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萧尧突然很庆幸自己以后再也不用出现在这个叫做孙启的同班同学面前。
"那个女人的技术不错吧?"孙启神秘兮兮的凑到萧尧的耳朵上问。
处于"非常时期"而对同性的靠近异常敏感的萧尧感觉到孙启的气息吹拂到自己的耳垂上,不禁打了个寒战,迅速挪一下屁股,与他保持住一定距离。
"一定弄的你很爽吧?"见萧尧没反应,孙启又问了一遍。
"啊?......啊啊......"
"腾"的一下,萧尧只觉得自己脸颊又开始灼热起来。他不由咒骂自己怎么会有那种顺着对方的话认真思考的习惯。听见孙启的话,下意识的联想起前夜的激情,立刻就觉得......呜,自己的下腹部,窜、窜起一股冲动......呜!那、那个混蛋王八蛋!
萧尧急忙嘴里胡乱应付着,一边拼命压抑住自己的想象。
想点别的、一定要想点别的!......啊,看他们打球,打球......打球......呼!总算没有在这种地方出丑。萧尧松口气,然后又听见孙启的声音响在耳畔。
"......不过话说回来,也只有像萧尧你这样一个人生活,才更可以毫无忌讳地往家里带女人呀,我们这些人要跟女生做的话,也只好偷偷摸摸的出去找旅馆了,真是不方便呐!"
萧尧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的家世,基本上同班的几个相熟的男生都很了解,其中也包括孙启。他感叹着,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对萧尧的羡慕与向往。
萧尧一下子怔住。斑驳的树影映在萧尧脸上,形成大片大片的阴影,惯常的笑意被模糊了几分,嘴角意义不明的往上翘动,扯出一抹苦笑。
这家伙......还真是没神经呢!居然能够这么理所当然的在没有爸爸又丧了***自己跟前大言不惭的说出这种话,这家伙......真是让自己无言以对呀!
狠狠的骂他一顿打他一顿吗?还是笑眯眯的应和着他的话、说"是啊,没错,我还真不是一般的幸运呐"?
萧尧只觉得浑身无力,甚至连叹出口气的力气也丧失了,一下子感觉疲惫不堪的他决定就此结束话题。
抓起身边的T恤,萧尧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在慌忙的也跟着站立起来的孙启神经大条的"怎么?休息够了还要上场吗?"问话声中,萧尧动作粗鲁将T恤套上脑袋,用力拉扯边角,尽量使贴在身上的T恤显得平整一些,然后抬头对上孙启疑惑的眸子。
"我该走了!"
"啊?"自以为很了解的孙启在微微的一怔之后暧昧的笑起来,拉长音"喔"了一声,说:"该去找女朋友了吧?了解了解,什么时候介绍给哥儿们认识认识啊?"
已经朝校门口走出几步的萧尧心说着"介绍?你他妈算哪棵葱呀!",没了力气的他连头也没回一下。
懒散是萧尧的一贯风格,无论干什么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更是萧尧的招牌,走路的速度已完全可以媲美万年的乌龟,此时他正慢悠悠的在大街上晃荡,神游出窍般的头脑里没有任何一个确切的目的地。
萧尧懒洋洋的伸个懒腰,也不在意路人投射过来的无法苟同的目光,从屁股上的口袋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抽出一根,点燃,叼在嘴里狠狠的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间,那个家伙的脸不知怎么的就浮现在了自己眼前,躲藏在烟雾里若隐若现。萧尧笑起来,恶作剧似的吹过去一口气,幻象跟随烟雾,飘荡着四散开去。
