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段————tea369

作者:tea369  录入:12-16
离别

月下,人倚楼头,皎颜如玉。
轻轻收藏起忐忑的心情,静静等候他的出现。
他果如约定中前来,刚毅的眼眉,飞扬的嘴角,俊美一如往昔。
此刻,那英气的脸上漫溢着爱怜,一颦一笑,无不是为我而展。
我旋即飞扑过去,窝进他的怀里。
人生在世,有多少时刻能这般与爱人相依。
他的吻细洒在我的额上,唇边,柔化一池春水。
"段儿。。。段儿。。。"
幸福满得无法承载,我紧抱他的背安抚心底的丝丝不安。

我只是没有想到,我的不安竟那么快便化为现实。
父亲盛怒的脸在月下扭曲。
"你。。。你们!"
匍匐在地上,我转过脸偷偷瞄了他一眼。
他低垂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神情。

次日,父皇下旨,大皇子齐景作夕国质子,不日离赴腾国。
他默默俯身,接过圣旨的手上微微颤动,昭示着他的不甘。
大皇子景与二皇子羽争斗多年,眼见皇位即将到手,一纸圣旨却推翻了他所有的努力。远离故国,就意味着失了先机。
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他一连数日,都不曾再来彤月殿。
偶尔看见他的背影在游榭回廊间,那豪情万丈的气势如今只剩了落魄。
你,后悔了吗?

夜深,弦月半挂。
我穿上了最正式的朝服,高领苍龙翻滚,琅琚穿插相照,云鬓高束,朱唇映红。
晖龙殿的昏暗灯光,映照着父亲脸上沧桑的痕迹。
"请父皇修改成命,段儿愿代大皇兄出质腾国。"
清亮的声音,回响在晖龙殿内。
父亲苍老的眼眸半眯,盯着我久久不语。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在看谁?看我,还是看着那个让他魂萦梦绕十八载的女人?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长的跟母亲很像。
我也知道,那双每每在午夜梦徊时抚上我脸颊的大手,其实并不只是梦。
所以,我也知道,亲眼撞破我与大哥拥吻那幕之后,为什么受到责罚的只有大哥一人。
我自私地利用了眼前男人对母亲的爱。
他看了我很久很久,终于,凄凉的笑声从他的口中逸出。
"彤儿!彤儿!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吗?"
回音久久不歇。
第二日,圣旨再下,改皇三子齐段出质腾国。
昨夜临走时,父皇搭住我的肩。
"段儿,父亲所做的一切,无非都是为了你。你太小,看不透,终有一日会被人伤害。"
我看向他的眼睛,第一次从那里读出了一个父亲的心声。

本应最开心的大哥,却仍然闷闷不乐。
交颈相依,他的手穿过我垂落的青丝。
"对不起,都是大哥连累了你。"
我轻轻将他的头拥进怀里,
"段儿都是自愿的。大哥的心愿就是段儿的心愿。段儿时常在想大哥有朝一日头系金冠,身披龙袍的样子,不知该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段儿,段儿!"他把头埋得更深,"等我登上皇位,第一件事就要把你接回来。你等我,你等我。"
第一次见到他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样,柔得可以溢出水来的笑意在我脸上漾开。
我不需要什么承诺,只要你此刻爱我,留下此时美丽的回忆伴随我一生,足矣。

