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奴—左三知(下)————于烟罗

作者:于烟罗  录入:12-18

"你们反了,竟然敢如此对待朝廷命官。"赵东与那将官打得难分难解,被炮声打断后颇为不快。此时见变故陡生,立刻勃然作色,大声斥责那名挟持刘时英的武将。而让他想不到的是,刚才跟他比武的那人不仅没有帮他,反而趁机将他制住,又三下五除二绑了起来。
"你们这是谋逆。"裴陵冷笑,他刚想动一下,那挟持刘时英的武将便发话道:"裴大人,我听说过你也曾在边关效力。既然同为武将,想必也知道这种情势下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张坤,你现在放开我还来得及。"刘时英见裴陵气得眉毛倒竖,便转头对挟持自己的武将道:"胡人袭营,你们里应外合,这样的罪恐怕不是你们承担得起的吧?定边王他老人家花了多少钱买通你?"
"王侯将相,岂能单论门第出身?天下大变后,自然能者居上位。刘将军,你快号令兵士们放弃抵抗。只要王爷得手,你的前途不可限量。"那叫张坤的武将把刀往刘时英脖子里又压了压,逼出些血丝。
"你是让我为了自己的前途,把兵士送入敌人的虎口?"刘时英冷笑,指着大帐外面道:"你不是不知道我治军的严格。我既然已经下了命令,自然不会收回,而那些兵士即便看到我的尸体,也依然会完成我的将令。"
"嘿嘿,刘将军,大丈夫顺潮流而动。我先不杀你,也不杀他们,等战事结束,我将你们交给王爷,看他如何发落你们。"张坤指点大帐里的几个叛逆的同伙将一众官员绑了。裴陵看刘时英被刀架在脖颈上,也不便反抗,就任由那些人拿绳子将自己捆了起来。几个文官见裴陵没有反抗,便都骂裴陵没骨气,还斥责张坤大逆不道。早就被绑起来的赵东也叫嚷不止,说要杀便杀,誓死不会背叛皇上等等。
张坤被几个人闹的心烦,他给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就上去给了那几个文官与赵东每人几个嘴巴,打得他们再也不敢言语。
裴陵对那几人的愚蠢做法不屑一顾,他小心解开袖口内的一个结,掏出里面一直藏着的刀片,又看了眼刘时英,用当年玩笑般排演过的暗号表示自己能割开绳子。刘时英眉毛一挑,对自己那些同样不说话,但都蠢蠢欲动的将官们道:"大家不要急。张将军自然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是啊。呵呵,刘将军,你果然大度,这个时候还心平气和的。"张坤听到远处又是几声炮响,嘴角的笑纹更深。长久以来,定边王一直往军营中送礼,结交诸位将军。他便是其中受惠最多的一个。虽然与刘时英同是平民出身,但他一直担任副职,每次升职都被高官子弟替代,所以深觉被埋没。定边王也看透了他这点,就借他的手贿赂一些中下层的将官,把自己的势力渗透入边关的驻军中。此次裴陵来边关,定边王也猜到新皇的目的是什么,便索性先下手为强,率秘密招募的私人军队与被刘时英打败的胡人部落联盟,在裴陵到这里的第一天袭营,与军中被买通的将领们里应外合,计划击退刘时英的人马后,以张坤他为大将军,从边关起兵,挟重兵迫使新皇承认这里是独立的藩镇,并割一些土地送给胡人算成这次的答谢。
火炮是送给胡人的,进攻的路线也是双方拟定的,再加上营中一些叛变的官兵,这一切可算是拥有了八成的胜算。在战事上,有打个平手的把握就值得一博,何况这样好的机会。张坤看着刘时英神闲气定的模样,便走到刘时英身边蹲下,在刘时英耳边低语道:"刘将军,你不要妄动,这些人的命可就把握在你手里了......你和当今皇上的关系一直很"密切",不知道你这次背叛他,他会如何想?"
