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阎窟————希洛～唯

　　「你说的话我不懂，什么意思？为什么暧昧不明？暧昧不明又是什么？」路可不懂地偏头问，把自己的头偏到达格纳思的面前。

　　皱着眉，满脸伤脑筋地找不出适当的话可以解决路可的疑问，也躲不掉跟路可眼神的交会，向来脾气就不太温和的达格纳思显得有些烦躁。

　　「这个...嗯...暧昧...就是不清楚的话！」瞄到路可似乎又有疑问想发问时，达格纳思快速地结束这个话题，「小鬼你再问的话，我就不跟你说话了，老子不会解释这种东西啦！」

　　「哦--」嘟着嘴不太满意地看着达格纳思。

　　大眼瞅着达格纳思那双闪烁不安地眼眸一会儿后，小小声的问：「你不喜欢我看着你的眼睛吗？」

　　路可无法了解自己的胸口中那股痛痛的感觉，每次看到达格纳思躲避自己的眼神时，胸口都会传来一阵阵地疼痛。

　　看见路可小心翼翼地问他，脸上紧张、害怕、又带点伤心的表情，达格纳思瞬间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怎么可以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露出这样的表情。

　　「没有，我不习惯跟人眼对眼的看。」愧疚地对路可扬起一抹安抚地笑容。

　　「因为你的眼睛吗？」

　　「或许吧...」抱歉对你撒了谎，其实他只是不敢看着你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罢了，干净到让他自己觉得浑身充满污秽。

　　「对不起，我以为你不喜欢我，所以我的胸口痛痛的。」两只小手温柔地捧着达格纳思的脸蛋，害羞地对达格纳思笑了笑。「可是，我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真的好漂亮。」

　　透过摇曳的灯光，隐约地可看见达格纳思那特别的眼睛--火红色的眸子，红得好象真的的火焰，所以才会让别人不敢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吧！不过，该是一对的火红眸子，却少了一只，原本左眼也应该是如右眼般鲜艳如血的，可如今却是透明如玻璃一般，好象左眼被人夺走似的。

　　达格纳思头一次没躲开路可的眼神，直直地望进那双明眸。

　　「是么？小鬼你喜欢老子的眼睛啊？」

　　如焰火般凤眸忽然直勾勾地映入路可的眼帘中，看得路可根本就舍不得眨眼，一股连他自个儿都不晓得的喜悦，一点一低地盈满他的整个心。

　　两只小手柔柔地抚摸着达格纳思的眼眸，腻着甜甜的童音：「我最喜欢你的眼睛了，红红的，暖暖的......」

　　好喜欢喔......

　　清澈的明眸有些疲惫地微阖，将自己的头整个埋进达格纳思的颈窝中，小手紧紧地揪着达格纳思的衣襟，就算睡着了，小小的身子仍紧紧地攀附住在达格纳思的身上，牢牢地依偎着，不肯放开他。

　　相遇，是巧合？还是刻意制造的？
　　有人曾说过：相遇，第一次的相遇是缘份、第二次是偶然，第三次是巧合，那第三次以后就是故意的......
　　可是你我之间的相遇都是我刻意安排的缘份、偶然，和精心策画的巧合、故意，纳思你知道吗？我俩的相遇皆是刻意制造的。

【第十二章】

　　实在是受不了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阴沉沉的气氛，达格纳思主动打破这股让他浑身不自在的阴沉。

　　「臭着一张脸做啥么？」

　　白嫩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在达格纳思的身上张罗着，动作极为轻柔，身怕自己会弄痛了浑身是伤的达格纳思，只是那张仍未脱离稚气的精致脸蛋，浮现一层浓浓的不悦，生气地咬着下唇，还是一发不语地替达格纳思处理伤口。

