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幻尘————闲池阁

作者:闲池阁  录入:12-13

那一夜,波澜平静的大宋皇宫里又一次接受了狂风暴雨的袭击。得到消息后匆匆赶到西宫的皇帝只来得及救下奄奄一息的我。昏迷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我完全都不知道。但是,从后来门庭若市的西宫跟冷冷冰冰的东宫相比,从忽然在我所能接触到的范围之内消声匿迹的皇太后看来,我,应该成了这个皇宫里面的一个最大的禁忌。

等我能清醒着出宫的时候,鹏举他已经去参军了。金兵的这一次进犯来势汹汹,所有的热血男儿都赶上了前线。跟他一起去的人里面,就有一个他当年为我们引见的朋友。也就是后来,战场上那个无战不利的常胜将军韩世忠。韩世忠,是一个很幸运的人。他的一生,他至爱的人都在他的身边。梁红玉,那个出身青楼的江湖奇女子,即便是在战场上也与他不离不弃、生死相随。而我,纵然在这个没落的朝代的兴荣史上翻手为云,复手为雨,却依然是一个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可怜人。所以,我恨讨厌他,我很讨厌看到他,看到他们竟然可以过得比我还要开心。

金兵打进大都的时候,昏庸无能的皇帝还在我的背上继续着他的画作。匆匆忙忙的爬下床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我全身裹了个严严实实。说真的,要是有人告诉我他不会亡国,我想,我倒是会大笑三声。在他的逃往路线里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会有我。可是,当被绑在仓惶铺好的龙辇里面时,我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娘子呢?"

"放心吧!朕是不会傻乎乎的把能控制你的唯一工具留下来的,贱人!"一个耳光煽到了我的脸颊上。相信,脸上现在应该是一片壮观的手指印。因为,我的嘴角边上流下了咸咸的血味。已经接近疯狂的男人发疯般的嘶咬着我已是青青紫紫的胸膛,"你是朕的,即便是真的亡了国,你还是逃不出朕的手掌心。"

而两个时辰之后,望着将整个逃亡队伍密密麻麻包围的金兵时,我不由得感慨:难道这个没落的皇帝还真的是金口玉牙?倒霉的时候还真个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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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从年少时获得功名的那一刻开始,泪水就伴着痛楚深深的烙进了我的生命。已经,不记得为什么会钟情于用眼泪来宣泄那份孤独与无助。男子汉,天生下来便应该流血不流泪,就像鹏举;而我,卑微的我却只有懦弱的泪水。

金朝跟宋朝不同。他们是靠着铁血的马蹄,由一个小小的、落后的部族慢慢的变成如今这个强大却也更加野蛮的国家。同样是皇帝:一个是文人特有的书生意气;一个是游牧民族天生的彪悍狂野。但是,输赢,已经注定。

完颜阿古打是一个很出色的君主--尽管没有经历过源远流长的中原文化的熏陶,但是,他与生俱来的智慧弥补了所有的缺陷。我唯一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即使这样一个令人尊敬的王者,在望向我的时候,眼睛里会充满了我熟悉并且厌恶的神色。有的时候,男人赤裸裸的欲望会让人觉得尤其的丑陋与不齿。

眼泪流干了以后还剩下什么?眼眶里,剩下的就只有干涸的固体了吧!回头看故国的最后一眼,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刻在心尖上流血的锋刃。离开了生我养我的国家,心里唯一清楚的就是:分离,并不是悲剧。悲剧,只在于即使明明知道了分离,却还依然爱他。

亡国的君主,生平第一次对别人下跪。闪烁的目光尴尬的避开我鄙夷的视线。此时的他,根本没有能力;或者,应该说是:他根本不敢在必须卑微叩求金国君主面前保护曾经属于他的人。"果真是个可人儿!难怪呐,就算是在逃亡的时候都舍不得放手呢。"驰骋沙场的大将的手握惯了兵器,骨节分明而粗糙。捏着我的下巴的时候,我甚至有一种麦穗边角划破皮肤的刺痛感觉。"江南自古出美人。就算是为了美人配英雄,本王都应该一鼓作气的打到江南去呢。你说是不是呢,小美人?"