"在下还有点气节,知道不能为了蝇头小利跟某些人一样背叛皇上。"刘时英笑着回答,他用眼角余光看到裴陵冲自己使眼色,知道裴陵手腕上的绳索已经被割开。
"是不是蝇头小利最后才知道。"张坤听了刘时英的讽刺也不恼怒,他起身命令几个下属看守刘时英他们,剩下的跟着他去配合胡人袭营。
见张坤率大部分反叛将官出去,裴陵松了口气。他刚才查了查,没反叛的大多数人都被掺了迷药的酒灌醉了,剩下的人不足以抵抗张坤和手下,即使他和刘时英出手,也不保证那些人不被张坤挟持。不过张坤走了,剩下这几个人没有了拿主意的,光凭他与刘时英差不多就能让这几个人束手就擒。
"裴陵,连累你们了。"刘时英也查了查人数,他的想法与裴陵的差不多。剩下的人中,武功唯一能看得过去的,便是方才与赵东打斗的那位。
"时英,这么客气做什么?"裴陵见赵东就在旁边,便伸出脚踢了踢他:"没事情吧?"
"有个屁事情。这群混帐王八蛋,竟然敢在钦差面前如此放肆,还勾结胡人谋逆。待本大爷松绑后,看我怎么......"赵东被刚才张坤的杀气与几个结结实实的大嘴巴震慑住,半天没吱声。此时见裴陵不屑地看向自己,心有不忿,踢踢刚才跟自己打仗的张坤的手下,不住嘴地骂了起来。那人刚跟赵东打了个平手,心里也不服气,虽然不敢耽误张坤口中的"大事",但见赵东没有自知之明地叫嚣,便也忍不住回嘴道:"你小子别放狗屁了。再胡说八道,我第一个宰了你。"
"粗鄙武夫,你这种人只配给那些大逆不道的人舔鞋底,还敢在本大爷面前嚣张。"赵东看那人回骂,心下解气,跟那人对骂起来。
"你这王八蛋的纨绔子弟还敢说我?"
"我家世代功勋,你这种人我都不屑理你,怕污了我的眼睛。"
"你装什么高贵,你这种......"
听着赵东和那人对骂,裴陵不由笑笑,心说赵东就是这点好,性子暴躁,容易冲动。他趁那人的注意力被赵东吸引开,就用力把脚上的绳子也割开,接着猛地起身窜向刘时英的方向,趁看管刘时英的人愣神之际,给了那人一手肘。
刘时英清晰地听见面前看守下巴碎裂的声音,他转身接过裴陵手上的刀片,在裴陵抵挡住几个叛军进攻的空档划开了自己手腕上的绳子,又把刀片递给身旁的同伴。
"时英,你太慢了。"裴陵见跟赵东吵架的那人瞪着眼睛朝自己扑过来,便把身旁几个人让给刘时英解决,自己迎上那人,在赵东诧异间三拳两脚把那人打趴在地上。
"裴大人?"赵东被裴陵敏捷的伸手吓到,他呆呆地看着裴陵过来解自己的绳子,不明白裴陵是如何办到的。
"人总是会遇到险境,所以提前准备些比较好。"裴陵暗自庆幸张坤没有用铁链子锁自己和刘时英,不然这里的人都得在刘时英不投降后,跟自己和刘时英陪葬。
"我没想到张坤是内奸,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我们绑上这几个再出去看情况吧。"刘时英也顺利地解决掉剩下几个人。他见一个哆嗦着的叛军要跑出去报信,便一击在那人颈子后面,让那人扑倒在地。
"让他们来吧。先弄点水给这些人的脸喷上,他们便会慢慢清醒。" 裴陵撩起袍摆掖在腰间,拾起一柄刀便要跟刘时英出营帐。但两人将出未出之时又听到外面一声巨响。但此声炮响跟方才不同,比方才的更猛烈,而且发出声响的方位也不同。
"得手了。"刘时英听到这声炮响,脸上露出兴奋之色。他冲出营帐,对在外面拼死抵抗的将士们大声呼喝着,让大家打起精神,把敌军杀退。
自从胡人袭营,外面的兵士们就拼死抵抗。但大家打了不多时却发现不仅仅有人从外面攻进来,还有一些自己人里应外合。这个认知让所有人都开始心慌,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情,只觉得分不清敌我,不光要防备胡人,就连穿着己方兵士服的人也要防备。一时间,人人自危,阵脚大乱起来。反叛的将军张坤出去,见情势对他有利,就命人照预先安排的那样大声呼喊说刘时英已经为了重金变节投敌,打算把边关卖给胡人。抵抗中的将士们听了不信,但却发现谁也找不到刘时英了,便更加迷惘,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事情,斗志渐渐丧失,被风卷云般涌上的胡人打得是毫无还手之力。张坤见了,心里欢喜,他抬头望望天上月色,琢磨和定边王约定的时辰快到了,只要一声炮响,距离军营最近的抚远城南城门就会被炸开,到那时,守候在那里的胡人也将涌进城里,这样明日一早,营盘与抚远城同时失守,刘时英即使被查出没有反叛也难逃失职的罪责,如此便不得不对定边王低头,跟着他与定边王共图割据一方的大计......
