茕雨————遇雪天[下]

电影热热闹闹的放映着，人群也欣赏的聚精会神，时不时随着水幕上出现的美轮美奂的画面哗然感叹......这就是这个城市的休闲，和之前自己在这里时所熟悉的生活方式已相差太远，时间不会因任何变故停滞不前，而所有改变，所用的时间都这么短暂，都这么事出偶然......

雨非走神了，习惯了清静，对眼前的喧嚣有些不适应，回想起原先带捡捡去嘉年华会的情景，觉得或许自己本性就不适合凑热闹，还是平淡点好......忽然，自己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就从一米有余的花栏上栽了下来，却没拥抱大地，而是被人紧紧架住，脚不沾地的飞奔！
"封燊霆？......你......出什么事了？！捡捡呢？！"雨非回了魂，被燊霆阴沉的脸色搞得无暇注意两人的亲密姿态足以令人侧目，迈开大步也是一通疾跑，因为得不到回答，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
拐进广场一角一所古韵十足的中式院落，门外的牌匾上写明这里是广场管理处，雨非刚有了可以广播寻人的了悟，身体再次失衡，是被推进了停在院里的房车中："你搞什么？！捡捡跟我走散了......哎呀！你......做什么......封燊霆？你还好吧？"雨非小心的挪动身体，这个封燊霆，像个人肉沙袋压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要不是眼睛炯炯有神的忽闪着，还以为犯了什么毛病断电了......这双眼睛，还有这棱角分明的嘴唇，和捡捡好神似......
"小桀有手机......"该死！自己又差点失控了，可是这样的刺激实在很难招架......燊霆半天才支吾出一句，随即坐正了身体。就像轮回，再一次眼看雨非在面前消失，那种来势汹汹的愤怒和暴躁如同海啸，顿时让自己再一次灭顶......真可笑，雨非其实没有再次溜掉的理由和动机，纯粹是自己吓唬自己，莫非是曾经失去过，所以才如此草木皆兵？才如此没有自信？才会如此......恐惧："旻飔已经和他联系上了，一会儿就会来这里汇合，放心吧。"
"噢......"雨非放了心，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还是如以前那样自以为是，情急就忘了一切和原来大不相同，有人比自己还关心捡捡，他也不再是自己那个普普通通的弟弟......
雨非的笑容是那样干净，即使早已深深刻化在心底，每每见到，依然是那样令人心动，而这笑总是一瞬即逝，却余味绵长，让自己沉溺......
"我又惹你伤心了吗？"燊霆忽然问，雨非笑过之后的神态像是失落，自己好熟悉。
"呃......"伤心？而且是"又"？雨非努力想理解其中含义，又实在摸不着头脑。
"你的想法从来不说出来，即使坚持到底，也不告诉我这样固执己见的原因......我不值得信任和认同吗？"要求他立刻对自己全心信赖的确不太可能，可这却是自己的无限渴望，明了雨非的想法、得到他的认同，对自己来说太重要了！
"你想知道我的什么想法？"关于捡捡的培养？这一点早有定论，用得着一提再提？还是怕自己变卦鼓动捡捡离开封家？"我说过如果不信任你，我就不会把捡捡放心的交给你，这些年他的进步大到超出我的想象，可以说所有的成绩都源于你的悉心培养，我很庆幸当初做出了那样的决定。"这是真话，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至于相信不相信，或者说放心不放心，就是封燊霆自己的事了。
"那你自己呢？在外漂泊了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一点点怨恨？恨老天不公允，恨世事不公正，恨我......和你不公平的竞争？"燊霆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情感，竭力想保持住于平时无异的状态："难道你从没有认真回忆过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事情？没有抱怨被我那么独断的剥夺了平等？"
"......我们从来就没有平等过。"雨非沉默了片刻开口："身份、地位，甚至包括思想意识，你我都谈不上平等，所谓平等只是自欺欺人的宣传。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很多人天生就高人一等拥有很多特权，而这些特权却不一定通过自己的努力就能争取得来，这是你曾经说过的话，而我经历越多，就越能体会这些话的正确性，所以如果你说的抱怨，指得是当初用不光彩的手段逼我放弃捡捡......最后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没有立场抱怨。"
燊霆呆了半晌，无可奈何的苦笑："你的记忆力还真好......"其实话出口时自己还太幼稚，没弄明白即使生来就有特权，在很多事情上照样有心无力，碰到问题也照样一筹莫展。当初理所当然的认知，现在由雨非复述出来，却是那样的讽刺！雨非......雨非......对于雨非，不管是当初那个一穷二白的倔强小子，还是现在这个淡定从容的闲雅青年，都仿佛跟自己相隔着天宽海远的距离，找不到方法去靠近："其实......我没想过要惯坏小桀......"
