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尽————菘菜

他说，"据说舞伴的身高差15厘米最合适，咱俩正符合。找一米七的女生就没这么容易。"
低头说话时，他的呼吸拂过我脸颊，带着薄荷的清香和淡淡的烟味。我想，自己是不是也该学着抽抽烟，增加点男子汉气息？
第三曲时，钟灵大大方方地叫我一起跳。从那次事之后，我俩接触多起来，她算是跟我最熟的女生了，但跳舞还是使我感到紧张。
她今天一身淑女打扮，白色V领毛衣配格子呢裙和短靴，勾勒出纤柔身材。长发黑而亮，衬得白净的小脸儿俏丽动人。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含笑注视我。她在我心中的美，超越了王语嫣--她不仅外表美，更有勇敢纯洁的内在美，是懦弱自私的王语嫣所无法相比的。
我鼓起勇气，右手握住她的手，左手搭在她肩旁。
她"噗哧"笑道，"要我跳男步么？"
"啊？"我慌了，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练的是女步。求救地看看令狐冲，他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们，仿佛就等着好戏上场。可恶的令狐，坑死我了！我咬咬牙，回忆着国标队学长的示范，握住钟灵的腰。
一支曲子下来，我满头大汗，说了无数次"对不起"，她亮晶晶的皮鞋上满是脚印。
她微笑，"萧誉你真可爱。"
我苦着脸。被女生说"可爱"绝对不是好事，对钟灵的一点点非分之想泡汤了。
一下场，我就捶了令狐冲一拳，"死狐狸，你教我跳舞就没安好心！"
他笑嘻嘻，"这样不好么，你就安心做我专用舞伴罢。"
我俩正闹呢，一个圆圆脸大眼睛的女孩过来说，"令狐冲，一起跳支舞好吗？"
哇，这是什么运气，越是我们这几个不爱跳的，越有女生主动。
令狐冲眨眨眼，"你认识我？"
"嗯，我是英语系的任盈盈，和田伯光高中同学，总听他说起你，久仰大名了。"
田伯光我认识，是中文系的，常去我们寝室玩。据令狐说，高二时老田追他们班仪琳，天天到校门口堵着，把人家小女孩吓得够呛，他看不过眼，揍了老田一顿，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成了朋友。
哥观察着舞池中的男男女女，"令狐的桃花运到了。"
我嘴里塞了一块菠萝果冻，含含糊糊的说，"为什么？"
"瞧那女生看令狐的眼神。"
"什么眼神？"
"倾慕已久，芳心暗许。"
我笑道，"康敏和阿朱看你不也这种眼神么？哥的桃花运也到啦。哎，哥，人家阿朱姐脸皮薄，你就不能主动请人跳一段？"
哥瞪我，"你在教我追女生？"
"咳咳......"坦白从宽，"怕哥被康姐姐勾引了啊。真要给我找嫂子的话，还是找阿朱那种正正经经的人好。不过说老实话，我觉得所有这些女生都配不上哥。"
哥把剥好的桔子分来一半，"你眼光倒高！以后选嫂子的大权就交给你了！"
我窃笑，按我的眼光选，哥恐怕要一辈子打光棍喽。大不了我陪他一起光光，嘿嘿。

9－慕容复的报复
十一月的第一个周六，终于盼来了"新生杯"足球赛决赛。新生杯，顾名思义，参加者全部为大一学生，我和令狐冲都进了系队，他作为队长带领我们杀进决赛，对手是--经济系。
经济系的队长叫风波恶，中等个儿，四白眼儿，颧骨突出，是慕容复中学的学弟，整天跟在慕容屁股后面。我跟干光豪打架时，王语嫣搬的救兵里就有这小子，紧随慕容的架势，恨不得踩我几脚似的。
啦啦队分踞球场两侧，除了助阵的新生，还有各系各年级的足球爱好者及两个系的学生干部，比如我们系的汪剑通、马大元、郭靖、黄蓉、阿朱、钟灵、218全体弟兄和我哥，经济系的慕容复，连中文系的田伯光和英语系的任盈盈也来了--这两位的目标显然是令狐大帅哥。令狐冲看到慕容复身边依偎的王语嫣，冷冷哼道，"没大脑的女人，迟早被甩！"