说起来,那个家伙似乎很喜欢自己抽烟的姿势呢,每次抽烟,那家伙都会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黑亮的眼睛在自己眼前不停的闪烁,弄得自己忍不住兴起欺负他一顿的念头,深深吸了口,接着凑过去冲他的口鼻间吐了出去,团团烟圈弥漫其中。如自己所想的那样,他被呛得不停的咳嗽、甚至连眼泪都咳嗽出来,低头咳了半天才抬起头。看见他那红通通的还有些湿润的眼睛还有鼻头,自己就忍不住笑起来,响亮的笑声,笑得肚子疼的蹲在地上。
第一次见到那家伙好象是在一个周末、在酒吧里吧,那家叫作"取暖"的小酒吧。
萧尧的妈妈生前很喜欢那家不大的酒吧,过去喝酒的时候常常带上萧尧,几乎可以称得上第二个家了。
据说那家酒吧里还有萧尧***一部分投资,萧尧也知道的不确切,毕竟妈妈去得太过突然,什么话都没有留下,只知道妈妈过世之后的某一天,他到"取暖"喝酒的时候,老板神色古怪的告诉他,原本是有你们家一部分资本,不过你母亲她生前赊酒赊得厉害,基本上都抵消掉了。顿了顿,又说如果你有什么困难,随时都可以过来找我。萧尧应了句"是吗?",有点无所谓的冲老板笑笑,没有漏看掉那个神色古怪的老板明显的松了口气。
可是那又怎样?萧尧想。
当时还算是未成年人的萧尧笑说:"只要老板不赶我出去就好。"
"那当然不会!"老板连连应道。
萧尧很会玩扑克,于是经常呆在酒吧里跟人赌赌牌,赚些基本的生活费。萧尧很少输,虽然说不管"牌运"再怎么好,都不可能一直赢下去,但他心里清楚,自己赢钱其实并非依靠牌运,而是凭借一副实在很讨人喜欢的外表。
匀称的高挑身材,瘦筒的牛仔裤包裹下的窄臀长腿,还有一张总笑得灿烂却隐隐透着忧郁的俊朗脸蛋,桃花眼一挑,没几个女人逃的过去。再加上总能听得女人们泪眼涟涟的"凄惨"的身世,勾动着成熟女人们的母性本能泛滥不绝。
为了跟他搭上话,女人们总会前仆后继的跑去与他玩牌,踊跃的把兜里的钱输过去,以博得小帅哥灿烂一笑。倘若不小心赢了钱,自然会以请客为名再度贡献出去,总之决不忍心看到那张璀璨笑脸为生计而愁容惨淡。
而萧尧去酒吧虽然主要是跟人家玩牌,不过如果有女人"饥渴"的找上自己,提出"包一夜"的要求,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像这种既能让自己得到满足、又能赚到钞票的事情,他可是很乐在其中的呢。
那天因为是周末,萧尧一直呆到酒吧关门,差不多已经是次日凌晨二三点钟的时候,才离开。被女人们灌了一晚上酒,感觉有些头晕脑涨,出了门被风一吹,才稍微清醒一些。摇摇晃晃的拐过街角,瞟见阴影处一个看不清轮廓的东西在地上蠕动着,吓了一跳,酒顿时醒过来大半。再定睛看过去,那边又是静止一片。
"什么东西嘛!"
一边嘀咕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挪过去。街灯照不到的巷子里黑不见五指,萧尧看不清楚,不过凭感觉来看,大概那应该是个人吧。他伸脚过去踢了踢,那坨东西微微动了一动,好象还发出"唔......"的呻吟声。
看来的确是个人。
这样想着的萧尧放大了胆子摸过去,扑鼻迎来一股浓重的酒味。
......原来是个醉鬼喔。
萧尧停住动作,心想着干脆撒手不管好了。他刚往家的方向迈出去一步,就觉得脚腕处一紧,竟是被那人一下子抓住。低头望过去,黑暗里只看得见两只黑亮的眼珠迷茫的朝自己发出幽荧的光芒来,他微微怔了怔,随即叹出口气,嫌恶似的半掩住口鼻,弯下腰去。
"我最讨厌麻烦了!"
