茕雨————遇雪天[下]

"那又何必那样大费周折？他想要什么还不是一句话就行了？旻飔哥，还有你，你本来很讲效率的，又何必把一件简单的事搞得那样复杂？比如直接告诉燊霆哥我的存在就可以了，为什么非要弄出个绑架来？"雨桀紧盯着旻飔的眼睛，很想看出里面的变化。
"因为当时燊霆很不满意江雨非校里校外顽固不化的行径，而我也很想给他一个教训。"旻飔淡然回应，无所谓的盯回去："你查到了？"
"嗤！我想知道的事自然会知道。"雨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知己知彼才会百战不殆，你教我的......从今天早上开始我就在找你，因为没有你发话，我就出不了门，现在我要去找我哥了，你陪不陪我？"
......
破天荒地被召集到总裁室述职，业绩汇报开始很久了，召集人虽然面向大家正襟危坐，却左顾右盼心不在焉，显然没有把在座各位的轮番发言听进耳朵里，封氏集团核心骨干各个满头雾水，却也各个不敢多问，会议气氛便格外的沉闷。
"很好，改天把这些写成书面报告具体分析一下......下一个。"呜哩哇啦的，不知道讲些什么......燊霆打断正在畅谈理念的下属，离题万里的吩咐，然后百无聊赖的看着下一个下属开始口沫横飞......
蓦的，燊霆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因为太过突兀，本就诚惶诚恐的与会者更加如芒刺在背，却听见总裁接着用诡异到几乎可以用绝无可能出现在他字典里的"温柔"二字来形容的声音说："你休息好了？东西还可口吧？出来呀，来听听封氏集团的未来规划......"
封氏集团的未来规划？跟自己有什么关系？雨非看看似乎菁英云集的会议现场，知道不该久留："我在找通向外面的门......你忙吧，打扰了。"
"没关系的！我也需要你给些建议......"燊霆几乎用拽的把想返身回去的雨非拉出来，以跟刚才完全不同的热衷介绍："这里在座的都是封氏集团的高层骨干，以后会经常打交道，先熟悉熟悉......"
"封总裁，这怕不合适吧？"雨非不客气地摆脱掉燊霆的拉扯："既然都是高层骨干，这个会议想来很机密，我这个外人理当回避。"
"你怎么能是外人？！"燊霆亲热的揽住了雨非的肩膀："你我都是小桀的哥哥，封氏集团没有什么机密需要你回避！反正你也休息得够久了，不如来帮帮我？我很需要。"

第 22 章
"你怎么能是外人？！"燊霆亲热的揽住了雨非的肩膀："你我都是小桀的哥哥，封氏集团没有什么机密需要你回避！反正你也休息得够久了，不如来帮帮我？我很需要。"
秀逗！又想搞什么？雨非疑惑的看看燊霆，又环顾一下鸦雀无声的会场，觉得荒唐："帮你？你拥有如此众多本行业堪称顶尖的青年才俊，怎么会需要我的帮助？而且有人曾经说过，没有哪个待遇稍好的地方会聘用我这样只有初中文凭的‘高学历高素质人才'，更何况鼎鼎大名的封氏集团了，莫非忘了？"真好笑，多年前正是封燊霆傲慢的否定了自己，旧事重提，当时的无奈依旧清晰，自己的学历还停留在初中毕业，难道现在就可以不算劣势了？看看四周的金领人士，无不自信干练自命不凡，跟他们共事恐怕会费神又累心，而且报出学历后自己所感受到的这些人立刻翻白的眼神，是一定把自己当成无才无用的空降部队了。
"你还记得......"燊霆苦笑，真是自作自受，当年对待雨非的种种恶劣行径已是覆水难收，自己只有想办法弥补了："这话是我说的，当时太浅薄，不懂得其实自学成才的人，才更值得尊敬。你不帮我的话我会寝食难安的，因为自封氏网络建成至今，也只有你能够在长达四年的时间里随意出入我们的数据库，仅这一点，在座的所有人，包括我，都是你的手下败将，并且我很清楚如果不是为了小桀，你也不会让我们找到你......"
