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情不愿地掏出钱来的萧尧想今天还真是倒霉啊!
然后等到那个司什么砚的出门之后,萧尧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其实计程车也是可以先坐回家再付钱的......
真是扼腕呐!萧尧真的很为那几张交到男孩手里的钞票心疼喔,不过既然他已经出门,即使后悔的很,也懒得追出去要了。
当时的萧尧完全没想到两个人之后会发生肉体关系,甚至连再次见面的念头都不曾转过。借给那家伙钞票的时候也完全是当作"送"而交给了他,萧尧几乎是在一转脸之后就把那个有些古怪的男孩抛进记忆里灰尘满布蜘蛛网纠葛缠绕的角落去了。
萧尧继续混他的日子,学校--酒吧--家,三点一线的生活持续不断,偶尔带个女人回家上床,也算是对劳累的自己的犒赏吧。
到酒吧晃荡一圈,就携着自动贴身过来的女人回到家里。又香又软的女人的躯体抱在怀中,他享受般将手掌罩上女人的胸脯,不住的搓揉,女人的长腿还有手腕纠缠在他的背上,扭动的躯体伴随着淫乱的呻吟声,他觉得自己也跟着越发的兴奋起来,埋在女人的身体里狠狠的律动。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情欲的气息在空气中氤氲流转,即使面对如此活香生色的肉体,萧尧还是无法全然的集中精力,一边想着过两天就要交稿的插图,自己刚刚只是打了个草稿,还得修改润色什么的,真是麻烦死了。越想越是心烦,而兴奋着的身体似乎跟烦躁的内心分割开来,和身下的女人一样淫乱的不受脑电波的控制。他狠狠的动几下腰,摩擦着越发膨胀的欲望,引出女人一连串的娇喘,喉咙中咕哝的一声低吼,终于两个人先后达到高潮。
萧尧喘着气,趴在女人身上稍稍歇息了一会儿,翻身下地,套上牛仔裤以及长袖T恤,对躺在床上仍然沉浸在激情的余韵当中的女人说:"走的时候把门带上就行,我出去了。"也不理会一下子清醒过来的女人在身后不停的叫喊着"等等!",萧尧从桌上抓起一包烟和打火机就走了出去,"砰"的一下,关严了大门。
完事之后,他跑上天台抽烟的习惯,已经为每个和他上过床的女人所熟知。虽然他从不做事后的处理工作,虽然他每次都把女人一个人抛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可是那些成熟美艳的女人们都愿意一直把他当作青涩的不懂事的小弟弟来宠爱,放任着他的任性。她们私下里谈论起来萧尧,总是会说,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男孩啊,他其实比谁都寂寞。她们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那个可以令他摆脱寂寞的人,宠着他,爱着他,纵容着他,却不明白,激情宣泄了之后,随之而来的,不是满足,而是更加巨大的空虚,和自我唾弃。
什么都无法带给她们的萧尧始终觉得自己在利用着她们的感情。利用她们对自己的感情,来满足自己的欲望,生存的欲望还有生理的欲望,而最最令自己感觉难堪的是,卑劣肮脏的自己,明知道卑劣肮脏的自己却怎么也没办法拒绝、没办法终止这种生活。
萧尧摇晃着走上天台。看似厚重的铁门却只是轻轻一推便"吱呀"一声打开,萧尧探身出去,反手掩上了门。
二十层高的楼顶上的风比平地大了些许,小声的呜鸣着吹打在萧尧全身上下。他朝扑过来的风迎了上去,仿佛经由浮动四散的风的洗涤,自己身上残留的情欲的味道,才能够完全的消散掉吧。夕阳早已落尽,天空是沉寂的暗黑色,由于城市严重的污染,月亮像生锈了一般映不出什么光彩,星星也没有多少,仅有的几颗也如同蒙尘的钻石一样,暗淡无光。天台上没一盏明灯,蒙昧的淡色黑暗笼罩着萧尧,他走到天台边,踏上比天台略高出半米的边缘,像把城市都睬在脚底似的朝下面睥睨一眼,脚下的城市暗夜迷离,霓虹闪烁流溢,似乎永远都不会沉睡。
