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美人————不在[下]

刚把最后一件衣服套上，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大声道：“就是这里吗？哪个王八蛋那么大胆，栽赃嫁祸本少爷，快给我滚出来！”
我张开了嘴，不好，是女狐狸，她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是了，定是赵暮雪到蓼蓼那里去讨好，见到女狐狸，几句话说起来，我这个冒牌狐狸就给抖出来了。
女狐狸这么气势汹汹的兴师问罪，英名如我也犯不着不和一个女流之辈一般见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我拉起湘的衣袖：“湘，定是尹萧他们得罪的什么人前来报复，可别冤枉到咱们头上，还是快走吧！”
湘却摇头道：“他对我们有赠衣赠药之德，若是如此，更应该相助才是。”
我心里一迭声叫苦，又拗不过湘的坏脾气，只好眼睁睁看着女狐狸一脚轰开大门，跳进来指天划地的叫嚷：“你们两个，是谁冒充本少爷名号？怕死的就快点站出来！”
蓼蓼和赵暮雪跟着进来，蓼蓼一见我，眼睛顿时睁的溜圆：“沐甚雨？怎么是你？哎呀我不是告诉过你一天一夜以后才能洗掉药膏的吗？这下糟了，你眼睛上的黑圈圈得过好几个月才能褪啦！”
我朝她们笑笑：“蓼蓼，是我，没关系，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不会注意这种……皮相小道，赵暮雪，你真是的，现在是多事之秋，你还尽添乱！女狐狸……嘻嘻，我想你肯定误会了一些事情，希望你不要听信小人的谗言……啊哟！”
女狐狸窜上来就给我一个耳光：“我就知道是你，哼，害我背黑锅的臭小子，本少爷今天要打死你打死你……哎呀……啊哟……你……你干什么？”
“冯家哥哥，请你手下留情！”
湘扭住女狐狸打过我的那只手臂，脸若冰霜，听见蓼蓼求情，也不为所动：“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打人？”
女狐狸嘴一扁，放声大哭，湘怔了怔，松开了手，困惑的看着我：“我还以为男人之中只有你爱哭，爱耍无赖，怎么……”
女狐狸却哭声顿止，拉起湘的手：“你说我是男人，是吧，本少爷很像男人吧！你真是个好人，我不怪你无礼了！”
我过去掰开女狐狸的手，朝她做了个鬼脸：“湘是我的，不许你碰他！”
女狐狸还未说话，蓼蓼就着急的插嘴：“沐甚雨，你怎么会和冯家哥哥在这儿？汐泠哥哥呢？你义兄呢？”
“当然在花梦月那里嘛，湘受了伤，我们刚才还在疗伤呢！”
湘的脸又是一红，却立刻正色道；“沐甚雨，我们现在要赶快去……小梦那里，蓼蓼已经有身孕，不能因为我牵连更多人，铸成大错。”
我点点头：“好吧，不过蓼蓼，我大发善心去救韩汐泠，你一定要懂得知恩图报，可别忘了肚子里的小娃娃……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啊！”

让我万分不解的是，在神魂颠倒之际我也能依稀觉察到，那股流动的气并未就此停下，而是一直依照原来的路线，转踅不息。
等到意识完全回到我的脑袋里以后，才发现自己伏在湘怀里，湘的手正在轻抚着我的头发，眼神也很温柔。
我心里却毫没来由的害怕了起来，刚才……煮饭到最后是怎么回事，完全是身不由主跟着湘的节奏在动……沐甚雨岂不成了天下最差劲的人？
湘看着我，忽然笑了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的这么欢畅，不知为什么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闷声问道：“沐甚雨很好笑吗？”
“你的眼睛……”
我一惊：“我的眼睛……没有以前英俊不凡了吗？”
“以前从未觉得你英俊……现在则是……”湘说着又忍俊不禁。
我更加沮丧：“我现在不但不是美人，还……还成了一个差劲的无用男人，连煮饭也全要靠湘一手操持……湘你会不会因此嫌弃我？”
湘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瞪了我一眼：“谁叫你中途硬生生的把气息停住，我只得自己来……不过总算明白……以后怎么做才能让你乖乖听话，不至像之前那样嚣张！”
我忧喜参半的问：“这么说湘以后愿意和一直我煮饭了是不是……哎呀！”
湘劈手就是一个耳光，恨恨的看着我：“我把这本书藏着就是怕被你看到……一旦两人同练之后就不能半途而废……”忽然他的眼神又柔和了起来，低声道：“也罢……原本打算等这次事情了结之后就让你如愿以偿的……”
我登时喜不自胜，紧紧搂住他：“湘……”
湘的眉头皱了一下，我遽然一惊，慌忙缩手：“对不起……伤口很疼吧……”