　　「喂，小鬼说话！」伸手捏了捏路可的鼻尖。

　　他实在是不习惯他不说话的时候，安静得让他觉得浑身不对劲。

　　清澈的明眸眨也不眨地揪着达格纳思，一手拍掉捏着他鼻尖的大手，很明显地对达格纳思表达自己的怒意。

　　「别乱动。」稚嫩的嗓音有些阴沉。

　　两只小手继续替达格纳思包扎伤口。

　　「未来是大神官的小鬼脾气起伏怎么可以那么大咧？」带着炽热气息的修长手指调皮地捏住路可滑嫩的脸颊。

　　「我还不是！我还不是大神官，我现在只是一个人类！我只是路可，你眼底的小鬼！」路可激动地抬头看着达格纳思。

　　这个神经大条的臭魔物！纳思这三年来为什么要一直提他是大神官，他不知道他不想成为大神官吗？！如果他成了大神官，这样他不就不能留在纳思身边，而且如果他变成大神官，那他不是要跟纳思对立了，他不要这样！

　　迟钝的达格纳思没察觉到路可心中的想法，努力地想话题来转移路可的怒意。

　　「将来就是啦，臭小鬼每一次转生到人界，都是由我负责保护你到寺院的，只是这次跟以前不太相同就是了。」

　　「每一次都是纳思带我到寺院？」稚气的童音带点颤抖。

　　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也不记得前几世被纳思丢到寺院时他的心情究竟是如何，可是如果这次纳思不要他，把他丢到寺院......

　　白嫩的小手顿了顿，微微颤抖地放了下来，皱着一对好看的眉，明眸中隐约地闪烁着受伤的情绪。

　　「嗯，不过啊，这次的你竟然是还没觉醒就找到我了，挺奇怪的。」

　　他自己也奇怪，明明每一次送走路可时，他都下定决心不再做这样的事了，可是他每次、每次都拿路可那双无辜的眼睛没办法。

　　泛着泪光的眼难过地低垂，委屈地残害自己柔嫩的小手，哽咽地轻问：「纳思不喜欢我了？不要我了？」

　　害怕受伤的情绪让路可不自觉地使力捏着自己的手，十指嫩白的指尖都被他自己蹂躏得红肿了还不觉得疼。

　　「老子没有啦！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结论啦！」手忙脚乱地替自己辩解。

　　看到路可像是不知道痛似的折磨着自个儿的手，达格纳思不舍地握住他的小手，阻止他继续残害自己的手。

　　「会不会痛？」心疼地轻揉两只泛红的手。

　　真是的，小鬼这一次的转生是有自虐的倾向吗？自从三年前收留他在自己身边时，每当小鬼感到难过、紧张、害怕时，或是只要自己稍微不理他，就会开始残害他自己的手。

　　小小的头颅轻轻地左右摇晃。

　　感觉到一滴滴温热的水滴打到自己的手背上，达格纳思像是投降似地叹了口气。「到底怎么了啦？」

　　咬着红艳的小嘴，眼眶转着泪水，只是无声地瞅着达格纳思。

　　英俊的脸蛋先是半放弃地垮了几秒，然后慢慢地浮现一层粉粉的红晕，僵硬地、轻轻地在路可白皙光洁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这个任性的臭小鬼每次只吃这招！也不想想老要他这个大男人主动吻他这个小鬼有多尴尬！

　　「还再生气么？」然后，小鬼就会像一个被拋弃的媳妇，眼眶中泛着泪光，委屈地看着他。

　　唉...他还真被小鬼吃得死死的......

　　他刚刚到底说了什么，让这个敏感、任性、又爱哭的小鬼觉得委屈了？还是让他觉得不安了？

　　「我不能生气吗？谁叫纳思你......」这个笨蛋都不懂苔的心，如果这次他觉醒了，他是不是又要把他送到寺院，然后离开他？

　　「我怎么了？」不懂地搔搔后脑勺。

　　咬着下唇，害怕若自己将问题问出，得到的答案会是自己不想听到的那一个，盈满泪水的眼眸一看到达格纳思胸口所缠着的白布条，情绪一下子全涌了上来，再一次乱了他已经乱糟糟的心。

　　「受伤...呜...呜...你每次都骗我...呜...说你不会再让自己受伤的...都不知道我看了会难过的...呜...」难过地趴在达格纳思的颈窝中，小声地啜泣着。