萧尧在高起的天台边缘坐下,大胆的把两条长腿悬空,在略带凉意的空气里轻轻摇摆晃荡,一点也没有对所谓危险与死亡的畏惧。他从临出门拿出来的精巧的烟盒里抽出三支细长的香烟,一支接着一支燃起,顺手摆在身边,骆驼牌女士香烟,对香烟极为讲究的母亲生前唯一沾口的烟。
母亲过世,儿子却只在母亲微笑着的遗像前略微洒了几滴完全可以数得分明的眼泪,这种看在外人眼里未免很有些冷漠无情的行为,其实也只不过因为儿子心里十分清楚的知道,即使自己的眼泪流得再多,失去的东西也已经永远的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将燃给***香烟放到一边,萧尧略微侧抬起半个屁股,从牛仔裤的后兜里摸出自己惯常抽的香烟,点燃。夹在食指与中指间的烟凑到嘴边,狠狠的深吸一口,廉价的香烟味道立刻弥漫在口鼻之间。
大概只有寂寞如此的一个人的夜晚,才会异常清晰地意识到,已经"失去"的事实吧。
身边的香烟凌空着半个烟身整齐的并排在天台的边涯,干燥的一阵阵晚风吹过,带出星星点点的烟灰,也吸取着不希望出现的湿意,干燥住自己逐渐湿润的心情,
"哐啷"一声,萧尧听见身后突然的一声响动,生锈的铁门被毫不留情的推开,发出刺耳的声音,夹烟的手不夹烟的手都下意识的一同掩住耳朵,他被吓到似的缩了缩脖子。
基本上他一个人上到天台抽烟,还没有被别人打扰过的经历,萧尧讶异的转过头,一张说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说不熟悉又绝对是见过的脸孔一下子闪进他的眼睛。那张脸孔看上去冷冰冰阴沉沉的没半点表情--当然如果勉强把这种面无表情算作一种特殊的表情也不是不可以。那人身材高挑,一个帆布大背包斜斜的挎在肩膀上。
萧尧扭着身子愣在那里,急速搜索大脑资料库,好半天才挤出来一个名字:"司、司砚?"然后看到对面的男孩点一下头,他想该不会这小子是回来还钱的吧。虽然很感叹如今充满铜臭的世界居然还会有这样实在的小孩,可是即使极力想象脆生生的纸币捏进手指之间摩挲的绝佳触感,原本低落的心情在那些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钞票之前还是难以得到缓解。
萧尧叹口气,有些无精打采的问:"你不会是专程过来还钱的吧?"
司砚点下头,想了想,又摇头。
萧尧懒得和他打哑谜,回转过身子,继续面向夜空吸一口烟,背向着司砚,随口问出一句:"能找来,亏你还记得路呀!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呢?"
司砚说:"敲门的时候一个女人出来,她说你在这里。"
萧尧想抱怨一句"那个多嘴的女人!",可是看到一只骨节突出的大手伸到自己面前,大拇指与食指捏着几张幽绿幽绿的钞票递了过来,自己的那句抱怨就怎么也出不了口了。
呃,我的钞票!萧尧夹手接了过来,塞进裤兜。冲司砚笑笑,说:"我就不说谢啦,反正这也是我的钱,不过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回来还钱就是了!......没事了吧?那就--拜拜啦!"冲司砚摆摆手,便不再理会,萧尧夹着烟凑到嘴边,深吸了一口,随即缓缓吐出一团团烟圈。歪头打量着自己的杰作,萧尧孩子似的微笑起来。
身后的司砚却踌躇着一直不肯离去。被陌生人的气息影响而觉得不舒服的萧尧猛地回头瞪过去一眼:"你怎么还不走啊!难不成真想听我跟你说声谢谢?!"
司砚抿着嘴,像思索着什么难以决疑的事情似的,两道很好看的眉毛纠缠在一处,一言不发。
"你倒是说句话呀!要不就转身离开这里,别瞎耽误工夫,你爸你妈没教过你时间是最珍贵的吗!"
夜色昏暗,萧尧隐约看见司砚的嘴唇不停的抖动,诧异间,听见他说:"我没有爸爸妈妈。"萧尧一呆,说:"抱歉喔,我......我不知道。真是对不起!"
