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稞和他朝会客厅的沙发走去,落座。"多半天了......二哥,真的......?"
"你应该相信我,"他又笑了,可笑得不开心,他双手叠在胸前,一副自信的样子,青稞不喜欢他,他让人觉得不真诚。"我做事从不会出错。"
青稞让服务生送了杯茶,替他斟上,自己浅酌一口笑道,"可我们都希望这次你是错的。"
他顿了顿,在青稞的脸上盯了很久,"可白超做事从不会错。"很自信,可自信得太过便是自负。
"呵,那怎么办?二哥的尸体呢,我们希望带他回国。"青稞撇眉道。
"......"他又停下来,看看手表。"尸体我会找到的。"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找到二哥的尸体就告诉我们他已经死了?"
白超大口喝着茶,听到此句顿时愣住了,想了一会儿才说。"......我也有内线,所以......"
"这样一来,我才放心。"青稞说,"这样代表二哥有可能没死。"
"也许吧。"他说。
白超不肯留下来等他们回来,说是自己有任务在身,青稞对砻基的事情不清楚,也不能强留,就放他走。
晚上,大哥才和阿珏回来。他们得知白超来过后都觉得很奇怪,可一听青稞对他的描述,又确是白超无疑,大哥皱紧眉头道,"这不像是白超的作风。"就无下话了。
"那你们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没有消息。"阿珏好像不想说话。
"真是奇怪,一到中东,我们的人好像都不像我们的人了。"大哥不知想说什么,含沙射影的。"白超找不到,阿秋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好歹都是我们的老二,到了这里,居然我们的人都不知道!"
"......大哥,怎么办?"青稞问,瞧见大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
他熟练的按下几个号码,"无论阿秋在哪儿,我都要找到他。这是别人的土地,他不能在这儿长眠。"
"大哥......"
"他是砻基的人,他和你们不一样,他生死都是砻基的人,所以,我要带回他。如果一天找不到他,一天我就不会回去。"
"大哥,你不能这么想,如果砻基那边有事呢?理波处理事情不如你谨慎!这里有我,你先回去吧。"阿珏眉头紧皱,"我们一定会找到阿秋的--他也是我的兄弟!"
舞岩很是感动,拍拍阿珏的肩道。"我知道!但阿秋的事真不是其它的事,无论是谁接手,我都不放心,找不到他,砻基的任何事我都做不下去。让我留下吧!奶奶那边我会自己跟她说的,阿珏!"
阿珏知道再说也无意,只好点头。"明天我们去罗西看看,那里的情况也许详细一些!"
"好,阿秋出事,最大的环节就是在罗西,我们先去了解罗西的情况,再去问问看有人见过阿秋没有。"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罗西酒楼。
罗西酒楼是沙乌地阿拉伯最大的一处酒楼,风味独特,很是有当地的风俗。一走进罗西,扑面而来的香味让人垂涎三尺。一楼乃大厅加厨房重地,二楼是餐厅。三楼以上则都是住宿场所。亓官秋此次的任务是进入罗西酒楼的七楼,取703室金姓人的首级。
亓官秋以银针出手,动作奇快无比,下手稳、轻,很少被人发现,一旦发现当地就是此人的死处。他接手的案子大到几百人,小到几个,从未失手。这次只有一人,却丢了性命,也难怪大家不信。
桑舞岩等人皆以当地阿拉伯人着装,不怕不像,只怕不真。桑舞岩走上前去问一位接待小姐,"请问,703室的金宗元先生在吗?"
那小姐微微一笑,回答道。"对不起,这位先生七天前过世了。"
"过世了?怎么可能?"
"先生,这事已经交于当地警方处理了,详细情况请你们去那儿问吧。这是电话。"小姐迅速递上一张纸条。"但我希望你们不要对此事声张。"
"其他人,包括金先生的随行都不在了么?"青稞也问。
小姐略带怀疑的看看来者,"金先生到我们酒楼时一直都是一个人。"
"没有人拜访过他吗?"
"没有。"
"好吧,谢谢你。"
"怎么办?"走出罗西酒楼,青稞问道。
"只有等阿珏回来才能知道真实情况,再等等吧,我们回旅馆。"舞岩回头看了一眼罗西,那阿拉伯味极浓的酒店依然人客满堂。
"阿珏那边会如何呢?"