　　如果他觉醒了，可不可以别丢下他...？温热的泪水濡湿了达格纳思的颈间。

　　担心忧虑的俊脸在听到路可提及他身上的伤口时，沉了下来。

　　「我努力了，消灭魔物怎么可能不会受伤呢？小伤而已，别哭了。」低沉有磁性的嗓音似乎有些压抑。

　　「才不小！」

　「你看，你胸口的裂伤、背后数不清的伤，一点都不小！」抬起哭得楚楚可怜的小脸，还挂着令人心疼的泪痕，小小的手指着达格纳思身上数不清的伤疤。

　　三年前他还没跟纳思遇到时，他身的伤疤就多得让他的心好痛、好痛，可是跟纳思住了三年的他，却也没有让他身上的伤别再增多，每次、每次他都只能看着纳思身上的疤一道、一道增加。

　　他恼他自己为什么帮不上忙？！他气纳思为什么不能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

　　达格纳思脾气一个上来，话不经大脑的吼出自己心底藏了好几百年的苦闷：「你要老子怎么办！你这个路、可、大、神、官到底是要老子怎么才可以！老子听寺院跟神界的命令，在死以前，老子只能沦为寺院的走狗，不断地杀死跟自己同类的魔物。啊，你现在是要老子怎样？！老子连受伤都不可以么？！连让身上的疤是给要老子自己记得到底杀了多少同类都不行么？！」

　　在他杀的魔物中固然有许多是低等、丑陋、邪恶、会危害人界的低下魔物，可是也有一半以上的魔物是无辜的啊！只因被那些比魔物还邪恶的人们逼得不得不反击的魔物啊！

　　因此，他只能让自己故意让他们伤害他，在他身上造成永远无法毁灭的伤口，来证明是他，寺院与神界的走狗，艳炎．达格纳思，杀害了那些跟是自己是同类的魔物。

　　现在，封印他、迫使他不得不这么做的大神官竟然会在担心自己身上的伤，这有多么的讽刺啊！达格纳思冲动地将路可推开，一气之下跑出了木屋，也不管路可因他的一席话而整个人愣在原地动也不动的。

※※※

　　夺门而出不到三刻钟的时间，达格纳思便觉得愧疚的走回家里，一双脚停在离家门口莫约百来公尺前，迟迟不敢进去。

　　「我怎么老是这么冲动啊！」达格纳思不知该如何是好地搔搔头。

　　伤脑筋地看着自个家的木门，懊恼地责备着自己。

　　「小鬼一定被我吓坏了啦！」

　　「明知道小鬼这一次的转生还没觉醒，而且小鬼也才十三岁，什么都不懂，我怎么可以这样对他！还有刚刚还推倒小鬼小小的身子，万一受伤了怎么办？活了几百年了，怎么个性老是那么冲动......」笨耶！用力的打自己的额头，自责地喃喃自语。

　　进去跟小鬼道歉吧......达格纳思愧疚地走进木屋。

　　走进家中的达格纳思，看到了一个让他后悔不已的景象。

　　只见路可还是愣愣地跌坐在原地，一双清澈的明眸空洞地流着让人心疼的泪水，口中喃喃自语：「我...是一个跟魔物对立的...大神官...所以纳思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达格纳思气得扬掌轰了自己一巴掌，才不舍地将发愣的路可搂进怀中。

　　「对不起，我不会这样对你了。小鬼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别这样了好不好么？」心疼地轻拍着他的背，放低着声音温柔地哄着路可。
　　听到熟悉又好听的声音，让路可本能地仰起一张哭得红通通的脸蛋，只是眼底的神情仍然是空洞不已的。

　　「纳思不要我了......」一串惹人心疼的清泪又无声无息地落下。

　　左眼透明如玻璃珠的眼球传来阵阵地刺痛，右边火红色的瞳孔彷佛着火似的发烫着，左胸口的心脏紧紧地揪在一块儿，宛如万针穿心般的疼痛，心底尘封已久的莫名情愫瞬间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原来他的心早就察觉到了，远在六百年以前，他就爱上了这个任性的大神官了。

　　达格纳思温柔地抚上路可哭得嫣红的脸颊。

　　不然，早在路可第一次转生到沃尔德大陆时，他大可杀了小鬼，虽然身上所加诸的封印会让自己与他同归于尽，但远比当寺院的走狗好。他怎么可能还会傻傻地保护每一次转生的路可，怎么会让这个任性缠人的小鬼跟着他。