"......我已经没必要再那样做了，你们的数据对我也没用，你大可放心。"因为这个吗？自己对封氏网路安全造成了威胁？封燊霆才这样低姿态......被总裁一番话惊住的骨干们开始露骨的打量过来，想来自己无心的入侵曾对他们造成很大的压力。
"这和数据没有关系，你要是另有企图早就下手了。"燊霆用凌厉的眼神压制住下属的失态，尽可能的用委婉的措辞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我只是很想借助你的能力，更希望在小桀长大成人堪担重任之前，给他一个和这几年截然不同的家庭氛围，你也知道他太......寂寞。"太寂寞的人，又何止小桀一个......
"可是......"又搬出捡捡来，从八年前使用到八年后，简直成了对付自己的绝招！雨非无奈的解释："我这些年闲散惯了，受不了朝九晚五的约束，我也没什么事业心，对工作毫无兴趣，况且捡捡的事和我有没有能力、来不来帮你没有关系，家事和公事不能混为一谈。"
"对，小桀的事是家事，我们回家再谈，我希望你帮我也并不想约束你，而是真的看中了你的能力，你完全可以按照你的习惯选择办公方式。"燊霆抓住雨非话里的无心，有意演绎向自己的愿望："关心封氏的发展对你来说也是应该的，最起码你手里握有将近千分之一的我们对外发行的封氏股票！身为股东，难道不应该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利益？"
"......千分之一？"有那么多吗？不知道，因为没看过封氏的相关年报，也没留心过具体数据资料......对股票的兴趣来自于封燊霆，日子安稳后，就经常在网上交易处逛逛，随机买卖一些看着顺眼的股票，倒确实获利颇丰，运气好得连梓晴都啧啧称奇。起初买入封氏股票纯粹出于下意识，没想过获利，后来见有卖就买，只是买来后便放在那里不再打理，不知不觉地就攒了一些，看来自己电脑里的数据没少被别人研究："股东可不敢当，你想收回就随便吧，我留着也没用......股金我也不要了，就当这趟回来的费用。我想去海滩走走，就不打扰你们了。"
"雨非等等我！我陪你去，......"燊霆连忙对一直竖起耳朵的下属们作了一个散会的手势，不由分说便牵起雨非的手带向电梯："你对现在的环境还不熟悉，我可是很好的向导，不会再走弯路......雨非，你可真大方，知不知道手里那些股票现值多少？怎能随随便便说不要就不要！那可是你自己的资本......莫非你对我领导下的封氏集团没有信心？......"
絮絮叨叨的声音远去了，被总裁一反常态的殷勤表现弄得目瞪口呆的下属们这才回了神，虽然并未挑明，但这次古怪会议的目的已昭然若揭，原来是让大家认识认识这个俊逸淡定的青年，换而言之，意在警告大家都识相点，不要因为认识不足怠慢了贵人从而影响自身的前程......可是此人的身份真的有些奇怪，也是总裁那个半路冒出的天才弟弟的哥哥？那为何与总裁这个同为哥哥的人如此疏离？反倒是一贯冷酷无情的总裁对他的态度如讨好般和蔼亲昵？大都参与过八年前那场灾后大援助的资深骨干们已经开始各自联想，于是这个神秘了数年的入侵黑客（？）兼封氏股东（？）兼总裁家人（？）就越发的高深莫测......
......
未到下班时间，海滩上没有多少前来休闲的人，淡蓝的海水在和煦的秋阳下闪着粼粼的光，微浪随清风轻拂沙滩，温柔的如同以前......
雨非赤足踩在沙子上，感觉这久违了的松软，风微微鼓起了白色衬衣，勾勒出的挺拔身姿看痴了紧跟其后的人......
