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叹————灰湖

作者:灰湖  录入:12-15

日护法却笑道:"哦,说到卑鄙,洛门主与本护法不遑多让。江湖人只道洛家千金原是南天血凤未过门的妻子,可东海神龙却横夺朋友之妻,二人从此翻脸成仇。洛门主,本护法到是知道一些情底,为本教拆散这一对大敌,本教还未谢过洛门主,真是失敬的很。"
洛秋平红润的脸色霎时泛白,僵硬道:"魔教中人鬼话恁多,老夫不知道你在说些什麽!"
"洛门主不知道?本护法倒是知道,这个真相若让武林中人知道了,洛门主你可是会颜面扫地,而且还会连累你久在黄泉之下的女儿也会被人戳著脊梁骨骂吧?"
"你!"
不理会洛秋平恨不得活吞他的表情,日护法转向青城派掌门,眼里闪动的寒光令人如觉芒刺在背,"青城派少掌门真是幸运,有你这个如此维护他的父亲,近来好似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吧?"
青城掌门的脸皮抽动几下,眼神闪烁避开他的目光。
还未等日护法开口,华山、峨眉、恒山、嵩山各掌门先後道:"废话少说,不管你有何把柄,我们死也不会入魔教的!"
"很好,有骨气!诸位都是一个意思?"日护法应该不是个会笑的人,否则便不会笑的如此毛骨悚然。得到众掌门人的哼声回应,日护法倒也不再多说,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一人一粒白色药丸给塞下去,哼笑道:"这是圣教独有的毒,不会要人命,只会让人痛不欲生而已。几时发作因人而异,发作时间大约是半个时辰,若无解药,会痛的想要自尽,你们可要早些想明白才好。"
柴房里又剩了八个人,倚靠在墙根不知想些什麽。
不到二刻,青城、洛门、恒山三大掌门先後发作。先是手脚抽痛,续而蔓延至全身,如针刺,又似火炙,像是有人用皮鞭抽打著,又像是有人用利器一下一下的在体内割著,痛得他们是走在地狱的边缘。他们都是江湖上刀光剑影走过来的,竟然也痛的直打滚,哀哀叫痛。
正担忧时,华山与嵩山两派掌门人也毒发。青城掌门痛的竟至要撞墙。从维义就在他边上,急忙拉住他。
未发作的也就沈遥青、从维义及峨眉派掌门三人,要照顾五个毒发之人,如在平时还好,眼下个个失却内力,顾得了这个顾不到那个,还不时挨上他们一拳,真真是苦。
但三人之苦是怎也比不得五人之痛,痛得蜷缩成一团的五人微弱的呻吟著,颤抖著,已是没了气力。
正喘息著,沈遥青突地捏住洛门门主的下颌,沈声道:"洛门主撑著些,熬过去就没事了。"
他竟然想咬舌自尽!若非沈遥青就坐在边上,还真是难说了。
想不到这毒竟是如此厉害,不过还真如魔教的日护法所说,这毒是因人而异的,沈遥青等三人还未开始发作。
门外不知何时站了日月两大护法,进门後点上那五人的穴道,防止他们自尽。疑惑的目光看向无恙的三人,日护法道:"这三个如为我教所用倒是不错。"
他下的毒叫"念",如果中者一心担忧自己毒发,那麽毒便会很快发作。反之,中者若心念不在自己的身上,三天後才会发作。但是谁又能做到忘己?
月护法的目光扫过三人,惋惜道:"能到现在还未毒发的人,入教的可能性为零。"
其实沈遥青三人并非忘己,初始是为中原武林及本派的存亡担忧,後又有毒发的五人分散心神,早忘记自己也是中毒之人。这一见到日护法,自然想起自己也中了毒,不消片刻,三个人脸色骤白,咬牙忍著剧痛。他们总算明白,何谓痛不欲生!
也不知是多久,在众人痛的昏沈时,似乎有个温和的声音在说话,然後觉得口中一滴清凉,身上的痛意竟渐渐消散。
疼痛折磨的众人极为虚弱,半张开眼瞧了瞧,是一个修长的黑衣蒙面人,手握著乌金丝扇,露出一对冰冷的黑眸盯著他们。

