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回帖吧,啊啊啊
(1)
"哈哈哈哈哈!!!!"在更衣间里我爆发出一阵不可抑制的笑声。
我边上的男人神色鄙夷地狠狠关上更衣柜的门,一袭白影迅速转身离开。
我笑得手扶着肚子走出更衣室,走廊上小曼看到我忍不住皱眉:"第一天你收敛一点!别给我丢人现眼!"
可是实在太好笑了。
我叫杨森,五行缺木,所以起了这么一个制药公司的名字。而我刚才看到的男人胸牌上的名字是林枫,一定和我一样的傻爸妈起非在名字里放这么多木头。想到这里,我已经要笑了,眼睛往上一窥,林枫,这样一个大男人竟然是妇产科的,那可是儿时的我最向往的职业呢!一想到这个名字有很多木头的家伙把男人一世都没看够的东西看到腻,我就忍不住笑出声了。
我和小曼都是来上海九州医院进修的骨科小医生。做个医生看上去挺风光,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老家的医疗水平跟这里没得比,观念也差很多,我和小曼这批热血青年可是背负着送别会上所谓的"救国救民的重任"来的。
骨科在一楼角落里,走廊连着的另一角是妇产科,楼面另一半是急诊,谁叫这些科室的病人都爬不了楼呢。别看地方不起眼,九州的骨科名气响当当。这次我跟的老师就是专家门诊挂号要三位数的那种,不过我还没来得及见到他真面目。今天是7月1日,我来九州第一天的第一个早晨,在接下来的半年我都会在这间华东最大的医院的一楼的角落里跟着一个老头儿屁颠屁颠的所谓进修。
本来今天心情不佳,昨天一天的火车颠簸,加上上海的天气实在热得离谱,早上8点踏进医院就汗粘嗒嗒眼皮打架,不过幸亏刚才更衣室里的爆笑,我总算恢复了面色红润有光泽。
"陈主任好!"我走进诊疗一室,没想到我的老师已经到了。
"你好!"他主动站起来和我握手。虽说看上去是个不起眼的干瘦小老头,手上的力道大的惊人,捏的我生疼,"小杨啊,你手上没力气嘛。骨科手术可是力气活啊!"
"哈哈,陈主任还是您厉害,一伸手就知道我有没有了。"嘴上马屁一刻不歇,心里暗骂谁知道上海这么闷热,老子我昨晚都睡不着呢!
第一天。.我也没什么事,就是陈老爷子看着病,我在边上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然后帮着在电脑上开药方而已。不知道是不是我一脸无聊的表情惹到了老主任,第三个病人时,他叫我过去:"小陈,你来看看他的膝盖怎么回事?"我一愣,缩手缩脚的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病人的右膝,没觉察任何异样。再对比似的摸了摸病人健康的左膝,还是没有结果。当我无奈的从膑骨摸到大腿骨时,我可以明显地感觉到病人怨恨毒辣的目光和陈主任似乎嘲笑的气息。我深吸了一口气,把注意力集中到手上的感觉。
"小陈怎么样啊?"老头儿来了个下马威
"......"
"结合你的经验想想!"
"陈主任,我的感觉这位先生的右膝内侧有轻微异样,鉴于平时并无明显痛感和不适,初步推断是半月板先天畸形,并无大碍,可以CT进一步检查。"
老头子的脸色多云转晴,眯眯笑着说:"不错,有两下子。"
"啦啦啦,既然说,你快乐于是我快乐~~~~"我哼着小曲,嘴角已经咧到和鼻子一样高,回味着刚才与陈老头较劲的一幕,我晃晃悠悠进了厕所。
洗手池边的男人回过头,迅速地变为鄙夷的眼神。我一抬眼,这不是妇产科那个林枫吗,我现在心情好着呢,于是大步大步走到洗手池边,朝着他就是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你好,我是骨科的进修医生,我叫杨森,前辈多关照。"
他一言不发,打量了我一眼就转过头看着镜子了。
喂,我的招牌无敌笑容可是少奶杀手级别,你怎么连笑脸都不给一个?