"......我不是那个意思......"当初自己说过的话，雨非也记得，连带说话时的心情都记忆犹新，不可否认话里的失落，或许，里面还包含着无法回避的羡慕......
雨非整理着思路，想要为自己那句话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却听到燊霆轻轻的声音："......我想要惯坏的......是你......"
......
"你想证明什么？"陪雨桀慢慢往广场管理处走，一直没说话的旻飔突然提问，眼睛也一直没离开远处燊霆和雨非拉扯着一起奔跑的身影。其实也只有雨非会轻信开发商兼经营者在自己的地盘上找不到车位，所以当雨桀明目张胆的扯谎时，自己和燊霆就想看看他要玩什么花样......却被甩掉了，从广场监视系统里找到他们时，雨非在焦急的找人，而被找的人，正不动声色的悄悄跟在后面......

"证明你知道却不告诉我的事情！"雨桀直截了当的回答，心烦意乱。哥哥想和自己合影的，要是晚点躲起来，和哥哥亲亲热热的照片现在就能拿到手了，看哥哥寻找自己时紧张的表情，所感受的绝对不是证明了自己重要性的满足，而是欺骗哥哥的内疚，还有伤感......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天真的小孩子，那些值得哥哥为自己牵肠挂肚的日子再也回不去，成长是一柄双刃剑，够美好，也够残酷。
"哦？这就是你知道想知道的事情的方法？"旻飔笑了，并不以为然，刻意回避雨桀话里的锋芒："证明了江雨非还是这么关心你，你就踏实了？就对从前的怨恨释然了？自己所犯的错误就能一笔勾销了？这样很孩子气......"
"你明知我指的不是这个！"留下骤然止步的旻飔，雨桀撒腿往哥哥消失的方向跑去，八年的时间改变了太多事物，可是哥哥没有变也不会变，而且现在自己已经有能力要求他永远是不会放弃自己的哥哥！
......你明知我指的不是这个......那么指的是什么？！旻飔陷入深思，不得不面对不愿面对的问题，事情真的正在往自己不敢设想的方向发展吗？若果如此，自己该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改变什么？或者无论怎么做都不会改变什么？好累......江雨非的再次出现，让本来就穷于应付的自己疲于奔命，燊霆不会压抑太久，届时封氏集团难免一场轩然大波，而雨桀会如何？他已不是那个依赖哥哥的稚嫩孩子，可以说自从正式进入封家便日渐心机深沉，以至于有时候甚至希望他像别的普通孩子一样只会调皮捣蛋，因为应付他会让自己有一种无力感，那种感觉很......不自在......
......
"哥！你回来了？！让我到处找......"雨桀钻进车子，麻利的挤进雨非和燊霆中间，极不满意的嘟囔："眼不见就没人影了，要不是你又保证过，我还以为又要丢下我不管了......哥，这里还不错吧？不过以后别乱凑热闹，外面很复杂的，人多的地方不要单独去，起码叫上我，真是的，这么大人了，还让人这么操心......"
"好......"雨非失笑，为捡捡从小就显露出来的管事做派，越来越展现其强硬的一面......也是来自封家的遗传？真的和封燊霆好像......刚才捡捡上车前听到的那句话......真奇怪......