第十八章
这个黑衣蒙面人,除了沈遥青,其他七人一个都不认得他。
那日若非他来的及时,他沈遥青的性命不保不说,就是泰山派,也已成为魔教手下的染血地狱。
沈遥青该感谢他,却又该杀他。因为他是魔教左使,是他决定挑起这场战端。

"左使阁下,上回是派人刺探我们的实力,这回抓我们又是何意?"沈遥青虽然虚弱,目光仍是犀利,紧盯著他唯一外露的眼睛,这对眼角微挑俗称的桃花眼,是多麽的熟悉!可它是那麽的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因此,沈遥青认为只是眼形相像而已。
"日月护法还未对诸位说过麽?那你们又是为何受这痛不欲生之苦?"略略低沈的声音像是在笑,又像是嘲讽。
还好,他的声音没有倾城的清朗,只是有点像罢了。虽然他们的身高几乎相等,他们的体形相差不多,他们使的同是扇子,但他们一个是官家贵公子,一个是魔教左使,完全不同的人。沈遥青这麽想的同时,内心隐隐不安,更是盯著他的眼不放,问道:"魔教也好,中原武林也好,武学一脉原就殊途同归,为何非得争个你死我活?"这话,他只与一个人说过。
蒙面左使在听到这话时,眼睛有一瞬睁大了,但很快就恢复,快得让人无从察觉,除了一直紧盯著他的沈遥青。蒙面左使冷哼一声:"中原武林算什麽,也敢与我圣教相提并论!本使只有一句话,若不归顺圣教,圣教必定踏平中原!"
"好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看轻我中原武林,你们魔教早晚会被我们消灭!"洛门门主大喝,可惜声音沙哑失却威慑之气。
"呵呵,一个想要自尽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吧?"绛衣女子浅浅笑著,挥手让几人捧了几张纸及笔墨进来,睥蔑众人,"你们也尝到了痛不欲生的滋味,想要解药的就签下入教誓约。今日是左使可怜你们,暂时解去你们的痛苦,今後每隔三日便会毒发一次,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三日发作一次?众人皆是惨白著脸,方才的痛可是犹在身上啊!但他们却仍自坚定道:"我们就是死,也不会加入魔教!"
"左使大人,对付这些愚顽之辈,属下觉得还是用‘迷神'最合适。否则,等到中原人赶来救人,会很麻烦。"迷神是控制心神的药,中者完全受人摆布。日护法的提议受到月护法的支持。
然而,他们的左使大人却摇头,"给他们三天时间,如若不应,再用‘迷神'不迟。"
三天的时间不长,可也挡不住武林各路人马救人的步伐。因为他们本就迟一天便到禹州,而禹州离汝州再近不过,只需半天的时间。
查出各大掌门关押在汝州是两天之後,经众多大侠同意,由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天鹰堡堡主叶翔天当牵头之人,大家穿成平民模样,分成好几拨到汝州的顺风客栈接头。
据探得,魔教把各掌门囚禁在城内的米记粮铺里,关在粮铺的哪个地方还须再探。
就在众人等待消息时,一个俊美优雅的白衣公子翩翩进入客栈,他说知道人关押何处,有几个人看守,并已经想好如何去救人。
各武林豪杰又岂会随便信一个陌生人的话,怀疑的盯著他,觉得他很像是魔教中人。
"江公子,你是堂堂当朝宰相的公子,怎麽对魔教的分堂如此了解?"这些人中,唯一识得他的是天鹰堡堡主叶翔天。
