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娘娘————水银

"是他江湖上的朋友？"
"......废话少说。告诉我你认识他，或者不认识。"
"要是我说不认识呢？"
"如果你透露今天的事......"剑轻轻在自己脖子上划了划，一条血丝，好锋利的兵器！"杀。"
他叹了口气："我不认识慕容泅，只知道芙蓉公子。"
"那他在哪里？"zybg
"......你是不是搞错了。芙蓉公子不叫慕容泅。可能是两个有相同外号的人。"
"不可能。"握剑的手开始抖，南宫峻担心，那人会激动过度失手杀了自己。
"梁上君子，可否让我一睹尊容？"本来不期待对方会答应--没有哪个傻子会让别人记住自己的脸。
秦落不是傻子。可又是个傻子。因为他前面像个霸王，后面则是连面纱都不戴就让别人看到。那么令人难忘的美貌。
他跃了下来。落在南宫峻面前。
于是南宫峻当场就傻了。
慕容泅吹着口哨往深山里走，他不害怕，因为这座山的最深处他也去过。
哪怕敌我两方军队都在这里，他也不担心；哪怕这里下一刻就要成为修罗场，他也不担心。
慕容泅，他有自信，就算是海底，就算是深渊，他也能活下去。只要在"那里"待过，你就会知道，世上的其他险地，还是很安全的。
他努力想忘记过去，每一秒都在忘却过去的故事，生活的荣华富贵，却渐渐失去最淳朴的东西，最美丽的东西。
爱。多么简单一个字，连读出来都简洁的可以。
问天下又有几人能守这字一生？
至少他不行。
唉声叹气不是他的风格。
所以他继续吹口哨，继续往深处走。

"你是谁？"他问。
秦落已收起剑，他知道，眼前的男人，论武力，不是他的对手。
他是个值得警戒的对手，却不是个值得担心的对手。
"画皮娘娘。"
南宫峻挑眉，"娘娘......是男的？"
他点头，"是。"
多少人知道呢？外面的流言，早已把娘娘描绘成了妖。
南宫峻苦笑，"我不知道什么慕容泅，但我知道芙蓉公子。"
"他在哪里？"
"不能说。"
"为什么？"
"因为你会带走他。而我们需要他。"
他又问了句，"为什么......？"
南宫峻谦然，"有些为什么我能够回答，有些我不能回答阁下。"
不亢不卑，不紧不慢。他知道面前绝色是画皮娘娘，是能够杀人于不知觉中的娘娘，但他很轻松。
出生入死的直觉告诉他--娘娘，不会杀他。
秦落摇头，"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苦衷，我知道。"他自己，也经历过。
不能说的，就算死掉也不说。
"那么娘娘还有什么事情？"
"没有了。"

他把秦落送到军营门口，"回去路上请小心。这带子很乱。"
他点头。他知道，因为一路上他已经消灭掉很多批马贼了。
南宫峻叫住他，"可否告之在下，娘娘居在何地。"
他考虑了下，不太想让人去寒柳山庄打扰，于是就说："落情崖，无影阁。"
于是，这六个字，深深印在南宫峻心里。