我心下不爽便继续攻击:"前辈怎么不说话?哦,和骨科不搭边,女人那地方没骨头是吧?"
于是早晨更衣间一幕重演,这个男人一言不发,又一甩头走了,白大褂唰的能掀起一阵风。
(2)
这几天,气温节节攀升,心情日渐消沉。水土不服头晕脑胀,这些都是生理上的小问题,心理上终究遇到大问题了:进修医生的地位低,外地人地位低,外地进修医生地位更低。我对陈主任唯唯诺诺,对护士长敬畏三分,甚至对扫地的护工都是一副乖巧灿烂的样子。最可气的是那群小护士,聚在一起就是无休无止的用沪语叽叽喳喳,虽然我听不懂她们的话,但看那架势就是在对别人评头论足。我对她们甚为看不惯。平时对病人个个冷若冰霜,讨论起男男女女来可是热火朝天,下班后还没踏出医院就迅速把一张脸涂成性高潮的样子:血色的唇,蓝色的眼,双颊潮红,还有带一种奇怪的隐形眼镜把瞳孔放大成濒死状。
这不,一群女人制造80分贝以上的噪音的一幕又出现了,一阵女高音的沪语铺天盖地袭来。我快步走过她们身边,许佳突然指着我大吼一声:"其实杨森也不错!!!"然后这个最疯疯癫癫的白衣天使笑的花枝乱颤,她的姐妹们也笑作一团。我尴尬极了,深呼吸一下,给出它们一个招牌式的灿烂傻笑,兀自离开。心里免不了愤愤地想,尽管我的普通话有口音,尽管我的脸婴儿肥白而圆,尽管我打扮得像中学生不入流,也不用这样拿我寻开心啊。女人们,如果我是大名鼎鼎的骨科专家,你们恐怕溜须拍马都来不及吧。这么一想,其貌不扬就要奋发图强,看文献去!
资料室又大又宽敞,设备完备。我挑了张角落里的真皮软椅,享受着空调的凉风,枕着那叠论文资料就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了。海风袭来......海浪摇曳......还有海边的情侣在私语......嗯,好像是小曼的声音。我睡眼惺松的抬起头,小曼正用一副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我,她身边立着一个人,林枫。四目相接,前两次羞辱林枫的胜仗完全消失无踪--因为我睡着时的口水已经在桌上流了一滩,嘴角和袖口还挂着一根银丝......
傍晚,我和小曼一起回到进修医生的宿舍。我双手插袋,甚为无奈的看着小曼被林枫迷的神魂颠倒的样子。
"你知道那个妇产科的林枫吧,年纪轻轻已经是副主任了哦,而且人长得又帅。许佳跟我说他可是全医院最热门的钻石王老五哦,她说五层楼上下所有女医生、女护士、女护工都盯着他呢,情人节收到的礼物可以开店来卖,可他就是一个都看不上!"
小曼的两颗暴牙分外显眼,我只能讪讪:"那你有机会了......"
"有机会就好了。"z
小曼眼冒红心的样子让我莫名的大为光火,我邪邪的说:"你会嫁个一个对你私处比你还了解的人吗?"
小曼狠狠地白了我一眼。我越发变本加厉 y
"你嫁给这种人之后"我捏起鼻子,"老婆,你的乳房好像有肿块?你骨盆好窄,我进来在你2/3的地方,你怎么收缩的频率跟书上说的不一样呢?"