看到湘体贴的摇头，我反而心疼如绞，眼泪止不住又流出来：“以后不许为了我这样……”湘却露出很不屑的高傲笑容：“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有我在，任何人都别想伤着你！”
“那……花梦月呢？”
湘半天没有说话，只是悠悠叹了一口气，我赶紧强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沐甚雨从来不是小心眼的那种人，湘你千万可别放在心上，不过有件事我一直想问湘，花梦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坏？”
“……大概她有自己的苦衷。”
“苦衷？她既是‘天下第一美人’，原先又是‘武功天下第一’而又富……咳咳……之人的未婚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也不过是你这样想罢了，殊不知人各有志，每个人心中最想得到的东西都不尽相同，小梦从小就十分逞强好胜，也许对她来说，与其成为武功天下第一之人的夫人，还不如变成武功天下第一之人。”
“她做梦……嗯哼……嘻嘻……湘，那当时她问你要的东西是什么？”
“应该是我家传的武功秘笈，无涯山庄的武功一脉一脉俱是嫡传，从前小梦每次提到此节，不忿之意总是溢于言表，我到现在才明白，她想嫁给我，也许就是冲着我的武功而来。”
“哼，有什么好不忿的？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湘苦笑道：“最不应该骂她的就是你，如果她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被你……”
我急忙打断湘：“这就是天意，天意！老天注定我们两个要在一起，真的，是天意！”
“……或许吧……”
我这才放下心来，一时生怕又会口不择言，紧紧的闭上嘴，湘的眼睛转到地上那本“化玉回春”上，神色又伤感起来
“怎么啦？”我问。
“想不到身上的沉疴竟然可以这样治好……”
“是啊，要是早点得到这本书就好了，湘的老爹也就不会死了！”
湘神色一动，迟疑了半天，终于缓缓开口：“沐甚雨，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到现在，除了我，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湘说的十分郑重其事，我也不敢再嬉皮笑脸，一脸肃穆的点头。
“我父亲……他并没有死。”
湘的声音很轻，对我来说却不谛晴天霹雳，我张大了嘴，还以为自己的下巴掉到了床底下。大半天才说了一个字：“怎么……”
湘的眼睛越过我看向很远的地方：“八年前父亲散功到最后时，连药师派掌门都束手无策，他明知无药可治，心中还是十分不甘，就用仅剩的功力，封闭了自己全身所有的奇经八脉和穴道，再让我将他的身体移至天绝山的万年冰洞之中，酷寒之下，血液流动极慢极缓，只留下心头一点生机，如此这般，若哪一天有人对他施以解救之法，或许还能再度苏醒。”
忽然无数粉红的花瓣迷蒙了我的双眼，我伸手将湘搂紧：“原谅我吧湘，我不会去救你老爹的，谁让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不过呢……如果你很有诚意的请求我，或许我能勉为其难……哎哟！”
湘不但重重打了我一个巴掌，还意犹未尽的下狠手，连拍我脑袋，又拧我耳朵，一点儿也不怜惜我疼的眼泪汪汪，狠霸霸道：“你这个满脑子卑鄙龌龊念头的小鬼，我一个人被你害到如此境地也就罢了，竟然连我父亲也不肯放过吗？”
“疼疼……不敢……湘，我再也不敢了……汪呜……”
谁知我的摇尾乞怜却更加火上浇油，薄薄的脸皮快被打破了，湘还怒气冲天的道：“够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扮狗来搪塞好色之心，哼，被一只狗纠缠不休，这种事……这种事……难道我冯湘脸上很有光彩么？”
真是悲惨啊，我兴奋过头，连湘最爱吃醋的毛病都忘记了，没想到湘连他老爹的醋都吃……以后一定要万事小心谨慎。
唉，不知道将来谁有福气救出湘那个第一美人老爹，连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我都不免嫉妒的要命，那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大便宜啊！
太不忿了，好不容易等湘气消，我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赔笑问：“我们已经有……解救之法了，湘打算找谁来救你老爹？”
湘淡淡道：“父亲在临睡前曾叮嘱我，若真有重新醒来的一天，他便不是原来的他，一切都要重新来过，而所有这些都需看老天爷如何安排，任何事情不可强求，无需刻意为之，所以根本用不着你多事，明白了没有？”
“是！是！明白，明白！沐甚雨是天下最深明大义的人了！”
47.