于是,那一晚我就成了一只被拔了毛、褪了皮、洗刷的干干净净的羊羔。而他,金国的君主就成一个正要享受战利品的猎人 。"真是个尤物啊!难怪你们那个昏庸的 皇帝即便是在逃亡的时候也舍不得扔下呢。"贪婪的舌头滑过我的耳背,一阵阵恶心的感觉涌上了喉咙。所有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唯一不同的,只是那个坐在我身上,带着军临天下的气势俯视我的人,变成了异族的首领。奢华、艳丽、纤细--似乎每一个占有我的男人都不约而同的为我下了这些定义。一抬手,抹下的,是满腹的心酸。

看着头上摇晃着的五色帐顶,我忽然,想起了在被抓来的路上看见的石子堆上迎风飘摇的布块。很奇怪的问边上满脸虔诚着往里面丢石子的金兵,他们很庄重的说:"这是我们的尼玛堆。尼玛堆是由石子堆成的小丘,上面悬挂着蓝、白、红、绿、黄五中颜色的布块。如果,在路上遇见尼玛堆,一定要记得往里面丢一颗石子。丢一颗石子就等于念诵了一遍经文--佛主会保佑你的!"那一天,我在跪在那堆斑驳的尼玛堆前用生平最大的虔诚丢了一颗石子,诚心的向佛主祈祷:上苍啊,请你一定要保佑鹏举;一定要让我能再活着见到他。

只是现在,我还能用什么来支持我的信心,让我相信我还能坚持得到我所期盼的那一天。

其实,做徽宗皇帝的禁脔还是做大金皇帝的禁脔之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我很心安理得的继续着我腐烂奢靡的日子。于是,日子便这样的一天天的过了下去。但是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因为,岳家军成了金人最害怕的一只军队。鹏举,我的鹏举,他很快就会来把我救走。然后,我就不用再忍受这样的日子。

纸醉金迷的生活很容易让人堕落,而我,又是一个绝对没有抵抗力的人。所以,我在宴会中堂而皇之的坐在完颜阿古打的怀里,喝着美酒,一起笑看"火烧靖康二帝"。嘴角在微笑,冷眼欣赏着那个当年折磨我的人如今又是怎样的被人折磨。可怜那个没有任何傲骨的徽宗,甚至连痛恨都没有办法向我传递,只是眼巴巴的望着我。将眼神调开,心中一阵冷笑:同为鱼肉,无力如我我,怎么会有能力去救你。即便是有,我又怎么会将毕生最痛恨的你救出苦海[自由自在]。

我的娘子,由始至终都是最无辜的一个人。她的一生,似乎就是为了作为威胁品而存在的。所以,当完颜阿古打跟我说,要我去南宋做一个奸细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提出的交换条件:就是要保证她的安全。这一辈子,我辜负了她太多、太多。唯一能为她做的,唯一能对她作出的补偿就是在有生之年保证她的安全。

"可真是舍不得你啊!"虽然是在对着我说话,但是他的眼睛却是望向座下那个闪闪烁烁的男人。尽管,他掩饰的很好。或许,宠幸一个男子对于民风开放的游牧民族来说算不得什么,但若是他宠幸的是敌国的君主,恐怕便没有那么简单了。所以,才会那般的宠幸作为他的充臣的我吧--原来,痛苦的,并不是只有我一个。

嘴角,浮上一个最拿手的微笑:那是他最喜欢的妩媚风情。端起酒杯,在一群讶异的目光中,缓缓的跪在徽宗的面前。我的一生是被他毁掉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欠你抑或是你欠我的,自此已是过眼云烟。明日,我便要回到生我养我的故土,前途慢慢,你自己珍重!被这样的男人爱上,你我都无法肯定到底是幸或不幸。

第五章

曾几何时,当我还是懵懂少年,也常常"天街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仰望星空的时候,关于天河的传说,一直存在于古老相传的言语里。一个关于梦想的追寻和失落的凄美故事。也曾想,若我是个女子,会不会跟他之间便会简单一点?我一定,会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更珍惜他;又或者,他不是像今天这么的忠君爱国,我跟他之间,也许也会不像如今的这般的无望。也许,在我们的心底,都没有了曾经失落的梦想,仿佛天空中横亘的星河,光滑璀璨却遥不可及。

