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轩听风————澪

我真的栽了！任听轩想着，自己完全被他玩弄在鼓掌之间。不过心里泛起的一阵阵甜蜜又让他乐在其中。
任听轩透过厨房的窗子看到了一盘盘准备好的精美点心。
嘿嘿，我先吃一点。他偷偷地乐起来。突然一个人影闪进厨房。
冷枫？
任听轩刚想开口唤他，却看见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将里面的一点点白色粉末倒进了冷母煮着的中药里。
这是……调味？任听轩强迫自己往好的方面想，但是为什么心里还是会忐忑不安呢？
还是问清楚吧！他打算豁出去了，不然自己准被憋死。
任听轩一把推开厨房的门，半开玩笑地问道：“你刚刚往药里散的什么啊？不会是要……下毒吧？”说完“下毒”两个字，任听轩“呵呵”笑了两声。
但是，冷枫的表情让任听轩的笑容僵住了。
他竟然不敢看自己！他竟然低下了头！他竟然不否认！
到最后，这是在……点头吗？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任听轩一个箭步冲上去，拎着冷枫的衣襟质问道。
“我知道。”冷枫低声说道，“我要毒死她。”
冷枫眼中的两团怒火让任听轩不禁哑然。一向平淡如水的他竟然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这样恨之入骨的表情。
 
好冷。
好饿。
“野孩子！野孩子！没人要的野孩子！”
讥笑和小石块一起袭来。没有理由，只是单纯地欺负，单纯地把自己作为一个玩具。
身上的破棉絮根本挡不住小石块的攻击，在皮肤上划出道道血痕。手里紧拽着半个冷馒头。
这是晚饭。肚子再饿也不能碰的。
“好了，好了。快回家了。”小孩子们被纷纷领回家去了。大人们眼中的厌恶一览无疑。
嫌我脏吗？
呵呵，我是挺脏的。
别人丢弃的碎布是我的衣服，漏雨的破庙是我的居所，和狗争食是我唯一能活下去的方式。这是我八岁前的所有记忆。
被讥笑，被欺负，都已能坦然。
但当看到他们被母亲的手牵起的那一刹那，心里的失落却连自己也控制不住。
自己最渴望的人抛弃了自己。
找到她，报复她……恨她。
不会再奢求她的爱。在心里只有恨。
跟着师傅学了两年。
他把所识都教给了我：武艺，用毒，识字。
他惊讶于我的学习速度和我那与年龄不相称的云淡风清。
其实我本不是一个平静的人，只是经历了太多，已没有什么能惊到我罢了。
行走江湖有一个好处。情报。我得到了我想要的：那个人的消息。
于是义无反顾地告别了师傅，走进了那深宅大院。
生平第一次得到了一个全名：冷枫。
她习惯叫我枫儿。
第一次下毒的时候，手还在颤抖。她的笑脸一直浮现出来，扰乱着我。
但我还是下了。下在她的茶里。
她笑着喝了下去，我的心里突然游过一丝快乐，然后就沉入了黑暗。
她终于倒下了。花了我十年的时间。用我亲自调配的慢性毒药。
无味，无色，一如我心中对她的恨，却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他竟然是一个男人！绑住他的一瞬间我惊了一下，差点就喊了出来。
不过，我忍住了。
冷府不是要为她冲喜吗？而自己的儿媳妇是个大男人不正是件让她伤心的事吗？
想到这里，我笑了。不揭穿他，把他作为一个棋子安在她的身边。
必要的时候……由我来点燃这把火。
但是，我却爱上了自己的棋子。
沉沦在他灿烂的微笑里。
甚至傻到如他所愿把他视作朋友，傻到去开导自己的情敌，傻到在他的面前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谎话。
告诉他所有的事。自己所有的过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把我拥进了怀里。
“傻瓜。你已经很幸运了。”
他的声音让我安心。
脸上湿湿的。
是泪吗？
朦胧中，望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他的表情如鬼魅般可怕。
该来的总会来。
我轻轻地闭上了眼。

“你们在干什么？”低低的声音，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任听轩象触电一样推开冷枫，呆呆地看着门口的冷御风。
