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羔羊————子夜翔鸦

“要微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面带微笑！”
眼前的人对我淳淳善诱。我拼命的对着镜子呲牙咧嘴，调动着自己的面部肌肉。
“笑容也是有讲究的，要笑的端庄贤淑，优雅大方，不能太奸，不能太色，不能太傻，也不能太贱……，喏，就像这样。”青轻轻的抿起嘴角，脸上化开了一池春水，微波荡漾。
…………
我呆了呆，妈的，这么恶心的笑，我一辈子也学不会，我开始郁闷起来。
“你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的，顾客就是上帝，哪怕你刚死了妈，在客人面前都要保持着优雅的笑容……”
“我操你，老子要是有妈还用来这里受这鸟气啊！”我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唉！朽木不可雕也，”青，我的死党，正用标准的淑女姿势对着我摇头，“雨，真不知道你这个粗口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够改掉，但你上班的时候最好收敛点，这里可是高档餐厅，只要你忍不住溜出一句，不光是你，我们俩都要滚蛋，到时候你就等着饿死吧！”
我默然，这可是是我这个月找的第六份工作了，像这种条件的，可遇不可求啊！要生存下去，还是委屈委屈自己吧，家里还有一大叠的帐单等着我去付呢！
“不行，嘴裂的太大了，有点傻！”
“笑不露齿啊，猪头！”
“别笑的这么淫荡！注意眼神！”
“你想让人冻死啊！笑那么冷干吗？
………………
青真是个苛刻的老师，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指出我的缺点。
洗手间前，不顾进出的人各色诧异的目光，我反复的调整着面部表情，他奶奶的，在这里站了一下午，老子的脸都麻木了。
“等等，别动！”
我迅速将脸上的表情保存到尸体状态，青伸出白皙的食指，托起我的下巴，“唔，这个表情……，勉勉强强先对付一下吧！”，把我的脸拨向镜子，“自己记一下，就是这种感觉的笑，回去了多练习吧！”
我定睛一看，镜子里显现出一张脸，什么嘛！不早说，还害我辛苦的练了这么久。
…………
这不就是嘴角抽筋么？
嘴角抽筋，我记住了，明天就要带着这个表情来上班！
想象着明天就过上每个月一千多的新生活，嘴又习惯性裂开了！
…………推开门，哗啦啦……，一堆东西如潮水般向我涌来，很快淹到我的脖子，“不要……不要……”，我拳打脚踢的拼命挣扎着，忽然，抓到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看，四个人头………………
“哇哈哈，发达了，发达了！”我兴奋的抓起满把的钞票抛向天空…………
“叮……叮……叮……”可恶的铃声顽强不懈的把我从美梦中扯了出来，我迷迷糊糊张开半只眼睛，唔……八点半，闭上眼，继续和没有走远的钞票亲密缠绵……
“明天上班，敢迟到小心你的皮！”，青的的影子在我眼前晃动着拳头。
………………
睁眼，翻身，下床。
从乱糟糟的床尾找到那套被我压的有如霉菜干的制服，胡乱的往身上套，靠，这该死的衣服要怎么穿啊？我东拉西扯的搞了半天，凑合着出了门，一路上N多人对着我笑，我也咧开嘴傻呼呼的乐，大家的心情都还不错啊~！
一进休息室，青就把我拽到一边，“雨儿，你想气死我啊？”
“什么？”我不解的看着她。
“裙子穿反了！！！！”她恨得直咬牙，
“哦！”我恍然大悟，“我说怎么一路都有人盯着我看呢，日他娘的，谁叫你不给老子交代清楚！”
“雨，”青漂亮的眼睛似乎有什么在燃烧，“你早上梳头了没有？”
我楞了楞，“梳了的啊！”
“真的？”
“嘿嘿……没找到梳子……就用手……喂！你干吗？我真的梳了啊！”
她一把把我抓过去，麻利的掏出家伙……
……………………
难怪有钱人都喜欢找人伺候，原来被人伺候的感觉还真他妈的爽啊！……
我闭上眼，任由她在我头上、脸上、衣服上捣鼓着。
“完了！”她把我拉到镜子前，得意的看着我，仿佛很满意自己的手艺，我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面的人，目瞪口呆，“青……，这个……”，我茫然的转向她，“镜子里的这个吸血鬼是谁啊？”