张坤把事情往好处想得太多,但待到炮声响起,他初听高兴,但再想发觉不对:炮声响起的位置似乎不是南城门,仿佛是更西侧。
如果是西侧,那岂不是......张坤思及此处,心里一惊,他想了想,发现自己刚才制服了刘时英便过于得意,以致漏掉了一个事情。想罢,张坤大惊失色,连忙纵马回头,想要带人回营帐中把刘时英等重要官员带在身边,可他和手下没跑几步,却看到刘时英率了一队人马冲了过来,把他和一干叛军团团围住。
张坤手下颇为死忠,见刘时英带人过来也不背主逃跑,只是拼命死战,以求张坤逃脱。张坤见刘时英一身戎装,明白今天不是刘时英死就是自己死,便也提枪上前,当胸便是不留情的一枪。
刘时英要迎战,身后却闪出一人。那人把刘时英的马踢到旁边,自己提马举枪格开了张坤的招式。
"时英,你先去统领将士,把这家伙交给我。"裴陵许久没经历过畅快的打斗,方才张坤用刘时英威胁他已经让他十分不快,此时有了机会,他也顾不得文官的体统,提枪便上前,换下刘时英,要迎战张坤。
刘时英瞧裴陵满脸的兴奋,也不忍拂了裴陵的意思,加上张坤的身手在军中也是数一数二,寻常的人也制不住。他自己重任在肩,必须去安抚兵士,指挥他们继续抗敌,而剩下的人中,也只有裴陵能够有十足的把握逮到张坤了。
"我要活的。"刘时英冲裴陵喊了声,转头离去。裴陵听罢笑笑,冲刘时英的背影喊道:"死了我下地府给你抓回来。"
"裴大人,这不好吧,还是让军营中的将士来吧。"跟着裴陵出来的赵东见到喊杀声,刚才的记忆又复苏在脑海,他也有些动手的冲动,但见张坤来势凶猛,心下有些怯懦,想劝裴陵不要冒险,但又不敢出手。
"怕了?怕了就回营帐中去,不然就把那家伙给我逮活的回来。"裴陵指指跟随张坤的一个武将,说完还加了句:"将门虎子,我想你不是怕死吧?"
"谁怕死谁是孙子!"赵东被裴陵这一激,胸中豪气突增,他拎刀上马,冲着对面的将官就是一刀,和那人战在一处。虽然刚才输了一次,但被裴陵的话刺激到,赵东只觉得一股力量从臂上涌起,加上己方又是上风,他下手便毫不犹豫,只管拼命。对方见刘时英脱困,心中已然胆怯,此时看到裴陵跟张坤打得不相上下,更是害怕,倒不如反叛的兵士死心塌地,反而只求逃命而已。那人且战且退,但乱军之中,赵东哪里肯给他这个机会。赵东拼命厮杀,寸步不离,终于将那人一只手臂劈落在马下。
听着那人痛苦的喊叫,赵东跳下马,上前把那人残余的一只手给绑了起来。他转头看看周围的叛军也被己方杀的杀、俘的俘,便笑着把那人拽向裴陵的方向邀功。但他见到裴陵一个漂亮的回马枪把张坤挑在马下,差点冲口而出的得意之词才收回。
"我没让你斩断他手臂。不过你活着总比他活着好。"裴陵皱眉让兵士把还活着的张坤绑起来。他瞧瞧那断了手臂疼昏过去的将官,心说赵东挺心狠手辣的,毕竟都曾是自己的同僚,下这样的手竟然连眉头都没皱。但虑及赵东的处境,他还是赞扬了赵东一句。
赵东听在耳朵里,十分受用,咧开嘴巴。朝裴陵嘿嘿笑着,还自告奋勇去帮刘时英。裴陵心知赵东背景,便也放胆让他去了。结果天刚朦朦亮的时候,战斗就全部结束了。
清理了战场,刘时英命兵士轮流休息,剩下的将官都进帐禀报昨晚的战绩。
