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和面包的幸福生活————月澜苍离

洛裴丰口沫四溅，越说越溜，整个人完全沈浸在自我感动中去了，连步纶德不知什麽时候走到他背後去都没注意到。一只手在他肩膀上重重的拍了好几下，才把他从自恋的世界里拉回来。
转过头一看，步纶德一口白牙冲他笑得极其无辜，恶毒的话语说得无比温柔。
"你这自恋狂大白痴，去死吧！"
步纶德一脚把他从二楼踹了下去。
***
所谓送上门给人撒气的，可怜的洛裴丰不是第一个，也决不会是最後一个，只不过恰好在步纶德对米露可的第一轮追求中彻底失败正满怀挫折极度郁闷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火山口上，因此成为楼梯滚轮也完全可以说是咎由自取。
有了出气筒高尚的自我牺牲，步纶德很快就从挫败中重拾了战斗精神，再接再厉的准备起了对米露可的第二轮攻势，虽然他的战术也就是非常简单老套的紧迫盯人死缠滥打而已，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步纶德虽然是个很优秀的男生而且很有女生缘，但是，对这个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实际上还很单纯的家夥来说，初恋对象居然是个男扮女装的男生，要怎样追求根本就是毫无经验无从下手嘛！即使如此，步纶德还是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情，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就像他曾经对黎帆说过的，"喜欢就要去争取，这才是男人的王道"，对於自己的原则，可是要贯彻到底的～！

"唔～，你可以告诉我这是什麽吗，小可？"
教学楼顶层学生会长室里，夏绯焰靠在窗边，眼神戏谑地瞟向不远处操场边树下站立著的某个身影，慵懒的嗓音里充满了调侃的意味。
米露可整个人坐在沙发里，双脚放在桌上翘得老高，反正都放学了，也不会有人进来看到他这副不规矩的模样。听到夏绯焰的话，他连起来看一眼都懒得，一脸不爽的说："是什麽？哼～！一个重度脑积水的猪头！鬼才知道他是吃错什麽药发什麽疯，一天到晚跑到学校来堵我，非要跟我一路回家！拜托～！我家跟他家根本就不是一个方向好不好？！要不是因为躲他，我干嘛放学不回家跑到你这里来坐著发呆！不过，"他撇了撇嘴，"只要再过一会，他等不到我，就会自己走了吧。哼～在两个学校和他打工的店来回跑，他真以为自己是超人啊？也不嫌累，笨蛋......"
哎呀～哎呀......对别人的事情那麽清楚，其实心里还是很关心人家的嘛，虽然嘴上说的那麽狠一点也不留情，真是的......
夏绯焰不动声色的想著，语气轻松的说："看来月华的魅力指数又要上升不少了，居然让K中的学生会长大人这麽著迷呢......诶～，他走了。"
米露可嗤之以鼻："哼～！"一口灌完手中端著的奶茶，站起来，重重的放下杯子，走到书架边随手抽了一本杂志翻了一会，然後一副很不经意的样子走到夏绯焰旁边。夏绯焰扭过头去，极力忍笑，虽然毒辣惯了，但恶女偶尔也会好心一下的，所以，她现在也绝对不会自掘坟墓的告诉米露可他手中的书一直都是倒著拿的......
米露可飞快的瞟了一眼窗外，立刻又收回视线，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就像是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混杂著轻微的失望。他装著看杂志的模样，口中却以只有自己听得到的音量小声嘟哝了一句："......混蛋，还真的走了啊......"
夏绯焰看看他，又抬眼望天："是啊，真的走了。不过我也真佩服他，这麽忙居然还抽得出时间来找你......小可，白痴都看得出来，这家夥是很认真的啊......"
"绯焰！"米露可打断她的话，把一直挡在自己面前的杂志放下，叹口气轻轻的说："我问你，我......是不是，真的很像女生？"
夏绯焰退後两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认真的说："嗯～！很像！若是有人说你这样都不是女生，那天下的女生都该去上吊了。"
"......"
"呵～我是在夸你啊！干嘛黑著个脸？......不过，你到底想要说什麽？"
"哼～是吧......"米露可苦笑一下，"也许我真的是装女生装得太久了，有时候我甚至都觉得，我自己本来就是个真正的女生......你觉得，如果他真的喜欢我，那麽......他喜欢的，到底是哪个我呢......"
夏绯焰沈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那麽，你又怎麽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想的呢？你不做确定就这样臆断......"
"可是我，"米露可低声说。
"只能这麽想......"
他淡淡的扯出一个笑容，凄凉而苦涩。
"抱歉。"夏绯焰走上前去，轻轻的抱住他。
"......可是，你的感觉和意愿呢......"
"那，一点也不重要......"

