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雨水,从来都是跟鲜血混合在一起
当封印的记忆被解开的时候
他不再是他的一切
不再是他的主宰
曾经,汐堇以为,三年前那个染满鲜血的雨夜
他的生命便沦为夜魂的所有
杀伐,流血,本来可以是无所谓的东西
然而,当记忆之钟被敲起
源于血亲羁绊的仇恨之音已经渐次响起
杀伐,从来都是被允许的,只要身处在沙雁城。
强者杀死弱者,或者被挑战,然后践踏着挑战者的尸体达上顶峰。
或者被鄙视,尸体成为野狗角逐的对象。
只要这是在沙雁城,这些就不足为奇。
沙雁城的波涛汹涌,只有沙雁城的人才能承受。
这里自有它的一套治安方式,皇帝老子动不了它,武林人士莫不向往能在城中有上一席之位。
说明白点,大家向往的,是沙雁楼,众所景仰的沙雁楼。
只是沙雁楼``````
天,又下雨了。
绵绵柔柔的,打在嫩绿的树叶子上,发着轻微的淅淅沥沥的声音。
他有些晕沉的倒卧在窗侧,星眼半睁。
一只银狐嗖的窜上他的身体,在他怀中汲取他的体温,或许是因为他淋了雨而周身冰冷的缘故,银狐的耳朵动了动,找寻了许久找不到温暖的地方,竟然眯眼沉沉的睡去。
血,一滴滴的从他身上滴落。
他看着那些血,眼中蓦的燃起一簇火焰。
忘不了啊,怎么也忘不了``````
师父被杀时的血光``````
厌烦的不再看那些淋湿的树叶,他抱好银狐,起身,点燃香药。
香味登时熏了满室,令人身心舒畅。
这香味,对疗伤是极好的。
但他,只是受一些轻伤。
大部分血,是沾上的``````
烛火在跳动着,他感觉自己的眼睛蓦然间迷茫了一下,一瞬间的呆滞状态,他下意识的别过脸不去看火焰。
然而血,依旧从他手上滴落``````
那些被杀者的尸体还倒在城中某处的角落,也许正被几只饿坏了的野狗啃噬。
沙雁城的百姓对这些早就不以为意,第二天清早,自然会有清扫街道的老妪面无表情地把这些尸体残骸收拾掉。
只可惜,又会平白添了几条野狗的尸体。
因为啃噬剧毒体而枉遭杀身之祸的又残酷又可怜的野狗的尸体。
银狐的耳朵蓦的动了动。
叩叩--
敲门声如预警的响起,会这么规矩地敲他门的,只会是那个人的贴身护卫漠鬼了。
他微微坐正,"什么事?"
"主人问话,人杀了没有?"
"解决了。"他回答。
语毕,门外便不复声响,无声无息的一如影子,他怀疑漠鬼究竟来了没有。
纵然他只是武功平平甚至可说是毫无招架之力的药师,可是身处沙雁楼,不会杀人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也永远是沙雁楼不成文的规定。
二十年前云行人一剑挑了武林七十二联盟,江湖人士便不约而同地以云行人为中心而慕名聚集,由此形成了沙雁城,自然,挑战是必不可少的,可惜沙雁楼里个个是高手,固若金汤。
即使是他这个没用的药师,杀人也变成了弹指之间的事。
七岁之前的记忆,他没有了,只知道他好像发生了很严重的事,迷迷糊糊中,只看见一双好温柔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后来成了他的师父。
十四岁那年,在随师父游历的途中,来到沙雁城边境的山林,在那里,遭到一群歹人的觊觎。
那一天,也像今天一样,是这样阴雨绵绵的日子。
师父被杀了,身体被分了,一块一块的``````
银狐蓦的从他怀中站起,龇起牙齿,一身防备地望着门口。
他微微一悚,端正地站起。
果然,进来的,是那个人。
"主人``````"。
凌汐堇惶惑地看着进来的那个人,金绿色的眼睛闪光闪光的,一瞬间身体动弹不得。
因为惊惧。
这个人就是能带来这种感觉,因为这个人太过强大。
强大到令人恐惧得地步。
动物的本能让银狐急于逃离危险的源泉。
一段时间,两人不言不语,只有银狐抗拒挣扎的声音在耳边响着,还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这让汐堇想起他初遇见这个人的那一天``````
不远处是师父的残骸,他挣扎着想爬过去,却一动都不能动``````
很多的血,染满了汐堇的身,眼神迷离得没有焦距``````
汐堇知道自己的身体被按压住了,他的身体变得十分僵硬,他清楚地听到自己的衣服被撕裂的声音,耳朵里也清楚地传来那些下流淫糜的声音,强烈的恶心感与羞耻感让他恨不得马上死去,雪白的身体被那些人渣抚过,吻过``````
银狐倒在一旁的血泊中,挣扎着哀咽着``````
一阵凉风袭来,汐堇重重地打了一个冷颤,恶心感随之而来,他有些承受不住地向身后倒去。
他眼明手快地接住了汐堇迅速倒下的身体,一脸冷凝。
"你该死的在做些什么!"
