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不肯直说是么?"真不是普通的心有灵犀!"有些事,还是你自己去弄清楚比较好。"
若他插手能解决,自然是最好不过。但是涉及自己朝中第一大将......程煜显然并不是个好说话的臣子。
转移了视线,代表今次的谈话到此为止。颜轻抬首望天,黑云渐厚,看来雨就要下来了。算算时间,凌川他们兄弟俩有什么话也该说完。"回去吧。"
"恐怕,要耽搁些时间。"颜轻略带惊讶的朝着宇文湛蓝目光所指的方向转身看去。
真真是今日何日,这一方小镇竟成风云际会之地?
号称江湖武功第一的凌川,号称武功仅次于凌川身份却绝对万人之上的宇文湛蓝,现在又加上似乎是刚刚来到的这一位,一下让这个灰淡无奇的小镇蓬荜生辉起来。
十六人抬的青色垂疏大轿,走到哪里都能让人一眼认出。何况颜轻见到这轿子也不过几日前,更不可能忘记。
十六人同衣同姿,玄色短褂,身形笔直硬挺如剑。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丝杂音,似乎都在等着轿中自家主人开口。但是显然轿中之人也没有发言的打算。
于是黑衣青轿,悄然无息的立于暗淡的天色间,如同地府鬼魅之物。
宇文湛蓝哪里受得了有人在他跟前如此嚣张?眉头一皱,帝王脾气立时便要发作。
"听闻近来极影山庄在江湖上势力如日中天,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啊,见了朕也不用下跪了?"最后一句是对着大臣时惯用的声色俱厉。平时吓人一很管用。这次......倒也不像会有例外。
这十六个轿夫虽然常伴沈极影身边,但是当今天子长得是何模样他们岂能见得着?所以宇文湛蓝这般发作,虽然不怪,到底理屈。
轿子里面传出一个模糊的声音。十六人当即曲身放下手中抬杠,对这宇文湛蓝齐齐跪倒。"草民无眼,请皇上恕罪!"
啧,一点诚意也无。宇文湛蓝眼珠一动,又待发难。青色轿帘一掀,沈极影适时出来。
和庄中在颜轻面前几次出现的白衣不同,出门在外他似乎习惯身着暗纹华贵丝质长袍。低调的彰显着华丽。彰显着自己天下第一山庄主人的身份。
只是任何身份在这人面前都不能自持身价。极影山庄庄主自是也不能例外。曲膝,垂首,"沈极影叩见皇上。请皇上念在不知者无罪的份上,莫要降罪!"
说完不等回应,径自起了身。负手安然而立。
很好!嘿嘿,很好!宇文湛蓝心头怒极,却反而纳奈下来不再发作。除了颜轻和凌川,敢用这种态度面对自己的人,又多了一个。
倒是值得庆幸......若非他来意不明立场可疑......
哼了一声,天子凛然不言,冷冷的维持着威严之色。手却往边上一张,抓了颜轻的手过来握着。这才想到身边似乎有些反常。转眼去看他,只见他安静的望着沈极影,连手都安分的让自己握着。安分的有些......不对劲?
是怎么回事?
"沈极影,你这个时候大费周章来此,究竟所为何事?"既然没有人有挑明的意思,那么还是由他来问个清楚吧。
"没什么事,不过......"犹如寒冰的目光转了个角度,直视宇文湛蓝身旁。那个让他恨不得吞之而后快的人,"向您借个人而已。"
借个人?看他们二人的表情,是要颜轻无疑了。以颜轻的行事,什么时候竟然惹上他?
现今极影山庄的势力,他承认自己若要有什么行动都要三思而后行。何况此时的颜轻?若是他落单时被沈极影遇上,会有怎样的结果?他不再往下想。只是从他手里要人?还没人有这个本事!
正要龙威大发,颜轻已经踏前一步,淡然道,"颜轻人在此处,庄主要抓要杀,但凭处置。"
但凭处置?