"可可，你回来啦～！今天晚餐有你最喜欢吃的桂花鱼哦！"
林慧拿著个汤勺从厨房跑出来给米露可开门，一脸仿佛要跟宝贝女儿邀功似的兴奋表情报告著晚餐的菜单。
"哦。"米露可顺口应了一声，站在门口呆呆的看著林慧。
"咦？可可你怎麽了？"林慧看到反应暗淡的米露可，有些沮丧的晃了晃手中的勺子。"今天没有什麽精神哦～！在学校发生了什麽事情吗？"
"没什麽事啦。妈～"米露可淡淡的回答，"你在煮汤？"
"啊～！"林慧一惊，赶紧往屋里跑。"我忘记了！炉子上还开著火呢！"
"妈妈！"
林慧在玄关处转过身。"什麽事？"
"妈～......你，你......"
米露可的声音细如蚊呐，林慧有些讶异的发现，女儿平时恬静端丽的脸上，此刻竟然浮著一层淡淡的忧伤。
"......你还记得......哥哥吗......"
......
时间仿佛静止了，在这对"母女"间。米露可低著头，不敢看林慧的脸，如果不是心中还有一丝希冀苦苦支撑著他颤抖的身体，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力气站立在这里。
良久，久得米露可以为一个世纪都快要过去了......似乎所有感官都麻木了，他才听到林慧轻快的、不带一点犹豫的声音。
"你在说些什麽啊，可可？哥哥是谁？妈咪可是只有你这一个宝贝女儿的啊～！"
"......"紧握的手慢慢的松开了，背在身後的手上，指甲留下的掐印，深深的......
"可可？你怎麽了？眼睛怎麽湿湿的啊？不舒服吗？"
"嗯～！没什麽啦！"米露可摇摇头，走进屋。"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是玩笑而已啦！只是阳光太刺眼了，所以眼睛才有点不舒服，没关系的～！"
"阳光刺眼？"
林慧疑惑的小声说，看著女儿走进屋里，又抬头看看天──灰蒙蒙的，阴天。
"哪里有什麽阳光啊？"

36、
"天天～！你这个混蛋！居然敢出卖我？！给我去死～！"
凌晨1点，久违的飙舞秘密广场边，栗色短发的漂亮少年暴跳如雷的大骂着，一脚踹在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的娃娃脸少年身上。
站在一旁的步纶德叹为观止的看着冬天在米露可愤怒的一脚下如同风火轮一般滚出十米开外，正在考虑是否要退后半步以策安全，就看到米露可怒瞪他一眼后转身就走。步纶德立刻毫不犹豫的跟上去，完全忘记了某个成为重色轻友的牺牲品的可怜家伙。
路灯微弱的撒下光铺在无人的马路上，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这样的寂静夜晚，跟记忆中的某个场景渐渐重合起来，似乎在不久前的某个深夜，也是两人这样一前一后的追赶在这条相同的道路上，只是那时，两人都没预见到现在会变成这样。
"米露可，你干嘛发那么大的脾气啊？其实天天很无辜的，是我拜托他打电话叫你来的，他什么事也不知道的......"
步纶德跟在后面解释着，不过他也不奢望米露可会有什么反应。自从那次告白以来，米露可对他死缠滥打的攻势就抱持着一种能躲就躲、不能躲就视若无睹的态度，虽然被人当作空气的感觉不怎么好受，但是比起见不到他的失落，那就可以完全忽略不计了。步纶德有时也对自己这种纯得过头的恋爱心情感到有些无奈，不过遵从自己的心意行事是他一贯的原则，而且脸皮也够厚，因此小小的尴尬是不用放在心上的。
出乎意料的，米露可居然停住转过身面对着他，步纶德一愣，也跟着停下脚步，两人就这样对看着。
"好吧，那你现在见到我了，你要说什么？"
米露可淡淡的说着，不同于以往的躲闪，他的眼神比较平静，但是这平静下面，却隐隐约约掩藏着欲来的风暴。
步纶德挠挠头，他根本就没想到米露可居然会跟他搭话，一时间反倒慌了手脚，平时灵活的大脑也乱作一团，不知道说什么好，因此只好苦笑着摊了摊双手。
"你给我听着，"一只手狠狠的拎起了步纶德衣领，"步纶德，你没有资格来这样扰乱我的生活。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你凭什么？"
"很简单啊！就凭这个，"面对着米露可咄咄逼人的气势，步纶德淡然自若的说，"我不是说过吗？我喜欢你，很喜欢。"
"你这个自私的家伙！"
"啊......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哦。自私是一种单向行为，用在我身上适合吗？"步纶德笑得极其无辜，"我自以为是，当然是因为你也很喜欢我啊！"
米露可脸色一变，松开了手，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步纶德也收起了笑容，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你从来没有否认过吧，否认也没有用的......你和我都很清楚，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那么，你到底在逃避什么？是什么隔在我们中间，让你战战兢兢的？"
沉默了良久，米露可轻轻的开口，话音颤抖。
"......我......我是男的......"
步纶德一口打断他："废话，我当然知道！那又有什么办法？已经喜欢上了，我也不想骗自己。"
"可是......你确定你喜欢的，是身为男生的我吗？你真正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你白痴啊？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你吧？我喜欢的人，当然就是你～，米露可啊！"
米露可凄然一笑，清丽的脸庞在昏暗的夜灯下，居然散发出一种有若实质的悲伤美感。
"那么～......你所喜欢的这个人，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你还会这么肯定的说，你喜欢我吗？......"
*　**
"呐～绯焰，我存在到底有什么价值？"
"嗯......大概是为地球上的人妖史发展做出一份杰出的贡献吧。"
"绯焰，你说～我还是活着的吗？"
"我这里是5楼，虽然不怎么高，不过你要不要试试跳下去？"
......
"绯焰，你知道吗？有个人曾经这样对我说哦，‘就算你被你最重要的人否定，那又怎么样？如果这样你就认为自己没有存在在这个世上的意义的话，那么，从今以后，就让我来成为你最重要的人吧！这样，你就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对我也是最最重要的存在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棒？我～，有点感动呢......"
"哦，会被这样滥俗的情话感动的人，也只有你了。"