“我……”话到嘴边却又吞了下去。任听轩只是低下了头。不能说！这对冷枫和御风都没有好处。
“连辩解都是多余的了吗？”冷御风朝任听轩咆哮道。
不是的！任听轩拼命地摇着头，却不说只字片语。
“你！”冷御风上前抓住任听轩的手腕，却被冷枫拦住了。
“不要责怪他。我只是在冷夫人的药里下毒，被他撞见了而已。”冷枫淡淡地说道。
“什么？”冷御风放开了任听轩的手腕，回头就给了冷枫一拳。
血水顺着冷枫的嘴角流了下来。
“不要打他！”任听轩冲到两人中间，拦住了暴怒的冷御风，“他是你的哥哥！你同母异父的哥哥。”糟！我还是说了。任听轩心里暗叫不好。
冷御风准备挥出的第二拳停住了。他放下拳头，呆呆地消化着任听轩的话。
冷枫擦了擦嘴角的血，冷笑道：“大少爷你一定想不到自己有一个在外流浪的哥哥吧。这都是拜你的母亲所赐！是她抛弃了我！我要让她偿还我从小受的罪。”
“原来你是……那个时候的……孩子……”冷御风没头没脑地挤出一句话。
任听轩和冷枫都奇怪地看着他。
冷御风先前的怒气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凝重。
“枫儿，你冷静地听我说。也请你相信我说的都是实话。”
冷枫没有表态，冷御风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
“这是我小时候偷听到的父母的对话。当时母亲问父亲为什么要娶她，我在门外也很好奇。但母亲接下来的话让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她说自己被奸污过，生过孩子，甚至轻易得把孩子交给了自己的母亲，结果却让孩子夭折。她哭得很伤心。父亲安慰母亲的话我一句也没听到，因为我在门外也哭得厉害。为母亲哭，也为那个夭折的哥哥哭，心里觉得难过。懂事后再回想，那个孩子是母亲心里永远的一道伤。”冷御风停了下来，望着冷枫。
“骗人的吧？”冷枫努力使自己镇静，但他的声音暴露了他的真心。
“即使是不被祝福的孩子，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心头的宝。得知你夭折的时候，她一定很痛苦吧。”冷御风不顾冷枫的置疑，继续说道。
“骗人的吧？”
“你说呢？”冷御风的眼神仿佛要把他看穿。
冷枫突然大声哭泣起来。
自己在干什么？在干什么？
谋害自己的母亲！毫不知情的母亲！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没有办法面对她，没有办法面对别人，甚至连自己也无法面对了。
“干嘛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知道错了，现在改正不就好了！”一个轻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抬头，迎向冷枫的是一张同样泪流满面的脸。
“傻瓜，你很幸运知不知道！”任听轩说道，“你还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而我连自己父母的面都没见过……”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冷御风抱进怀里。紧紧地，仿佛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你根本不想杀娘吧。”冷御风说道，“真这么恨她的话，用了十年还没杀一个人吗？”
被他看穿了。冷枫暗暗想道。的确自己每次下毒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少放。
“拜托你们一件事。”冷枫说道，“请你们不要告诉冷夫人我的真实身份。”
“哎？”任听轩叫起来。
“拜托了。”冷枫诚恳地说道，“以后我只想默默地守护着她，便以足够。”他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我们是不是该煮一副新药了？”任听轩正笑着指着被冷御风丢进垃圾桶的药壶。
“嗯。”冷枫微笑着点点头。

“赴……宴？”任听轩看着冷御风手中的大红请柬。
“嗯。新上任的县令王士卒邀请当地豪绅一聚。”冷御风答道。
“那为什么你爹不去？”
“娘身体不好，不方便赴宴。我爹也想让我快点接手他的生意，这次正好让我结识些人。”