他皱着眉说。
萧尧想,还好我家就在一楼。
头脑发热,莫名其妙做了回好人的萧尧等到呼哧呼哧的把那人抗回家,才深刻的醒悟到自己确实自找了个麻烦上门。气喘吁吁的窝进小沙发,望着趴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男孩,萧尧突然就有了把他再丢出门去的冲动。丢,或者不求,对于此时的萧尧来说,的确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休息够了,萧尧站起身,来到男孩跟前,伸脚将他翻了个个,由背趴转为仰面朝天,他蹙起眉头打量这个醉得昏天黑地的男孩,同时仔细的思考--要不要丢出去呢?
越来越后悔把他拣回来的萧尧很不高兴用脚一下一下踢着男孩的身体。想把他就这么踢出自己的房间,却突然意识到就把他丢在楼门口大概会招来其他麻烦,而稍稍的压抑下去踢他出去的念头。
苍白的脸,紧锁的眉头,抿住的嘴巴,虽然衣服上沾了些泥土,不过倒并没有肮脏到自己受不了的程度,而最重要的是--
还好他没吐得一塌糊涂!
这大概是萧尧心中仅剩的庆幸了。想了想,于是他拿这最后的庆幸说服了自己放任这个男孩平躺在自家的地板上。
男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傍晚、华灯初上的时刻,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屋子里惨白的日光灯更为衬托出室外的昏暗。
萧尧蹲在他跟前好一会儿了,心想这家伙还挺能睡,接着就开始琢磨是用水泼好还是拿烟熏才能把他弄起来。正饶有兴味的琢磨着,就看见男孩的睫毛颤动几下,缓慢的微微张开眼睛。
对于闭目良久的男孩来说,实在有些过亮的光线一下子刺进眼睛,突如其来的刺痛令他马上闭起了半睁开的眼,缓了一会儿,又再慢慢地、畏缩地张大,接触到晃眼的光线又立刻像被碰到的含羞草一样闭了起来。就这样试探着睁开、怕疼地闭住,适应了好一阵才完全张大眼睛。
一间陌生的陋室。
这是第一个窜进他脑海的想法。
简陋的天花板好几处都起了墙皮,仿佛咧大了嘴巴嘲笑着一切。然后就看见一张蹙着眉头的看上去很火大的脸孔映进眼帘。
"你醒啦?"
从略微撇起的嘴里流泻出陌生的声音,有点点沙哑。
想问他"你是谁""这是哪里",可是干涩的嗓子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张了张嘴巴,终于徒劳无功的闭上。冲蹲在跟前的陌生人眨了下眼睛。那个人不耐烦似的重重吐出口气,手撑在膝盖上一下子站起身,"嘭嘭嘭"的跺着脚离开自己的视线,不一会儿又"嘭嘭嘭"的再度闯了进来,手里多出一杯水,对着自己一瞪眼,凶出来一句:
"起来喝水!"
"喔。"缓慢的坐起来,感觉到从头到脚、没一处不酸痛的厉害,不由怔了一下,隐隐回想起自己不断往嘴里灌酒的情形,看来宿醉果然跟别人说的那样不好受。
神游的思绪突然被从头顶传来的那个陌生的沙哑声线吼了回来:"你到底喝不喝呀!"定了定神,仰头看见端着杯子的陌生人一脸的不耐,他赶紧接过杯子,小声道了声谢。
清凉的水流过干裂的嗓子,顺着食管迅速的倾泻下去,滋润了几乎冒火的身体内部。他舒服的眯起了眼睛。片刻,睁开眼的时候,发现面前的陌生人又蹲到自己面前,面无表情的瞪视自己。
四周沉默一片。
似乎这时候自己需要说些什么吧?男孩这样想着,就随口问出一个很无意义、很白烂的问题:
"这是,你家吗?"
眼前的似乎一直在酝酿怒气的陌生人一下子咆哮起来:
"废话!不是我家我怎么可能带你进来?!你白痴还是笨蛋啊!"
