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像是在欣赏我的表情,「怎麽样?不错吧?」
我不说话,只是瞪了他一眼──怎麽会有这麽胆大妄为的男人?
「啊!别动!」男人的表情忽然凝重起来。
「什麽?」我还没反应过来,有点被他吓倒。
只见男人的脸在我眼中逐渐放大,然後......我的嘴好象被什麽舔了几下......嗯?舔?不,该说是......吻!
等我反应过来,我、我居然跟这个男人......作了个热情的法式深吻!男人甚至还有继续对我动手动脚的趋势。
「唔......」我挣扎,终於逃离男人的吻。「你在干嘛!」哇咧!我居然这麽就被强吻了,真是没有警戒心啊!而且还被吻的那麽深入,我最近欲求不满吗?
「酒都流出来了,别浪费嘛......谁知道一碰上就停不下来了。」男人嚼著坏坏的笑,舔了舔嘴唇──像在回味。
神经病!不过让我惊奇的是,那个吻没让我觉得恶心,可能是看多了吧里其他客人的表演吧?
「果然......」男人此时脱下墨镜,露出一双黑得神秘的眼睛,那里面有狩猎的光芒。
「果然什麽?」有点看呆眼,不能否认这个男人的风采非凡。去!我管他「果然」什麽!妈的我居然被强吻了,这简直是天大的耻辱!没给他一顿揍那是因为我修养好!
还是回家去好了,这只剩两人的情况下气氛不太对,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最多通知一声爱梨就是了。至於那个吻......我就当被一只疯狗咬了,反正被男性亲吻也不是第一次。
於是我离座,准备溜人。「算了,我走。以後别让我见到你。」
冷不防手被男人的捉住,「那怎麽行,你还没听我说完呢。我是说:果然,」男人接下去,「我想跟你上床。」
听了这话我差点没当场晕倒,天!这什麽世道?一个陌生的男人说他想要跟我上床?「妈的!你有病啊?放开!我要回家了!好狗不挡路!」想想我有多久没被气得出口成脏了?
男人的手没放,似笑非笑地问:「真的不考虑一下?」
「考虑你个头。有本事就来追本少爷,现在让我考虑跟你上床?你不是脑袋烧坏了就是疯了!」心里已经把男人的祖宗都问候了个遍,不过碍於我良好的修养,没把这些话吐出来。
「追求?那也好象不错。」男人咧开嘴,「名字?」
「什麽?」这男人的脑袋是什麽做的?我完全不能与之沟通。
「我在问你名字呢!我只知道调酒师叫你『尚』。」男人笑。
笑笑笑!有什麽好笑的?!「不告诉你,有本事自己问去。别再拖著我啦!」手一甩,终於把男人那讨厌的手甩开了。不过我甩得太用力,男人的手一下子撞到吧台上。
「碰!」撞得还挺大声,不过我不管,径自走向门外去。
「发生什麽事?」爱莉可能听到我们的争执,急忙从工作室赶过来。
而我情愿她永远不要回来......因为──
「尚!我的名字是徐轩!轩辕的轩!告诉你,你逃不掉的,我一定会追到你、跟你上床的!」
是的,他在做爱的宣言!该死的爱的宣言!我转头,看见石像化的爱莉,勉强从牙齿里挤出一句:「爱莉!钱先欠著,改天我还你。」妈的!转身,我狠狠地看了那个所谓的徐轩一眼,猛地上去,给了他肚子结实的一拳。
「去死吧你!」
这是我生平最用力的一个拳头!
「呜!」完全没防备的徐轩被我打得从高椅上掉下来,还好他手快,攀住了吧台,不然肯定要跌个狗吃屎!
不过那样子也够狼狈的了。
忍住上去再踩两脚的冲动,我立刻走出「羽翼」的大门。
我想我要立刻回家!再迟一点,我就要杀人了!
混蛋!
一路走来二十七年了,没人能让我生这麽大的气!
没人!