“哦。”任听轩若有所思，“我去的话，怕丢你的人啊～”
“放心。”冷御风摸了摸任听轩的头发，“有我在什么也不用担心。你只要开开心心的享用美食就好了。”
任听轩感到心里流过一阵暖流。
“放心！我一定会大吃一顿的！”他笑着说道。
新任县令的府邸并没有任听轩想像中的豪华，甚至没有当地任何一家豪绅的华丽。当他见到新县令的时候，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好人。
俊秀的脸，热情的微笑，以及让人不可侵犯的一股正气。
等一桌人坐定，王士卒寒暄了一番，然后话锋一转，介绍起他身边的女子。
“这位是本官的内人。”那女子向众人点头致意。
任听轩这才注意到她。但这一瞥，却让他惊呆了。
这个人……不是高清玉吗？
她怎么会在这儿？任听轩一时间感到有点混乱，突然脚被人踩了一下。回过神来，才发现一桌子人都举起了酒杯，望着自己。
他的脸唰地红了，连忙举起酒杯。余光看到高清玉在朝自己微笑。
宴会结束，任听轩和冷御风刚要踏出门，却听到身后一个丫鬟叫道：“冷公子请留步。”
“什么事？”冷御风问道。
“老爷和夫人想请二位到内府一聚。”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跟着丫鬟来到一个别致的小花园，王士卒和高清玉已经等候在那里。
见到任听轩和冷御风，两人不约而同地跪倒在地。
“恩人，请受我们一拜！”
任听轩和冷御风连忙去扶他们。冷御风还疑惑地小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就是高清玉。”任听轩解释道，“刚刚我还以为你没认出我呢。”
冷御风恍然大悟。
“我怎么会忘记恩人呢！”高清玉激动地说道，“只是刚刚人太多，不方便说话。”
任听轩和冷御风相视一笑。没想到会在这碰上他们夫妻。
“清玉姐果然好眼光！”任听轩赞道。
高清玉笑道：“如果当初不是恩人出手想助，恐怕我们早就阴阳相隔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任听轩有点不好意思。“当时我也是举手之劳。总不能看着你寻短见吧。还有，别再一口一个‘恩人’啦，叫我任听轩就可以了。”
“真是对不起听轩妹妹了。为了我，妹妹才勉强嫁进了冷府。”高清玉说着，看了冷御风一眼，“妹妹过得还好吗？”
“他可不是勉强的哦。”冷御风插嘴道。
任听轩撇撇嘴。“还不是绑进冷家的！”
“任听轩，你要在这儿跟我吵嘴是吗？”
“谁让你说得好象我巴不得进你们冷家似的？”
“……”
高清玉不禁笑了。她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妹妹似乎过得很开心呢。”
任听轩这才从拌嘴中抽出身来。
“清玉姐姐，我不是‘妹妹’哦。”他神秘地笑道，“我是男孩子哦。”
高清玉一下子愣住了。再看看身旁的王士卒，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惊讶状。眼前的这个人总是让自己惊讶。
“不过呢，我真的很喜欢御风。想永远的陪在他身边。”任听轩轻轻地说道，两片红晕飞上了他小小的脸颊。
突然他的唇被冷御风夺去了。深情的，温柔的，包含着满腔的爱意。
“不要在……别人面前……”任听轩连忙推开冷御风，脸比刚才更红了。
高清玉轻轻地笑了，王士卒的嘴角也上扬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这份毫不掩饰的爱感染了他们。
他终于懂得了“爱”。高清玉看着任听轩，他的眼里已没有了当初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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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家老爷冷靖雷终于翻完了最后一本账本。他向后靠在椅子上，揉揉眼睛。家里的生意还是保持着很好的势头，夫人的身体似乎也慢慢地恢复了，再加上前两天冷御风跟自己说要继续和高清玉生活下去，这也解决了儿子的终身大事。一切似乎都顺利了起来。冷靖雷想到这儿，不禁感到松了口气。