沈极影尚未反应。宇文湛蓝已是气的瞪眼。有他在这儿,他居然还要但凭处置!分明不把自己当回事!
"如此最好。"
"好什么!"他再度紧紧扣住颜轻一度甩开他的手,冷着脸摔了一句给沈极影。复又恶狠狠的转向颜轻,"你给我说清楚了,你是什么意思?嗯?但凭处置?那我呢,你把我......"老毛病再度发作。心理一旦觉得不满就没有止境的唠叨。若是再不阻止,捉摸着或许连老夫老妻斗嘴的架势都要出来了。颜轻无奈的决定先漠视沈极影,安抚身边这个心理受伤的皇帝再说。
"宇文,你武功不错。"态度极端温和。
那是自然。除了凌川,他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当然颜轻功力在身时例外!
"单独面对沈极影你不会输--"
挑眉。
"单独面对那十六人你也不会输--"
再挑眉。
"可是他们同时上的话,你要怎么办?"
......皱眉。
"何况还有我,你还有余暇来保护我吗?"
眉纹紧锁!若是寻常身份,他可以毫气万千的说,有我在,就会有你在!但是......
"我信你必定以我为先。但你是皇帝,你的生死关乎天下,你顾着我,如何顾好你自己?如何顾好你的天下?"
......
"你的性命不属于你自己,所以不可以任性--你也清楚的,不是吗?"
"不要说了!无论如何,休想朕会放手让他把你带走的。"脸色阴晴不定了半晌,宇文湛蓝硬梆梆的蹦出了一句话。
"那你要怎样?"见温言软语不管用,颜轻也不禁冷下了脸。
难为沈极影倒也有耐性,站在边上一动不动的看两人如何解决内部矛盾。过程怎样无所谓,他的目标,只要得到颜轻就行。
他能怎样呢?"一会儿我挡住他们,你......能走多远是多远......"
唉......颜轻叹气。怎么遇上这种问题他的脑袋就和凌川一样不开窍?都说他是皇帝不能这般任性了!"那十六人并非寻常家丁,你挡得了他们也挡不住沈极影的......"若是你单独离开,沈极影还不至于敢对你太过阻拦......怎么分不清轻重!
他单手搂上宇文湛蓝的脖子,拉近他与自己的距离,凑上自己的双唇,轻触,分开。
突然的吻,宇文湛蓝一时吓呆。
这辈子第一次得到他主动献上的温柔。可是偏偏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话说回来,若不是这样的状况,要颜轻主动来吻他,嘿嘿,那可真是海枯石烂无绝期!
"放心吧。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相信我......"
鬼才相信!呆归呆,基本的神志他可没丧失。这分明鬼话!
※※※z※※y※※z※※z※※※
第十章 惩罚
眼睛缓缓睁开。
入眼是从头顶上方轻垂而下的纱帐。
应该是身在极影山庄了吧,可是这床,应该不是他原来睡的那一张。
不在听雨居了?真有些遗憾,他倒是有些喜欢那一处屋子的。
什么地方不对劲呢?颜轻动了动身体,眉头紧紧锁起来。
他的双手被反缚在了床头。
试着转动了一下手,手腕处的布条传来异常柔和的触感。但是以自己目前的状况,能做的,大概也就这样了。
看来他恨得自己不轻啊。再度扯扯手腕,颜轻轻轻的笑出声。
"醒了?"耳旁传来的声音让他几乎有些猝不及防。偏过颈子,原来沈极影就在房里,自己竟然没有留意。
离开平安镇的时候天正下雨。现在已然是阳光灿烂。强烈的光线从窗外射进来,在坐在窗下的人脸上形成大片的阴影。沈极影的眼藏在阴影之中,只能看清他抱胸而坐的身体。
"能笑出来,说明你心情还不是如我想象的糟糕咯?"沈极影的声音听来居然心情很好的样子。不过也是,恨极的人就在自己面前,武功不再,双手被缚。任谁都可以心情很好的。
没什么表情的转回头,看着眼睛上方的红木雕顶,简洁的莲花镂空图案。这人对于莲花也有非同寻常的偏好。只是从这里的窗子望出去,却看不见那面积广阔的莲花池。
夜色下依稀的花影摇曳,雨声纠缠,身体的交相叠合,那一晚的记忆,异常清晰的浮现出来。
"为什么不说话?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想......"想那一晚的情形......"