还未踏进故国,那繁华旖旎的长安胜景;那烟雨蒙蒙的柔媚江南;那清雅秀丽的扶桑风情;那迷离变幻的大漠蜃楼。那样一种瑰丽的梦幻感觉,仿佛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没有失去过,就不会懂得怎样去珍惜;没有曾经拥有过再失去,也不会知道什么叫痛心。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对这个糜烂的国家还有着那么一丝的眷恋。梦里千回百绕的,都是它留在记忆中已经绝迹了的温柔与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风情中残下的耳鬓厮磨。

带着我的娘子,在巫术的押送下回到了更加凋敝的南宋。金国君主真的很爽快,在回来的头一天,大大方方的把我跟我娘子放了回来。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了他最后的这个决定,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也许也会是最后一次的真心感谢那个懦弱无能的徽宗皇帝。尽管,我的娘子已经中剧毒;尽管,我的娘子每半个月都需要金国的解药来续命。

当年呵,谁曾想到十二年的寒窗苦读,练就的一身是:虽无傲骨,但有傲气--虽然,为了那个我负了的女子,我可以去做任何事。但是,没有人会相信:为了鹏举,我可以根本不是我自己。我可以做一个义无反顾的伪君子,我真的可以。所以,在第一眼再见到鹏举的时候,我已经决定将所有的一切都向他坦白。这世间,我可以欺骗任何人,除了鹏举。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孽缘。

甚么是幸福?幸福就是,当你开始觉得自己已经一无所有的时候,你原本期待的人向你伸出了他温暖的肩膀。在鹏举的怀里,我哭泣得如同一个刚刚出世的孩子。所有的恐惧、委屈、孤独、愤懑、无助、、、、、、都倾洒在鹏举的怀抱里。尽管,他很确定他拥抱的是一个历劫灾难的老朋友。可是,请让我就这么的幻想一下吧!就让我可以认为,我曾经拥有过他。所以,请让我抓住这微弱的幸福吧!等我从幸福的幻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我一定会告诉鹏举关于我的所有。

千里之堤,并非毁于一旦;泱泱大国,并非败于一战。金国渗入的势力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甚至达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所以,当我重新跪在南宋滑稽的朝堂上接受高宗皇帝恩威并重的嘉奖时,心底涌上的全是冷笑--又是一个昏庸的帝王和呵!

是我太天真,还是上苍太残酷?为何,每一次当我准备要改变的时候,都发现,原来所有坚信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无奈的苍白。是不是,人从来都不可以做错事?是不是,做错了以后即使想要改过,都不会有那么一个选择。

跪在冷清的大殿上,仰视着高高在上的高宗皇帝,无言。无言,直到一股蒸腾的欲望从小腹升起。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猛然记起,兀术走的时候那个暧昧的眼神。原来,他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他,要断了我所有的退路,让我无法退缩。纵然很清楚,所有的一切都是兀术直接或者间接造成的。但是,那个皇帝,那个高宗皇帝却是一个忠实的执行者。是他--亲手扼杀了自己的王朝。

痛苦着呻吟的身体,在叫嚣着解放;布满欲望的眼神饥渴的望着身前的男子。很清楚,中了"痴缠"的人除了交欢,别无选择。"跟先帝比起来,皇上您可要卑鄙的多。至少,皇室的尊严还没有让先帝堕落到用药的地步。"

"原来朕的丞相更享受痛感啊?本来,兀术把‘痴缠'给朕的时候朕还不相信。看来,这还真的是朕的错了。放心,‘痴缠'会让你欲生欲死的。"大掌慢慢的扶过我裸露在华服外的肌肤,激起了阵阵的惊叹。习惯了欲望的身子,根本无法拒绝男人在任何的行为上的挑逗。尤其是,可以用春药来作为借口的时候--这大概,就是身为男人的悲哀。"很久以前,看着先皇抱你的时候朕就想过,若是这般的人儿在朕的怀里,会是怎样的风情?今日一见,果然是醉人呐!"那个端坐在龙椅上神色不变的君王,睥睨着欲火焚身的我。"衣冠禽兽"这四个字忽然在我还残存着一丝理智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是,它很快就被汹涌而来的欲望淹没了。

