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秋————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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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给我回神殿去!"
  "好不容易来了,至少让我替他切切脉。还是说......你再也不信我了。"
  "你......"圣放软了口气,"不是不信你,可你要休息。"
  "我只是看看他,一时半刻就走。你就准我这一次。"
  圣颦眉看着云一向神采飞扬的嘴角淡淡的苦笑,摇了摇头:"你答应我回去以后好好休息,不许再东想西想,今后也不许再这么不顾惜自己......我就让你进去。"
  云轻轻地点点头。
  
  云冰冷的手指搭上泠同样冰冷的手腕,苍白到透明的皮肤下青色的血脉微弱地跳动着。还在跳动,至少还是在跳动的,虽然泠已经五六天没有睁开过眼睛。云垂着长睫,遮住了眼眶中的波光。
  泠,你这个傻瓜。
  默然地起身,对着戴上名为"焦虑"的面具的圣微微一笑:"他没大碍,只是劳累过度了。两天之内就会醒过来的。不要太着急了。"
  "真的没事?"
  "如果你还相信我。"云勾起嘴角,"我保证。"说完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圣眼疾手快地接住云纤细的身子,深深皱起眉:"这样的身体还敢用法术,当真不要命了么!真是的,一个都不让我省心!"抱他起来交到黛手里,"带云回去,好好照顾他。漪,你也去吧。"
  黛小心地抱着云离开,漪跟在后面,忽然地转身看着圣。
  "皇上......我......我曾经非常,非常讨厌您的。"
  "朕知道。"圣不为所动,也毫不意外,"朕抢了你最喜欢的兄长。"
  "可是,可是......"少女似乎很烦恼地扯着衣襟,"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讨厌您。而且,我好像明白了哥哥的心思。"
  "是吗?朕很高兴呢。"
  "皇上,请您照顾好哥哥。"
  "放心吧,朕一定会还给你一个完好无损的泠。漪,泠在朕的心目中跟在你的心目中,同样重要。"
  