汐堇惊愕地看着他,张张嘴颤抖地发不出声音,却猛的听见他吃痛的嘤哼一声。
银狐哀鸣一声被甩向床上。
"这该死的畜生!"
它咬他!
"魍魉!"汐堇担心地欲跑向床边,攫住他的大手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汐堇一个踉跄,复又重回他的怀中。
汐堇的身上总有一种甜淡的药香,清凉清凉的,是汐堇独特的味道,也是他要的安定的感觉。
鼻翼间着充斥着这种香味,他下意识深吸,欲汲取更多,意识过来的时候,他一僵,松开攫住汐堇的手。
汐堇的脸上闪过短暂的惨白,身形不稳地奔向银狐。
"它没事。"他语气不稳地道。
果然,魍魉轻轻呻吟一声,安心地靠上汐堇,舔他的手。
它的牙齿上沾了些许甜腻的血丝。
汐堇一惊,后知后觉地发现它咬伤了他。
脑中电光火石般一闪,激怒这个人的下场他见多了,求生的心意占了大部分。
汐堇慌慌张张地护住了心爱的魍魉,"不要杀它!"
"谁要杀他!"他的语气中透着不耐,"过来!"
汐堇迟疑着,身体不敢动弹。
他怒瞪着汐堇,"我手受伤了,做什么要我教你吗?"
闻言,汐堇有些愕然。
心情虽然有些慌乱,但忙于包扎的手却没有一丝差错。
纵然他武功再不济,却是天下顶尖的药师。
打从汐堇出生起,他的身上就被下了无数的蛊毒防身,也或许是因为这些毒的缘故,他的眼睛有着不寻常的金绿色。后来遇见了师父,师父也是精通医术的药师,也是他生小聪颖,将他师父的一身绝学也学上了七八成``````
直到后来遇见了他``````
密长的眼睫毛掀起,映入眼帘的是他天神一般的俊颜``````
啊!他想起来了,那一天,也是这样的``````
几道血蓦的飞溅上他赤裸雪白的娇躯,冰冷冰冷的,黏黏的慢慢自他身上淌下``````
身上令人作呕的重量早就消失无踪,许久之后,汐堇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见了他的脸``````
惊为天人。
是的,当年,若不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早就被那伙歹人侵犯了身体,喂了山林的野狼。
但是如今,他却怕他,从骨子里感到寒冷,很冷很冷`````
"我来看看你。"
啊?
汐堇微微惊愕,许久之后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只是在道出他来的目的。
而他,早就已经离开。
来``````看看``````他吗?