原来他和自己一样只剩下一个人了哦。萧尧想着,不由得就开始反省起自己适才的口无遮拦,同时对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孩在感觉上亲近了几分。正琢磨着怎样才能弥补自己无意间给对方造成的伤害,就听见司砚弥散在晚风里的声音逐渐飘荡进自己的耳朵。
司砚说:"可以拜托你收留我吗?"
"啊?"
萧尧愣愣的想,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他真的说的是"收留"这个词吗?他真的是在对我说话吗?收留?呵呵,别开玩笑了!
司砚又说:"拜托你了!"
萧尧愕然的指指自己;"我?"
司砚点点头。
"收留你?"
司砚继续点头。
一眼瞥见司砚背后的大包包,想必其中便是日常换洗衣物等等吧,萧尧想他还真是早有计划,大概万事具备只欠自己这个东风了。
"呵呵......"
萧尧干笑两声,想说"你开什么玩笑!我一个高中生怎么收留你哇!"却在碰触到司砚闪动着令自己觉得很熟悉很熟悉的光芒的眼眸之时,一下子哑了嗓子,说不出话来。微微扩大的瞳孔,松散无神的眸子,那是自己熟悉无比的茫然的眼神,自己曾经无数次的在镜子里见到,不断的见到,熟悉到几乎想恶狠狠的摔了镜子。
吞一口唾液,萧尧勉强张了张嘴,发出声音:"你......怎么不去找你的同学,或者朋友啊?"
"我没有朋友。"
"啊?......啊啊。"
萧尧懊丧想自己还真是白痴,这种事情都沦落到跟自己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外人"探讨的份上,即使有朋友自然也是被拒绝了的。一时想不到该说些什么,呆呆的有些发怔,却突然感觉手指一阵火烧火燎的刺痛,想必便是自己手里还夹着的半截香烟,"哎呦"一声,慌慌忙忙捻熄了燃到尽头的烟,像要把疼痛都甩开似的又使劲甩了甩手。
萧尧再瞟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司砚,看他正笔直的瞪视着自己,对望的几秒他甚至连眨眼都没有眨过一下,原本想要严词拒绝,却突然很没来由的感到些许的心虚。萧尧喃喃着嘀咕一句:"我最最讨厌麻烦了!"若有所思的他似乎躲藏在言语的背后仔细的衡量拒绝与接受二者的麻烦程度。
大概是觉得拒绝这样拥有坚定目光的男孩很不容易吧,萧尧不甘心的扁扁嘴巴,狠狠横了司砚一眼,随即笑起来,笑容里影影绰绰掺杂了几分无奈,在天台上站立,面向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笑容而眼神茫然的司砚,故意叹了口气,然后朝他伸出手。
"真是怕了你了!--来吧。"
司砚眼里很快的闪过一丝惊喜的光彩,盯住萧尧伸向自己的手,好一会才缓慢的抬起手,握住。萧尧借力从高起的天台边缘跳落下来,眼角不经意的扫过去,那三支并排摆放齐整的骆驼牌女士香烟已无影无踪。
#2
不知不觉,萧尧往家走去的脚步在最后十字路口迟疑一阵,却拐上另一条路,通往市一中,而萧尧的目的地是学校里的游泳馆。
市一中是市里最一流的高中,显赫声名在外,于是理所当然地受到社会各方面的赞助。设备、器材,什么都是最好的,就连游泳馆也是市里第一个属于学校的产业。萧尧的舅舅便在市一中里做体育老师,专项游泳,是游泳社的教练。