  那晚的夜色意外的好,前几日的雨冲淡了夏日本来的炎热,带上了丝秋日的凉爽,许久不见的月探出云层,洒下一地光华。
  圣在半夜被划过脸颊的冰凉惊醒。
  睁开眼,眼前是那张熟悉到魂牵梦绕的清丽的容颜,如水般深邃又安静的眸子里,没有锋芒,没有严厉。笼罩在月华之中的泠,格外温柔。
  但他的神色,却有那么一点点惊叹,一点点迷茫。
  "泠?你醒了?真是你吗?"
  "泠?泠是谁?是我吗?"
  圣怔了怔,却听到他继续说:"为什么我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我是谁?你又是谁呢?"
  "泠......你想不起来了?我是圣啊。"
  "圣?"泠偏着头想了想,又轻摇头,"想不起来了。像你这么漂亮的人,我是第一次见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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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脑子里"嗡"了一下。说出这种话的泠......从十岁左右开始,泠就不会太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感受,更不用说,当面称赞。这个泠,真的是泠吗?
  依旧冷冰冰的手指缓缓划过圣的脸颊。如果是平时,圣发誓自己一定是很高兴的,可现在只有莫名的恐惧和不舒服。几乎是跳起来地躲到一边,惊慌失措地捂住脸。
  "泠!泠泠泠泠!你你你,你到底怎么了?千、千万不要吓朕!"
  "嗯?"
  "你你,你真的不记得朕了?"
  泠眨眨眼,满是困惑地看着圣:"我过去......见过你?"
  "当,当然!我们认识十几年了,我们是青梅竹马,青梅竹马!"圣大声喊着,他可不希望泠把所有事情忘记得干干净净,好不容易有个亦师亦友的心腹股肱,泠要是真的忘记所有事,麻烦的可是他啊。"泠!你给朕想起来,快点想起来!"
  "想起......什么?"
  "想起你自己的事!还有朕的!云的!你妹妹的!庄先生的!景的!其他所有人的!"
  泠呆呆地坐下,颦起细致的眉,自言自语般地小声说:"我的?你的?我有妹妹吗?云是谁?庄先生......景又是谁?啊!对了!"
  "想起来了吗?"圣惊喜地问。
  "你为什么自称‘朕'呢?那不是皇上的自称吗?会犯大逆不道之罪的!"
  圣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快被抽掉了,看上去泠真的忘得很彻底。正犹豫着要不要召御医来看看他,却听见泠继续小声地说着:
  "可是我一直奇怪呢......我明明想不起来你是谁了,但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不是长相,而是......你的声音、说话的方式、表情,还有......从我旁边跳开的姿势......我记不起任何人了,只是,好像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就像你一样,说话很任性,为一点小事激动,都是个大人了还不懂稳重为何物,似乎经常给我添麻烦。可是我知道那个人其实很能干--也不知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的--那么做无非是想让我多看他,多关注他,多为他想......真是的,明明比我大,还玩小孩子的把戏,真以为我不知他么......"
  "泠......"圣茫然地喃喃。心脏猛地一跳,在寂静的夜晚响得惊人。
  "还老爱装傻,装得又不像,骗得了别人难道还骗得了我?我也是,总迁就他,由着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徒给自己为难......哪一次我没有为他着想过?还总嫌我不温柔......"
  "泠!"圣跳起来抓住泠的衣领把他扯起来,"还说你没想起来!我求你,不要再吓我了好不好!"
  泠安静地看着圣,然后缓慢地把衣领从他手里松开:"抱歉,我还是没想起来你是谁。你只是有些像那个人罢,兴许是我病了,认错了人。"
  "没有!"圣重新抓住泠的衣领,"我就是那个人!我就是那个任性激动不懂稳重经常给你添麻烦的人!泠!你想起来,我是圣!圣!跟你认识了十几年的圣!"
  泠用极其认真的眼神打量着圣,半晌,再次摇头:"还是......没想起来。"
  "是我呀......是我......"几乎快要说不出来了,恐惧像张密不透风的网,紧紧罩住全身。他不要这样的结果,他不要成一个陌生的人,他不要只是"像"泠喜欢的那个人。
  不能哭,也哭不出来。可是圣觉得自己很想哭,很想不顾一切地哭一场,说不清为什么,只是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
  "你没事吧?"始作俑者还一脸无辜的关切神情,"你看上去不太好。"
  "......我......没......"
  "可是......"
  "不要管我!"圣拔高了声音,"你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我不是你认识的人!"
  "皇上!"殿外值更的侍卫们听到声音急忙跑来,却得到一顿咆哮作为忠心的回报。
  "都退下!不许靠近南央殿!否则重罚!"
  说完,又狠狠瞪着泠。
  泠有些局促地站着,想了想,慢慢走进圣,清冷的嗓音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柔:"别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
  "你看......"泠的神态像是在哄不听话的小孩,"夜很深啦,不休息的话明天会没有精神的。嗯......也许明天我就好了呢,是不是,圣?"
  "你叫我圣?"
  "你不是叫圣吗?很好听的名字啊。"
  圣心情稍霁,泠自知道他是皇族始就没叫过他名字,顶多只叫他玄。单冲这点,似有似无的怒火也就平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了?圣记得泠笑得很温和,和以前的笑不同,真正的温和,弥漫在一屋的夏日月华之中。
  然后自己,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圣一夜好眠,从夔州回来起,他就没睡过这么好的觉。睡得好心情自然很好,只是一睁眼,好心情就跟平日里勤勉的态度一般,飞到九霄云外。
  "泠?你在干什么?"
  昨夜温柔如水的人脸色铁青,全身僵硬地跪在床边,见圣坐起,迅速地双手扶地俯下身。
  "臣......罪该万死......"
  啊?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罪?臣?"泠......"昨晚受的惊吓太大,不敢再随便激动了,只得小心翼翼问道,"你......想起朕了?"
  垂下的发遮住了烧红的颊,泠神经质般地扯动着嘴角,沉默了很久,低低地发出一个单音:"......是......"
  "真的?"
  "......是......臣昨日意识不清,说了冒犯陛下的话,请陛下恕罪。"
  "啊?冒犯?泠你没说什么啊。"
  "......"
  "泠?如果你是指那些话,那不是冒犯啊,朕很高兴呢。那个......"
  "皇上!"切冰断雪的声音打断圣的甜蜜回忆,"臣的呓语......请皇上忘了。"
  "可是......"
  "请您忘了。"泠抬头,直看向圣的眼。
  这才是泠吧,淡定、坚持、自信,永远会有不输于人的气势。圣静静地看着面对自己重新有着无色光华的深邃眸子。当年,自己也就是这样被那个小小的孩子所吸引,深深陷入了明澈如幽幽清泉的眼波之中吧。他的知己、他的畏友,即使君王无情,他也希望心底能有一个角落,不问家国不问朝堂,只留给泠一个人,一个他想守护一生的,朋友。
  泠懂他,他又何尝不懂泠呢?泠那千回百转的心思,他不晓全部也能知个七八分。不知昨夜为何发生那般诡异的状况,就当是个梦吧。泠要自己忘了,忘了就忘了吧。可是泠,梦醒的时候总会残留着一点记忆一点感觉,你说的每个字朕都可以忘记,但,那一瞬间心脏跳动的感觉,怕是怎样都抹不去的。
  抿嘴一笑,心情也轻松起来:"昨夜朕睡得很好啊,一夜无梦呢。泠,你帮了朕的大忙,京城河堤均无事,朕就放心了。朕放你三天假,三天后早朝见不到你,朕就把澹台府搬到皇宫里来,你明白了吗?"
  泠低下头,忽尔也浅浅地笑开了:"臣明白了。谢皇上。"
  "喔,对了,漪在云那里,你把她带回去吧,厉害的丫头,和你脾气一模一样。还有,云替你用法术治疗过,顺便去探探吧。"
  云?法术?泠低头答应,施礼告退。
  "泠?"圣奇怪地叫住他,"你真的没事了?"
  泠回眸一笑:"当然,臣已经完全没事了。"
  真的吗?圣摸摸头发,不解地想着。那为什么露出那种生气时才会有的专用笑容?
  
