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之雪————黑木黎子

作者:黑木黎子  录入:12-13

爵歧马上把一大堆食物还给他,拍拍他的肩咧嘴笑道:"这就对了,要有反抗精
神啊!"黑罗基一头一脸的黑线走进教室。

白希瑞朝东张西望的黑罗基挥挥手,"快点啊!要上课了!"接过黑罗基递
过来的马甲袋。"哇!德芙!你真有心啊!"笑逐颜开地抱着黑罗基在他脸上亲
了两下,这才坐正了对他说:"一会儿老师就来了,今天不是老班,所以不会认
识你。你就发挥你的超强演技吧。""放心,不会被揪出去的。"

点完名黑罗基趴在桌上酣睡起来。一睡就是三个小时,正热热地做着梦,忽
然被某人的"超必杀"击中背部,惊跳起来。才发现晚自修已经结束了,刚才是
白希瑞用很厚的一本大书的书脊砸醒了他。

"死萝卜!你还没睡醒啊?人都走光了!我要是不叫你,你就关在这里过夜
吧!我真不明白,你怎么那么贪睡!""你别乌鸦笑猪黑了,自己不也一样,上
课净想睡觉。""我那和你不一样!我是被老师催眠的,若是去蹦迪,我就不会
睡了。你可好,到哪儿都一样。你现在还是那么早睡吗?不是经常和秦皓去唱歌
吗?""开学你走了以后,我也很少去。""不是吧?看来我真该好好训练你。"
"你别拿我的心脏开玩笑啊。""放心啦!"白希瑞用手撞撞黑罗基的胸口,
"不会玩死你的。"

连续三天的降雨,浇不灭这不夜城的熙来攘往之火。在美轮美奂的建筑群中
奔波,欧阳取越的皮鞋早已进水,脚趾在湿润的鞋中浸泡,开始肿胀。
来到上海已是第四天。刚开始还是阳光灿烂,碧空万里无云,让他心里多少
有点安慰。谁想到第二天的时候,伸手可及的云彩很不留情地向他倾盆而至。淋
成落水狗之后才想到要买把伞,也给同行的白值成买了一把[自由自在]。

两人各自撑着伞一前一后地踩着在夜晚反射着星萝密布灯光的浅浅水洼上,
阴沟里的水也像要溢出来。白值成透过大块大块的玻璃看看安逸地坐在食品城的
餐桌旁与自己毫无干系正甜甜蜜蜜的一对对青年男女,又想想自己此刻的处境,
不觉长叹一声。欧阳取越却不觉得他们是另一个世界没有忧愁的生物。"不是不
报,时候未到。"

回到暂住着的旅馆,一齐脱掉几乎烂掉的皮鞋和袜子,把浮肿的脚丫泡到仅
有的一个热水瓶中倒出的温开水里。这四天里,每天都只是洗洗脚。连刷牙洗脸
这些都免谈,住一晚却仍旧需要80块钱。和在自己舒舒服服睡在家里真是天壤之
别!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自己是工薪阶层,住不起宾馆。只能祈祷吃的这些苦
没有白费就算上帝保佑了。

擦干脚,欧阳取越把手伸进满是水渍、污渍和尘土的脏得发亮的上衣口袋中,
取出因为体温而软化的口香糖丢进嘴里嚼了几下。他靠在床架上思索着下一步该
怎么走。想着,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这几天,可真把他累坏了,要不是放心不
下,他早该趴下了。

黑罗基站在靠窗的沙发上,用食指轻轻拨起窗帘,这条老旧的帘子布满灰尘,
明显许久没有清洗过了。透过爬满水珠的窗玻璃,他朝外忘去。昏暗的夜幕中,
从左边延伸出一条上青色的柏油路。开着照明灯的汽车川流不息,在水面上撒下
柔和的身影。这些光,恰巧被窗前挺立的一棵老松所挡,化作散布在树上星星点
点的精灵,仿佛就到了圣诞前夜。温馨的画面,让黑罗基暂时忘去了雨夜的寒冷。