"咳咳......"燊霆清清干涩的嗓子，希望能吸引雨非的注意："那场台风摧毁了周围的一切，但这个海滩基本上没有被破坏，不知道你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嗯？......哦，是呀，只有这里没有变......"雨非停下来，面向大海，往昔和捡捡在这里嬉闹的情景历历在目......时间过得好快。
"我以为......你会很快回来。"可是自己却错得离谱，雨非，你为什么不愿回来？......燊霆望着雨非的背影，心潮澎湃，曾经有太多的机会和雨非这样近距离的相处，而自己却没弄清真正的心意，等到伤了他也伤了自己才后悔莫及，现在上天又给了自己一个机会，无论如何也要把难以扼制的炙热愿望传达给他，哪怕他目前对自己只有一点点认同，自己也定要慢慢赢得信赖，把他好好拥在怀里永不放开！
......实际上自己当初并没有刻意想要离开，一步一步的放弃捡捡也源于一连串的意外，和梓晴的巧遇更出乎意料，就此远离......只能说是命运安排吧。雨非无言，半晌才微微一笑："在那之后不久，你不是送捡捡出国了吗？我回来也见不到他。"
"在这里，你想见的人只有他吗？"燊霆觉得受伤，实际上声音里也带了明显的埋怨。
"呃......"雨非再度无言，略微诧异的扭头看了一眼燊霆，有些纳闷。
"雨非，在你的认知里，我......和旻飔还有封氏集团都是不相干的吗？我们曾经给你造成的不愉快，竟让你对我们如此避之不及？"燊霆走到雨非前面，和他面对面："如果当初没有那些伤害，你是不是就不会选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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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古怪......封燊霆的眼睛亮得有些古怪，那里面有种明显的情绪，像是......伤感？雨非掉转目光看向大海，理了理自己的思路："其实关于这一点......我们曾经谈过吧？站在你的立场思考，你的所作所为并不难理解，而且，你当时就弥补了那些过分行为的后果，所以谈不上伤害不伤害的，能把捡捡交给封家，就说明我对你已经很信任。有时候我也在想过去的事，觉得当时自己的行为确实不够理智，只会一味的激化矛盾，从而忽略了你们的善意。说起来你我当时都不够成熟，好在没有对捡捡造成大的影响......捡捡现在不知道心情好点了没有？"
"他？"燊霆的表情越发古怪，有些诡异的一笑："他一句话的影响就胜过了从前我那些愚蠢伤害的全部威力，那么不理解你，你还惦记着他？"
"捡捡是无心的！"雨非极肯定地说："是我忽略了他的感觉......我曾经保证过绝对不会不要他，可是没能做到，所以即使他再不会原谅我，也是我咎由自取，哪怕日后再也不可能和他......相处，我也认了，只要他快乐就好......"
"可是我不快乐！"身后忽然出现了另一个声音，雨非讶然回头，捡捡！是捡捡......正在不远的地方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
"哥......我不快乐......你丢下我之后，我就没有快乐过！"雨桀的声音可怜巴巴的，带着哭腔，表情是不加掩饰的脆弱："哥，你好狠心，就那样扔下我......哥，你说过不会不要我的......哥，你骗我，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捡捡......"雨非的心被什么紧紧揪住般的剧痛，雾气登时模糊了双眼，捡捡质问的神情和决意抛弃他的那个夜晚如出一辙，每一个字都是谴责，重重的敲击在无以复加的懊悔上。
"哥哥......"雨桀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渴望，跑过来一把抱住雨非，似要宣泄出八年来无处可诉的委屈："哥......我好想你......哥，不要再丢下我不管了......"
雨非也紧紧抱住捡捡，恍然间如同又回到了从前......长久分离不曾隔断的情感汹涌奔腾，淹没了所有的迟疑和顾虑："捡捡，哥哥也想你呀，原谅哥哥好吗？是哥哥太糊涂......哥哥保证再也不丢下你......"
"哥......"......