柳依依看到何向坐在房顶，她爬上去，"在看什么呢？木头。"
他宠溺看自己的师妹，"我在想秦落师弟什么时候回来。"
她嘟起嘴，"就是啊，他还是师父的关门大弟子，师傅赌气叫他下山他怎么就真下山了呢？他祸害人间还不够吗？"然后又问何向，"他漂亮还是我漂亮？"
何向笑笑，这师妹他一向宠爱有加，"......各有风情吧。你是火，他就是玉。可能师弟也有点想下山吧。毕竟他不是落情崖土生土长的人。"
何向和柳依依从小青梅竹马，半路插进一个画皮娘娘秦落，两人当然不会心无芥蒂。
就像一对好朋友，以后加入他们的人，无论多么温和，都不会被完全接受。所以当三个人在一起练功的时候，大家表面上很友好，但是秦落知道，自己加入不了他们，看到柳何二人一个转眼一个手势就能明白彼此心事，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开始，他们还会勉强在一起，到了后来，全都是秦落一个被掠在旁边。
秦安看到了吗？他当然看到了。但他并没有出面。
那三人都不是孩子，他们知道该怎么样。特别是秦落，要是他连这都克服不了，以后也别想下山了。何向跟柳依依虽然不想冷落他，但是，到了后来，他就把自己关在无影阁里，落情崖最偏僻危险的地方。他在努力忽略一些事情。
柳依依看看何向，再看看远方，"不如......我们去找他？"
何向吓了，"世间太多情怨纠葛，师父不是早就告戒过我们。"
"哎呀......木头木头！陪我好不好？你也想见师弟啊！"她朝他撒娇，"师兄~人家知道你最好的......就这一次，我们去看看红尘是什么样的，再看师弟过的好不好，然后就回来，好不好嘛~？"
她就不信从小宠她宠上天的师兄会不答应。
果然，何向很没有立场的同意，"可以......不过，最多一年。"
她抱着何向脖子，犹如轻盈燕子，转了一圈，"我就去准备东西了~！"
画皮娘娘要杀的人，没有谁逃的掉。
画皮娘娘要救的人，没有谁敢杀死。
画皮娘娘。画皮画皮，本是死人，他跳下悬崖时每个人都以为他没有生机，可他活了，一个活死人。
他不恨谁。从来不恨。
人们都笑，娘娘，必定是位佳人，他不这样想，他觉得他是个人。
所以他喜欢落情崖和慕容泅。在那两处，他知道自己很安全。
他的剑尖滴下血，敌人的，没有他自己的。
他的孤立，有一部分原因，因为他的强大。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贪恋他的美貌，一个两个还不成问题，每天都来一群就有点烦了。
他住在寒柳山庄的时候，那些人收敛不少。可还是络绎不绝。
因为他是画皮娘娘，武林第一美人。
在回途路上又遇到自称正派人士的人，他大开杀戒了。从来没有的，他仿佛成了不会思考的杀手。
尸体尸体尸体，全是尸体。他不想停下，只有杀戮时，他才会如此安心。
他孤独立于敌人的尸体之上，天地之线，遥不可及。
他从后面抱住他，他隐隐觉得自己在发抖，可后面的躯体如此温暖。
慕容泅抱住他，"我知道你来找我，所以顺着马蹄印找来了。"
他忽然想哭，"谢谢。"
毫无理由的道谢，毫无理由的恐惧。
如果没有慕容泅，他还能不能继续住在山下？
他笑，"当然能。你可以做到，哪怕所有人与你作对，你要记得，你是画皮娘娘，天下无敌的。"
他说，"我们回去吧。回山庄。"
"恩。"

柳絮的杯子居然掉在地上碎了。
没有人碰它，桌子没有斜。
怎么会碎的？
她捂住耳朵，所有人的喧哗加在一起，恐怕房子也要塌。

尘依端上茶，"师父，请用。"
看不清面孔的男子点头，示意他把杯子放一边，"娘娘真的下山了？"
"千真万确。"
"他现在在寒柳山庄吗？"
"走了，又回来了。"
"知道了。你也回去继续，别离开太久，也别离开你师兄。"
听到"师兄"时，尘依咬了下嘴唇，"师父，徒儿还得到一个消息。"
"什么？"
"娘娘的师兄妹--大漠孤烟何向，穿蚁燕柳依依也下山。"
"哦......？"
他退了下去，"告退。"
洛阳·集市
"啊--师弟到底去哪里了？"
"依依，先吃菜吧。"
"不要！难吃！师兄你烧嘛！"
"可这是外面，又不是落情崖......"
"我不管！一下山你就不疼我了！师兄不疼依依了！"
何向脑袋立刻大了。
"别哭......将就一下嘛......"他努力寻找可以让师妹注意力转移的东西，"啊！看，那个人好象师弟啊......"
何向发誓他只是随便说说的。
因为是随便乱说，因此柳依依的眼睛刷的亮了，以及后来的上去搭话，就不在他意料之内了......
对！最出乎意料的，那个人，居然就是师弟！！

秦落拉着慕容的手，他们并肩，他们依偎。
他总的来说还是很高兴，完好无损的泅，已经回来的泅。
回山庄需要经过洛阳，听他说，是个好地方。
他开始想师兄和师妹了。
呆呆的师兄，善良温柔而宽容，师妹是古灵精怪的，总是有小小的诡计，但是创了祸也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有时候何向会为她顶罪，比如上次烧了林子，两个人都少不了挨板子......
师父的板子，从来都是轻的。
秦落没有挨过。他练功很努力，读书很努力，仿佛就是完美了。
所以他被排除在外。
他看到酒家里有一男一女在争吵，女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像......师妹？
他多看了几眼。
女子像他跑来，仿佛怕他走掉，还用了轻功。
原本七分确定，现在成了十分。
他问讯似的叫一声，"师妹？"
女子睁大眼睛，盯着他，左瞧右瞧。
慕容泅有些被忽略的不悦。
接着柳依依猛得扑到他身上，"师弟啊~~~！师姐我好想你啊~~~~~！"