“吸血鬼？”这下，她的表情活像刚吃下一只苍蝇，“你不觉得我把你打扮的貌美如花吗？”
这样啊？！我看着镜子里面血红的嘴，实在是不敢再开口。
“去吧，记得要微笑！”，我的嘴角尝试着抽了一下筋，
“记得我教你的东西，千万别说粗口！”，出门的一刹那，青再次提醒我。
角落里，坐了一只洁白的小绵羊，小巧玲珑，楚楚可怜。
我调整好面部表情，迈着自认为轻盈的步子走了过去，
“先生，请问想点些什么？”
先生？哈哈，这个词也能从我嘴里说出来？
一群猪啊……飞上了天……
我仿佛看到一群猪滚着向夕阳飞去……
眼前的人抬起头看着我，瓷娃娃般精致的五官流动着柔顺的光芒，清澈的黑眸不带半点杂质……
“天使！”
我屏住了呼吸……

“小洁，你想吃点什么？”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位中年胖子，虽然一看就是全身铜臭的生意人，但也带了一种成功男人的魅力，那个叫小洁的孩子只用白嫩的手指指了指菜单上的几道菜，又安详的垂下了头，只留给别人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父子吗？长的可一点都不像。
“这些……还有这个……，先来两杯咖啡吧，蓝山！”
妈的，有钱人就是拽，两个人吃个饭点这么多东西，不怕浪费了遭雷劈啊！我保持着优雅的姿势转身，脸垮了下来。
“人家掏钱吃自己的，浪不浪费他乐意，你瞎操什么心？”青终于受不了我的碎碎念。
“老娘心理不平衡！”我愤愤不平的端起咖啡，向厅中走去。
“笑！”青在后面一声暴喝，哦，忘了。
嘿，还别说，这种贵死人的黑糊糊的东西还真香呢，就是看上去像酱油……，一直走到边上，我还在胡思乱想，突然，脚下一个趔趄，身体往前倒下去，托盘也直直的飞了出去……
“哗！”两杯浓郁的咖啡，全泼在小洁雪白的外套上，洁白的小羊仿佛被人恶意丢了一团泥巴，我面色苍白，旁边的男人面色铁青。
“你怎么搞的？有你这样服务的吗？……”我手忙脚乱的替小洁擦着身上的咖啡，干他娘，第一天上班呢，我还不是普通的背。
“找你们经理来！”那个男人气势汹汹的吼，青闻声赶来，不断的点头哈腰，一边恶狠狠的瞪我，我制止着自己破口大骂的冲动，低着头，再怎么样，也不能连累青！
忽然，一只白嫩的小手牵了牵他的衣角，那个男人眼里霎时满腔柔情，“小洁，没事吧？这家餐厅真是的……”白皙的小手动了一下，灵活的比划起来，那男人看了以后，忿忿的盯着我，“既然小洁都这样说了，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以后给我注意点！”
“谢谢，谢谢，真的很抱歉！”，我忙不叠的对小洁鞠躬，他漂亮的脸上浮起梦幻一般的微笑，灵巧的手指又对我比划了几下，
“小洁说没关系，叫你别放在心上。” 旁边的男人含着怒气替我解释。呼……，有惊无险，我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青站在旁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餐厅的工作其实并不难，就是端端盘子而已，粗口嘛！少说话就成，其他的员工和我也相处的不错，我慢慢已经开始习惯了。
青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给我整理仪表，我抗议过多次，但是每次都是以我的失败告终。
“干吗要把我化成个吸血鬼啊？”
“你看看你，不化妆更像个吊死鬼！”青毫不留情的把我拖过去，人人都说她温柔似水，怎么对我就这么粗暴呢？
踢沓着拖鞋，我悠闲的晃到食品专柜前面，嘿，这边的方便面有优惠特价装，比平时便宜八毛咧！伸手拿了五袋，这两天的粮食搞定了。
选好了食品，正东逛逛西看看哪里有打折商品时，听到前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长的漂漂亮亮的，居然做这种事情，真看不出来啊！”
“哎，这年头的小偷还真猖狂……”
“揍死他，看他还敢不敢偷……”