"那小子办事极稳,我放心。你也放心吧。"他有所指的看着青稞明亮清晰的眼睛,那人眼神一闪,随即笑着回答。"他,我很放心。"
的确,侯荆珏办事一直很牢靠。他此时正以游客的身份入住罗西,他拿出自己的护照来,煞有介事的对接待小姐说,"对不起,打扰一下。我想订一间房间,对,只要一间。"
"七楼有一间。"小姐满面职业化的笑容,"七零三。"
"好啊,就要这一间。"阿珏敛起笑,如果不是他早查到今日客满也不会选今天来。看来这中东的服务水平也不怎么样,前些天死了人的房间,今天就可以用到了。"我自己上去吧,谢谢。"
七楼是个好楼层。阿珏想,楼面不很高,但完全可以尽览阿拉伯的风光。这金宗元倒有些品味--七零三室靠窗而临,安静、美观。房间很干净,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任何来此的旅客都不会看出一点异样。
阿珏反身锁好门,倒了杯水,喝了两口,开始检查。首先是卧室,墙角,再是地毯、床底却都无异常;接着他转身来到浴室,没有潮湿感,但不能肯定七天之内无人入住。阿珏笑了笑,拿起电话,"请接前台。"
"您好,这里是罗西酒楼。如果您想订餐请拔1,如果您想查询请拔2,如果您......"
"我在这里发现了血迹。"
"什么?先生,请您再说一遍。"电话那端的小姐好像停顿了一下才说。
阿珏又笑起来,一字一句的回答道,"我在浴室的地上看到血迹,小姐,希望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
电话那端又是空白,一会儿小姐有些紧张的回答说,"先生,你稍等,我们经理会跟你说清楚的。"
很好。等得就是你们经理。
"对不起,我是罗西的大堂经理,请问先生有何吩咐?"电话接到另一个男人的手里,比起那位唯唯诺诺的小姐来,经理倒老练很多。
"我是七零三室的客人,刚才我想沐浴时,突然发现你们浴室的地面居然有血渍,我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我只是一个游客,不想吓得自己晚上睡不着觉。"地上的血迹是阿珏自带的,他一面夹着电话话筒,一面用小剪刀弄开那一小袋的血浆,两滴就够了,剩下的全数倒掉。
"......对不起,先生,请您原谅。我现在就来,请您不要伸张,我们一定为您解决,一定会让你满意。"
"我是个好说话的人,我也说了今天刚下飞机,累得很,所以不想找你们的难处,只要有人解释清楚就可以了,清楚了,我也可以休息了。否则,罗西的牌子说不定会砸。"阿珏流利的说着英语,想了两秒,又解释一句道。"如果不是知道你们客房已满,我会要求退房。"
"好的,先生,我这就来。请您原谅。"挂掉电话,估计很快就会到。正好等他布置一下环境。
阿珏放下电话,立刻换上浴衣,拧开水龙头打湿头发,关上龙头,他准备好了。
这时敲门声传来,阿珏很满意他们的速度,开门的一瞬间,他咬着唇,立刻换上满脸的乏意与气愤。
"先生,"阿珏让出半个身让经理进来。"这是我的名片。"
阿珏懒洋洋地接过,说,"我只想知道为什么,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的恐怖故事,虽然我已经成年了,可我也不喜欢血腥。--罗西是中东有名的旅馆吧,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是,是,是。"那经理白着张脸,知道自己言语稍有不妥,罗西的名声就会毁在他手里。"先生,请您听我解释。"
阿珏准备洗耳恭听,坐到沙发上,抬眼瞧那经理。"说吧,如果是可以原谅的理由,我就将就住下来,如果太诡异,我只有投诉了。"
"好好。"经理站在原地,不安的搓着手,心里一百个埋怨处理这件事的人怎么如此不当心,也怪今天正好没了空房,否则就不会用这间房子。
"七天前的早上,一位姓金的先生要了这间房。可当天晚上就死了,"说到一半他停下来,看看阿珏的脸色,深怕他的脸上有任何不满或惊恐的表情。
"死了?怎么死了?"
"先生,这我们也不清楚。这案子已经交给警方处理了。"
"既然交给了警方为何这房子还能用?"
"今天正好客满,所以......"
"有生意做就可以把死过人的房间拿出来用了?"阿珏笑,"不过,如果你觉得不便说,我也不会勉强。--但,"他将几根越过眉头的黑发捋到脑后,拉住长长的话尾,直到经理担忧的神情又重出现在那张脸上时,他才说,"可我不想不明不白死在这里。"
14
阿珏说此话时,眼睛亮得仿佛可以刺穿任何人。如夜的黑眸子在那会儿,足以震慑他人。那经理开始不自主的发抖,"先生,先生......我们罗西一直很安全。"
"是吗!如果大家都觉得很安全,一定是这事没有公开吧?"阿珏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如此这般,我也没什么好瞒的了,说出去了,谁还会说罗西很安全?"
"......好吧,先生,请你答应我,不告诉其它人。"
"我不会多嘴,再说,我说出去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
"那金宗元先生是被神秘武器弄死的。"
"神秘的武器?"
"对,警方派来的法医是这么说的。"
"是谋杀?"
"对,因为现场还有另一个人的血迹。"
"什么?有另一个人的血迹?"阿珏差点跳起来,看到经理投来的疑问的眼神时,他稳下心才说,"那你的意思说,杀手带着血跑出了你们罗西?"