如果一张圆桌旁有一个人，那个人一定在吃东西。
如果一张圆桌旁有两人，那么他们一定是好友。
如果......
有四个人......
他们大眼瞪小眼，那么他们......
要么，深仇大恨，要么，青梅竹马。
明显是后者。
柳依依给秦落一杯酒，"师弟，喝。"
他皱眉，"......不会喝酒。"
"你怎么这么扫兴呢？！"
何向拉住她，"师弟不会喝酒，你又不是不知道。"
慕容泅明显是后来被想起的。
柳依依看向他，"你会喝么？"
他冷汗。
点头。"会。"
所以他喝了。秦落杀人的眼光杀向他。
"她给你就敢喝？"
慕容泅忽然觉得做人难。
"......这个，你......毕竟是画皮娘娘......"
"我师姐一口气就能毒死唐门上下，你怎么不说？"
他想吐了。和这帮人在一起没好事。
"南宫，在想什么？"
"啊......皇上？！"
"都说了，没外人在的时候，我们就是兄弟。"
"......臣不敢。臣惶恐。"
"告诉朕，娘娘的确下山了？"
"是的......那天，见到了，很美。"
"每个人见到他，都那样想。连朕也是。"
朱清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秦落。那时侯他还是皇子，行走江湖，他看到他，只是一眼。
从此，他就没立过皇后。
"南宫，不择手段，朕要定了画皮娘娘。"
他负手立于天下人之上，有几时，为一个人如此痴迷？

秦落醒来，已经是正午，柳絮敲门进来，"娘娘，慕容公子与庄主，还有柳姑娘，何公子正在等您用膳。"
他应了一声，起身，穿上外衣，往大堂去。

柳依依正在狼吞虎咽。无论谁，看到一个漂亮姑娘像饿鬼投胎一样，都会惋惜。
偏偏何向还在一边拍拍她的背，"慢着点......慢着点......别噎着了......"
柳依依懒得回应,看到秦落来了,立即摆出大姐架子,"怎么让我们等这么久？"
他知道师姐小孩性子，"抱歉。"
玉随风说道，"娘娘既然来了，就快用膳吧。"
秦落注意到尘依不在。
"林总管呢？"
"啊......他去探望恩师了。"
秦落恩一声，恐怕，自己的情报也已经传出去了。
不过，没关系。
"鱼汤吗？"
"是木头烧的！"
何向笑道，"因为......师妹不喜欢吃其他人烧的......"
秦落心想，是太喜欢吃你烧的。
"你们为什么下山？"
柳依依一下子怒了。
"还说！还不是你跟师父对着干，我们担心你！"
他头一偏，"多管闲事。"
"是你太无理取闹！"
"蛮横，娇纵。大师兄真辛苦。"
"哼！一个娘娘腔！还不是被那些人追到走投无路才想起回落情崖的？"柳依依毫不客气往秦落软肋刺。
桌上砰一响，是秦落拍的，"不知分寸！"
"喂！我是你师姐哎！是你蹬鼻子上脸！"
秦落没有耐心了。柳依依也不是省油的灯。
"师弟......师妹......我说......"
"没你说话的份！"
"闪一边凉快去！我们辛辛苦苦下山找他他就这副脸孔！"
"......鱼汤......快凉了。"
"不管了！今天本姑娘不吃了！"
"饿死随你。"

三．
慕容泅今天心情很差。因为秦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山庄里的新客，他一天没给过别人好脸色。
包括慕容泅。
慕容泅并不确定秦落是不是喜欢他，是那种喜欢，男女之间的爱。
那么美丽的人，爱，这种属于尘世的词语，恐怕会玷污他。
所以他没有问。
可是今天，他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

秦落揉揉眉头。
他在化妆。
把自己锁在房里化妆。
眉笔，红纸，胭脂......
很奇怪对不对？一个男人，居然化妆。
可他不觉得。
他在等人。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如果他来，自己就答应。
他会来吗？
灯油已经烧了一半。很晚了。
他忽然听到声响。不是慕容泅。
在屋顶。
"何方神圣，下来吧。"
回答他的是剑。
他侧身躲开，两只一夹就夺过了剑，那人看不得手，示意同伙下狠手。
秦落叹气。
苍蝇。不自量力的苍蝇。
那些人全凭气势，武功实在糟糕。
不消一刻，就解决了。
"谁派你们来的？"
地上一排被点了穴的人。
不说？
他挑眉。
自有办法。今天火气大，刚好......有可以发泄的东西。

慕容泅一进屋，就看到这副场景。
一大排黑衣人被放倒在地，看样子被点了笑腰穴，笑个不停。
秦落在一旁问他们问题。看到他进来了，一开始是欣喜，但想起他们现在闹矛盾，又蹩过头，不理他。
黑衣人的面纱已经被掀掉。
慕容泅一张张脸看过去。
他忽然觉得背后有冷汗。
其中一个黑衣人看到慕容泅，像见到救星，苦于讲不出话，只能大笑。
他拍拍秦落肩膀，"放他们一马吧。我认得他们。"
秦落看他，"为什么？"
"他们是我的故友。我和他们说说，他们就不会继续打扰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