这个春天,还能像现在一样俯在窗口平静的看雨,对他来说,是奢侈的。
三年前,也是这样的日子,是夜魂救了他。
说是救了他,不如说是捡了打发时间的玩偶罢了。
也是许久以后,他才明白,夜魂这种人,根本不是那种好心到可以路见不平的人,他不过是顺便想杀那伙想侵犯他的歹人然后顺便捡了他而已。
只是在那一年,汐堇始终是个懵懂的少年,唯他不依,唯他不信。
然后是不知何时开始,汐堇开始惧怕夜魂,而夜魂,那张冷然的脸从来没有变过,好像从来不曾在意,或者说,以往只是他一个人自做多情,逾越了主仆的规矩。
夜魂是云行人唯一的义子,也是云行人唯一器重的儿子。
可笑的是云行人有大堆的女儿,却是一个儿子都没有。
魍魉轻唤一声,纵上了汐堇的双膝。
敲门声如往日的响起。
"进来。"他缓缓坐起了身,看着两个婢女送来了水盆和早膳。
"先搁着。"
"今天公子心情很好呢。"
咦?这个声音--
"怎么是你?"。他问进门说话的女子。
说话的女子挥手退了端着水盆的婢女。
"来看你,不行吗?"
"不是。"他微窘,放下了魍魉,起身,称呼她"千雪小姐。"
然后他怀疑他听到了千雪的叹息声,仅仅是一瞬间,可是他又看到她漾着甜笑的美颜。
千雪很美,美得可以让人窒息,而且很温柔,跟她说话,总是很舒服。不似与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那般的压抑。
轻扯出一丝微笑,复又坐在窗口的位子,听着雨声。
"我怕``````"千雪坐在他身边,若无其事的抚着魍魉的毛皮,仿佛未曾说这话一样。
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做声地觑眼看她抚着魍魉,魍魉发着舒服的呢喃。
他知道千雪不是一般人,毕竟她是云行人的女儿,但他却从未见她出手,可是她知道她对他是无害的,甚至可说是喜欢他的,因为可以让魍魉亲近的人并不多。
"汐堇,你有喜欢的人吗?"
咦?他不知如何做答,觑眼看她表情依然不变地不看着他抚摩魍魉,于是依旧不做声。
"夜魂。"她说。
两个字,像是禁忌一样回荡在空气中,他惊讶地看着千雪。
"我喜欢他,却更怕他。"
她说,然后停下手微笑着看他。
这会儿,他算是明白她说的话了。
她只是在说他自己,并无要他答话的意思。
他别过脸去依旧看向窗外,半晌,他说,"任何人都会怕他。"
他无事般抚抚魍魉的毛,魍魉却似嫌重似的挣扎了一下。
"只要他娶了你,他就一定会爱你。"
夜魂,就是那种人,然而,却不是任何女人都会入他的眼。
夜魂和千雪的婚事是沙雁楼里默认的事,大约三年前云行人闭了关一心修行,所有人都认为他出关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主办两人的婚事。
据说,闭关前的那一晚,云行人只特地见了夜魂与千雪,而那一夜,夜魂去了千雪的房``````
而他会这么想,也不例外。
"你真这么想?"
他点头。
"理由呢?"她倏的望向他,嘴角延起一丝莫测高深的笑纹。
他有些尴尬,"他对你,面容总是和缓``````"
"这么说,你一直注意着他?"
"没有。"他蓦的站了起来,心狂乱地跳着。
这种慌乱的心情,好难堪,好不正常。
魍魉被他从膝上甩下,察觉了他的不对劲,防备地看着千雪。
"对不起。说了不该说的话。"她跟着站了起来。
"没``````有的事。"他尴尬地的应着。
"汐堇``````"
咦?
下一秒钟,他只见到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上了他的唇``````
"我喜欢他,也喜欢你,所以``````"
她蓦的住口不说话。
有人来了。
"千雪姐姐,在哪里?千雪姐姐?"不远处小女孩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柔人找我呢,我走了。"她笑笑说,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莲步轻移向了门外,离开了。
他不知为何竟如舒解般吐出了气息。
他移步走向水盆,将面巾微微沾湿润了润脸,左手抚了抚唇。
刚刚,没错的,千雪吻了他。
为什么吻他?