"萝卜,睡觉吧。"白希瑞爬上沙发,拎起一条破棉被往身上一盖就睡下了。
黑罗基应了一声,看看那条棉絮全都露在残破不堪的被套之外的"生化被"问道
:"你就不怕有病菌了啊?"白希瑞当然不会甘愿使用这么破旧的大约几个世纪
没有人用过的被子,嘟哝着说道:"我也不想啊,可是我朋友只有这条被子是多
余的,有得地方睡觉已经不错了。"黑罗基坐下来,看看他不满的表情,问道:
"后悔了吗?离校出走住到上海的朋友家。"明知道白希瑞不会自杀,黑罗基还
是陪着出来了。白希瑞一脸的坚定,"不后悔!你呢?因为担心我而稀里糊涂地
跟了过来......想家了吧?"黑罗基淡淡地笑着,什么也没说。

"先生!有没有见过一个头发大约这么长的男生?"欧阳取越用手比划着黑
罗基那头齐肩的长发,在某户人家急切地询问着黑罗基的下落。男人摇了摇头,
欧阳又一度沮丧万分。他的手掌擦过冒汗的额头滑过头顶,重重的一拳砸到墙壁
上。

然后,他又取笑似的看着白值成傻瓜一样地拿出白希瑞的照片继续盘问。心
里不停咒骂着眼前这个吝啬的白痴。他明明是个富有的私营业主,偏偏连把伞都
舍不得买,要不是欧阳取越要出来找人,他自己绝不会舍得花那些车费。

欧阳取越觉得他眼前这个贼眉鼠眼的守财奴很可笑,不由自笑起来。直到白
值成不明白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好笑,瞪了他一眼。他才又用手从额头到下颚捋了
一遍,说道:"还有别的地址吗?""唔,还有三个。"白值成翻开儿子的交友
录说道:"早知道就该从最后面看起了,那样也省点时间,可以让我回去做好几
笔买卖了。"满脑子净是钱,欧阳取越怀疑在他心里,到底儿子和钱哪个更重要。

白值成竟然还大言不惭地对欧阳取越说:"欧阳先生,这回要是没有我儿子
的交友录,一定找不到你小弟啦!"欧阳忍住心中的怒火,对着这个无知的家伙
说道:"要是你儿子不出去,我敢担保,我小弟绝不会不说一声就到处乱跑的。"
白值成不知哪来了智慧,说道:"这种一直深居简出的人,在家里闷着久了,说
不定就走极端了。怎么能怪我们希瑞呢。"

欧阳还想要反驳,却觉得说出去不太妥当,于是一个人生闷气。要那两个小
子失踪,最早发现的还是他欧阳取越。因为黑罗基每天都会打电话给他。不论心
情多差,也不管是不是生病,从不间断。一般而言欧阳取越是不在家的,半夜回
到家打开留言听黑罗基的问候成了他的习惯。连续两天没有音讯,欧阳赶到他家
里,两只寄居蟹已经饿死,满院的花朵都耷拉下脑袋。欧阳一排脑袋叫道:"坏
了!"

之前,小妹欧阳琪月还去过他家,之后两天都没有留言。人就是在那段时间
失踪的。以黑罗基淡泊的性格,绝不会心血来潮连个留言也没有就到朋友家窜门。
况且,除了欧阳家,他还认识谁家?所以一定,还有一个人,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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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的欧阳取越很快就想到了是哪一个人。因为,他唯一反对的,就是黑罗
基和白希瑞在一起。曾经劝过黑罗基,"你不要和那种古怪的人来往,他的交际
圈实在太广了,万一你被他给卖了,叫我怎么向琪月交代?"可是同样他也清楚
黑罗基有多么顽固。
学校那边,在快要上课的时候却仍不见白希瑞的踪影。虽然他一向喜欢赖床,
但也不至于会迟到。老周已经心生疑窦。上完一节课后,归震宇冲进办公室叫道
:"周老师!我在白希瑞的床上发现的信!"说着把信交给老周继续说道:"早
上起来发现他没叠被子人却不见了,我就帮他整理床铺,才发现了这个。"

老周扫视一遍信的内容,大觉不妙,直奔楼下说是要报警。归震宇连忙追上
去阻止他,"他是带着衣物走的,应该不会出事吧。"老周没能马上定下神来,
埋怨道:"你怎么现在才交给我!"