还未走出多远，对面几个人就迎将过来，蓼蓼喜极而泣：“汐泠哥哥！”赵暮雪也激动的站不住脚：“萧哥！”
我发觉韩汐泠的眼神刀锋般在我脸上扫来扫去，有点脚软，回头想溜，那边韩汐泠已经叫了出来：“给我站住，沐甚雨！”
我吓得猛一哆嗦，韩汐泠已经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扯着我耳朵：“原来一切全都是你搅出来的好事！”
我使出吃奶的力挤出笑脸来：“大师兄，既然是好事，就不应该怪责沐甚雨嘛……嘻嘻……”一眼瞄到姚沂在旁边幸灾乐祸的窃笑，耳朵疼不欲生的我不禁怒向胆边生：“大师兄，女狐狸……莫解语，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全怪我，都怪姚沂……他不肯给我饭吃，饿极了的沐甚雨逼不得已，才……才出此下策，女狐……莫解语，当时姚沂还口口声声念叨着要娶‘雪飞狐莫解语’为妻呢！”
女狐狸鼻子一皱，细细的眉毛扬上了天，拔出腰里的刀子，对着姚沂迎头乱砍，姚沂逃命般跑出几步，回头大叫：“你们别听这小鬼头血口喷人，我没有……啊……”
大概是“娶你为妻”那几个字触到了女狐狸的忌讳，一点不肯听姚沂的解释，手中刀子挥的虎虎生风，姚沂无奈，只得拼命飞奔，和女狐狸两个人越跑越远，终于不见了踪影。
韩汐泠看了看姚沂消失的方向，松开手，嘴角翘起来：“你也算是帮我除了一个心腹大患，这次再饶你一回吧！”
糟糕，我发现湘已经一脸乌云，顾不得去揉火辣辣的耳朵，转身搂住湘的腰讨好。
韩汐泠看了湘一眼，回头招了招手：“蓼蓼，快过来！”
“嗯，汐泠哥哥，你没事吧！”
韩汐泠也学我般搂住蓼蓼的腰，含笑道：“你说呢？倒是你，有了孩子，怎么不乖乖呆着，还跑来跑去的！”
“蓼蓼下次不敢了……”
湘的脸色终于拨云见日，我才敢询问：“大家怎么逃出来的？花梦月没有为难你们吗？”
韩汐泠皱眉道：“你们掉进那个机关以后，花梦月就继续和我们动手，姚沂虽然脑筋不行，武功倒是不错，她的那些阴谋诡计也瞒不了我，我们与她周旋良久，忽然来了一封飞鸽传书，花梦月看后脸色大变，我们两厢罢手，她就急急忙忙走了。”
我和湘对望一眼，韩汐泠又道：“沐甚雨，如今诸事皆了，蓼蓼需要一个地方安静调养，我们就此别过了。”
“大师兄，你可别尽骂我，其实罪魁祸首应该是二师兄吧！”
尹萧急道：“你……你怎能恩将仇报……”被韩汐泠一瞪，立时住嘴。
韩汐泠斥道：“不错，二师弟，知不知道自己闹出的这场祸事，害苦了多少人吗？师父都被你气病了，你倒是和赵家小姐双宿双飞，快活的紧啊！”
尹萧双腿一曲，跪了下来：“尹萧知罪。”赵暮雪也跟着在他旁边跪倒。
韩汐泠冷冷道：“既然知罪，就随我回天山派，到师父面前请罪，赵小姐请起，这不干你的事。”
尹萧闷闷应了一声，扶着赵暮雪站起来，瞪了我一眼。
我假装看不见，自顾自的说话：“大师兄，你知道那个‘天下第一美人’的比赛是什么时候吗？”
韩汐泠一怔；“明年四五月份吧，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沐甚雨觉得蓼蓼去比赛的话，指不定能夺个‘第一美人’的名号，咱们天山派也大有面子不是嘛！”
暗地里松了口气：明年四五月份，眼睛上的黑圈圈应该褪的差不多了吧。
蓼蓼红着脸道：“沐甚雨真是的，又扯上蓼蓼了，我才不是什么美人……”