黄蓉使劲捏我脸蛋儿，"小誉加油！我不懂足球，就是冲着你和令狐来的，你们要好好表现哦！"
一声哨响，我们开始迅猛地奔跑和拼抢。
我身高体重占下风，但从小跟着哥踢球，速度、技术和耐力都不错，抓住机会断了一个球，传给队友杨逍。杨逍一个漂亮的头球，进了！上半场以1：0结束。
下半场，对方气势汹汹展开反攻，我方防守严密，牢牢掌握着中场控球权。令狐冲连过三人，传球给我。我抬脚射门，球飞出去的瞬间，风波恶猛地铲过来，"咔嚓"，小腿一阵剧痛，我倒在地上。
场外一片尖叫，好多人冲上场。我抱着腿翻滚，每一刻都是痛的，痛不欲生，时间却慢得好像电视上的慢镜头，把痛苦强化成永恒。
"小誉！"哥慌乱地攥住我手，扶我躺平，"别乱动！在这儿躺会儿，医生马上过来！"
我拼命掐着他的手，冷汗涔涔而出。骨头似乎断了，疼得要命......不是说人疼极了会休克么，我这么怕痛的人，为什么还不昏过去......老天爷啊，求你了，让我赶快失去意识吧......
可惜我未能如愿。我无比清醒地看到令狐冲和杨逍一左一右揪住风波恶猛踹，看到经济系的人冲过去阻止他们、我们系的人围上去拽开经济系的人、经济系的人还手--两个系打起了群架！我想说"别打了"，牙关却咬得紧紧的，提不起半分气力开口......
令狐冲的拳脚落在劝架的慕容复身上，慕容复一挥胳膊，把令狐甩到丈把之外，俨然是练过武的身手！令狐冲擦擦鼻血，爬起来又扑上前......令狐你别逞强了，会被他打死的！
哥一直低头关注我的伤势，对球场上的混乱充耳不闻，这时，可能发现我惊恐的神色，便顺着我的眼光转头望去......刹那间，哥放开我，飞身跃上前，挡住慕容复的拳头......
场上一帮人仍三三两两打得不亦乐乎，场外突然安静起来。
黄蓉喃喃道："我们是在看武侠剧吗？太可怕了，两个从不打架的模范生居然都有一身深藏不露的功夫......"
钟灵也喃喃道："小嫣说慕容自小拜南拳名宿为师，居然是真的......"
我忍痛坐起，目不转睛欣赏哥腾挪自如的英姿。慕容复招式十分潇洒，而哥好像憋了口气，玩命地狠打，占了上风。好多年没见哥打架了呢......老家萧庄是梅花拳发源地，村里小孩个个能耍上几招，哥则是其中第十一代嫡传弟子。哥生性低调，加之不得欺负不会武之人的祖训，很少展示武功，我只在初中被拦路抢劫时见过他把一群小流氓打得跪地求饶。
救护车呼啸而来。接着，哨声尖利地响起，一直泰然自若站在边缘地带、名为劝架实则纵容的汪剑通拿着裁判的哨子，高声道："都住手！不想被处分的就放手！电子系的，给我过来，准备继续比赛！"
哥奔来，帮着把我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
我拽住哥，小腿一阵钻心巨痛......终于如愿以偿地昏了过去。

10－小西天
睁开眼，已在校医院的急诊室中，左腿上了夹板。
京大校医院号称"小西天"，不过倒霉的我很幸运，遇到的医生不是活阎王，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大妈。
她温和地说，"先去拍X片吧，你的胫骨很可能折了。"
等待出片时，疼痛一阵阵袭来，不像刚开始那种连话都说不出的压倒性的痛，而是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我试着开口，"哥，我下午有家教呢，去不成了，你给韦小宝打个电话说说好不好？"
哥本就对我不听他话先斩后奏做兼职的事不满，这下有理由了，"你这一两个月还能出门？辞掉算了，别耽误人家孩子。"
"也是......"