离行的日子一天一天靠近。
我独坐镜前,细细端详当下的自己。
美玉凝脂,水目含情,一根银带松松地挽起如瀑的黑发,薄薄的丝衣下,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披上卸寒的白狐裘,挥退身边的宫女侍卫,只身奔赴御景殿。
时间无多。
我只要他看见我最美丽的一面。
我只要他拥有我最美丽的一夜。
夜露更深,没有宫灯的探照,我从来不知道这短短的一段路如此跋涉,如此漫长。
前方的花丛里,梭梭地仿佛有什么声响。
暧昧的声音低低地传来,令人脸红心跳。
什么人,胆敢在宫中偷情。
月色下,隐约可见两条起伏缠绵的白色身体。
"景王。。。啊。。。"
一声意乱情迷的呻吟传来,我霎时却晃如跌进了冰窖之中。
"云儿。。。啊。。。你还是这么令人消魂。。。"
男人的低语仿佛要将我撕成碎片。这声音我太熟悉了,每夜里声声呼唤"段儿"的,每日里让我不禁暗自回味的,这把声音,早已烙进心底。
"景王。。。居然还知道惦记云儿,我还道。。。景王。。。已被彤月殿里的那位。。。迷了心窍呢。"
虽然身体早已欲仙欲死,身下的人却还不忘嘴头挪耶一番。
"云儿在怪本王冷落了你?"齐景惩罚性地加大冲刺的力度,惹的身下的人儿又一阵娇喘连连,"你倒是说说,本王哪次从彤月殿出来后不是上了你这妖精的床?"
云儿香汗淋漓,无力地嗔道:"那个三殿下。。。有何了得。。。要景王你这般。。。费心讨好。。。"
"父皇偏宠三皇子,宫中人人遍知。我将他拉拢过来,自是少了一个对手,多了一份筹码。虽然质子一事出乎我意料之外,但我一早料到三弟会舍身代我,也不枉我日日在彤月殿里对他作那深情款款的样子。"
这厢花丛中翻云覆雨,浪语绵绵,却没有人看见树影下簌簌抖动,心神俱裂的身影。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
我走了好远好远,眼前出现了一座古旧的假山。
蜷缩在假山下,黑夜里,只听见心碎的声音。
为什么狐裘一点都不暖?
为什么我的脸是冰的,手是冰的,连胸口下那块隐隐抽痛的地方,都冰凉的可怕?
记得很多很多年前,我也曾经在这座假山下,独自哭过。

那天是我的生日,人们为我准备了一桌好丰盛好丰盛的寿筵,还有好多好多让人眼花缭乱的礼物。
但父亲却没有来。z
那天晚上,我挑出最大的几个桃子,来到晖龙殿。
小孩子的心思多么简单,只是想跟自己的父亲一起分享快乐,想父亲摸着自己的头说一声段儿好乖,想和父亲一起过生日,如此而已。
然而晖龙殿黑漆漆的,连灯都没有点。
昏暗的大殿中弥漫着浓浓的酒气。
"彤儿,彤儿。。。"y
父亲的嘴里,断断续续地念着同一个人名。
"父。。。皇。。。"我怯怯地开口。
父亲死灰般的眼里燃起了一丝光芒。
"彤儿。。。彤儿,是你吗?"b
父亲伸出颤颤的大手,向我爬来,却又犹豫着不敢碰上去,生怕一碰,又发现是一场梦,一场空。
突然,他眼中的朦胧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洌的杀意。g
父亲恶狼一样狠狠地扑过来,满是慈爱的大手现在正死死地掐在我脖子上。
"是你!是你!是你夺走了彤儿的一切!你为什么要出生?你为什么要长着一张彤儿的脸!"
"不。。。是。。。"我挣扎地想要开口,却气若游丝,寒意席卷全身,我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真的想要我死!
为什么?为什么?我无辜地看着父亲布满血丝的眼睛,恐惧布满心头。
突然,父亲如梦初醒,慌忙松开了紧掐着我颈部的双手,重又将我纳入他满是酒气的怀中。
我拼尽力气挣脱那个怀抱,冲出了晖龙殿,我不知疲惫地跑着跑着,仿佛只要一慢下来,父亲掐在我脖子上的大手便会从后面伸出,将我致于死地。
终于,我在一座假山下停了下来。
未消的余惊带着恐惧和委屈一起袭上心头,我绻在山脚下嘤嘤地哭了起来。
好冷,好痛,四周的树影娑娑颤动,仿佛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妖怪,下一刻便要扑上来将我撕成八块。
从来不知道,哭也会这么累,脑子里一团糨糊,眼前开始变得恍惚起来。
不知是谁的怀抱,这么温暖。
谁的手,轻轻拍着我颤抖的背
谁的声音,告诉我,别哭,没事了。
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中午。
父亲一直担忧地守侯在我的床头,一等我醒来,便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
后来我问殿中的宫人,那晚将我送回来的人,是大皇兄。
父亲越发加倍地疼爱我,只为弥补那一夜的错误。
但是自此以后,彤月殿再也没有为三皇子庆祝过生日。