"小桀，旻飔去找你了，没见到？"燊霆不情愿的给雨桀腾出更多的地方，却也感觉他出现的很是及时，不然的话，如何跟雨非继续表白，还有表白后雨非会怎么回应，都是未知数，让自己遭遇不曾有过的忐忑......
"见到了，他跑得太慢。"雨桀随口回答，对燊霆还是惯常的冷淡，却已少了原先的不逊。终于改口称呼他为"燊霆哥"，一半是不想让哥哥操心，也杜绝别有用心者将其用为责难自己的借口，另一半，则是源于从前的阴翳已烟消云散，对立的理由就不存在了......其实也由于终于想通了自己并不算太惨，因为还有人同样被丢下，却不像自己一样被一直牵挂。说话间缺少的那人就出现在视线中："看，来了......"
"人齐了？那就快走吧，一会散了场就堵得没有路走了。"旻飔不紧不慢的上了车，丝毫看不出刚刚的疲态，车子也很快加速，瞬间就把喧嚣抛在了身后。
......
第 23 章
"哥，这些东西......都是你要用的呀？"雨桀颇有些纳罕，审视了很长时间，才犹犹豫豫的问出来，似乎觉得提出与此相关的问题都不太好意思："要不就是旻飔哥没交代清楚，那些收拾东西的人把有用没用的全搬来了？"应该是这样，要不然这么多花里胡哨的睡衣、浴袍，连带成系列的洗护、保养用品，哥哥哪里用得着？！
"这些行李我可没动，是早就打包好的，我只管运来。"旻飔连忙划清界限，拿起几只瓶子好奇的端详："香精油......泡泡浴......咦？这个牌子......对了，小桀，我记得你也用过同品牌的儿童系列，效果这么样？"
"哎呀，那是你给我选的，我根本没用过......"雨桀面红耳赤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让自己难堪的事情："女孩子才用那些婆婆***东西！哥，这些都是嫂子用的吧？"
"呃......是梓晴从国外捎来的，"雨非此时突觉尴尬，这些日常用品倒确实是梓晴指定并包办的，但唯一使用者便是自己......捡捡的想法和自己原先一模一样，可是当初是拗不过梓晴才勉为其难的消耗，而梓晴走后，使用这些却已习惯了："她要我保养皮肤......说常用可以修身怡神，祛除疲劳，舒缓神经，提高睡眠质量......"好别扭的解释，像在欲盖弥彰......还有那些衣服，也是梓晴让人送来，说是时尚。自己虽觉花哨，但节俭惯了，认为只在家里穿，又没别人，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也不用另选了，谁会想到会遇到这种场面。
雨非的脸又红了呢......可这次红的却好刺心！那个女人到底有何魅力，让雨非提及她便会如此模样？还要求雨非保养皮肤？！真......不害臊！小桀更可气，连人都没见过，居然张口就叫嫂子！也没考察一下她配不配......兴奋瞬间被沮丧替代，燊霆嚯的站起来："我累了，都这么晚了，怎么没人想睡觉？"
"都去睡吧......你们这样，让我感觉自己是一只动物园里的猴子......"雨非趁机试图清场，搞个挺夸张的入宅仪式让自己"惊喜"就罢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行李整理衣物也说得过去，可是挤到浴室高谈阔论私人保养用品就有些荒唐了......地方是封家的没错，但起码自己也有隐私权，即便是主人，在客人已入住的房间也应该有所回避。
"走了，各人回各人房间睡觉！"燊霆率先离开，和自己赌着气，旻飔也笑笑的走了，回味刚刚看到的好戏。雨桀却没受影响，继续鼓捣雨非的物品："哥，你还挺讲究的，这些东西都是奢侈品呢，我还以为只有那些靠外表吃饭的明星才用......看来以后得着重研究一下，不然生活品质上会和哥哥差一大截的......"
"呃......其实用不用这些和生活品质没关系的，我不过是用了很长时间习惯了，"雨非疼爱的揉揉捡捡的脑袋，对那里面的想法已略知一二："捡捡，你长大了......已经不用哥哥担心了，哥哥以后也不会让你担心，懂吗？他们都叫你小桀，那哥哥也叫你小桀吧，我记得你刚上学时就这么要求过......"