舅舅也不过三十来岁,是萧尧妈妈最小的一个弟弟,也是一直以来唯一没有断了联系的一个。萧尧和舅舅一直感情很好,与其说是舅甥的关系,倒不如说是一对哥们,萧尧总会时不时的就跑过去见他一面。当初妈妈去世的时候,单身的舅舅不止一次说过要接萧尧去他家住,而萧尧总是嬉皮笑脸的摇头又摆手,说"我能养活自己,再说,我才不想被你管着呢!"不放心他的舅舅劝说过好几遍,都被萧尧这样打发掉了,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仍然不死心的持续游说中,不过却被萧尧苦着脸回应说"您饶了我吧!"而彻底的被两个人当作了玩笑。舅舅勉强后退一大步,勒令外甥要经常不断的跟他见面,不然就亲自过去萧尧家。不想被舅舅见到自己的房屋之后总是叨念着说出什么"猪窝一样的屋子你还能住下去?赶紧给我去收拾干净!",萧尧只好时不时的跑去市一中游泳馆(好在离家不远)让舅舅仔细端详认真打量,好知道自己仍旧活蹦乱跳,免得他唠叨担心。
这天,见天色还早,"取暖"尚未营业,又不想早早回家面对那个煞神,以免他又做出什么让自己脸红耳赤却又抵抗不了的事情,萧尧索性便过去觐见舅舅大人。
想想,也确实好久没有过去了,自从半个月前那个叫做司砚的笨蛋住进家里。
那天萧尧"不单单搭错了神经,而且更被猪油狠狠的蒙住了心"(萧尧语)而一时发了善心,把手伸给司砚,允许他入住自己的小窝,心里想的超级简单--不就是合住吗,有个人陪着,还解闷呢;没想到事实却几乎叫自己呼天抢地的痛哭流涕!且先不说自己与他同挤一张双人床上却最终发展成为自己如何如何竟被他压在下面的惨痛经历,单说这个家伙的......笨!笨到家了!什么都不会做!
扫地扫出个横扫千军,把土扫到床上沙发上哪儿哪儿都是,就是簸箕里干干净净;擦地擦出个水淹七军,汪洋水患遍地漫延。萧尧瞧着自己这好端端的一间斗室(虽然被舅舅称作猪窝)竟转瞬间变得令人不忍踏足其中(因为没有落脚的地方),不由气得吹胡子瞪眼,大骂了一通之后发泄尽了一肚子火,便打发他去厨房泡几袋速食面权作晚餐,自己则卷起袖子收拾房间。边干边拿"拾掇齐整了叫舅舅好好的瞠目结舌一番"来安慰自己,心情倒也渐渐平和下来。
萧尧因为有时候赶稿,没工夫弄吃的的缘故,家里积存了一箱速食面,此时叫司砚去做泡面这种简易之极的事情,料想应该不会出什么篓子了吧。想着,随口就问出来一句:"司砚,你会泡吧。"不带半点疑问的口气,说出这句话来作为疑问的用处一点没有,倒是萧尧想刚刚自己恐怕骂他骂得凶了,心里面有些讪讪的,于是没话找话乱说一通。
没想到厨房那边沉默了好久。就在萧尧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司砚还在生自己的气的时候,隐隐的听见了小小小小声音的回答:"......不会。"
"什么?"乐观的萧尧抱持百分之一自己误听的期望,反问。
"我没泡过。"
厨房里传过来的声音大了很多,这下萧尧要是再以为是自己的误听,那可就太过自欺欺人了。
萧尧问:"那你现在干吗呢?"
那边回答:"我在研究。"
萧尧松口气,心想这孩子还有救,知道不懂就学、再不懂就研究,反正速食面上标明食用方法,简单之极,不怕他学不会--只是,研究?而且还这么半天(自己的火气都已经消失),他还没有研究出个结果吗?
随口一问:"研究什么呢你?"
"我在研究怎么烧水。"
萧尧倒抽一口凉气,反复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他丢下手里的活计,走到厨房。此时内心的好奇大大的压过了怒火,是的,好奇,在速食面极其普及几乎少有人没吃过的今天,他十分十分好奇连泡面烧水都不会的无父无母的一介少年,究竟是如何活过这一十六年的。
他问:"你真的没泡过吗?"
趴在炉灶跟前专注研究的司砚直起身体,很茫然的看向萧尧,说:"我从没吃过--我们家没这东西。"
"那你连烧水也没烧过吗?"萧尧再接再厉的问。
司砚摇头说:"我进厨房只开过冰箱。"
因为听司砚说他自己无父无母,萧尧便一直不敢随便探问他的家庭状况,以及突然要求自己收留的原因,此时听他这么说,体内泛滥汹涌的好奇心顿时战胜了一切,于是问:"你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