“老爷，”家里的老佣人阿来走了进来，“有位小哥送来一封信，指名给您。”
冷靖雷接过信，信封上什么字也没写。他狐疑地拆开信，刚扫了一眼，就再也坐不住了。
高清玉是男人？！
荒唐！太荒唐了！冷靖雷差点脱口喊出来。但因为阿来在旁边站着，他忍住了。
“阿来，你先下去。”
“是，老爷。”阿来退了下去。
冷靖雷毕竟是见过大市面的人，震惊过后很快就平静下来。他细细地思索了一下，发现这其中的确有一些蹊跷。
当初听说高清玉是个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但进门的却是个大字不识的人。冷靖雷全当是说媒的夸大其词，再加上儿媳乖巧懂事，深得夫人的欢心。这事也就没有深究。另外，当初只以为高清玉身材清瘦，是个平胸的小姐，现在想来，莫非真如匿名信上所说？
冷靖雷越想越不安。如果真如当初所定，半年过后就打发她走也就罢了。但冷御风刚和自己说想和她生活下去，这事就必须要慎重了。
无论如何，先一探她的虚实再说。冷靖雷心里决定到。
任听轩和冷御风站在冷靖雷的面前，满腹疑问。但冷靖雷正在认真品茗，两人不敢贸然发问，只是静静地候着。
过了半晌，冷靖雷终于抬起头来，注视着他们。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们也该生个孩子了吧。”
冷御风和任听轩一时没反应过来，两人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我的话很奇怪吗？”冷靖雷观察着他俩的反应。
“不、不是。”冷御风连忙解释道，“只是太突然了。对不对，清玉？”
“嗯，是啊。”任听轩勉强笑了笑。
“小风，冷家以后迟早要交给你。不仅仅是家产要你打理，为冷家传宗接代也是你的义务！”冷靖雷说道。同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任听轩一眼，发现他的脸色很不好。
“孩儿明白。”冷御风答道。
“很好。清玉身子太虚，这样吧，我请个大夫帮她检查一下，补补身子。”冷靖雷说道。
“不用了！”冷御风和任听轩异口同声地喊道。冷御风刚喊出口，又觉得突兀，连忙解释到：“清玉只是瘦小，身子并不弱。只要稍加食补就好。”任听轩连连点头。
冷靖雷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说道：“既然这样，那就算了。你们下去吧。”
任听轩和冷御风象捞了根救命稻草似的连忙退了下去。
看来真是无风不起浪。冷靖雷的心凉了半截。
“现在就等阿来的消息了。”
“怎么啦？脸色那么难看。”冷御风轻轻地把任听轩环在自己的怀里。
“……”
“因为我爹的话吗？别担心啊。傻瓜。”他把任听轩的脸转向自己，却发现他的脸上竟挂着泪花。
“御风，”任听轩扑进他的怀里，“对不起。我知道自己是个男人，不能为你们冷家传宗接代。但是……但是我不想放弃你……所以，请让我自私一次吧。”
冷御风吻上他的泪，“傻瓜，你和我签了契约啊。你怎么可以离开我。”
两人紧紧地抱着对方，感受着对方的心跳。不用管明天会怎样，拥有这一刻便以足够。
“……他们就说了这些……”阿来颤巍巍地看着冷靖雷。
“看来要采取行动了。”冷靖雷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阿来，你过来……”

任听轩看着从自己包裹里搜出来的一万两银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竟然是你偷了账房的钱呢。”冷靖雷说道。
“清玉不可能偷钱的！”冷母说道，“我相信她的为人。”
“证据确凿，他还能抵赖吗？”冷靖雷反问道。
“爹，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冷御风连忙为任听轩辩解道，“清玉不会偷钱的。”
“清玉？”冷靖雷终于忍不住了，“他真的是高清玉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冷母问道。任听轩和冷御风的心里同时升起一丝不安。
“高清玉难道是个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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