裴陵带领的一干文官经过昨夜的事情,心里早就哆嗦成一团,此刻见到局势平静,才又恢复了酸腐模样,在刘时英面前指摘张坤等人对皇上的不敬,指责刘时英对属下管教不严。裴陵听在耳朵里面十分不舒服,但他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加上刘时英表情平静,便也只得跟着忍了。赵东倒是跟那几个人不同,他经过昨夜的战事,对边关又有了新的认识。赵东先是在刘时英面前表了一番功,又跟刘时英说将来要跟上司请求调到刘时英手下,在边关效命。
"此事容后再议。"刘时英心里不耐烦,但面上没有表露,他给裴陵使了个眼色,让裴陵转移赵东的注意,接着把活捉的反叛将士的名单给剩余的手下看,让他们看有没有逃脱或死亡的。统计完毕,他才对靠在营帐门口小憩一会儿了的左三知问道:"你那边情况如何,我还以为你得等我收兵后才能回来。"
"呵呵,那些胡人兵士都是我手下败将,能有什么能耐。"左三知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地拍了拍战袍上的灰尘。昨夜之事,他和刘时英早就知道会发生。此前,定边王连续数年给边关各官阶的将官们送礼,每次给他的都是厚礼,比给刘时英的还厚重,但是他一次都没有收过,全部给退了回去。他明白:刘时英跟当今皇上的关系好,这是众所周知的,定边王给刘时英送礼,关键是离间,倒未必是笼络。而且以当今皇上的聪明才智,那离间也未必起作用。但送给他左三知的礼,恐怕真的就有深层含义了。为了每次的行动能够成功,他一直培养手下的探子,在定边王的事情上,他派出去不少人,甚至还假意松动,让定边王以为他动摇而放松了一些警惕。后来知道定边王要趁裴陵来边关之际动手,便跟刘时英联手卖了个破绽给定边王,也算借机查出谁是隐藏得最深的叛徒。虽然怀疑过许多下层的军官,但他和刘时英都没想到,身为将军的张坤会真的变节。昨夜,他趁大家有七八分醉意之时装不胜酒力溜出了营帐,接着兵分两路,一部分夹击去偷袭抚远城的胡人,一部分去劫持定边王用来理应外合炸城门的火炮。得胜后来不及休息,他留下小部分得力手下看管定边王一家和胡人的俘虏,整合了其余人回来支援刘时英这里。不出他所料,刘时英这里相对更为棘手一些,叛变的兵士顽死抵抗,杀红了眼的胡人也以为被出卖,疯狂反扑。
"不过我们的损失不算太大。受伤的兵士很多,但陨命的少,也算不幸中的大幸。"刘时英点头,再次跟裴陵还有一干文官商量起来。双方觉得此事干系重大,彼此都没有权力处置,最好的办法就是各自上书给皇上,请皇上亲自下旨。
裴陵思忖自己及手下都有上密折的权力,此举对刘时英可能不太有利,但说不出反对意见。待众人各自回去休息,他才把担心跟刘时英说了。刘时英也有同样的顾虑,可也没有应对之策,只能先这样处理。他叫过左三知,让左三知派些心腹去看管定边王及王府众人,免得逃了谁,将来查出来会治个失职之罪。
"我每晚都会亲自巡视。看管他们的人我也会慎重挑选。"左三知看看刘时英,又瞧瞧裴陵,扬起嘴角道:"裴大人,您是朝廷派来劳军。虽然文官不负责看管犯人,但此事关系重大,您是否也随本官去巡视呢?"
"呵呵,左大人过谦了,有左大人在,本官很是放心。不过既然大人开口,本官派人去也好。"裴陵眯起眼前笑笑,"我们这次还随行了一个武官,叫赵东,是兵部尚书赵大人的儿子。说起赵大人,我还听说您差点成为他的成龙快婿。可惜啊可惜,您失去了上次的机会,这次要好好把握。"
推书 20234-12-18 :城市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