这个女生，终于在不久的将来让宫毅彻底明白--自己已经没有爱人的能力了！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葬落花。

这次的文章真的太难写了，所以先更新了CC那边的。这段BG味道浓郁的故事还要再持续一段时间，请大家多一点耐心。争取在1月份之前完结。

 

当我落水时，请不要救我。因为我会把你一并拖下水去！

请不要爱我，那会令我恨你......

对不起，我心里只有他，没有你。

宫毅的身边走过很多人，每个人都照顾过他，每个人又都离开他。在他最需要人陪时，总会有人陪他。这样的一个人，大概一直都没有机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不可缺少的人。
有人离开，就必然会有人到来。永远都到会有人填补空位，所以我也不知道什么是非他不可。对我而言，每个人都独一无二，每个人又都可以随时被取代。
只有你，何祈竞，只有你是真的无可取代的。
你是我犯下的唯一的过错--我不该去爱一个不容易被取代的人。
跟齐晓云断了交往之后，宫毅的身边立刻出现了一个女孩子，当然是宁思遐。
看着这个女孩子，宫毅有一点害怕。这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女生，又是宫毅最讨厌的那种娇小的女孩子--身高才160公分，体重倒有54公斤，长着一张不饶人的小嘴，还有比宫毅更多病的身子。
实在是无法再忍受寂寞了，才会对那个女孩子的亲近表示默许。
但就算是默许，也只不过是把宁思遐当作一般人来看待而已。
而在宁思遐这边......
一次大扫除中，宁思遐被分到化学组去擦玻璃。宫毅正好去化学组录制语音材料，看到宁思遐握着抹布瑟瑟发抖，他问："怎么了？""上面有虫子~~~"宁思遐本来就有点贫血，这下更是脸色煞白。
"虫子有什么可怕的？"宫毅秀出他那长长的腿，跨上窗台，"把笤帚给我。"
看着他三下五除二地把蜘蛛网和密密麻麻的死虫子扫干净，宁思遐觉得他比谁都帅气。
"宫毅，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哎？"宫毅将一只蜘蛛抛到地上，从窗台上跳下来，"我只是看不习惯。"并不是对宁思遐好，而是对每个人宫毅都乐于伸出援手。
"其实虫子也没什么可怕，人比虫子可怕多了。"宫毅丢下这句话，踩死那只凑到他的脚边的蜘蛛。
对不起，我杀了你......
心里有点不舒服，他对宁思遐一笑，便走进录音室。
......
在宫毅的心里有一条线，他把绝大多数人都隔在线外。如今宁思遐要越过这道线。
如果她是像其他人那样拿我当偶像，那么，更亲近一些也没什么。我反而会很喜欢她。
"思遐有没有对象？"
"没有//////"
"是吗？那么，我们交往吧。"完全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的，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好的！"宁思遐脱口而出，完全出乎宫毅的预料！
在这个班里，男女生拥抱啊，说"我爱你"啊，全都是很正常的事，大家都是好朋友，说这样的话谁也不会当真，宫毅也不像当初那样纯真，可是对于宁思遐而言，她没有把宫毅的话当成是开玩笑！
她听说宫毅折过一千只纸鹤，便也偷偷为宫毅折纸鹤。
"我是宫毅的女朋友！"她兴奋地告诉自己的朋友们。被喜悦冲昏了头的女孩子完全没有注意到，宫毅看她的眼神里只有淡淡的忧虑和习惯性的呵护。
想对一个人好，想去疼爱一个人，并不等于是爱这个人。
算了，就这样下去吧，也许我会喜欢上她也说不定。
那天说让他去看看山上的野花，他去看了吗？还是他已经觉得没有必要了？何祈竞，好久没见到你了，真的很想见你一面......
对宁思遐的歉疚与对何祈竞的思念搅到一起，宫毅觉得有些累。
与宁思遐"交往"的第三天，宫毅的同桌失恋了。宫毅记得这个女孩子好像是叫楚欣欣，自己平时也不太和她说话，这会儿见她哭个不停，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便叫她的朋友，"劝劝她吧。"