小曼脸色由白转红继而变黑,呲着暴牙大怒道:"你流氓!祝你娶个男性科的母夜叉回家!"然后笃笃笃的快步朝前走去。
我摸摸脑袋,其实娶个专治阳痿的回家也挺好。
(3)
九州的大厅每天都像热门景点的车站,进进出出病患如织。昏迷的病人躺在手推车上被簇拥着送进来,朴素清苦的妇女牵着明显异样的孩子畏手畏脚的走进来,还有些看不起治不好的病人家属,坐在台阶上一口一口的抽着烟。众生百态,红白之事每天都在上演。
第二周手术观摩,老陈主刀,说白了我就是在旁边看着。病人是从急诊转来的一个老太太,去晨练时被车撞了,右腿骨折,腿明显已经耷拉着了,伤处还能看见残着的衣料碎片和急诊的止血带。陈老头进来,根本没有看我,只是眼神一扫就开始动手了。他专注而熟练的在血肉模糊里找到伤处,用把持器进行牵引和正位。老头瘦小干瘪的身体仿佛有无穷的能量,手法之娴熟令人叹为观止。"DCP"老陈一声令下,小型冲击钻打入了一块钢板到腿侧,拉力螺钉牢牢固定。这种10年期的钢板看来是改进的新货,接触面小伤害软组织也少,给老人很合适,便于术后愈合,也没有需要更换的烦恼。
一个小时过去了,老陈终于抬起头示意我OK了。说实话我已经饿得头晕眼花,其他医生还在最后缝合,丝毫没有倦意。经过消毒间,换下无菌服,老陈刚才手术时显出的摄人的魄力消失了,又变回那个笑嘻嘻的小老头。而我却忍不住要坐一坐,估计让我做半天手术,会睡着在病人骨头上......
手术顺利,病人体征也恢复的不错,没想到我查房时,老太太竟然在偷偷落泪。
"阿婆,你怎么啦?有什么不舒服吗?"
老人摇摇头,仍然泪流不止。b
"你恢复的很好,不久就可以下地走路了。"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强忍住的哭声夹杂着啜泣声,弄得我心里直难受。那种伤心欲绝的表情仿佛比疾病痛苦百倍。她是热心人送来的,老先生来交的钱,好像没有儿女来看过她。
"阿婆,是不是你的儿子女儿没来看你?" g
话音刚落,老太太竟然开始嚎啕,我顿时手足无措。许佳跑了进来,瞪了我一眼,乖巧的坐到老太太身边,搂着老太的肩膀说:"奶奶,您别伤心,就当我是您孙女,有什么心事尽管告诉我。"老人抽抽噎噎,欲言又止。"您这样,爷爷看见要心疼死了。"许佳连哄带骗,老人终于缓缓地开口:
"他不是我先生,他不会来了。我守寡快30年了,儿子都在外地,老来遇到想当个伴,他的儿子无论如何不愿意。我们还要偷偷摸摸,早上晨练时碰头说说话,我一心急就被车撞了。他拿了家里的钱来交的,他儿子肯定不愿意我们再来往了。我知道,他就是怕我分了他的财产,你说我图这个吗?我一个人30年了我还图这些吗?我什么都不要,也什么都没有......脚能走又怎么样?他一定和他儿子吵架,气得发病,我什么忙都帮不上......都是我不好"
她心都要呕出来似的哭泣,许佳也跟着抹眼泪,我见状想安慰几句,没想到一开口声音都是颤抖的。老太太一把抓住我的手:"医生,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出院吧,我不要等在这里,死了也比等着好......呜呜呜......"我心头一紧,无言以对,突然鼻子发酸,忍不住要掉眼泪,马上甩手离开病房,冲到没人的更衣室,趴在更衣柜上仍眼泪流出来。
稍稍发泄一下,我终于恢复平静,无力的坐在更衣室的长椅上。上天一定在戏弄我,我哭得正欢时完全没注意到,长椅另一头还坐着个人,毫无疑问是,林枫。他的头深深埋在手臂中,呼吸沉重。我完全说不出什么来,两个人在长椅的两端毫无声息的坐着。他终于抬起头,脸色难看,眼圈发红,开口道:"出去走走吧。"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话。我点了点头,跟着他拐到医院后面的小公园里。
正午的阳光十分灼热,晒得我头直晕。林枫眯着眼睛,温和的说:"为什么哭?"情绪刚平静的我突然有了倾诉欲,语无伦次的复述了一通老太太的遭遇,然后义愤填膺的评论道:"怎么有这种儿子?生来讨了父母一世的债,现在不报答反而还要讨债,算什么人?!"