话一出,大家看他的目光更是如刺,这个人,就是前一阵子对从盟主的千金始乱终弃的男子?江湖人对官家一贯是敬而远之,又有弃盟主千金的恶行在前,更不信他安了什麽好心。官府的人巴不得他们早死早超生,还会帮他们救人?
倾城一改往日温雅浅笑,正色道:"魔教四处作乱,对社稷的危害益深,其口号意图的不只是武林,更直指江山。朝廷对此早有戒备,派了不少探子混入魔教,因此不难查到各派掌门人关押何处。在下并非以朝廷的名义前来,在下与泰山派沈掌门是好友,此次只为救友而找上各位英雄。叶大侠,在下与沈兄结交您也是知情的,还望叶大侠在各位英雄面前替在下证实。"
哦?他竟然对圣教的汝州堂口如此熟悉?叶翔天目光锐利的盯住他,脸上的笑意变淡,"叶某只知公子与沈掌门有所往来,其他的还得问各位道上的朋友信与不信。"
其他人自然不会信他,谁知道他是否已设下埋伏,想引他们到那里一网打尽。
倾城递出一张图纸交到叶翔天手里,不急不徐地道:"今夜子时,在下负责引开看守的人,你们从正门进入,切记不可从旁门或越墙而入,那些地方布满了机关。关押地点以及有危险的地方图上已经标明,不管你们是否相信,在下今晚是定要救出沈兄的。"
众人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是否要信他。
子夜,不时飘过的乌云遮住淡淡月光,适合夜行。
米记粮铺一如往常的安静,但又是不平静的。从大门口站著的一夥人来看,今晚会相当热闹。
这些人会来,是因为天鹰堡堡主叶翔天说,他相信倾城是真心想救人,而且我们也非救出各位掌门人不可。
他们都听从了倾城的建议,从正门进入,按著图上的标记到地下柴房里救出人来。只有少数几个越墙的,结果非死即伤。不是没有人拦著他们,魔教分堂的教徒们都在,上百人包围住他们。然而却不见魔教左使及日月两大护法,单凭这些人,根本不是中原各路英雄的对手。
而且,他们在深夜里闹出这麽大的动静,府衙也派出官兵来捉拿滋事者。
混乱中有人塞了什麽东西入沈遥青的怀里,当他看去时,那个人早已挤入人堆中。
这次旨在救人,人已到手,大家且战且退,甩掉官兵及魔教中人,暂时栖身在城西的几家客栈里。此次双方均有不同的伤亡,但死的人较少。
由於人多,一间客房都是两人合宿。这时大家都聚在客栈的大堂上,沈遥青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就著豆大的灯光细瞧,是一张药方,顶端写著解药二字。从维义探过头来看,喜道:"是解毒的药方,里头的药材一般药店皆有的卖。"
其余人听到後喜不自禁,皆道宰相的公子本事不小,非但引开了魔教的左使及日月护法,连解药的药方都打听清楚了,看来朝廷里的人还是有些本事的。但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
沈遥青与从维义皆是一愣,宰相公子?
"你们说的可是江倾城?"是他救了大家麽?从维义因女儿的关系,非常痛恨倾城,现在自己却是因为倾城的相助得以逃脱,心里难免复杂。
而沈遥青,惊讶过後便陷入沈默中,若有所思地交出解药方子,让人连夜到药铺里抓药。等到熬出解药服下,已是四更天,累了许久的众人终於得以休息。
一觉醒来,日上三竿。
草草用过早点,大夥儿再到米记粮铺前,铺门紧闭著,早已是人去宅空。
魔教行影无踪,一时难以找到,而他们一个个提刀拎剑的聚集一起过於引人注目,回到客栈再行商议。趁机著武林各道的人马齐集,大夥商定结成联盟,从维义本就是武林盟主,仍以他马首是瞻。又决定邀少林及武当两大派加盟,如有魔教踪影便飞鸽传书,更於石梁纂专设红白榜以传递魔教的消息。