眼睛有些不适，应该是海风吹的......燊霆背过身子，因为被排除在外而有些失落，却一眼看到不远处的旻飔："喂......你还是只想看热闹？"
"不然呢？硬挤进去和他们抱头痛哭？又不拍戏......"就是拍，哭戏也不适合自己。旻飔耸耸肩，故意曲解燊霆的言下之意："我可没闲极无聊到戳穿你的骗局，是小桀自己判断出了大概，觉得他反省的还不够深刻？好办，照搬以前的做法让他们天各一方就行了，而你自己也可趁机渔翁得利。"

"旻飔，你还在怪我？"燊霆轻叹一声，跟旻飔并排站着，等待那边兄弟两个平静下来："也罢，我知道无法说服你，可是不管怎样，对雨非我绝不放手......你对小桀透露了？"
"我没那么蠢。"旻飔淡然回答，看不出一点情绪："在小桀看来，雨非是他一个人的，如果知道了你的企图，按照封家人的秉性，他的做法你该比我清楚......真要到了那一天，我想你还是把我外派出去一阵的好，我不可能违背自己的原则，更不可能同时帮两个人。"
"你可以帮你自己。我一直认为你无法被同化，其实或许是同化你的人不对......"燊霆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然后苦笑："小桀这么多年都没有这么哭过，说起来他也不小了，你我像他这样大的时候，哪儿有这么多眼泪？......"
......
原定要一起回封宅的，半路上雨桀却心血来潮，兴致勃勃地提议带雨非去晨钟广场看著名的水舞表演："哥，那里刚开放没多久，全亚洲规模最大，去年一建好就被评为最具人文精神的公共广场，我有投资呢，是把燊霆哥挤出去拿到的项目份额，厉害吧？一起去捧捧场，好不好？"
"好啊。"雨非当然不会反对，旧日的阴霾已一扫而去，眼前还是那个乖巧可爱的弟弟，还是那个缠着自己显摆成绩的小捡捡，还有什么比这一刻更幸福？
燊霆和旻飔对视一眼，都有些忍俊不禁，那个项目是四年前小桀初出江湖之作，岂能不帮他添些自信？要是早知道会和雨非一起去看热闹，说什么也得再分出些份额让小桀炫耀，而不是仅让他沾些边角......
人真多......入夜后的定点表演还未开始，广场上早已人满为患，密密匝匝的围在连延近千米的巨型表演池旁，喧声笑语鼎沸，和着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果真有一种欢腾盛世的喜庆气氛。雨桀猛然想起似的说要开车来看表演的话，得提前几个小时来抢车位，果然，在广场外围转了一大圈，也没找到停车的地方，连周边的车位都满满登登，真是来得太晚了，无奈，众人只好依他的建议就近下车步行入内，等看完表演再和不得已开车绕圈的司机联系了。
"哥哥，那边的位置好，跟我来......那里人少一点，赶快过去占地方......不行，这里视线不好，还是到那边去......"一下车，雨桀就拖着雨非一头扎进了人群，忽东忽西的乱钻，显得极其兴奋，雨非便随着他一个劲儿的跑，兴致勃勃。没过多久，表演开始了，无数纵横交错的水柱、水帘组成不同方阵，随音乐节奏高低错落收放喷涌，整齐划一又各异其趣，伴着变幻莫测的焕彩灯光，确实如一场壮观的舞蹈......
看见很多人不顾全身被浇透，冲进了浅池中照相留念，雨非也玩心大动："好漂亮，我们也进去合张影......捡捡？捡捡？！"没人回答，旁边都是不认识的脸，不知何时，立在自己身旁的捡捡被人潮挤散了！雨非登时一阵慌乱，开始在四周焦急的寻找，可是音乐让声音失去了作用，人山人海间，仅凭一双眼睛想找一个人实在太难了！
周围都是人，却没有捡捡......雨非累的呼哧呼哧喘粗气，在挤来挤去间慢慢被挤到了外围。光线暗了下来，水幕电影开始了，大多数人都看往一个方向，放眼望去，黑压压的全是半仰的后脑勺......大海捞针不过如此吧？真是的，自己太疏忽，居然没有和捡捡约定一个碰头的地点，不过也真没想到能走散......雨非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站到花坛石栏上四下张望，一时间无计可施，看来只能等表演散场人群散尽后再说，捡捡也不是小孩子了，用不着替他如此担心，可即使明知道不必替他担心，又怎能真的一点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