我命人把彤月殿所有的门窗都封了起来,拒不见客。
我需要时间,自己静一静。
大皇兄期间也来过,发狂似的敲打着紧闭的门窗,呼喊着我的名字。
若他知道我已知晓实情,不知还会不会如此卖力演出。
我沏起一壶茶,自嘲地笑着,充耳不闻门外的骚动。
心,已如死灰。
临行前一晚,父皇来了。
他看着我消瘦的样子,苍老的眼睛有着洞察一切的睿智。
"你若是后悔了,告诉父皇,父皇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暗暗感激父皇对自己的关心放纵,但我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
"明天送去腾国的质子,仍是三皇子齐段。"
父亲的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惊讶。
"为什么?你不是知道他只是在利用你吗?"
"他对我的爱也许是假的,"我顿首,目光游向远方,"但我对他的情却不曾假过。"
"痴儿呀。。。"
父亲苦笑,踟躇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月光之下。

清晨,宫女太监鱼贯而入,为我沐浴净身,整装打扮。
宫门之前,夕国橘红色的王旗迎风飘扬。文武百官整齐地两边排开,后面是黑压压的夕国军队,中间高出的祭坛上,站着我的父兄。
齐段何德何能,竟要这么大的排场为我一个质子送行。
三杯酒,一杯祭天,一杯祭地,一杯,饯别。
一口饮尽杯中烈酒,作别父亲不舍的眼光,低下头去,刻意忽略另外一道粘在我身上的炽热目光。
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坚强,我只是一个逃避的懦夫。

烟尘飞扬,长长的车队奔向城外。
突然,一阵不和谐的马蹄声出现在车队后方。
马儿长嘶一声,挡在了我的车前。
他居然追了上来。
"为什么?"他定定看着我,朝阳下勒马的身影依旧利落潇洒。
为什么你们都喜欢问我为什么,哪怕答案明明就摆在眼前。
我迎向他的困惑的目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才是那个抛弃了他的人。
"为什么?"他不死心,一问再问。
"景王殿下,"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从容,"答案就在你自己心间,你我本可心照不宣,你又何苦追问?"
他如遭雷击,双目写满了惊讶。
"你说什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不重要,我能给你的都已经给了你。你的段儿早已死去,现在的齐段对你而言,已是无用之人。从此往后,我们路归路,桥归桥,你胸怀你的江山大计,我苟延我的质子生涯,你,我,再不相干。"
言末,我退回帘内,最后一眼,他似乎想伸手抓住什么,却最终缩了回去,只剩一双我曾经熟悉眷恋的眸子,里面却始终纠缠着我看不透的复杂情绪。
我可不可以以为,你的谎言里,曾有一点点对我的在乎?
车队又继续浩荡前进,我依在华丽舒适的囚车里,开始了故国千里的漫漫远行。

身后的滚滚飞尘中,一个男人,默默伫立了许久,许久。

魅惑
行进半月,终于来到了腾国国都西京。
脚下不再是我的故乡。
车外风景人事,事事新鲜。
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将要发生的一切都是未知。
命运的转轮,推向何方?