夏绯焰看见步纶德的第一句话是："咨询费，五百。"
步纶德眨了眨眼，忍住了转身想跑的冲动，试探的问："那个......有折扣吗？怎么说也是老熟人了啊！"
"一口价，最多免费赠送皇家奶茶一杯。"
"......多少打个8.8折也行吧？"
"我涨价了，八百。"
"......"
恨恨的摸出钱包丢给夏绯焰，步纶德毫不客气的端起奶茶一饮而尽，然后递出去："续杯！"
看着夏绯焰端着一盘十杯奶茶过来，步纶德的心还在为他立刻缩减一半的钱包疼得滴血，他牙痒痒的说："哼～居然从我这个苦哈哈的穷人身上捞外快？难道你夏大小姐还缺零花钱吗？"
夏绯焰笑得一脸灿烂的把头摇得像个波浪鼓，说出一句让步纶德内伤半年的话。
"哎呀，人家的零花钱够是够用了，只不过，能在铁公鸡身上拔毛这么有趣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
夏绯焰姿态优雅的品着茶："你是想问小可的事情吧？虽然我以前有说过等他自己告诉你的，不过现在看来嘛，你迟早会知道的，告诉你也无妨。"
步纶德的心里终于平衡了一些。
夏绯焰自顾自的说："你应该见过林阿姨吧？小可的妈妈。"
步纶德点点头："见过。她很奇怪，米露可明明是个男生，她却把他当做女儿来对待。"
"她的确是有过一个女儿。"夏绯焰示意步纶德不要说话，继续讲："米露可他家是单亲家庭，林阿姨一个女人带着一对双胞胎儿女，她又是做翻译工作的，很忙也很累。米露可的孪生妹妹是个乖巧文静的女孩，林阿姨十分喜欢她，而米露可嘛，男孩子小时候都是很皮的，特别是他，简直就是混世小魔王，林阿姨对这个爱惹麻烦的儿子，疼爱程度就比对女儿少的多了，也许还有他父亲的因素在里面吧。"
"可是米露可的妹妹又很黏哥哥，总是跟着米露可到处跑，米露可却不是很喜欢这个占据了妈妈全部宠爱的妹妹。结果有一次，他们和邻居的几个小孩在河边玩耍，因为破旧的木桥已经腐朽了，所以他妹妹和两个小孩掉入河中，等到救上来时，他妹妹已经没有呼吸了，送到医院抢救也无效了......"
"林阿姨哭得昏天黑地，而米露可因为当时不在桥上所以没有受伤，当他看到伤心的妈妈想要上去安慰她时，却被林阿姨狠狠的一个巴掌打到墙角去。当时他的妈妈居然指着他哭骂：‘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而是可可？' 你知道吗，这对一个渴望母亲关爱的十岁孩子来说，真的是，太残酷了......"
夏绯焰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步纶德也沉着脸没有说话，室内一下子安静得有些沉闷。好办天，夏绯焰才又开口继续说。
"林阿姨不愿意接受最疼爱的女儿死去的消息，整天在家里以泪洗面，而且总是对米露可又打又骂，渐渐的，她精神变得有些失常了。有时候，她会无缘无故的搂住米露可叫他‘乖女儿'......而米露可也发现，只要他打扮成可可的样子，林阿姨心情就会变得很好，会对他很温柔，也不会胡乱发脾气，不会打他和摔东西了......于是，就这样，在林阿姨的记忆和现实中，她的儿子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从来没有失去过的独生女米露可......"
"现在你知道了吧，他为什么会说自己不是真的存在，因为，这七年来他为了母亲一直扮演着一个早已经消失的灵魂，而自己却付出了被最爱的亲人否定存在的痛苦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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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小插曲：
步纶德："我有一个疑问～米露可是他妹妹的名字吧？那么，他的原名叫什么？"
夏绯焰："不知道！"
步纶德："......"
夏绯焰："别这样看着我啊！我真的不知道嘛！他又没说过，问他也不告诉我。"
步纶德（沉思状）："唔......难道是？"
夏绯焰（阴笑中）："......果然是这样～"
步、夏（异口同声）："一定是作者这个猪头想不出名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