第十九章

四月中旬,正是晴好温暖的时候,一年里最美的时节当属此时。
绿水青山,骑马纵驰,是何等惬意。即使只是看著,足以令人陶醉。

黄昏的荒郊的泥道上,一骑棕马颠簸著主人急奔,夕阳如画,马上之人无心欣赏。
淡定的坚毅之容,一双大眼炯亮分明,原该是锐气逼人的,此时因心有旁驽,显得有些迷茫。却不知他在想些什麽,竟至未曾察觉有人纵马急跟而来。
与他并行片刻,这才见他把目光瞟向自己,倾城奇问道:"沈兄,想什麽如此入神?若来的是你仇家,可不危险了!"
沈遥青哦了声,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他,看得倾城心底发毛。正待相问,前边到了小镇,沈遥青收回目光看著前面道:"听说有你的相助才能救出我们,你三番两次救了沈某,沈某真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
倾城暗一皱眉,却指著前方迎风飘荡的招帘笑道:"请我喝酒,算是谢礼。"
"请你喝酒本就应当,算不得谢意。"沈遥青笑笑,二人停在酒肆前,酒肆里没有沈遥青要的竹叶青,但有杜康,就沽来一斤,牵著马到小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里。
吩咐夥计好生照料牲口,又吩咐跑堂的端上饭菜来,一碗米饭,一斤牛肉,一盘酸辣鱼汤,一盘炒青菜,一盘蛋炒韭菜。
小镇里有一家客栈已经不错,小是小点,有得住就行,也别太讲究菜色。沈遥青是这麽说的。
倾城对吃的还真不大讲究,能填饱肚子就好。边喝酒边吃菜,却见对面的沈遥青不时瞟向自己,闷头吃饭忘记夹菜,不由调侃:"沈兄,这菜是否太难吃,还是我太秀色可餐?"
沈遥青半晌才明白过来,老实的他脸腾地红起来。倾城此时却热情的挟菜到他碗里,笑说请客的是你,多吃点才不至於亏本。沈遥青微愣之後反问:"沈某是请你喝酒,可没说请你吃饭吧?"
"咦?似乎是有这麽回事?"倾城一脸恍然大悟状,"敢情饭菜钱还得我自掏铜板,那成,你少吃菜,多喝酒。"语毕唤来跑堂的添一只酒杯。
"你明知沈某不会喝酒。"
"我看你似乎有心事,不想说出来就喝酒解解闷吧。"
"倾城,你是最了解我的人......"就怕有那一天,他们再不能如此平静的相对而坐。沈遥青看看他,犹豫片刻,接过酒来一饮而尽。喝酒不能解闷,这他知道,只是酒壮人胆这话应该没错。他有话要问倾城,可只要看到他,每每到嘴边的话就缩了回去。又一杯干下,也不知是啥滋味,暗嘲自己原来也有胆小的时候,连个话都不敢问。
倾城看他喝的多了,也不见夹个菜送酒,劝道:"你别喝太多,宿醉可是会头痛的,我看你还是吃饭算了。"
沈遥青放下酒杯,愣愣看著他,他眼中的温柔。一样的眼睛,温柔与冰霜可以共存麽?
"沈兄,"倾城在心里叹气,把放在桌上的筷子塞进他手里,道:"你也累了,吃完早点休息。"
默默的用完晚饭,倾城挑了临街的两间客房,反正整个客栈也就他们两个客人。
沈遥青有些微的醉意,走路基本不成问题,但倾城坚持要扶他,说是怕他跌下楼梯。扶著他入房,在床边坐下,倾城点亮桌上的蜡烛,回到床边帮他解下腰间的引月刀放在枕边。
这里解释一下,被魔教抓走後,各派掌门的兵器还在从宅。前来救人的各路人马也不便随意拿走他人的刀剑,就留由从宅的人保管著,救出众人之後回到从宅取回来。
"沈兄你早点睡,我去隔壁房里,有事叫我。"
倾城转过身,脚才迈开一步,身後的人急急叫住了他,"倾城......"
"有事?"倾城走回到床边,见到他眼中的犹豫与担忧,不由地叹气。
"你......"沈遥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这话真的该问麽?如若是,自己该如何面对他?若不是,遭到无端怀疑的倾城定会生气,只怕还会与他绝交。"倾城......"紧紧地握住倾城的手,沈遥青的手指颤抖著。他不想失去倾城,还是生平头一次,他竟是如此的害怕,害怕会失去一个人。
倾城了然,挨著床沿坐下,揽过他的肩安慰:"我就在这里,有事尽管说。"
"倾城......"沈遥青的情绪很不稳定,拦腰回抱住他,力气大的几乎能折断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声音微颤地道:"倾城,你别走......"仿佛又回到了少年的时光,当听到二师兄要离开泰山派时,他是那麽的难过,但二师兄还是毫不留恋的离开了。而现在,他害怕倾城也会离去,更害怕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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