......
久久不见回声。颜轻也不去看他。不知道这句话激起了他怎样的情绪。定了定神,企图驱除脑中的影像。但是回忆一旦涌现,便如抽刀断水水更流,岂是说不想就可以不想的。他在他身下的样子愈加鲜明。疼痛,隐忍,屈辱,欢愉,咬牙切齿,急剧的喘息抽气,白皙的身体优美健康的线条起伏......呃唉,无力的闭上眼,停止啊!
再度睁开的时候,沈极影人已经站在床前。眼里有一小簇火焰跳动。
"故意的?想惹我生气?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其实并不适合穿暗色的衣服......"看着那张艳丽不输其妹的脸,颜轻不知死活的答非所问。看到沈极影脸上嘴角的肌肉隐隐有抽搐的迹象,自己也忍不住扬起了一丝笑容,"我若不惹你生气,难道便有好处了?"
"颜轻,"沈极影一本正经的叫他的名字,目光往上移到他被缚的双手上,"你似乎,对自己所处的环境并无自知?还是......打算惹怒我以求一死,免得受屈辱?"
"死?"这人也未免......"颜轻还不至于因庄主的缘故而轻弃性命--再者,那次之所以会有那样的结果,庄主难道不认为原因并不在颜轻的身上吗?"
自己种的孽,为何要别人去背负恶果?
"那又怎样?颜轻,从小到大,在我的世界里,我的话就是真理,我说什么,别人就要做什么。我要的东西,也从没有得不到的!"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世家长大的人,说话的口气总是惊人的相似。想起曾经宇文湛蓝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为了得到,可以付出惊人的坚持。就不知眼前这人,若是一样的性子,那怕是要忍到功力恢复的那一天了。
对这样的人,晓之以理,显然是白费力气。
动了动双手,这样的姿势维持的时间久了,身体已然有些无法承受。
"庄主一路来对于颜轻身体现下的状态,想必不至不知?"
"我知道,你没了武功。"z
"既然如此,何必再要多此一举?"
"多此一举?我可不这么认为。"沈极影一声哼笑,"上次那酒,我还没有忘记,万一你的功力突然之间恢复,到时再绑,只怕来不及--你的功力怎会消失?"
"这就不劳庄主费心了。"颜轻还以笑颜,"这对庄主而言,岂非天赐?"
"天赐?那我可得好好珍惜......"他俯下身,一手抚着颜轻的手臂缓缓而上,到手腕处,突然紧紧握住,"莫要辜负了才好......",颜轻一皱眉,下颌已被抓住,"你说是吗?"尾音消失。他吻住他,力道不小。
退开的时候,眼前一张若无其事不冷不热的脸,心头闪过失落怒意。嘴里传来的腥甜味让他的心情稍霁。他尝到了他血液的味道,至少,他的一部分,是属于自己了。
中指涂拭着唇上的血迹,看着鲜艳的红色自一点向外扩散。心情莫名其妙的大好。"顺便告诉你一件事,你手上缠的,是天蚕丝织就,所以......想跑这种心思,大可以省去......"
天蚕丝!y
杀鸡焉用牛刀?
虽然不怎么合适用于自己身上,还是一下反应出这句话。这一下连恢复功力的那一天都不用再期待了。还真是......严阵以待啊,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用上天蚕丝。大约值得光荣一下......苦笑着瞪了一眼沈极影,"多谢厚爱!"
"不谢。"他显然是很开心。"你先休息一下,我过会儿再过来。"
休息?他还可以休息?那这是......算开胃小菜?