男孩愣了一下,想问他"白痴和笨蛋不是一个意思吗?",可是看到对方过于扭曲的表情,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好象不太善于和人交流似的,他掩饰着因为彼此的沉默而略微感到的不自在,将目光流转在整个房间里。
实在是很狭小的斗室,完全没法跟自己家的那幢二层的小公寓相比。自己所在的是......呃,门口,那边摆着电视和双人小沙发的地方应该算是客厅吧,虽然实在是小的可怜;卧室的门大敞,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放了一张双人床以及一个衣柜之后就再也放不下什么了;紧关着的两扇门大概是厨房与卫生间吧,按照这间斗室的比例来说,大概也是狭窄得几乎转不过身的。
十分简单而且十分杂乱,男孩几乎就要出口问出来"这是你一个人住的吗?",不过想也会知道对面的那个人一定会继续咆哮着回答"废话!你没长眼睛呀!这么小能住两个人吗!",也许还会加上一句"你白痴还是笨蛋呀!"--不过自己一直不觉得白痴与笨蛋有什么分别,所以也就无法了解那个人说这句话的用意。
在大脑回路里进行着逼真的预演式的对话,因此男孩也就失去的问话的兴致,一言不发地对着狭小的斗室发怔。
正觉得快要被沉默压垮的时候,突然听见对方哼哼着问了句:
"你可真能睡啊,要不是看你还有呼吸,还真以为你睡死了!"
"是吗?"自己睡了很久吗?
"是--当然是啦,从凌晨一直睡到傍晚,你真当你自己是猪啊!"见男孩不吭气的坐在那里,萧尧说的越发的恶劣起来,"没事喝那么多酒干吗!也就是我好心捡你回来,要不谁知道今天你会怎么样了呢!说不定死在那条小巷子里都没人知道。"
"......谢谢。"
萧尧微微怔了一下。虽然一开始的确很想听到对方说一声"谢谢",可是当那声"谢谢"当真飘进了耳朵里,却觉得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感到满足,反而越发的有些烦躁起来。
"算啦算啦,没什么好谢的。"他摆着手说。
彼此之间又是一阵沉默,两个人面面相对的蹲在那里大眼瞪小眼。萧尧想他还真是不爱说话呀。他挫败似的叹一口气,说:"你也该回去了吧,你们家里人会担心的。"
"......嗯。"
男孩迟疑了一阵,才点一下头,缓慢的站起身。
萧尧也跟着起身,上下打量一番对面的男孩。身材在将他搬回家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跟自己差不多,当时还很自豪于居然能把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男孩搬回家(虽然大部分路程是拖着他走的);不过现在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立,萧尧才发现自己还是需要稍稍挑高视线才能够与对方的眼睛相对。带着一点点妒忌的心情,萧尧不满的目光在男孩象牙色的皮肤、黑亮的眼睛以及抿紧的薄唇上打转。
呜,好象比我帅那么一点点......只是一点点啦,不过我比他皮肤白啦,而且不像他绷着一张脸、像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我笑起来比他灿烂啦!所以说总体感觉还是我比他强!
脑袋里转悠着一大堆杂七杂八有的没的念头,然后看见男孩转过脸,想着自己还没跟他比拼完的萧尧张口喊了一声:"喂......"刚一出声就反应过来,自己叫住他,可是总不能跟他说"喂,回过头,我要跟你再比比"吧,于是一下子闭住了嘴巴。
却听见对方的声音说:
"司砚。"
"啊?"
什么什么啦?!
男孩回过头,一本正经的好心补充道:
"我叫司砚,不叫‘喂'。"
"啊?......啊啊,我叫萧尧啦。"
似乎在对方作自我介绍之后都会习惯性地自报家门,萧尧虽然觉得这样做的自己实在是逊极了,可仍然对着那个叫做司砚的男孩说出自己的名字。
"那个,你一个人回去成吗?"
"嗯。"
"噢,那我就不送了,拜拜!"
唔......麻烦终于清扫出门,幸福即将来临!
目送司砚的背影走到门口,却看到他突然停住,踌躇了一下,回转过身子,跟萧尧再度大眼瞪小眼瞪了老半天,才窘迫似的说道:
"......能借我点钱吗?"
因为身上的钱不够拦计程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