印第安老斑鸠
沙漠之中怎麽会有泥鳅
话说完飞过一只海鸥
大峡谷的风呼啸而过
是谁说没有
有一条热昏头的响尾蛇
无力的躺在干枯的河
在等待雨季来临变沼泽
灰狼啃食著水鹿的骨头
秃鹰盘旋死盯著腐肉
草原上两只敌对野牛在远方决斗
在一处被废弃的白蛦丘
站著一只饿昏的老斑鸠
「嗨!美男,今晚这麽早就来了啊?嗯?不见你的honey哦!」踏入「羽翼」,劈头就是让人厌恶到极点的声音。
「任江尔,小心我离间你和封非!」被激怒的话只会给他免费娱乐的份,打蛇打七寸,这种讨人厌的蟑螂只有要挟才能起作用。
「你可不要打我小非非的注意!」任江尔一脸严肃,不过没几秒,他又换上可怜兮兮的脸。「明明就有徐轩了嘛!」
「是吗?」笑眯眯地,暗中用力踩了任江尔一脚。「爱莉,照例!」然後向大夥的包厢走去。
叫著痛,任江尔自动地跟了过来。
「上星期没来啊,尚。又被某人缠上?」孔雯笑得不怀好意,显然是只想知道我跟徐轩的最近状况,而没有一点朋友该有的情谊。
「哈哈!想来徐轩也追你追了半年了,怎麽?就没一点点动心?」郑炎暝接下话茬。
「专门」为我送酒过来的爱莉也插一脚,放下杯子後,道:「没道理的啊!尚是天秤的吧?我研究过,这星座的人天生有70%的同性恋基因的啊。」
受不了地翻白眼,天!这些人就这麽无聊吗?净拿我来做话题。
凯依旧喝著「Blue Storm」,「而且徐轩好歹是个当红作家,身价那是不用说了,样子身材也无可挑剔的,加上追你能追那麽久,感情也没人怀疑吧?我觉得还不错啊。尚为什麽不试试?」
凯不说还好,一说我就觉得徐轩这人真是百分百的莫名其妙。明明是个高大的男人,偏偏去写些奇奇怪怪小家子气的小说,他的书受欢迎我就觉得够奇怪的了,偏偏他还是学生心目中十大偶像之一,那简直就说不过去了......还有当初明明只不过说了几句话,他就说要跟我上床......开个玩笑的话也就算了好不?反正我不介意。没想到这人的攻势是一浪接一浪,不知不觉已经半年了,他还不累。我却快要崩溃了......
「为什麽你们都站在他那边呢?就没人可怜我被追得这麽惨吗?」我不明白,无奈喝了一大口「血红玛莉」。
尽管抗拒徐轩的追求,不过我也得承认他让我的生活发生了变化。比如如何喝「血红玛莉」、比如眼前朋友的态度。
「我觉得你们挺配啊,」邢晓月笑,手上的是「77 Sunset Strip」。「不过最重要一点,就是他能改变你。」
看著其它人一致赞同地点头,我摊手,「他太强势了。」我的习惯想不改都没可能,不过......「我跟他没可能的。」
「可是我觉得现在的关羽尚比较有趣,起码以前我开玩笑你都不理我的。」任江尔抱怨,
「我现在也不想理你。」
「可起码有反应是不?」任江尔反驳,「以前你就只会笑。」
没来得及说什麽,就看到爱莉一脸兴奋地过来,「另一个主角来咯!」
「又被逮到了哦!」众人一致地为我叹息。
天......徐轩上辈子究竟是做什麽的?狗吗?除非他在赶稿、除非我呆在家里不出来,其它时间他都可以很快在我面前出现。而我,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热情」......
「Hello!各位好啊。」徐轩一袭黑衣,「啊!尚!你果然在这里。」说完还恬不知耻地在我旁边坐下,最气人的是任江尔那群禽兽自动让位的行为。
「别靠我太近。」我皱眉。
「你这样说就太伤我的心了,尚。」如往常一样,他的手非常自然地缠上我的腰。
把狼爪拍掉,还没喝完的「血红玛莉」被我放到桌子上。「受不了,今天我先走了。」
「好可惜,不再坐一会麽?」孔雯问。
「免!我讨厌免费唱戏给人看。」我瞟了众人一眼。「拜了!」说著我转身就走。
不用说,徐轩那家夥尾随著我,「尚,你去哪?我陪你。」
一言不发,我没理他。
走出「羽翼」,一阵夜风吹来,深呼吸了一下,忽然一阵「米哀奴舞曲」从我衣袋传来。
拿出手机,是郑炎暝的短讯,却只有一段歌词:「沙漠之中怎麽会有泥鳅?话说完飞过一只海鸥,大峡谷的风呼啸而过,是谁说没有?」
我轻笑,「『没有不可能』的意思吗?」郑炎暝就喜欢跟人打哑谜,
「什麽有没有?」徐轩追上来,显然没听懂我的话。
真的该试试吗?我看著徐轩,看得他莫名其妙。
或许......真的该公平地给他一次机会?