"那我去打电话啦，让郭靖他们进来陪你吧？"
"好。"
一帮人鱼贯而入，围在病床前。
黄蓉拿出面巾纸，擦擦我额上的汗，"小誉好可怜......疼得厉害么？"
"有点儿......"我无福消受魔女姐姐的关心，搞不懂她怎么总如此不避嫌地对我亲昵。不经意间，瞥见欧阳克正直勾勾盯着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热切好感。晕，黄蓉相当漂亮没错，可欧阳的眼神也太......莫非我以前就是这么看木婉清、王语嫣的？现在就是这么看钟灵的？甚至看通哥那样的气质男和小宝那样的漂亮宝宝也同样？猥琐啊，大汗......
我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们聊着天，好分散对疼痛的注意力。
哥回来道，"X片的结果出来了，是胫骨闭合性骨折，医生说下午把你转到北医三院，那儿会安排手术。"
大家纷纷叹气，安慰我。
哥说，"大家先回去吧，该吃午饭了，我看着小誉就行。"
人走光了，欧阳克鬼鬼祟祟溜回来，"萧誉，给你擦汗那美女叫什么，哪个系的？"
"咱们系大名鼎鼎的黄蓉啊，你没见过？"
"原来是她，有灵气，有个性！相逢恨晚啊。"
"喂，人家有男朋友的！你不是不抢有夫之妇么，还有，兔子不吃窝边草！"
"嘿嘿，我可以为她改变原则。她对你那么照顾，把你当小弟了吧？拜托小舅子多替我美言几句！"
"不要脸！"我差点用断腿踢他的油头粉面，"敢对魔女姐姐动歪心眼儿，保证你不得好死！"
欧阳苍蝇前脚走，球队的哥儿们后脚到了。
令狐冲鼻青脸肿，豪气不减，"2：0把经济系灭了！"
"谁又进了一个？"
守门员梁子翁笑道，"当然是咱们令狐大队长！"
问过我的伤势，令狐冲怒道："姓风的忒狠！他妈的，不把他的狗腿踹断我不甘心！"
杨逍淡淡地说，"风波恶充其量是只狗腿子，咱俩那顿打已经算抬举他了。他跟萧誉无怨无仇，也才入学两个月，为什么要出这种狠招儿，为什么敢明目张胆地出？还不是有人指使，有人撑腰！"
令狐冲楞了下，浓眉蹙起，"慕容复！慕容复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无非多看了他马子几眼，他骂都骂过了，还想怎的！......哦，是我，萧誉，我害了你！我当着一屋子人折损他，他那么爱面子，定是恨得要命，把这笔帐算到你头上！"
我只觉腿也痛，心也烦，强笑道，"别乱讲，哪有那么复杂！不管怎样，你是为了我好啊！"
汪剑通说，"是啊，这事儿就告以段落，令狐你别自责了。咱们先走，让萧誉好好休息吧。"他回头对哥笑笑，"萧峰，我帮你俩买饭去，一会儿就回。"
病房剩下我们兄弟二人。
"哥，会不会真是那样？"
"十之八九。"
"那......以后怎么办？要是他再......"