"哥，就叫我捡捡吧，你走以后就没人这么叫我了......现在我只许你一个人这么叫！"雨桀偎过来，将几乎和雨非等高的身体靠在哥哥怀里，这种温度，在自己最弱小无助的时候，无私的给了自己无尽的温暖，好怀念......
"好的......"雨非用力抱抱比自己都要结实的身体，感慨油然而生，时间已让从前那个软软的、小鸟一样娇弱的无邪稚童成长为一个健康强壮、能牢牢把握住自身命运的花季少年，但其敏感的内心却不曾改变："捡捡，别担心了，哥哥再也不会不告而别，我保证。去睡吧......"
"那......哥哥，这里的保全设施都改装成最先进的了，整个院子还有人通宵守夜，所以......安全很有保障，你早些睡，我......"雨桀隐瞒了和燊霆达成的加派专人盯住雨非的共识，颇为期待的问："哥，我不能和你睡在一起了？"
"不是不能，只是......"雨非认真想了想，还是选择让捡捡失望："你都这么大了，再和哥哥一起睡会觉得不方便，万一被你的那些朋友知道，肯定会被当成笑话，对不对？"从小封燊霆就反对捡捡对别人太过依赖，事隔多年，自己更是无意改变他们培养独立性的方式，何况也要赶紧向梓晴汇报一下事情的进展，不然说不准何时，好奇心极重的她就会弄出些什么乱子让事情复杂化，而自己觉得本身只是一个普通人，为免麻烦，跟大人物有联系的事情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自己也分别答应过明先生和梓晴，这场婚姻纠葛仅是三个人之间的事，不要再把别人扯进来......
"......好吧，那我走了......"再不情愿，雨桀也只能听从，毕竟是哥哥的决定，何况哥哥的话很有道理，要是被辰那帮人知道了，确实会把这件事当作笑柄取笑自己一辈子，那就糗大了......而且自己也确实有很多秘密的事情不方便让哥哥知道："哥哥，晚安。"
"捡捡！"雨非叫住了雨桀，在那个已渐现出男子气概的脸蛋上的老地方亲了一下，才轻轻说："晚安！"......
......
房间里的电脑还是用惯的那台，以为只有主机跟着来了，却难为他们连鼠标垫都搬了来......雨非开了机，自己设置的防护程序没有任何试图破解的痕迹，看来他们也只是细翻了摆在桌面上的东西......果然，邮箱已经惨遭梓晴邮件的狂轰滥炸，读完几分钟之前才发来的最后通牒，雨非好笑的敲进数句报平安的话发过去聊表安抚，然后才开始斟酌详细报告，好满足那边不详尽知晓到一点一滴便不会罢休的好奇......
午夜了，事无巨细的汇报才告一段落，雨非活动活动身体，感觉手腕隐隐的酸痛，要下雨了......翻出羊毛护腕戴上，听到有敲门声，是首先说累了要去睡觉的封燊霆站在门外："我看到你房里有灯光......"
"哦，我一般睡得很晚......"雨非有些意外，却出于礼貌让他进了屋，因为看起来他是有事情。
"这个季节你带这个......"燊霆一眼就看到了那只护腕，不由分说就伸手攥住了雨非的手："手腕上的伤没有好好治疗吗？！留下后遗症了？！我看看......"
"没什么......"伤在骨头，外表能看出来什么？雨非想缩回手，却没成功，不觉很是尴尬："呃......你有事情？"
"啊？......哦，"燊霆这才发觉自己唐突了，却并不松手，反而得寸进尺的用双手将雨非的手牢牢握住："可能白天太兴奋，大家都睡不着......你的手真漂亮，皮肤好滑，又软......有什么保养秘诀吗？我记得原来满是茧子......"雨非现在的手和印象中那双粗砺的手，可以说已是天差地别了，如果原来让自己觉得心痛，现在则发现人的手居然能够如此性感......如此让自己心旌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