舔舐着他的下巴,抚摸着他的身体,直到兴奋的发现他的欲望已经苏醒。轻柔的褪下他早已是凌乱不堪的龙袍,水汪汪的桃花眼妩媚的凝视着还在隐忍的皇帝,慢慢用手指复上他昂扬的顶端--我就不信。看你还能忍到什么时候?已经分不清令,我战栗的快感是来自于体内的"痴缠",还是,来自于掌控一个帝王所有欲望的成就感。

绝色的夕阳,透过镂空的门扇,搭在残血的室内,分外妖娆。

满室的吟哦,满室的春光无限。突然的开门声,震慑了忘情的两个人。回头时,看见的,是一脸惊诧的岳将军。我的,鹏举[自由自在]。

"还以为秦中丞依然是当年的秦中丞,想不到你竟然是如此的下流龌龊。此刻开始,我岳鹏举跟你割袍断义。"刚正不阿的面容上浮起的怒意及不上他眼底的失望,那会更让我心寒。"臣明日出征。就此拜别皇上。"底下头,一个作揖,掩盖了他的所有。伸出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却抓不住,他甩袖而去的鄙夷。

被强迫着收回的手搭上身下那个男人的脖子,将头深深的埋进他的肩膀。身下的钝痛,远远及不上那蚀骨之痛。想不到,分别之前的最后一眼,竟然会是在这样的状况下。

沉重的门在身后缓缓的叩响。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滑下腮边。鹏举,从此,我跟你便是萧郎路人了。原来,不管我再怎么努力,我们都是没有可能的。
第六章 end

风絮飘残已化萍,莲泥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
情到浓时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纳兰容若

所有的一切,都是天意--当今天子的授意。只除了,送掉他的江山。当了宰相之后,明里暗地我做的都是所谓的卖国求和的事。众多朝臣的激烈反对,也都是在预料之中。罢黜相位的那一天,一群元老忠臣激动得哭着直呼先帝英明。冷眼笑看那群无知的人啊!文官不纳谏,武官不戍边--宋,焉有不王国之理?在那个昏庸的宋高宗眼里,他们的价值,甚至还比不上他前天送给我的白狐披风。可怜当年楚王,上演了一部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烽火戏诸侯",才得到了褒姒的倾城一笑。而我,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只要让我把那一群整天都端着一副正人君子的面孔,那一群让我一看见就想吐的寒儒士子一并解决了,我就会给整日嬉戏在我身边的高宗皇帝任何他啊想要的,包括这颗已经残破了的心。

岳家军大破金兵,势如破竹。兀术给我送来了最后通牒:如果,我不想办法制止这个情况的话,他们就会很忙、很忙,忙的没有机会把我娘子的解药送来;高宗在夜间纠缠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说:"那个该死的岳飞!朕坐上龙椅都这么久了,他竟然还口口声声的要把钦、徽二帝接回来。他到底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朕,一定要杀了他,才能安安心心作一个太平皇帝。"

"那么韩世宗呢?如果,臣把那个韩世宗给折了,到时候那个岳飞就是孤掌难鸣了。皇上,您还担心什么呢?"勾着他的脖子,轻轻的咬着他的耳朵,笑得灿烂而妩媚--就像,我心里的感觉。很快的,很快的我们又能再见面了,鹏举。

"就你这个小妖精会磨人。"温热的鼻息开始喷到了我半裸的胸膛上,威严的话语已经开始含糊不清,"只要朕可以坐稳这个江山,朕的爱卿喜欢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一夜鱼龙舞,注定无眠。

大雪纷飞的一个夜晚,蜷缩在御书房里最柔软的贵妃香榻上,细细的揉着还握在手里的那份鹏举刚刚送来的奏章。纤长的手指压开一点点的褶皱,把它放在鼻翼下轻轻的嗅着--那上面,还有他的温度、他的气息。想了想,将它放在火苗星蓝的神龛上,看着最后一点的红光在黯然的香炉里翻转挣扎着,终于,又熄灭了。说我恶毒吗?鹏举啊,你可还真是了解我呵!那么,我就使出一个更恶毒的手段吧。让谁给你做先驱呢?张俊、刘光世这几个大将加上他们的人马应该就够了吧。从淮北前线撤兵,然后对高宗说,你的军队在中原已经成为孤军,不能再留,叫皇上发出紧急金牌,这样,岳家军便会撤军了吧。

推书 20234-12-13 :破碎的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