「徐轩,我给你唯一的一次机会,」终於决定後,心中反倒没了这半年来那种厌烦的感觉。「我以後不再躲你,不过圣诞之前我还没有为你动心的话,就放了我,好不?」
「真的?」徐轩精神为之一振,然後又皱眉,「可是半年太短了点。像你这种石头,时间不长是敲不开的。」
我眯起眼睛,「你欠揍啊?」我很乐意再痛痛快快地扁这个扰乱我平静生活的家夥。
「我才不欠揍!上次被你打的旧患还没好呢!」话是这麽说,徐轩一脸爽朗的笑容,显然根本没那回事,「只是做个比喻嘛......喔!」忽然他惊叫一声。
「干嘛?」我问道。啥事需要这麽大惊小怪?
「九点多!快!我们去码头,应该还有尾班船搭的。」说著他就跑了起来。
「船?」我不明就里。「干嘛要搭船?」不过我也跟著他跑。
「岸边的景色最好当然是在船上欣赏啊!」徐轩用「地球人都知道」的表情说。
「羽翼」所在的酒吧街靠著贯穿我们城市的一条江。江不是很宽,即使上面有不少的钢筋桥,直到今天江上还保留著一个修葺得非常漂亮的码头。平时十多分锺会有一班船,几乎都是为旅客服务的游览船──毕竟这是个注重效率的大城市,没人那麽傻,有方便的桥不走来搭船。
「呼!还好来得及!」徐轩高兴地笑。「小姐,船票两张。」
「哦......啊!是的。」小姐看到我俩有点发呆。
呃......虽然我不否认徐轩是个很出彩的人,而我也自信不比他差。不过平常电视里草包帅哥一大堆,看都让人看烦了,实在没必要表现得这麽饥渴吧?
上船後,我把我的想法跟徐轩说了。
「哈哈!」徐轩大笑,「先生!电视里看到跟实际里碰到完全不同的。电视里的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现实遇到的话起码有个机会呢。」
「像你和我?」我问道。的确我是不知道这种少女情怀的。
「呵呵,那可不能比拟。」徐轩眼睛里闪著漂亮的光芒。「就算我只在电视上看到你,只要我喜欢上了,我也会跑去追你的。你信不信?」
心里的确有点窃喜,我嘴上却说:「嘴甜舌滑。」
「可恶的尚只给我半年的时间,我不努力一点怎麽可以?」徐轩装得可怜兮兮。
「哼。」不再理他,我直望江岸欣赏两边的景色。近几年,政府花了不少钱给这「母亲河」修饰,看来还是有价值的。以前竖在江岸两旁的广告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系列美仑美奂的灯饰。高拔的大榕树都让绿色的灯映照著,显得高傲而神秘。江两岸的旧护栏也换了,还在栏杆上嵌上一颗颗形似夜明珠的灯,从西边一直蔓延到东,像一条优雅的江龙。现在九点多吧?却还有很多人坐在岸边非常有风情的长凳上闲聊或者玩耍。那种气氛渲染了眼前的景色,让人觉得亲切而温暖。
「好漂亮,平时走过都没有今天的感触呢。」我感叹。
「美丽随时都有,不过是需要发掘的。」
不顾形象地趴在船的栏杆上,我转头,刚好从左下的角度看徐轩的脸。「这个句子好,我喜欢。」
「嗯,我也觉得不错。」说著他竟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和笔,把自己的话记了下来。
有点惊奇,看来他对自己的工作真的满喜爱和负责的。「你每次有灵感都这麽记下来?」
他又把本子和笔塞进衣袋。「灵感稍纵即逝,实在马虎不得。如果我不随时记下来,我怀疑直到今天我还不能写出一本书。我的记忆没那麽好,能把所有东西记下来。」
「那也是,不过那个本子有点......哈,跟你的形象不衬。」徐轩是个很有品味的人,身上穿的即使不是名牌,也能充分地把他自己的潇洒表现出来。不过他那个本子......却有点破烂,而且是那种印著不知名卡通人物的小学生用的本。这麽一搭配,真显得有点滑稽。