林枫默默不语,转过头似乎微笑着说:"医生只能保证病人的身体,心病还要自己治。命在就好,还有可能。"本来看到他无动于衷有些不悦,但是他的话像有魔力一般,我听得一愣。
"走吧。"他拍拍我的肩,我突然觉得和这个人的距离一下子就亲切的多了。热夏的眩晕也不知不觉的平静了。
(4)
"今日上海发布高温红色警报"我昏昏沉沉的诊室里走出来,上次听了林枫的话之后一直好像着了心魔:小时候太崇拜医生,救死扶伤犹如神助,但现实是即使治好了病人的肉体也没办法解决他们的心病,不能真的像天使一样给与他们快乐。说到底,命还是在自己手里啊。
还在胡思乱想,,走廊对面的妇产科突然喧闹起来,女人尖叫、打闹,男人嘶叫。我赶忙跑去看个究竟,只见小护士挤作一团"别打""别打",隐约看见一个男人在骂骂咧咧。我挤进去,那个男人双手抓着林枫的领子,丧心病狂的大叫:"还我老婆!"小护士们乱作一团,不敢劝又劝不动,而林枫大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样子。眼看那个男人越来越激动,满口胡言,突然伸手从衣袋里掏出一个亮闪闪的东西挥过去。我暗骂不妙,立即从背后全力扑上去压住他,擒住那个男人持刀的手。他对背后的攻击猝不及防,和我一起重重的摔在地上,刀也飞了出去。
我牢牢制住他直到保安到场才起身,嘘了一口气,站起来正对着林枫焦急而感激的目光。
"谢谢"
"没关系......"我悄悄摸了摸摔得生疼的手肘。
还没等林枫开口,一群小护士围上我:"哎呀,那个人真是疯子......""也不能怪他,老婆孩子都没了。""那送来时已经大出血了,怎么能怪林医生呢!""你不要紧吧""真英勇""没摔伤吧,快去骨科看看""他就是骨科的呀"东一句西一句乱七八糟,但林枫那种温和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我。
我还在为自己的见义勇为暗自得意,却被告知要被领导找去谈谈。反正对方是个工会或者其他吃闲饭的地方的小头头,一副官腔,基本中心乃:"处理急躁,此举不妥,影响九州的形象。"我哑口无言,原来让林枫被乱刀捅死九州就树立起高大的形象了。憋闷了半天才从行政楼里走出来,老陈倒是笑嘻嘻的:"小伙子,干得好,别理他们,刀子对着他们早就跪在地上求饶了。"
老太太的遭遇让我怀疑医生的能力有限,今天这出戏之后,我简直怀疑自己能否明辨是非。总之情绪波动激烈,我走路几乎都不是直线的出了医院。
"杨森"林枫竟然大门口在等我:"我想谢谢你。"
夏日的傍晚暑热渐退,西沉的阳光给林枫描画出金色的轮廓。我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有造物主的宠爱。没有了白褂的冷漠,合身的T恤勾勒出匀称结实的身材,白色裤子干净简洁,这副身材做成人体骨骼标本倒是绝佳。脸庞清朗有型又成熟。总之比我一张娃娃脸和拉里邋遢的牛仔裤强太多了。想到是为这么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男人出头受气,我感到不是滋味,赌气似的径直向前走:"不用谢了。"
他一伸手拦在我肩前,我闻到一种暗暗的男香。
"别不给我面子阿,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天生耳根软,听到这一句十分受用,自然接口道:"你打算怎么报答?"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显得像个得志小人要占别人什么大便宜似的。
"请你吃饭吧,你人生地不熟,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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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大男人面对面,实在有点怪。不过难得有心情细细的品味上海特色红烧肉、蟹粉豆腐,实在使我对上海食物的看法大大改善。上海菜确实做工细腻味道丰润,在九州的食堂里是体会不到的。
林枫看我吃得眉开眼笑,表情也相当轻松。他问道:"工会的老头子找你去谈了吧?没为难你吧。"
"没有没有,他能拿我怎么着。"我大快朵颐,至于打人的事已经抛诸脑后了,不过:"他干吗找你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