他看着沈极影走到门口,突然开口叫住他,"庄主,在你打算惩罚我的方式中,包不包括饿死这一项?"
呼叫的胃在抗议已经很久没有食物的待遇了。
"这是什么?"
"粥。"
"粥?"匪夷所思看着沈极影端到自己面前的这碗东西,勉强......称其为粥好了。但那颜色,非白非黄非绿非黑,显然非普通粥类。"这是......你家厨子做的?"
"我做的。"b
"你?!"险些被口水呛到,"你说这碗粥,是你煮的?"
"不错。你不信?"
"信!"他当然信,就看这颜色,还能不信吗?"......你曾经下过厨房?"
"没有。"g
没有......忍住呻吟,闭住嘴巴,头不着痕迹的远离调羹递过来的方向,一点一点,远离,再远离......
"你不是说很饿?为什么不吃?"沈极影自觉很有耐性的持着装满粥的调羹,压着声音道。这辈子服侍过谁?
"我......你煮的粥,有没有先尝过?"
"没有,我又不饿,为什么要吃?"
为什么要吃?为什么要吃?无力感再度袭来,他不信堂堂极影山庄庄主吃过这样的粥,既没吃过,难道不会觉得这粥卖相怪异么?
"你第一次下厨......"从这个意义上而言,自己是否应该表示感激?"做出来的东西,若不事先尝过,岂非少了纪念性?"只恨自己无法巧笑倩兮,骗得他先吃一口。
"区区一碗粥,"很是不屑的嗤声,"有什么值得纪念?"
区区一碗粥~~~~~
"当然是值得纪念的......"你尝过就会知道~~~~
"怎么变得这么罗嗦?到底吃不吃?张口!"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沈极影脸色不善,昭示着他的耐性就要用完。算了,吃就吃吧,一口下去,大概他自己就能知道自己的成果怎样了--伤不伤他自尊心,不纳入考虑范围了。
张口,把嘴边已经凉了的东西含入口中。
"做什么不咽下去?"沈极影奇怪的看他把州吃进嘴里却停下了动作,只用怪异的眼神望着自己。不是说饿了吗?"莫非,不好吃吗?"
"呃咳......"终于再忍不住,一口粥悉数喷出。难为他,竟终于想到"莫非不好吃?"
应该重重的感谢这句话,不然这口粥还不定要含在嘴里到什么时候。
沈极影用力的拧着眉,为自己饭粒粘了一胸的外衣,也为颜轻含义明显的举动。他煮的粥就那么难以入口?
冷着脸瞪了一眼颜轻,又把目光转向手中的粥碗。颜色......是有些奇怪,但......他亲自动手煮的东西怎会不能吃?一定是他嘴太挑了~~
看了半天,拿调羹舀起半勺,嘴唇试探着凑上,迟疑了一下,离开些,看看,再度凑上,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半开口,吸入尖端几粒涨大的米粒......
小心翼翼的神情凝固在脸上,眸色转成幽深。
两人再度呈对视状。颜轻看好戏般盯着他的脸,不肯放过上面任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不信他能咽得下去。
竟然咽不下去!脸色再度变化,他头也不回的转身出了门。背后传来颜轻轻快的笑声。
--只是他的民生问题要怎生是好?
入夜。关上已久的门啪的一声被打开,一条裹着白色锦缎布料的腿紧接着跨了进来。然后是沈极影整个人。侧身用肩把门推得更开些,进来之后又一脚把门推上。双手端着一个颇不小的木盆,里面热气袅袅,显然装满热水。盆边搭着一块雪白巾。用途似乎是洗脸来的......
睁开眼瞥到这副有些诡异的景象,沈极影正小心把盆放在床前的圆桌之上。他又想怎样?端盆倒水这种事,用得着亲历亲为?
闭上眼决定继续装睡。也不愿再费心去猜测他的心思行为。怎样古怪变态的折磨,他想来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