「我每天记下的东西很多,不用这种便宜的本子我哪负担得起费用啊。而且够轻巧,方便携带,没什麽不好嘛。」徐轩不以为然。「我这种爬格子骗饭吃的人,可是真正手停口停的呢!」
「是麽?大作家,那版税呢?好几个电视台都向你要了版权准备把你的作品改编成电视剧吧?」这些消息是从那堆酒友口中听来的。
「呵呵,的确有这事。不过我推却了。」徐轩也像我一样趴在船的栏杆上,眯上眼。「如果把版权给他们,让他们改编,还不如我自己亲自来──免得被某个编剧随便改动我的原意。而且,我找不到心目中的导演和演员。书跟电视剧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书里面人物我想他怎样想就怎样想,但电视剧的心理描写完全要靠演员来演绎,剧本不是全部,只是很小一个部分,如果没有有水准的导演和演员,是表现不了我要表现的东西的。」
「是吗?哈,我是个浑身铜臭的商人,对文学什麽的没啥感觉。」
「好坦白,」徐轩笑了,他的脸离我的很近,让我有点窘。「比那种装模作样的人可爱多了,果然是我选上的人哦。」
送他一个免费的白眼,「别用可爱形容我,我讨厌这种女性化的词。」
徐轩不同意,「可爱是没有性别的。」
「反正我不喜欢。」一个身高182的男人被叫可爱会高兴?开玩笑!「徐轩,问你个问题。」
「说吧。」
「我是男人,你为什麽会喜欢我呢?如果是我的话,我就宁愿找个女人。」
徐轩有点凝重,「理由是什麽?」
「世俗眼光那些先不说,女人抱起来的感觉比男的好很多哎。」我直望前方,「女人脸蛋身体都软软的、水灵灵的,感觉很舒服。」嘿嘿,我承认我是色鬼。「当然有的女人的性格有点难以理解,不过我可以找不是的。至於男人嘛......」我皱眉,「抱个跟自己有一样器官的人,呃......想起来就有点恶心。」更难以想象的是,怎麽会有男人能容忍自己被压在别人身下呢?
徐轩好久都不说话,我只好把头转向他。他的脸色有点灰暗,呃......不会是受我说的话影响了吧?「嗨!还好吧?呃......不用管我说什麽啦,你只要告诉我你喜欢我的理由就够了。」
呼了一口气,徐轩的口气有点无奈:「不知道,第一眼就看上了。」
我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啥?一见锺情?「不会吧?」现实中还有这麽富有诗意的东西吗?
「就是。」徐轩的口气更无奈了,大概是因为我的反应。「那天本来是打算来酒吧找点题材的。我一家一家的探访,所以那麽晚才到『羽翼』。结果,那时候我看到了你。」顿了顿,「那天你在吧台前,满眼的迷离。一眼我就对你有特别的感觉,只是一时间我也说不上来是什麽。不过下一秒我就冲口问你......问你一些很奇怪的问题了。後来爱莉送上两杯『bloody mary』,我看你小口喝下去,看到那透红的液体徘徊在你的唇间,我......呃......就、就忽然有了喜欢你、不!爱上你的感觉。」徐轩的头低低的,显然的不好意思。「我马上意识到自己......居然爱上一个男人了。」
呃......那天我有「迷离」过吗?大多就是听歌发呆而已吧?而且、而且喝「血红玛莉」而已,有那麽......那麽煽情吗?我自问。听他这麽描述连我自己的脸都有点烧红,真不愧是摇笔杆的。「那你问我『羽翼』是不是有同性恋出入的用意是?」
徐轩回答:「试探你是不是嘛,如果是那就好办了。」
原来那是暗示......我还以为他打算去「羽翼」猎豔呢!「我不懂你的暗示,你那时候才直接问我『是不是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