韩汐泠却笑着反驳：“你不是美人的话，普天下的女子岂不是全都成了东施无盐？”顿了顿又道：“还有，我说过多少次了，沐甚雨，你早就不是天山派的人了，以后不准在别人面前打出天山派的名号！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大师兄，不是就不是，反正无涯山庄很有钱，我不会饿死的！”
韩汐泠叹了口气，朝湘一抱拳：“冯庄主，我们后会有期。”
湘似乎不太懂江湖规矩，也不知道要抱拳还礼，轻轻点了点头，却移开了目光。
48
 
韩汐泠一行人走后，我问湘：“现在我们到哪里去？”
“……回家……”
我喜道：“回我们的家……无涯山庄，是吧！”
湘点点头，却不作声，我抬起头亲亲他的嘴唇，说道：“湘，你不去关心花梦月出什么事了吗？”
“……那是她自己的事，和我没有关系。”
我鼻子一酸：“湘，沐甚雨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终于盼来了今天……”
湘像泉水一样又清又亮的眼睛注视着我：“你不会……变心吧……”
我把头摇的像拨浪鼓：“绝对不会，这辈子不会，下辈子也不会，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下下下下……”
湘捂住我的嘴：“行了，已经足够，我明白了……”
我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湘，你还记得这个吗？”
湘神色微变，躺在我手心的，是先被花梦月，后被慧智扔掉，碎成两半，刻着“湘”字的那块白玉。
“你怎么还留着这东西？”
“这块玉上面有湘的名字，我们一人一半，重新挂在脖子里好不好？”
湘轻声叹道：“你的花样真多！”
我挠着头笑笑，犹豫了半天，小心开口：“湘，你家很有钱……再多养一个人应该没关系吧！”
“你想说什么？”
“……是……嘻嘻……也没什么，我想把老娘接回家……”
哪知没等我说完就被湘一口拒绝：“不行！”
我愕然道：“为……为什么……”
湘吸了口气：“我可以为你母亲妥当安置，让她颐养天年，若是住在一起……这件事万万不可！”
“那沐甚雨岂不是成了不孝的儿子……湘，我娘人很好的……”
湘脸色惨白的决然摇头：“总之我绝不答应，你不想韪逆孝道，可以经常探望……不要让我为难……”
“那我们先不回家……先去看我娘好不好？”
湘踌躇半天，虽然满脸不愉，终久还是点头应允。

我看着面前的朱漆大门发呆，家里的柴房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气派，明明是摇摇晃晃的破门板啊？
一路上“化玉回春”练过来，湘的身子本来已经恢复的暖融融，这时却又变得冰凉，我握紧他微微发抖的手，朝他笑笑：“湘，别怕，我看过老娘就和你回家。”
使劲敲响门上的扣环：“娘，我回来啦！”
大门哑哑响了几声后打开，探出一个小姑娘的脑袋来，眼睛骨噜噜的在我身上直打转，我诧异道：“你是谁？我娘呢？快去告诉她，她儿子回来啦！”
后面有人在叫：“什么人？”
小姑娘瞪我一眼，回头喊道：“没什么，又来一个冒充夫人儿子的家伙！”转过来朝我嚷嚷：“快走吧，这些天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再无理取闹，别怪我放来富出来咬你！”
我丈二摸不着头脑：“我是娘的儿子沐甚雨啊，小姑娘，我真是我娘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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