前面围了一大圈人，中国人基本上都喜欢看热闹，我也不例外，无视旁边的人不满的目光，我扒拉着强行挤了进去，一个中年欧巴桑正叉着腰站在正中，“大家看看，现在的小偷这么嚣张，还得了？”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倒吸一口气，“小洁？”
小洁此时正站在货架下面，白皙的小脸憋的通红，水灵灵的眼睛毫不害怕的与欧巴桑对视着，眼中带着无奈，带着焦灼，带着屈辱！
“小洁，小洁！”我情急之下冲了过去，抓住他的肩膀，“怎么了？告诉我，怎么回事？”他迷惘的看着我，一时没认出我是谁来，也难怪，我现在胡乱挽着头发，随便披了件夹克，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化妆，半点也不像餐厅里嘴角抽筋的吸血鬼。
“怎么回事？这个小瘪三偷我的钱包！”身后一个刺耳的噪音传来
“喂，臭婆娘，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偷你的包了？”我不高兴的转过身，小洁会是小偷？我死也不会相信，以他的家世也不可能会去做小偷嘛！
“不是他是谁？我一转身，钱包就不见了，只有他经过我身边……”
“你就凭这点来断定他是小偷吗？小洁不可能是小偷，你找错人了！”
“小洁？你认识他？”，欧巴桑大声嚷嚷起来，“你和他是一伙儿的，当然帮他说话，保不定你自己也是个小偷……”
“操你祖宗，老娘对你好讲，你还当我好欺负了？”我火冒三丈，“你这个贱婆娘，老子说了，没偷就没偷，你要再乱放臭屁别怪老子不客气！”
“天啊！这是什么世道啊，小偷和流氓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杀猪般的声音嚎叫起来，我懒得理她，拉着小洁就要走。
“你这个女流氓休想把他带走，他自己都没有分辨，我要打110……”，死女人紧紧的拽着小洁的手腕，小洁痛的眉头皱了起来。
“靠，臭三八，你放开他，别以为他不能说话就好欺负啊？你再乱来信不信我敲掉你满嘴的牙，日你妈妈的！”我一拳对她的脸挥了过去，却被小洁抱住手臂，他拼命的向我摇头，我呆了呆。
“打人了，流氓打人啊……”，这个老女人突然撒起泼，低着头就对我撞过来，我闪身一让，她撞上了我身后的货架，整个货架都晃了晃，力道不小，货架最上端放着的一提牛奶被撞翻了下来，小洁正站在下面，我来不及思考，飞身扑上去，只觉得后脑勺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幸好我身体还够结实，晕倒的时间并不长，警察来的时候，我已经醒了，除了头痛之外思维还算清晰，应该没有什么后遗症吧！
毕竟是有国法家规的地方，在警察局，我们都收敛了许多，泼妇一脸惶惶然的样子，我也控制着脱口而出的国骂，只有小洁，倒是平静的跟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简单的问了几句话，澄清了小洁的嫌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郁闷的鸟地方了，我轻松的站了起来。
“印洁，你等等，我们有点情况要找你了解一下，请你配合。”一个黑脸警察说完这句话，对其他人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可以走了，我讶异的看着小洁，他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吧？奶奶的，晦气，人人都说祸从口出，他这样的人能有什么麻烦！
“小洁，我在门口等你。”我扬了扬手，轻快的出了门。
门外的走廊上，一个英俊的男人正靠着斑驳的墙壁抽烟，空气中浮动的熟悉香味勾起了我的烟虫，我摸了摸口袋，皱巴巴的盒子里还剩下两支烟，却找不到打火机。
“喂，借个火！”
我懒洋洋的走过去，靠在他旁边的墙上，他惊奇的看我一眼，把烟递过来，我低头凑上去，两条修长洁白的身躯吻在一起，眼前的红光闪闪的亮了一下，吐出一个烟圈，全身的疲惫感减轻了不少，我瞟了门口一眼，还没有什么动静。
“等人吗？”，一个带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侧起脑袋打量他，五官棱角分明，目光炯炯有神，皮肤泛着健康的黑红色，黑色的西服掩饰不住他结实匀称的身躯，原来还是个帅哥嘛！果真是做警察的好料。