很快通知了白希瑞的父母,劳师动众地一大拨人赶到宿舍,试图找出点什么
线索,可是这不是单人宿舍,能有多少东西是白希瑞的呢?除了床,也只有每人
一个柜子了。然而很遗憾的,柜子已经上了锁。看来,真不能小看了白希瑞的细
心。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我非要打开这个柜子的时候,还会顾到上没上锁吗?
欧阳取越刚到学校了解到情况,就舞刀弄斧地砸开了橱门,哗啦啦滑出来一堆小
山一样大大小小花纹不同的信封。这家伙果然了不得!

老周推推欧阳取越问道:"你不是白希瑞的家人吧?""我和白希瑞没关系。"
"哦,那就好。"

颤微微地,老周从兜里取出那封信交给他,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跟
他们说......"欧阳取越仔细把信的内容过滤了一遍,忽然怔住了。虽然老周确定
是白希瑞的笔迹,但这语气,分明就是黑罗基的一贯风格。白希瑞那种貌似愤世
嫉俗的人,绝没有这么礼貌!

他目无表情地将信展开在白值成夫妇面前,白值成一副窝囊相地问道:"啊?
他......他不会做傻事吧?我......怎么办啊!欧阳先生!这回您可一定要帮忙啊!"
欧阳取越觉得这种装腔作势的摸样很恶心,唰地把信纸揉成一团,准确无误地抛
进了废纸蒌。他大概可以推测到黑罗基是怎样把这群人耍得团团转了。不慌不忙
地从内袋掏出香烟盒叼一支到嘴边,再用那只黝黑发亮的精致打火机点上烟,蠕
动着嘴唇说道:"放心,死不了。"再说,你儿子的死活关我屁事--极想这样
酸他一句,还是摆在肚里没说出口[自由自在]。

老周摆摆手说道:"欧阳先生,校内不可以抽烟的......"把烟夹在中指和无
名指之间,欧阳取越从鼻腔呼出袅袅薄烟,张口说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不抽
烟我无法保持镇定。"老周想想也是,找到学生才是首要的,也就对这位手势奇
怪的校外人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欧阳取越随便地从旁边拖出一把椅子坐下,才安慰道:"通篇只提到了我要
走了这几个字,以及一些意思相近的语句。完全看不到一个刺眼的字符。意思也
就是说,他不想呆在这里,要到别的地方去--仅此而已。"当然他还猜到,这
是黑罗基的口述。那天,两个人一早出发,把信交给归震宇,故意叫他拖延时间,
等到老周开始找人的时候才交给他。目的,就是怕一早给他知道马上就会被追回
去。一旦他们逃离这个城市,所有的人,就都没有办法了!并且,以这封含蓄不
明的信,让他们以为发生了什么,这就把学校一同拖下水,给校方造成困扰。这
样重重一记,如果报警,学校声誉也可能不保......

不能中了他的计。欧阳取越并未打算把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因为他要维护
黑罗基在所有人心中一向很乖巧的形象。黑罗基有几根肚肠,他也不是很清楚。
他一直都是那么听话的一个小弟弟,很少有人对他存有戒心。因此有时候,他做
出一些令人始料未及的荒唐事,也不会有人觉得他是故意如此。

于是,两个男人就到了杀人丢进黄浦江也没人发现你的怪胎云集的上海。

起初,他们想请警方协助寻人。没想到一说明来意就被局里一个吹着泡泡糖
吊儿郎当的小子笑话,"得了吧!丢人这事儿可多如牛毛了,你们别指望找得到
了。这局里一个警察的女儿离家出走都还没找到呢!嘿,上回一个小子只身来到
上海,结果就给人骗了,回家的车钱还是我发善心捐给他的。这种芝麻绿豆的案
子,人家都搁一边儿去。"芝麻绿豆?欧阳取越几乎抓狂,上海人怎么这么没素
质?谁家的孩子不是个宝啊?能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了?