"呃......可以这么说吧,所以现场只有一个人,就是金宗元先生。后来的事都是警方插手办的,我也不清楚了。......先生,您是知道的,为了我们酒楼,这事一直都没有公开,所以......"经理掐媚的笑起来。
"我明白,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好吧,既然是警方插手办的案子,我也放心了。这里我可以住的,你可以走了。"
经理一听这话,立刻点头至谢,说什么下次现再来罗西一定会让他满意,然后仓皇而逃,生怕阿珏突然叫住他。
阿秋仍然把案子办好了,但流了血。这算不算一点突破?
麦亚地旅馆。
"阿秋流了血,却逃了出去?"换回自己最终爱的唐装,舞岩觉得心情好了一些,而且听到这么个可以算得上是好消息的消息,他长长的吐口气。"......也就是说,阿秋仍活着。"阿秋仍活着,这是对他最大的安慰,比什么都让他安心[自由自在]。
"可白超说他一定死了,"青稞坐得离大哥最近,一眼就瞧出大哥心存侥幸,可必须要告诉他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白超又不是圣人,他也可能出错。"舞岩冷冷答道,眼里满是不屑。"来时我没来得及查清金宗元的底细,你们知道吗?居然能伤了阿秋!"
"金宗元是金氏企业的老总,当年仅凭赤手空拳打下了他的天地,多少算个人物。"阿珏功课做得很到家。"所以才会有人出钱杀他--人在江湖,必定生不由已。可要杀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怎么说?"
"曾有几个杀手想动他,不是事出意外,就是逃过一劫,要杀他不容易。所以才会来找我们!"
"哼,"舞岩用鼻子出气,表现为极其不屑。"那些人如果杀得了他,又怎会找上阿秋?"
"明天,我准备去沙漠找阿秋。"一直不语的青稞突然出声。
其他两人都转过头看他,很是不解。"去沙漠干什么?"
"你们在找白超的时候,我也做了些功课。我知道,罗西离沙漠很近,二哥既然受了伤,而且还能逃开警察的追捕,他只有一种逃生的可能,就是逃到沙漠里了。"青稞转动眸子,认真的说。
"对。"舞岩拍拍额头,欣赏的看着青稞,"分析的有理!--那么,也就是说,阿秋活着可能又多了一层?"
"对。"青稞点头。
"大哥,凡事都要有两手准备。"阿珏道,"进了沙漠并不一定能活。中东的警方不去深入调查,可能也有这样一层原因,也许他们早知道阿秋逃进了沙漠......"
"即使在沙漠里生还的可能不大,"舞岩说完,抬手遮住眼睛,不想看到一丝光线。他说,"但我仍希望他能在沙漠里,那样,他能一直看着阳光,不至于失望。"
舞岩一直希望阿秋能喜欢阳光,喜欢金色,喜欢梧桐树的白天,那样他们就不会分离,可阿秋却苦笑着对他说:"......呵,大哥,你说呢?......我喜欢夜晚的浅蓝......你呢?"我呢?我喜欢白天,所以我们注定着分离。这是必然的么?
舞岩多么希望那只是一个传说,一个关于梧桐树的传说,那么该有多好。
沙特斯(我自己编的地名)沙漠。
去沙漠也许是个好主意,这样的确可以逃开警察的追捕,却也无能为力的活不下去。青稞终于明白那些人放着案子不去办,因为他们都知道进了沙特斯沙漠,便不会有活着出来的可能。青稞还不想死,挣扎了那么久,却被沙漠害死了岂不可惜?
"......大哥,再喝点水吧?"阿珏坐在那骆驼上的样子像极了阿拉伯人,如果再配上两撇小胡子,就更像了。他递给舞岩一个羊角做的水壶。
舞岩将水壶送到干涩的唇边,却又生生退了去。"......留着吧,如果阿秋活着,能救他一命呢!"
阿珏忍了忍没有说话,听话的放下水壶。他转过头瞧那小子,"你呢?"
青稞迷蒙的张了张眼,避开耀眼的阳光道。"不喝,留着吧,我们都想看着活着的二哥回来。妈的!出来的时候并不觉得天很热啊?"出门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天气凉爽,实在很适合去沙漠找人,可真一走上沙漠,太阳就像个捉迷藏的孩子似的溜出来,乐呵呵的灼烧自身的火焰,让人们与它一起燃烧。现在很后悔,真的很后悔,后悔刚刚没命的喝水,喝光了大哥的,又喝阿珏的,现在只剩下自己的一点水,真是没脸喝了。
一天的路,好像走了整整一年。路途中没有遇到一个人,茫茫沙漠,每一处都可能是阿秋的葬身之处。如果他还能活着,就是上天对他的怜悯。
只有骆驼是不累不渴的,听人说过,沙漠中的骆驼是海中的小舟,是救命的工具。它们仍在走,即使不知道前路方向,它们仍在一步一步坚定的迈着步子。阿珏看看手表道,"我们吃些东西再走吧,这样找根本不是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