只是一瞬间的疑惑而已,双肩在下一瞬间便收紧。
魍魉也做出防备的样子。
就是这股气息,这股气息``````
他来了。
夜魂依旧是一脸冷然,幽深的黑眸看不出一丝的情绪。
他早该知道的,夜魂是个太完美的杀人者,即使是无害的平常时刻,也决不会透出半点情绪。
"她吻你?"
汐堇一悚,倏然周身窜起一身寒意。
他知道,夜魂生气了。
刚刚,他看到了!
"主``````人"。
夜魂走近他,"她吻你?"
"是``````。"汐堇蓦的跪下,"这是个误会,主人,千雪小姐喜欢的是主人你,她只是`````她只是把我当弟弟看。"
他更怒,怒汐堇的不知他的意,眼中蓦的泛着金光,从未向今天一样,头一次,他把愤怒表露在外了。
夜魂知道自己把怒意表露在外,却并不想隐藏。
知道汐堇在雨天会变得很难过,于是一如昨晚的来看汐堇,然而他却看得一清二楚,汐堇和千雪在一起时,是从未在他眼前有过的安然,自那以后不曾在他面前有过的安然,或者曾经有过,不知何时开始,已不再有了。他感到揪心般的疼痛着,直到,她吻他``````
"你喜欢她?"他沉声问。
"我``````"汐堇的脸色煞白,这样的夜魂``````好可怕。
汐堇知道一旦激怒了夜魂,是不会有好下场的,然而他却在不经意间撩拨了他的怒气。
汐堇的迟疑只让夜魂更怒,一股异样的火气在胸口乱窜,"看着我!说!"
他被他一把拉起,踉跄地倒入他的怀中,夜魂重重地捏住他柔嫩的下巴,逼着汐堇直视他。
"你怕我?"夜魂的嗓音有些沙哑,"为什么怕我?何故你要怕我?"
"没``````有。"他颤颤的开口,双腿却已经不能支得任身体软瘫在夜魂的怀里。
"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吗?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除了忠于我,你什么感情都不能有!你忘了,啊?"
"我没``````"他欲辩解,下一秒钟,他的唇舌已没入夜魂的。
他说不出话了。
只知道夜魂在吻他,粗重而略带惩罚性的吻,像是要拭去刚才千雪留下的气息,重新烙上了他的``````
然而,他却不敢挣扎。
眼神紧跟着迷离``````他的身体被夜魂推入床榻,衣物的撕裂声突兀的响彻在空气中。夜魂在吻他,有人在吻他``````吻他柔嫩红润的唇,吻他细白无瑕的颈子,吻他雪白细致的身体``````
带着怒意的拥吻,猛的将他带入久远的回忆``````
封印之门即将被打开``````
那个雨夜``````
强烈的羞耻感与恶心感占据了汐堇大部分的思维,雨,淅淅沥沥,淅淅沥沥``````
"不要!"
不要!
住手!
汐堇慌乱地摆脱着着压在他身上的重物,屈辱的泪水紧接着惶惶地流。
师父``````师父?
师父死了?
夜魂终于发现了汐堇的不对劲,压着沉重而焦喘的欲望,"汐堇?"他紧张地唤他。
"吃掉了,师父``````吃掉了。"汐堇迷离地说着,双手在空气中无目的的抓着。
"安静,汐堇。"夜魂温柔的拥住他,心没来由的开始害怕。就好像,汐堇随时都会离开他,那种感觉,是一如两年前汐堇迷失自己一样的慌乱。
"别想起来,汐堇,醒过来,醒过来!"他猛的摇晃汐堇的身体,直到他眼中的迷茫逐渐消失``````
舒心的叹息尚未吐出,他苦笑着发现汐堇眼中对他的惧意``````
躲不去的恐惧,来于他自己。
他怕他,他早该知道的,他怕他!
那一瞬间空气回复冰冷的死寂,汐堇看着夜魂的嘴角漾起不寻常的诡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