　　无奈又认命地用力叹了口气。然后，挑了挑好看的眉，赏了路可一个小小的爆栗。

　　「臭小鬼，你哪只耳朵听见老子不要你了么？」恶狠狠地在路可耳边质问。

　　「唔！」瞠大盈满泪水的眸子，一瞬间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臭小鬼，老子再问你一次，你哪时听到我，艳炎．达格纳思不要你了啊？」磁性的嗓音夹杂着些许揶揄。

　　眨了眨长长的眼睫，揉了揉被打疼的头顶，红肿的眼睛可怜无辜地望着达格纳思。

　　「你走了呀......」抽抽咽咽的，万分娇怜的模样。

　　「老子脾气不好、个性冲动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笨手笨脚地替路可擦掉他一个眨眼又落下的泪水，笨拙地哄着。「脾气一下就冒了上来，我一生气起来就变成这样了，对不起嘛！别哭了，好么？」

　　怎么路可不只变得更任性，也变得像个水娃娃似的，眼泪掉不停，掉得他的心都疼了起来。

　　「纳思不会不要我了？」咬着下唇，委屈地揪着达格纳思瞧。

　　柔嫩白皙的小手宝贝似地握住达格纳思修长的手指，仰着一张惹人怜爱的精致脸蛋儿，彷佛达格纳思若再一次说要丢下他，他眼眶中的液体就会溢出。

　　「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永远也不会不要你。」

　　「真的？」

　　「对啦！老子哪时骗过你！」一害羞语气就变得凶狠，而且那张俊脸还会红得跟蕃茄似的。

　　「你有骗我！」鼓着一张小脸，噘着翘嘟嘟的红唇，小手指着达格纳思胸膛开始泛着红晕的布条。「自己是也当大夫的，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

　　完全不晓得人家会为他感到心疼，臭纳思！

　　「这个、我......」皱着眉，结结巴巴的不知该如何回答路可，又怕自己一个儿不小心把他弄哭了。

　　一股温热柔软的感觉让达格纳思瞠大双眼，并且再一次让他脸上的热度持续上升，开开合合的嘴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奈的叹口气，任由怀中的小鬼啃吻着他的颈间、吃着他的豆腐。

　　跟之前臭小鬼比起...小鬼怎么变得一点也不...清心寡欲了，很多暧昧的举止没人教他也会，这是好？还是不好啊？

　　埋在达格纳思颈窝中的路可，闷闷的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心的，我只是、只是担心你，害怕你丢下我而已。」

　　他真的不知道纳思身上伤痕的意义，他只是心疼纳思不懂得珍惜自己。

　　「没关系，我也有不对，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该牵怒你。」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弄着路可的金发。

　　尚未觉醒的小鬼，他怎会知道他才是害他不得不当寺院走狗的元凶，反正事情都过去了，不该提起的事还是让它过去吧！

　　轻轻地点点头，路可紧紧抱住达格纳思的脖子。

　　达格纳思抱着路可走到木桌旁，将他放坐在木桌上，刻意将低自己的体温，用冰凉的指尖替路可红肿的眼睛冰敷。

　　「爱哭鬼，眼睛都哭得快跟老子的一样红了！」虽然表面上看似在调侃，实则心疼得不得了。

　　扬起一抹傻呼呼的笑容，「那我不就跟纳思有一样的眼睛吗？我最喜欢的就是纳思红红的眼睛了，就像火焰一样漂亮喔！」

　　「笨小鬼，你的红兔子眼睛怎能跟我迷人的眼睛相比。」臭屁地轻弹路可俏丽的鼻尖。

　　「我才不小了，」皱了皱鼻子，撑开双臂紧紧地搂住达格纳思，「你看我已经快要可以把你抱住了，再过一年我就可以好好的抱你了。」
　　「跟我比起来你不是小鬼是什么呀？」窘着一张俊脸却还是嘴硬地想逗弄路可。

　　他当然知道小鬼已经越长越大，只是他那张精致的娃娃脸，常常会让他误以为他还是个十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