要找个精明能干强有力的人托付终身，我想起了妈妈的交代。
淡淡的喷出一阵烟雾，“等我一个弟弟！”
“哦！”，他饶有兴趣的打量我，我大方的让他的目光上下占便宜。
门开了，小洁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平静，我快步迎上去。
“是你啊！”
我旁边的人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看着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们认识？”，看着他进屋，我疑惑的问小洁，突然想起他不会说话，又抱歉的笑了笑，“对不起！”
小洁苍白的脸给了我一个疲惫的笑做回应，伸过一只冰冷的小手拉住我的手。
拿着他给我的地址，我把他送回了家，真没想到他家还真大，装修之豪华，我这辈子都没有见到过，靠，还真有钱！我羡慕的四下打量着，东看看，西摸摸，整个一乡下土包子进了城。
“妈的，你家怎么这么有钱啊！”看够了，躺在他家松软的大沙发上，捧着他给我的不知名的饮料，酸溜溜的发表自己的总结。
他面色变了变，拿来一个本子，一支笔。
“我是个MB”
我看着他写的话，字很秀气，比我歪歪扭扭的字漂亮多了。
“我是个MB”
什么意思？
[就是出卖自己的肉体来换取金钱的男人。]，笔在洁白的纸上沙沙的颤抖，[很恶心，对不对？我是个很肮脏的人，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好。]
我抬起头，美丽的眼眶中，晶莹的泪珠滚滚而下，
“我操，你哭什么啊？”，我手足无措起来，毕竟看到一个男孩在你面前掉眼泪并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
[我很恶心，我自己都讨厌自己……]，他猛的丢下笔，双手捧着脸，无声的流着泪水，这一刹那，我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痛苦。
“很难受，是不是？”沉默了一会儿，我轻声说，“如果你憋的太难受，你就告诉我吧！”
他蜷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他慢慢把手挪开，抓起纸和笔，[我想借你的肩膀靠一靠！]
我大方的把他搂进怀里，他现在需要的，应该是更安心的感觉，靠，没想到流氓也有发扬母性光辉的一天，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滑稽。
他靠在我怀里，像个小孩子一样纯真，微弱的气息呼在我胸口，痒痒的。
我以为他睡着了，他却一把推开我，坐了起来，[对不起，吓到你了，我真的憋的很难受，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对我这么好，让我觉得你好像是我的亲人一样，不知不觉就对你撒起娇来！] ，他红着脸飞快的在纸上写着。
“没事儿，没事儿，你就把我当你姐姐好了……”，其实，我对他也有一种很亲近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他看上去弱小的原因，总让我不知不觉的就想保护他。
他听到我的话呆了一下，接着抿了抿嘴角，还蛮好看的，[我比你要大吧！]，现在轮到我发呆了，我今年可有二十三了啊！看眼前的这个孩子，顶多十六、七岁吧！
[我二十六岁了！]，看到这一句话，我鼓出来的眼珠子好半天也不肯弹回原位，娇小玲珑，看上去似乎还未发育完全的身体，天使般美丽的脸孔，依然纯真不含杂质的眼神，看上去哪点儿像二十六岁的人啊！
“反正我比你大，你就叫我雨姐吧！”，我讪讪的笑了笑，“你的家人呢？”
[他们早就不要我了！]
“不要你？”我脑袋里迅速的转着，他父母已经去世了？还是知道他做这个，再也不认他了？……
安静了一会，客厅又响起沙沙的声音……
…………

他是个天生的同性恋，和其他同性恋比起来，他特殊一点的地方可能就是他不能说话，而且长的很美——不应该存在于人间的纯真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