  皇宫一角的神殿,某个人正闲闲散散地晃着手中的茶杯,顺便在唇边挂上一抹轻得不见诡异的笑。
  "神子......"毕竟是跟着十几年的人,黛一见这样的笑就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您又做什么了?"
  挑起眉峰,云微微一笑:"黛,你不相信我?"
  "不,可是......"
  在同一时刻,远远传来一声近似怒吼的喊声:
  "云、非、因!!!"
  云眨眨眼,正色看着黛:"你是我的侍卫,对吧?"
  黛点点头。
  "你发誓用生命保护我,对吧?"
  再次点点头。
  "那么......"云扯过被子把自己全身裹住,"我今天不见任何人,你去给我拒绝所有来访者,包括皇上和泠。"
  "泠醒了?"
  "反正我不想看到除你以外的人,明白了吧?"
  早就怀疑自家主子才是天下最任性的人,黛省去了即将出口的所有语言,行礼之后默默地退了出去,顺势带上房门。
  寝室里没他人时总是安静得过分的,云把头埋在枕头里偷偷笑出了声:"只是一个小小的暂时封住记忆的法术,效果还是蛮好的嘛。"
  
  无妄之灾,消于无形。
  
  --《避灾记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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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完了写完了,又完成了一篇,长长地舒了口气呢。这个"进展"有人满意么?在某种程度上发展到两情相悦了,既然到了如此境界,就不用朝朝暮暮了吧?^_^ 为什么会有人觉得泠是双重性格呢?难道他看上去像是午夜会变身的那种?
  By 正在揣摸各种笑容的作者阡
  千秋记事
某日,御书房外躲藏着大票人,屏息偷听屋中两人的对话。
  不为其它。当一个皇帝在自己生日这天从起床开始就一直发出莫名又阴险的笑声,并在早朝后立刻把丞相叫到书房时,所有关心国家的人都会带着好奇和担忧的心情,冒着生命危险来偷听的。
  
  "皇上是说今日不要庆贺?"清冷的声音伴着一丝怀疑飘出来。
  "是啊。黄河河堤尚须修缮,沿岸又遭了水灾,近期内户部的麻烦一定很多。朕当然应该身先士卒,替国库节省些银子啊。"
  泠闻言起身行礼:"臣替天下苍生谢过皇上。"低头的时候暗自挑了下眉,从来不曾相信过圣会有转性的那一天,待会儿必定会有其它要求。
  圣笑着要他平身,话语一转接着说:"不过朕想向泠你要件礼物。"
  看吧,来了。泠为自己的先知先觉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声。"皇上请讲,臣一定尽心而为。"反正这些年来他无理的要求提得不少了,不在乎多这一次。
  "那......"圣笑得眉眼弯弯,"耳朵附过来。"
  嘀嘀咕咕......
  "不行!"泠一口回绝,顺便瞪了他一眼,"凭什么我要做这种事?"
  "你是丞相啊。"
  "那凭什么丞相就一定要做这种事!"
  "古人有云啊。"
  "哪个古人?说了什么?"
  嘀嘀咕咕......
  安静了半晌。
  门外的人片刻后看到皇上满脸笑容地推门出来,身后跟着脸色十分不好看的丞相。
  "泠,朕晚上来,你要做好准备喔。"
  泠有点发青的脸微微笑起来,几乎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答道:"臣,一,定,做,好,准,备,恭,迎,皇,上。"
  圣哈哈一笑径自走了。泠安静地站在原地,视线向四周扫了一遍,也不知看到人没有,只冷冷地哼了声,拂袖而去。
  "好冷啊~~"
  躲藏着的一干人等望望高悬于天空火红的太阳,齐齐打了个寒战。
  
  "哎呀哎呀~~~"云温柔地拍拍泠气得有些颤抖的肩,"没必要这么生气呀,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圣了......以你的聪明才智,还怕应付不过一个晚上么?"
  "凭什么!他真以为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么!这种事......这种事我怎么应付得来!"圣这个......混蛋!真的真的要惹他生气吗!再这样下去就算他是逆来顺受的臣子,也......也受不了了!
推书 20234-12-18 :明年今日(年下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