至于他自己，他趁着下课时间去艺术楼买了一袋开心果，回来送给同桌，"吃吧，吃了就开心了。"
结果放学的时候为了这件事被宁思遐质问："毅，你不会一脚踏两船吧？"
宫毅有些迷茫。
之前觉得这个女生很崇拜我，人也很善良，怎么现在完全变了样儿？管这管那，真麻烦。
他毕竟还是无法忍受女孩子的束缚，心里不免又想起何祈竞来。
何祈竞，我真的可以接受你之外的人吗？
真的很想见你......
奇迹就这样发生了，当宫毅想着何祈竞时，何祈竞居然真的从宁思遐身后走过！宫毅立刻低下头，然后在何祈竞走过去的时候大声对宁思遐说："你怎么想是你的事。"
何祈竞，听见了吗，我还可以大声说话，我过得很好，你可以放心......
根本没办法骗自己，当真心喜欢的那个人走过时，一切谎言都像秋天的树叶一样，争先恐后地落下，只剩光秃秃的，毫无防备的心。
原来什么也没变，自己根本不可能爱上其他的人，由始至终，宁思遐都只是他用来逃避孤独的一个工具而已！
真丑陋，宫毅，你居然做了比何祈竞做得还残忍的事，你比齐晓云更会装傻！
你根本没有任何成长！
虽然有那么一霎那的自责，但宫毅很快就又冷静下来。
对她好一点，也就是了。
可是什么才是对一个人好？
我一直是一个幸福的人。

只是遇见我的人，都会变得不幸福。

那个人双手插在裤兜里，迈着八字脚晃进厕所。
从窗口看到他，宫毅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何祈竞......
一天里只能见到一次，无论如何都只能见到一次。这与以前相比实在是......可是宫毅很满足，一次就够了，只是这么一次，也就足以让他平静地度过一天。
今天宁思遐不在，她又生病了，正在家里打吊瓶呢。没有宁思遐，宫毅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
其实......现在已经不是那么寂寞了，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伤口开始愈合，宁思遐也就渐渐变成多余的人，一如很久以前的文如。
很久以前，乔泽明答应过宫毅，要阻止他为何祈竞而去伤害别的女孩子。但是乔泽明已经不在了。现在，一切事情都只能由宫毅一个人处理。
晚上放学时居然又看到何祈竞，他看上去很好，跟着同学们说说笑笑地走向一家饭店。
宫毅并没有默默地跟在后面欣赏何祈竞的背影，反而大步流星地从何祈竞的身边走过。
我宁愿让他凝视我的背影，也不要降低自己的身份去凝视他的背影！
这一刻的宫毅浑然忘记自己在窗前看何祈竞的事情了。
何祈竞没有叫住宫毅。
回到家，宫毅打开电脑，隐身登陆QQ，然后打开一个教育网站，开始做题。
他并不喜欢与人聊天，只是......那个人有他的QQ号，也许，也许今天那个人会上来加他，所以，QQ是一定要开着的。
但是何祈竞没有出现，出现的人是宁思遐。
"宫毅，你在吗？"
"在就说话。"
"宫毅，你给我上线说话！！！！！"
系统提示音不断地响，宫毅终于受不了了。
"我在，但是不想说话。"
"你今天心情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情好不好？"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只是不想再伪装而已。"
"不是，你是真的心情不好。"
笑话，我的心情你怎么可能会知道？说过了不想说话，你怎么没完没了？
宫毅不想再理会宁思遐，没想到过了几分钟，对方居然打电话过来！
"宫毅，你忽视我......"
这就算忽视？
宫毅开着免提，任凭宁思遐在那边说话，自己专心地看着电脑。
从来也不是一个温柔的人，尽管所有人都说他对人好，都说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可是宫毅自己明白，他对人好，只是一种本能，而不是出于很复杂的心情。他没有那个耐性。
"宫毅，你又不说话......"
宁思遐觉得自己很委屈，为什么宫毅愿意帮她做很多事，却总是没个好脸色？自己在家里打着吊瓶，一直都在等宫毅打电话来慰问一下，可是宫毅却那么冷淡。
"你一直在说个不停，叫我怎么回话？"宫毅很不喜欢这样，安慰女孩子啊，照顾她们的情绪啊，回应她们的撒娇啊，对他来说都是很惹人厌恶的事情。或者说，被何祈竞照顾的过了头的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体谅别人了。
只会说些无聊的话题，还想要我回应什么？
"宫毅~~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我很重视你。"
没错，仅仅是重视。你没发现吗，当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忘掉何祈竞时，我就再也没对你说过我喜欢你，更不要提我爱你了。宁思遐，我不想骗你。
"可是你都不来找我......"
我从来都不会去找别人。
就算是他，我也没有主动去找过......
"我又没有什么事情要找你解决。"我并不是那种没事就喜欢与人煲电话粥的人，"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的话，我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