"小誉，换作别人，也许首先考虑的是如何报断腿之仇，而不是以后怎么应付他。你怕了他？"
我老实地回答，"我不知道自己怕不怕他，但我怕麻烦。他们害我是为了报复，如果我为此报复他们，他们再反过来害我，冤冤相报何时了......何况断条腿算不上什么血海深仇，如果他的尊严可以用这条腿来抵，我倒觉得划算。"
哥捏捏我下巴，笑得宠溺，"谁说我们家小誉迷糊了？小誉聪明得很！"
谁说我聪明了？我被哥搞糊涂了！
哥笑意渐隐，正色道："小誉，这次怪我大意，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慕容复不敢再欺负你的，放心好了！"
"呵呵，我哥打架比他厉害，他欺负不了我呀！"
汪剑通拎来一堆饭菜和水果，跟我们一起吃了午饭。他离开时，哥出去送，久久未归。我向来对他崇拜有加，但此时孤孤单单受着痛，想象哥用我看哥的那种信服、敬重的目光看着他和煦的笑脸，谈着属于他们二人的我所无从了解的话题，竟感到深深的落寞。
　

　11－黄蓉的宠物
午后，郭靖、黄蓉、令狐冲等人先后来医院要替哥的班，被哥一个个赶回去。
门轻响，黄蓉呲着小虎牙探探脑袋，旁边是笑不露齿的阿朱。
哥问，"怎么又来了？"
阿朱低声道，"忘了提醒你，住院的东西收拾好没有？"
哥挠挠头，"要带什么？"他跟我一样没伺候过病人，对这套不了解。
"日用品、衣物，还可以带几本书。外婆住院时我照顾过，大概知道，要不要我帮着去收拾？"
"那太好了。小誉，有什么需要的跟黄蓉姐说，我和阿朱姐回趟宿舍。"
呜呜，哥分明把小弟往火坑里推！我这个毫无反抗能力的重伤员，岂不要被大魔女捏死！呼呼，装睡好了！
"小东西，甭装了！闭着眼睛，眼球照样骨碌骨碌转呢！"
我睁眼，"你欺负病人！"
"切，说这么难听！姐姐陪你聊天解闷忘掉苦痛，不好吗？"
"姐姐在这儿就是我最大的苦痛。"
"哈哈......哎，说真的，我这么喜欢你，你干吗总躲着我？"
天哪，郭靖哥哥，欧阳公子，都来听听，这叫什么话！"姐姐的喜欢，像对宠物的喜欢......"好变态......
她不给我把"好变态"讲出来的机会，一边变态地对我上下其手，一边变态地嘟哝，"嗯，嗯，比喻得好！小誉的确像个小宠物哦，黑漆漆的眼珠，粉嫩嫩的小脸，红嘟嘟的小嘴，软绵绵的小身子......像什么呢？小老鼠？小白兔？小绵羊？小狐狸？......小誉，这几种宠物我都喜欢，你想当哪个？"
天哪，郭靖哥哥，欧阳公子，谁来救救我，我把她免费派送，另附五百大洋！
有人敲门。救星，救星来了！
一张比我更符合黄蓉对宠物描述的脸出现在眼前。
"小宝！你怎么来了？"糟糕，羊入狼口啊！
果不其然，黄姐姐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半天，咽了下口水，"小宝？呵呵......好乖好乖哦......"
韦小宝回以甜蜜的微笑，"姐姐是萧誉哥哥的同学吗，好漂亮好漂亮哦......"
不会吧，他不是不准我用"乖"形容他吗？难道跟欧阳一样，见到美女就放弃了原则？哼哼，没骨气的家伙，这么谄媚的话也讲得出来，别说你是我学生！
韦小宝把大包小包的食品水果往桌上一丢，拉住我的左手，"萧誉哥哥，我一听萧峰哥哥说你受伤了，就马上过来，好容易才找到呢。哥哥的腿怎样啦，确认是骨折？"
"是啊。伤筋动骨一百天，我没法给你补课啦，你让爸爸再找个家教吧。"
"不！我要等哥哥好了继续教。"
"小宝头脑聪明，学知识很快，可基础不够好，需要有人系统指导。你不是承诺过期末进年级前二十名吗，不能前功尽弃哦！"
"那我到医院找哥哥上课好了！"
"喔......好吧......"我又该被哥骂了。
黄蓉两眼发亮地盯着我们，自言自语，"弱攻弱受啊，少见......看来是年下攻......"
魔女在念什么咒，都是我听不懂的词啊......
韦小宝也双眼发亮，"姐姐讲这些，不怕哥哥生气么？"
"他CJ得很，听不懂啦！"
"姐姐就是传说中的同人女吧？"
"攻德无量，万受无疆！今天几号？"
"1号！"
黄蓉兴奋地扑到韦小宝身上，"宝宝是同道中人耶，我爱死你了！"
我目瞪口呆：他俩疯了？连今天几号都搞不清楚，明明是11月5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