求人不如求己。欧阳取越气鼓鼓地拽上白值成就开始了他们的明察暗访。过
了这几天,白值成就心疼过他穿破的那双皮鞋好几回了。叫他丢掉,他仍旧提在
手里,说是要给儿子留个纪念和教训。舍不得就舍不得呗,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
皇?难道我欧阳取越还不知道你肚里几条蛔虫?想到今后的某一天,白值成脚上
还穿着这双破鞋,欧阳取越又哑然失笑。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就是这里了。"白值成的声音使他感到仿佛
被一盆冷水从头上泼下来,抽动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他的腿开始发软,终于狂
颤着乱成一滩,若不是扶着旁边的墙壁,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站着的力量。
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五雷轰顶六神无主七上八下,几乎没有再向前挪动哪怕一分
一毫的意愿。好比世界末日提前来临一般,内心一片死寂。

白值成这个愚蠢到不可救药的木鱼不以为然"噔噔噔"地冲过去。开门的,
是一个体态丰腴面容矫好的女人,或者可以说是......女生?不错了,这是一家美
发店,本来也没什么。但是世风渐下,美发厅几乎就成了妓院的代名词。无怪乎
欧阳取越会吓成这样,十有八九是想到了一些不堪入目的事情。

不是他不信任黑罗基,只是旁边再加上一个白希瑞,那就难以预料了。毕竟,
黑罗基对白希瑞的言听计从差不多是全校皆知的事实了。欧阳取越好不容易才鼓
起勇气走上前问道:"有没有一个头发大约这么长,大约这么高的十七八岁的男
孩?"女人瞟瞟他,也不说话,就顺势把移门拉上了。

"小姐!"欧阳取越捶着玻璃门叫道:"求求你帮帮忙好不好?我会很感激
你的!""感激?"女人拉开门嗤笑着说道:"你只要不砸坏我的门我就很感激
你了!这年头,光靠嘴巴说说就想叫人帮你?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老兄!头发这
么长的男生满街都是,要不要我每一个都帮你问啊?别人有那工夫,我可没工夫
奉陪。行了,别烦我了!"

吃了个闭门羹,欧阳取越灰溜溜地退下来,好让白值成也取笑他一回过过瘾。

雨又大起来。两人只好先到一家面馆避雨。地址簿上的地址已经不落地都找
遍了,仍然没有半点收获。欧阳取越此时已经快要奈不住火燎一样的心情。粗粗
地扒了几口面,猛地冲进雨中。

......"取越哥哥,我正发烧呢。""我看是发骚吧?昨晚又在雨里等谁了呀?"
"我没有等谁,你以为我每次都像傻瓜一样去淋雨啊?""哈哈......不,你不傻。
我昨晚回来才真被淋到了,很爽啊!""天然淋浴当然舒服。可以使头脑保持清
醒。"

清醒?真的会清醒吗?现在根本就是杯水车薪--雨水都被旺盛的烈焰煮沸
蒸发掉了......雨啊!再下得大些吧!把这些高楼全都淹没

噼噼啪啪水分在煮沸的金黄色菜油中爆炸的声音不绝于耳,老外们就是听不
惯中国人炒菜时的嘁嘁嚓嚓,觉得心烦。
白希瑞的上海朋友--这个屋子的主人陈金然解下围裙从厨房中出来。这厨
房可比黑罗基家的小多了,看着拥挤。但是对于住公寓的普通上海人来说,这也
够用了。

"吃吧。"陈金然居高临下地对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露出不屑的神色。白希
瑞和黑罗基像鸦片中毒者一样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接过陈金然手中的泡沫塑料

推书 20234-12-13 :王子的护身符——》: .....