漫长的旅程在马车停下的那一刻宣告结束,
多日车马劳顿,少不得要好好一番休整。
未等我多作歇息,黄昏时分,宫里突然来了人,是一个传令的公公。
"夕国皇子齐段即刻入宫觐见。"
公公对我微微一鞠,"齐大人请。"
这般匆匆诏见,却不知是何原由。
带着隐隐的困惑不安,起身跟着公公到了皇宫里。
亭台楼阁,百转千回,无论哪里的皇宫,都俨然一个巨大的迷宫。
夜色下的腾阳殿,肃穆中不失气派,飞檐翚瓦在皓月下鎏烁银辉。
只身向前,沉沉的殿门在我进入的一刻合起。
诡异的是,金碧辉煌的腾阳殿内,居然只有一个人。
年轻的帝王端坐中央,一身傲视天下的霸气展露无遗。
与他独处一室,那股强大的气势竟压得我心底渗出一缕惊恐。
行礼,安座,毕恭毕敬。
趁入座的时候偷偷打量了那高高在上的帝王。面目刚毅俊美,举止傲然洒脱,身上的黑锦金龙袍略添一丝邪魅气息,一双泛着精光的鹰眸,竟似能看穿人内心的恐惧。
心中暗自揣量,倘若被这样一只桀骜的鹰看上,恐怕再精明的猎物都逃不出他手掌。
这个男人,太危险。
"齐卿千里奔波,本王略备薄酒,与齐卿接风洗尘。"腾王风度怡然,自斟一杯,低沉有力的声音从轻扬的薄唇间逸出,"此酒名唤西陵春,以七七四十九道材料酿制而成,号称西京第一名酿。齐卿何不与朕共品佳酿,一醉方休。"
"谢陛下厚爱,臣恭敬不如从命。"诚惶诚恐道谢一番,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酒当真是好酒,清雅冷冽,入口甘醇,倒不愧是西京名酿。
抬头回望,腾王眼中似乎闪过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的不安重重的晕开,颤抖的理智告诉我,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
诡异的氛围,在清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腾王一直在劝酒,沉沉的声音不知是带了什么咒语,让我斟下一杯又一杯。
腾王的笑意愈浓。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杯。
我发现自己的思绪在一点点逃逸,越发恍惚起来,双臂用力想要撑起身体,却软绵绵地垂下。
齐卿,齐卿?
那黑色的身影从座位上缓缓踱下,迫人的气势迎面袭来。
透过朦胧的双眼看过去,黑衣上的五爪金龙竟像要呼啸而出,朝我生生扑过来。
我却无从闪躲。
腾王愈行愈近,俊美的脸上带着魅惑人心的笑。
他低下身来,白日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现在那大手却轻轻抚着我的脸。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深霾的鹰目,此刻竟带上了几分柔情。
惑人的声音又再喃喃,却换了一个让我心惊的称呼。
段儿,段儿。。。
他的气息,带着些许西陵春的醇香,絮絮洒在我的脸上。
温热的唇,柔柔点过我的额,我的眼,最后落到了唇上。
霸道的舌,一如他的人,长驱直入,细细纠缠。
段儿,段儿,我就知道你会来。
不知为何,本应抵抗的身体迟迟没有行动,反倒有股莫名的欲望微微抬头。
扣住他的肩,努力不让身子瘫下去。
男人的手探入衣中,四处煽风点火。
段儿,你逃不了的。西陵春七七四十九味材料,最后一味,是春药。
这个男人,还有什么不能算计?
思绪飘走,无力多想,只愿沉沦。
身上一凉,衣服不觉已尽脱落。
不记得他的长发如何垂散。
不记得他的汗水如何灼人。
不记得他吻如何轻怜爱抚。
最后一刻,身体被撕裂的痛楚贯穿,只觉得他低沉的声音无处不在。
段儿,段儿。。。你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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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夕国三皇子,今朝腾王枕边人。
一夜过后,我光明正大地住进了腾阳殿。
从此腾阳殿内,夜夜笙歌,春光无限好。
腾王对我,任予任求,百般怜爱。
往来的宫女太监,莫不对我毕恭毕敬。
但转过头去,却是一番窃窃私语。
不出三日,宫中上下都知晓了一件事情。
腾王被那个夕国三皇子,名唤齐段的狐狸精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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